大年初一，奇葩亲戚找到在殡仪馆上班刚好休年假的我，一甩就是五百元。

“呐，当作你帮忙给我儿子偷尸体配冥婚的小费。”

我下意识拒绝，警告亲戚现在是法治社会。

亲戚转着手上的大金戒指一脸不屑。

“那怎么了？我儿年纪轻轻的去了，不找个人下去伺候他我怎么放心。”

我骂她不可理喻，隔天就躲去殡仪馆。

不想亲戚转头就拿着和我爸妈签订的协议威胁要曝光我。

1

“李灿，我就和你说实话吧，你爸妈已经代你应下了那事。你要是不帮，不说我兑现给你家好处没了，我和你领导一说，你自己也要遭殃。”

王美玲穿着一身貂毛，走到我身边隔着一米的距离捂着鼻子嫌恶停下。

我整理着手中文件公事公办，“表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大年初一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事干不得干不得，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做这缺德的事？”

王美玲瞬间炸了，“我缺德？我儿腊月二十九惨死，身上逢了这么多针才能完好，他生前没个媳妇，不给她找一个下去伺候，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安心？”

眼见她又要嚷嚷起来，我赶紧走出工位，打量着四周示意她别咋呼。

她眼中闪过得意，“大侄女，好处我可都已经实打实的给了，要是闹开了，我无所谓，就是你一个大专生好不容易找的工作……保不保得住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离开，边走边说：“我儿还在家里的灵堂待着，大师说头七之前必须冥婚，你自己看着办！”

我攥着手机，想起她手里拿的那叠协议，不知道真假。

我大学学的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一毕业就到殡仪馆上班。好不容易过年休息几天，才大年初二，家里就来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丢给我五百块，让我给她偷具尸体出来。

当时我就明确拒绝，偏我妈，说什么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点。我爸也接过话头，说以前我们家没钱的时候，是这个表姑给我们借了两千块钱，做人要知道感恩。

当下我就知道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隔天便借口有事回殡仪馆。不想我才坐下，表姑就咋咋唬唬进来给我一顿威胁。

我憋了口气，直接开车冲回乡下。我倒要看看，我爸妈她们是不是真的这么没有轻重。

2

没家里的钥匙，我只能在楼下叫他们开门。

喊了好多声，我爸才冒了个头出来，“还晓得回来！”

他拖拖拉拉的下楼，一开门就是数落，“这个家我看你是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一点样子都没有。”

我没管他，只问：“你们是不是答应表姑什么了？我这个工作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要是因此被搅黄，你们以后别怪我不给你们养老。”

听到这，我爸回头瞪我，“我和你妈有你弟，哪就叫你养老了？再说，你不正好在殡仪馆上班吗，顺手的事能帮则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亲人。”

我觉得好笑，“这是顺手的事吗？这是违法的！”

我爸将鞋柜重重一关，“一个小职员，我看比有些市长架子都大，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我心里堵着气，也把门重重一关，直接冲到厨房，问在忙活早餐的我妈。

“妈，当天我就面对面拒绝了表姑，但她说她和你们签了协议，是不是真的？”

我妈正在煮面，见我来了，顺手递我一碗，“灿灿，来，我们边吃边说。”

看她这神色，我就知道不好。

从小到大，每每我得吃亏，她就会先这样哄我。就像小时候我和弟弟争唯一的鸡腿时，她会先给我拿一个橘子，轻声细语的哄我要知道谦让。我和弟弟都想买双鞋子时，她也会先给我递两双厚实的鞋垫，然后转身只给弟弟买鞋……

想起这些，我根本就不看那碗面，大声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爸端着面用筷子把台面敲得震天响，堆着满脸横肉，“李灿！大过年的，你要闹什么！你是想邻居都看笑话吗？”

眼见楼下有人往上面张望，我只能憋着眼泪，先端面去客厅。

我妈见此，殷切的给我拿了饮料和小菜，“慢慢吃，不够妈再给你煮。”

可我根本就吃不下，我瞥了一眼开着门的弟弟李子豪的房间，问：“他去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起这么早？”

说到李子豪，爸的面色终于好了点。

“你弟的工作啊有着落了。这不，才正月里就去熟悉工作环境，真是上进。不像你，守着那死工资的工作，一副翘上天的样子。”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么说你们真答应表姑了？”

3

王美玲那人虽然土里土气，但身家是实打实的豪横，说不准真能给李子豪安排个什么工作。

“哎呀，灿灿，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来，妈再给你碗里夹些肉。”她还想继续打马虎眼。

想到他们用我的前程换李子豪的工作，我把碗重重一砸，汤和面撒了一桌，“凭什么啊，凭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我给他铺路。我知道我学习成绩没他好，你们不情愿花钱。所以大学的时候我自己去兼职从没伸手问你们要过钱。大学毕业后我也早早的找到工作，逢年过节时该孝顺你们的我一分没少。反而他，工作工作不找，只说要考公上岸，快两年了吧，他进过一次面吗？现在还要压榨我给他卖人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我妈冷着脸不说话，爸爸也吃着面没理我。

门口传来表姑的声音，“呦，灿灿回来了？是想通了对吧？你放心，事成了你的红包少不了。”

我恶狠狠的回头，正看到表姑旁还站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李子豪。

“表姑，你别管我姐的，她性子要强在家里是这样，出去才斯斯文文，窝里横惯了。”

我窝里横？我要是不知道争取，这个家我的房间都会被改成他复习的书房。

我抹了一把泪，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去房间收拾东西。

“哎呀，这是干什么？”

我拿出来什么，我妈就塞回去什么，哄着我不要冲动。

“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你们是要逼死我心里才舒服是不是！”

我哭，我妈也跟着我哭，将我抱住低声：“你也是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真害你的事妈怎么做的出来？我是知道你表姑自己关系硬，绝对不会被发现，这才应下的啊。这样，闺女我们再出去谈谈，要真的不行，我立刻把那协议撕了，不让你牵连上关系。”

看着妈头上的白发，我知道李子豪在家里一复习就是两年，她比谁都着急，可是偏偏面上还要装作支持的样子不让他焦虑。

“灿灿啊，你就当作最后一回吧，只要你弟有个工作，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以后他混成什么样我也算是问心无愧。”

见我神情松动，我妈抹着泪把我牵出去，“她表姑，你别放在心上，我家灿灿刀子嘴豆腐心，事情说开了她能帮忙就一定会帮，是吧灿灿？”

4

我重新坐回客厅椅子上，心想就算不答应也别真的把关系闹僵。

李子豪却破天荒的给我削了个梨子，“姐，表哥真的很可怜的，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表姑这个当妈的要不是想好好送表哥最后一程，她早倒下去了。”

我看向王美玲，她眼里果然已经有了泪水，手里还拿着备用的高血压药，正准备喝水吞下。

我主动问：“表哥怎么回事？”

我妈叹气，“还不是年轻人的事，本来你情我愿的事，偏偏那姑娘自己心里有病，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抑郁症是吧，回去自杀。好嘛，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老汉偏把过错都推到你表哥身上。嗐，你是没看见你表哥身上，真真是好不容易才缝在了一起。”

说到这，王美玲哭的不能自抑，连药都吃不下去。

可我不是小时候，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结合王美玲自己的脾气，想都不用想她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半是强迫了那女孩才遭到了人家报复，只是可惜了那女孩一家子。

但我还是说着场面话，“哎，也是没办法。”

王美玲听我说这话，挤出个笑容，也不嫌弃我在殡仪馆上班了，一把抓住我的手。

“灿灿，你就当帮表姑一次，以后表姑把你当亲女儿养。你放心，我已经打听到了，今天那女孩的尸体就会送进你们殡仪馆……”

“什……什么？”

王美玲眼中闪过厉色，“既然我儿子生前喜欢，我这个当妈的自然也要成全。之前我想着随便一个年轻的就好，但表姑决定了，就要我儿喜欢的那一个。呐，照片和名字我都给你备好了。”

她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我，爸妈和李子豪也都偏着头看。

我妈说：“这丫头长这样一看就不正经。”

我爸也说：“是不像好人家出生的，难怪自己得抑郁症。”

李子豪念着她的名字：“宋婉容？这么古板的名字，怪不得容易自己想不开，表哥真是倒了血霉。”

只有我捏着照片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

“姐姐老师，有你在我真的好了很多。”

“姐姐老师，我终于认清了我与天才的差距，不纠结也不烦恼了。我要去留学啦，就算不是天才，我也一定可以发光发彩。”

“姐姐老师，很遗憾不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祝姐姐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我一直都会祝福姐姐老师的哦。”

“灿灿啊，你陈叔叔单位发了两件羽绒服，尺码婉容穿不上，你试试看。”

“灿灿，我也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学历不重要，出身也不重要，只要自己有那个心气，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灿灿，很庆幸婉容遇到的是你这个小老师，你的乐观豁达和向上的精神给了我们全家人鼓舞……”

……

“姐，你怎么了？”李子豪推了推我的手。

望着手中的照片，我确认：“她就是那个女孩儿？”

王美玲冷哼一声，“可不就是这个贱人，女儿是贱人，老的也是贱人，一家子贱人。”

见我哭得不寻常，我妈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事情不好办。

我将照片揉成一团，脑海中却全是她以前一次次叫我的样子。

见我伤心成这样，全家人一片喜色。爸妈拍着我的肩说我真是善良的好姑娘，弟弟也亲昵的叫我姐姐安慰我，王美玲甚至当下就从自己手上脱下一个金镯子给我。

只有我一直沉浸在“表哥残忍去世的事实中”，哭得稀里哗啦。

这群王八蛋，这群吸食人血的恶魔，这群不得好死永不超生的贱人！

婉容重度抑郁的时候都没想过抛弃家人自杀，那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这样。

宋叔叔做了一辈子的医生，救人无数，是怎样的惨状才让他选择用救人的手去杀人！

我回握着王美玲的手，哭哑了声音，“之前我也不知道表哥这么可怜啊，这女孩……一看……一看就不是省油的料，表姑你放心，这个忙……”

“我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