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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家祖传三只眼。
一只识命数,一只转乾坤。
还有一只窥得王朝兴衰,安天下百姓。
是以,自我曾曾祖父入宫担任大祭司起,天子每日勤问社稷,安然无恙两百余年。
直至我上任,逢王朝更迭。
天子问紫薇,星落碧水城。
没多久,少年将军死在受召回京的路上。
万箭穿心,与景朝一起变得千疮百孔。
重来一次,我不想让他死。
1
陛下命人剜下我眼睛前,我逆转了第一次时空,回到了沈知拙受召回京前的一月。
我告诉他,天子欲除沈家,会借由封赏之名设鸿门宴。
他信了。
借回京之名,率碧水军直逼皇宫。
却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他是为救我而死的。
死的时候,目光看着我,带着些许释然。
“我终于救下你了。”
那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何说那样的话。
也不明白他为何毫不犹豫相信我,抛却几世忠义揭竿而起,行大逆不道之事。
后来才知,在他的世界里,我早出现过。
2
第二次逆转时空,我回到了沈知拙受召回京前的第三年。
彼时我已经瞎了一只右眼。
第三只眼亦变得白茫茫一片,窥不见一点未来。
却有大把的时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要沈知拙成长起来。
也要宫里的“我”死去。
3
景朝动荡之际,天子已经年迈,子嗣为争夺皇位相互残杀,已经无人可掌大局。
不得已将希望放到了我身上。
天子问紫薇星处何方。
我遥遥一指东南,碧水城的沈家便成了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恰逢沈知拙平定诸县匪祸,民心大盛。
天子借由封赏之名宣其入京,实则暗派杀手置之死地。
然而沈知拙死后,朝局亦不稳当。
四方割据再起纷争,天子一怒,百姓更处水深火热之中。
就连我也被赐罪,要剜去眼睛。
这场罪孽,本起于我。
若是宫里的“我”死了,或许沈知拙能躲过这一劫,命定的紫微星终将正位,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可在那之前,我还需要沈知拙有可以抗衡天子的能力。
4
受召回京前的第三年,沈知拙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
当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可见到他时并不如此。
他在农夫的田里,货郎的车旁,亦或是治水的大坝上。
唯独不在沈府。
碧水城多水患,只需一起便可倾覆良田,让庄家颗粒无收。
是以碧水城每一代执政者都格外注重水患的预防与治理,沈知拙也不例外。
听人说他还随了沈将军夫妇的性子,是个热心肠,得闲之余总会到街上走走,帮百姓们做点实事。
他也确实是个热心肠。
我不过是一只眼睛看路不方便,不慎在他面前摔了一跤,他便一路背着我到了医馆。
知我无处可去,还将我带回了沈府安置,遣了人细心照料。
“大夫说你这脚崴得厉害,尽量不要走动,若有什么需要,让薛玲知会我一声便是。”
他仔细叮嘱了一番便要离开。
我忍不住开口问,“就这般毫无防备将我带回府中,你不怕我会对沈府不利吗?”
犹记得上一次遇见他,也是这样。
我想进军营就让我进军营,我想征兵就让我征兵,最后我说造反吧,他也二话不说担了逆贼的名头。
沈知拙脚步一顿,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而后转身看我,眉眼弯了些,露出了嘴角两抹浅浅的梨涡。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笑道:“怎么看,似乎都该是姑娘需要担心,会不会被我骗。”
我勾了勾唇角,不以为意。
如今的沈家可是碧水城之主,没人敢主动来找麻烦。
沈知拙也是碧水城百姓们拥戴的小将军,能文能武。
而我,不过是个来路不明,却瞎了一只眼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弱女子罢了。
可人不能只看表象。
就像如今煊赫一时的沈家,不久的将来会引来天子猜忌,成为乱世中的一抹余烟。
也像……
“小公子,今夜有大雨,可要当心了。”
我看着明朗的天,故作神秘道。
他跟着看去,眯起了眼,没说话。
倒是薛玲嘴快,嘟囔道:“这天一看就是太阳不下去的,怎么会下雨?”
我笑了笑,没解释。
沈知拙也不追问,只道:“庄农们刚收了麦粮摊晒,若真要下雨,怕是会毁掉不少心血。薛玲,你赶紧着人挨家挨户知会一声,再去大坝查看是否无恙。”
我挑了挑眉,“若是不下雨,怕是要枉费小公子的一番好意。”
“不下雨自然是好的。”
“若我是在戏耍你呢?”
他毫不犹豫道:“我信你说的话,并不会带来什么损失,可我若不信,而天真的下了雨,那便是莫大的损失。”
又扭头看我,笑了笑道:“我观姑娘面善,当不会随意消遣我。”
5
我自然不会随意消遣他。
那一夜狂风骤至,大雨倾盆。
好在有薛玲带人提前知会了一声,百姓们及时收了麦粮,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倒是薛玲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对了。
“苏姑娘明明只有一只眼能看到,为何比我两只眼还好使?”
沈知拙也看向我。
起先并未多问,直到后来,我预见了许多天灾人祸,免去了碧水城不少麻烦。
他与我并肩于刚挡下洪水的大坝上,不经意说道。
“苏姑娘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并不打算瞒他。
“小公子听说过苏愚这个名字吗?”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道:“是景朝开国天子身边的那位大祭司吗?传闻他生有三眼,一眼识命数,一眼转乾坤,还有一眼可安天下。”
我摘掉抹额,露出额间的第三只眼。
“我是苏家之后。”
他眸色微动,“苏家人不是不能出皇城?”
先祖凭借通天之术侍奉于景朝天子左右,可也因这通天之术,世世代代忠于皇室,不得离开皇城半步。
我望向沈知拙。
他似乎并不讶异我抹额下还有一只眼。
“苏家祖传三眼,可安天下,不久前它曾瞧见景朝气数将尽,黎民深陷水火,唯有一人可力挽狂澜,终结乱世,我便是为那一人而来。”
这话已经大逆不道。
也言明了我是为他沈知拙而来。
可他神色并未有什么起伏,只是盯着我瞎了的右眼问:“你这只眼睛为何而瞎?”
我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为何而瞎。
只知第一次扭转时空,我助他揭竿而起,以失败告终,能重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今日或许是我胡言乱语,小公子不必往心里去,可若真有乱世乍起的那一日,以小公子如今的羽翼,是远远护不住碧水城的。”
沈知拙生于将门,从小奉忠义为信条,断不会犯上作乱。
可我也知他的软肋是这碧水城中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以及熙熙攘攘的人声热潮。
上一次遇见他,便是以碧水城百姓为切入口劝他起兵造反。
这一次遇见他,相信他也会为碧水城百姓抛却君臣之道。
果不其然,在我转身之际,微风吹来了他的回应。
“既是为国为民,何尝不能信姑娘所言。”
他掀袍而起,与我并肩而行,耳旁的声音愈加清晰了些。
“只是苍生重任,不该担于你一人之身。”
这一年,他才十八岁。
刚撑起沈府门楣,又心怀了天下。
6
沈知拙信我说的话。
哪怕那是足以让沈府湮灭的悖逆之言。
他拜我为军师,与他一起治理碧水城的一切政务,也听我谏言,暗中扩展军队势力。
这一晃,便过去了两年多。
正逢沈知拙受召回京前的第一年,景朝繁荣盛世的景象被人撕开一角,初露颓败之态。
西北蛮夷进犯,朝中无人可用,天子割城求和步步退让,换来蛮夷得寸进尺。
东南地势低洼,频发涝灾。
地方官员为保头上乌纱帽,谎报民情瞒上欺下,惹得流民四窜,匪祸横生。
一瞬之间,乱象四起。
唯有西南碧水城是难得的一方净土。
在安置了不知道第几波从邻县逃过来的流民后,少年郎的耳边已经生出了些许白发。
曾经稚嫩的眉眼,不过一两年,早已铺满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与沧桑。
所幸早有准备,到了乱世来临时,还有几分余力应对。
“邻县刚传来消息,府衙已被流匪占领,他们绑架了县令,要朝廷携钱粮赎人,州府官员却不应诉求,以匪祸为由,出兵剿杀,这会儿军队已到了邻县境内。”
我与沈知拙刚腾出时间喘口气,薛玲匆匆赶来。
一身黑衣劲装打扮,衬得她带来的消息更沉重了些。
“涝灾非一日而起,上报朝廷数月却至今未得解决,或是有人截住了消息,如今事态越发不受控制,那些官员不思如何挽救,竟行此等下策,实在是荒唐。”
沈知拙强压着怒气,我也沉了心。
那些流匪,不乏有浑水摸鱼之徒,可更多的还是涝灾中无处可去的老百姓,为了活命被逼做了匪。
州府官员二话不说全部剿杀,这与草菅人命有何不同?
好在碧水城一直在暗中积蓄实力,到了关键时刻,不算无人可用。
沈知拙当即带人去邻县,与州府派来的军队做交涉,想保下府衙里些许无辜的百姓。
也不知何时,少年远去的背影不再单薄,隐隐有了一将风范。
直至身影消失,我还没回过神来。
“苏姑娘打算何时启程?”
沈知拙前脚刚走,薛玲后脚备好了前往皇城的马车。
我看了眼待了一年多的沈府,隐隐不舍,却又知,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只得藏起所有的情绪,若无其事道:“若他回来问及我的去处,你便说我偶遇一良医能治我眼疾,外出寻药去了,归期不定,望他珍重“
7
距离沈知拙受召回京还有不到半年时间,沈知拙羽翼渐丰,已有自保之力。
而后的半年,他将平定邻县匪祸,修建大坝疏通涝灾,名声大起,引得天子注目。
在那之前,我要杀了宫里的那个“我”才能不让历史重演。
我带着薛玲挑选的刺客,个个下手狠辣见血封喉,未尝不能取“苏淮”性命。
可我差点忘了。
没有天子旨意,“苏淮”一向待在祭司阁。
而在皇宫重兵把守下,刺客竟无一人能近“苏淮”的身。
唯一的机会是在两月后。
皇城夜夜笙歌的浮华景象被四面而来的军情急报撕开一道口子,盛世繁华的谎言明晃晃摆在天子眼前。
年迈的天子无力扭转乾坤,将希望寄托于上天,命“苏淮”在皇城大街中央设祭祀台,为苍生祈福。
旨意传遍皇城,百姓们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纷纷筹备着三日后的祈福仪式。
人潮拥挤间,我望着不远处的祭祀台,竟有些恍惚。
久远的记忆中,天子也曾让我设祭祀台,为苍生祈福。
那一次祈福并未完成。
有流民窜出,破坏了仪式。
京畿军为护天子安危,封锁全城,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混乱之间,有一全身裹得严实的女子手持匕首直指我额间,势要剜去我的第三只眼。
却被京畿军拦下,当场剿杀。
摘去面巾与抹额,那女子与我生得一模一样不说,额间竟也有第三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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