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岁那年，姐姐的左耳被我扔出的鞭炮震聋。

从此，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给姐姐赎罪。

我不被爸妈喜欢，不能跟姐姐同时出现，创作的作品被冠以姐姐的名字，就连唯一对我好的竹马心里也只有姐姐。

后来真相大白，我不再奢望谁的爱，他们却想要弥补。

助理问我他们是谁。

我淡淡的说：“陌生人罢了。”

1

我拿着水杯想上楼，却与外出归来的姐姐跟邻居周靖宇撞了对脸。

客厅里的电视正重播着年度音乐盛典。

我面前的江芷芙又获得了最佳金曲奖。

“江筱萸，你看这个是在嘲讽我吗？”

“嘲笑我所有的歌都是你写的，嘲笑我没了你什么都不是？”

大众面前向来温和的脸变得狰狞，江芷芙手中的包用力向我砸来，锋利的五金划过我的额头，落在地上发生巨大的声响。

爸妈被吵醒下楼查看。

“这是怎么了？”

江芷芙带着哭腔向爸妈告状：“江筱萸骂我!说我是只能靠她的废物！”

爸爸气急败坏：“江筱萸，你姐左耳被你弄聋了，她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还骂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妈妈看我的眼神很无奈：“你替你姐写歌就是在赎罪啊！怎么还骂你姐？嫉妒心就这么强？让你看不得她一点好？”

一阵温热的触感从我额头蔓延而下，爸妈指责的话语顿了一下。

江芷芙眼含泪水神色倔强：“对，就是我砸的！心疼你们的好女儿了？快打我骂我给她出气啊！”

妈妈揽着江芷芙向楼上走去：“说什么傻话呢，爸妈哪舍得骂你！”

“受伤也不知道处理，流血给谁看呢！”

爸爸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也转身离开。

鲜血滴到水杯里，开出一朵小花。

多好笑。

被骂的是我，受伤的是我，一句话没说的是我，在他们眼里错的还是我。

甚至没有给我解释的时间，就认定一切都是我的错。

周靖宇捡起地上的包，递给我一张纸巾：“小鱼，你没事吧？”

我木然地点点头。

“我送你的猫还好吗？”

我眼前一亮，翻出江团团的照片给他看。

周靖宇笑道：“这只小流浪被你养的很好呢。”

我拜托道：“靖宇哥，能不能别告诉他们我养了猫？”

周靖宇揉了揉我的头：“放心，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快回房间擦药吧，我去看看你姐。”

在这个家里，我是不被喜欢的存在。

只有邻居哥哥周靖宇，会对我散发善意。

现在又多了一个喜欢我的，就是周靖宇送我的流浪猫。

“喵。”

江团团围着我的脚边不停打转，我将它抱在怀里，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

“还好有你啊，江团团。”

2

爸妈跟江芷芙正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餐。

见我下楼，江芷芙将筷子摔在餐桌上，餐厅氛围瞬间变得冷凝。

“看见某些人就倒胃口！”

爸爸看向江芷芙，语气责怪，眼中却是宠溺：“谁教你吃饭时候摔筷子？没规矩！”

随后对我冷冷道：“你姐还没吃完，你去厨房吃。”

我沉默的向厨房走去，新来的阿姨有些尴尬：“二小姐，这边没有预留你的饭菜。”

“没关系。”我小声说。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等他们都走了，我就可以吃了，还可以拿些食物回去给江团团。

想到江团团，我感觉心都要化了。

只是我没想到江芷芙会将剩下的饭菜都倒到垃圾桶里。

“我都忘了你还要吃了，反正垃圾桶里也没有垃圾，捡起来吃是一样的。”

“怎么？不想吃？那就饿着！”

我愣愣的看着垃圾桶，只觉得全身发凉。

江芷芙冷笑：“江筱萸，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6岁那年的春节，我跟姐姐还有周靖宇一起放鞭炮，我扔出的鞭炮在姐姐耳边炸开，姐姐的左耳听不见了。

从此，我不能比江芷芙学习好，不能被人夸奖，被江芷芙打骂更是家常便饭，连16岁歌曲创作大赛作品，都被冠以江芷芙的名字。

我哭着问爸妈为什么。

“江芷萸，你姐的一生都被你毁了，这个奖项给你姐又能怎样？”

“小小年纪虚荣心就这么强，也不怪当初做出那种事！”

“以后你就乖乖给你姐写歌，这都是你欠你姐的！”

“如果你非要那么虚荣，就当我跟你妈没有你这个女儿！”

江芷芙通过那首歌斩获金奖，又因左耳失聪被称为励志典范，一出道就获得最佳新人奖，后来更是风头无两。

而我只能在家里，一首一首写着署着江芷芙名字的歌。

这都是因为我要赎罪。

只是要多久，才能赎完呢？

我躺在床上，眼泪洇湿了枕头。

团团凑过来舔去我脸上的泪，我紧紧的抱住它：“没关系的江团团，我不难过。”

或许小时候的江筱萸会伤心难过，但现在的我早就麻木了。

3

从那天以后，为了避免饭菜再被倒掉，我都等江芷芙不在时才将食物拿回房间。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吃饱，但事情总有意外。

本是合家团圆的元旦，他们却都不在。

“今天是元旦，夫人昨天说今天家里没人吃饭，给我们放了假。”

阿姨看我的目光满是诧异跟同情，她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鸡蛋：“夫人让我们把冰箱里的东西都拿走了，这两个鸡蛋你煮了吃吧。”

我接过鸡蛋，冲阿姨笑笑。

他们与周靖宇一家一同回来时，我正在煮面。

妈妈尴尬的笑笑：“哎呀，真不懂你在想什么，叫你去吃饭你又不去，非要自己在家煮面吃！”

爸爸突然将我手里的碗掀翻，面撒了我一身，滚烫的汤将我手烫的通红。

“江筱萸，家里是没有菜还是没有肉，需要你白水煮面？大过节的你装可怜给谁看？”

“从哪学的这些下作的心机手段！”

江芷芙嗤笑：“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周靖宇家人看我的眼神有些莫名。

我那几乎看不见的自尊心突然冒出头。

“我没有装可怜！”

我带着哭腔看向妈妈。

“妈，你跟爸说啊，我没有装可怜！家里真的没有东西了！”

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后无奈地笑笑：“对，你没有装可怜，是我给阿姨都放假，让她们把冰箱的东西都带走了。行了吧？”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妈：“妈，你怎么能...”

爸爸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你妈都帮你说谎了，你还想怎么样？”

“6岁害姐姐失聪，长大了逼着你妈帮你说谎！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周叔叔拦住我爸：“老江，大过节的别动手啊！走，上你书房喝点茶去。”

江芷芙挽着周阿姨的胳膊：“周阿姨，让你见笑了，走，上我爸书房喝点好茶，靖宇，你也来。”

脸火辣辣的疼，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只是固执地看着妈妈，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愧疚，随后转身上楼。

我哭着看向周靖宇：“靖宇哥，我真的没有装可怜。”

周靖宇眼里有些心疼：“我相信你不会说谎的。”

“小鱼，我记得小客厅医药箱里有烫伤膏，快去处理下手上的伤。“

有人喊周靖宇的名字，他拍了拍我的头，向楼上走去。

4

二楼走廊里，江芷芙挑眉看着周靖宇。

“哄完你的情妹妹啦？”

周靖宇上前揽住她的腰：“瞎说什么，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去哄她？”

“你也别欺负她太狠了，咱们的工作室可全靠她写的歌了。”

江芷芙嗤笑：“哼，欺负就欺负了，难道她还敢反抗？放心，耽误不了我们赚钱！”

周靖宇宠溺的点了她的鼻子：“你啊！”

我握着烫伤膏，如坠冰窟。

直到二人离开，我才从角落走出，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

团团站在洗手台上歪着头看我。

我试图冲它笑笑，镜子里的脸却像是哭。

原来都是假的。

周靖宇对我那些好，是为了让我给江芷芙写歌，让我替他们赚钱。

我还以为那些善意都是真的，没想到都是利用。

我傻傻的看不清楚，还为那些虚假的善意对他心存感激。

第二天早上阿姨将食物端到我门口：“先生说让你在房里好好反思下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下楼。”

我再也没有下过楼一次，整日在房间里作曲。

桌子上堆满了一页页的曲子。

有江芷芙的歌迷在网上说：“最近几年芙芙的歌都越来越悲伤，但是都很好听。”

好听吗？那都是从我心里泣出来的血泪。

原来痛苦是灵感的来源居然是真的。

当我看见妈妈出现在房间门口时，甚至有些惊讶。

“筱萸，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那天周家叔叔阿姨都在，妈妈也要面子的啊！你别生气了好吗？”

见我低头不语，妈妈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江筱萸，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为什么父母都是这样，觉得伤害了孩子以后只要轻飘飘的道个歉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妈，到底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关心你！”

她神情有些尴尬：“对了，你姐的新歌你写好了没有？”

转身拿出几张纸交给她，把门关上。

我抱着江团团。

江团团乖巧的蹭我的脸。

“没事的，江团团，姐姐只要有你在就好了。”

5

江芷芙的新歌顺利发行，全网铺天盖地都是她的宣传。

点开歌曲评论区都是好评。

半个月后，我却被江芷芙拽着头发从床上拖下来。

“江筱萸，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芷芙狠狠给了我两个耳光。

脸颊火辣辣的疼，我看着她，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癫

“都怪你写的破歌！我在现场破音失误，你得意了吧？”

原来江芷芙在我给她的4首歌里，无视自己的嗓音条件选了最难的一首，结果在现场直播的时候破音。

“就知道你憋着坏算计我！我告诉你，就算我失误，你也只能继续给我写歌，做个见不得人的枪手！这都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

这些话我听了10多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嘲讽地看着她：“要不是我，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只凭你的资质，能走上现在的位置吗？”

“现成的歌都不会唱，江芷芙，你好废啊。”

江芷芙伸手又要打我，却被江团团抓伤。

江团团挡在我身前，全身毛发炸起，不停的冲江芷芙哈气。

“啊！”

“江筱萸，你还养了个小畜生挠我是吧？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小畜生摔死！”

她捂着手要去踢江团团却被我一把推开。

“你敢！”

楼上的争吵将在楼下的爸妈跟周靖宇引过来。

“江筱萸，你长能耐了，还敢跟你姐姐动手！”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她先打我，还要摔死我的猫，我为什么不能跟她动手？”

似乎没想到我会反驳，三人表情错愕。

爸爸怒视着我：“你姐的耳朵都被你弄聋了，她打你两下怎么了！还为了一只破猫跟你姐动手？江芷萸，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早就被你们逼疯了！她左耳聋了，你们都说是我的错！所以你们对她好，我不嫉妒；你们把我当透明人，我理解；甚至你们让我把所有的歌都写她的名字，我也同意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我只要有江团团就够了，为什么连这点温暖她都要毁掉！”

6

“啪。”

爸爸一巴掌将我打翻在地，他上前将江团团抓住，胳膊高高举起。

“我看你是疯了，让猫挠你姐，还跟家里顶嘴！这猫对你很重要是吗？我今天就摔死它，给你涨涨记性！”

巨大的恐惧将我包围住，我慌忙的抱住爸爸的腿。

“爸，你把江团团还我吧！我求你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顶嘴了，我会好好写歌，你放了江团团吧！”

爸爸一脚将我踹开，我回身乞求江芷芙。

“姐，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给你写歌，你打我骂我都行，你让爸把江团团还给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江团团。”

江芷芙被妈妈揽在怀里，看我眼神中满得意。

“江筱萸，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

我拽住周靖宇的衣袖：“靖宇哥，我求求你了，你帮我救救江团团，江团团还是你送我的，你帮我跟爸说，放了江团团好不好？”

周靖宇紧紧握住我的手：“小鱼，只是一只野猫而已，别惹家里人生气好吗？”

江团团小小的身躯在空中短暂地挣扎，“砰”地一声闷响，它原本灵动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

周靖宇终于松开了禁锢住我的手，我哭着扑向江团团将它抱在怀里。

没了，就这么没了。我唯一的温暖跟慰藉。

会在深夜睡在我枕头边保护我，在我伤心的时候舐去我的泪水，在我难过时候撒娇卖萌逗我开心的江团团，就这么没了。

爸爸居高临下的说：“你好好清醒下。”

众人从我房间离开，江芷芙在我耳边轻笑。

“江筱萸，你好天真，居然以为周靖宇会帮你？”

“告诉你个秘密，当年的那个炸开的鞭炮，其实是周靖宇扔出去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他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后来哭着跟我道歉，我才知道的。”

我呆呆的看着她：“你们为什么...”

“因为你实在太好用了！我跟周靖宇说，就让大家这么误会下去吧，他就感激涕零的同意了。”

我惨笑出声：“我是该清醒清醒了。”

“摊上你们这样的家人，真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