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电话时，我正在给裴安做早饭，身上还套着他的宽大衬衫。

“小雪，知道你哥在哪儿吗？”

“他女朋友来家里找他啦。”

我呆住，转头问床上的裴安。

“哥……妈说你女朋友来家里了……”

他懒洋洋下床，赤裸着，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

在我耳边的电话旁说：“是青宜来家里了么？我马上回去。”

1

他说完转身去穿衣服，留我僵在原地。

电话里传出妈妈的声音：

“原来你俩在一块呢，小雪，快让你哥回来啊，别让人家姑娘等着急了。”

“哎呦，你哥可真是闷声干大事，你未来嫂子可漂亮了……”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拿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

我转头看裴安，嘴角僵得厉害，“哥，你什么时候交得女朋友啊？”

“两个多月了吧，我没和你提么？”

他没看我，对着镜子，熟练地从梳妆台上找出我的粉底，遮住了脖子上的红痕。

我哑声问：“是……谁啊？”

镜中那张好看的脸露出宠溺的笑，“就是大三舞蹈系的系花，沈青宜。”

“我追了她好久呢，她可真是太纯了，拉个手就脸红，亲嘴也不会换气……”

“不像你……”他转身，走近，捏了捏我的脸，“在床上像个小妖精。”

一股窒息感涌上鼻腔，我忽然意识到，裴安是认真的。

我想质问，她是你的女朋友，那我算什么？

可还没开口，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裴安盯着我，“怎么掉小金豆子了？”

他帮我抹去泪，忽然笑了，玩味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小雪，咱俩之间只是纯粹的身体关系，你知道的吧？”

“我可是你哥，咱们两个不能交往的。”

“而且，”他的手在我腰上游离，温柔地像是在说情话，“和你也只适合在床上玩，我还是更喜欢清纯可爱一些的女孩。”

2

裴安并不是我的亲哥，他是孤儿，是爸爸朋友的孩子。

7岁那年，裴安被领进了家门。

他大我一岁，父母让我管他叫哥哥。

没人知道，我内心深处疯狂生长的情愫。

我本想将这份感情永久的深埋在水下，可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放假回家的裴安爬上了我的床。

他看着我枕边来不及藏起的他的衬衫，轻轻在我耳边吐气：“哥哥来帮你吧。”

那晚后，我追着他的步子，将志愿改成了他所在的大学。

他对我非常好。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每一个节日都互送礼物，像所有情侣那样，在霓虹灯下亲吻对方。

他担心我适应不了宿舍的生活，把我接来他租的公寓，日夜厮磨。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

我以为我们在交往，本想这个假期就和爸妈坦白这件事的。

可原来在他眼里，我们只是“纯粹的身体关系”。

我根本没法相信，仰头看他，“可是，你明明对我很好，我们两个……”

他不耐地打断：“我说了，我是你哥，对你好只是出于兄妹之情。”

“或许之前是让你误会了……可是，林雪，你也不想想，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对你动心？”

“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他熟稔地解开我身上的宽大衬衫，“别任性了，快去洗澡，回家见见你未来的嫂子。”

“青宜和你不一样，她心思细腻，需要小心呵护，你别说错话，不然下次在床上，我可饶不了你。”

3

回家的路上，裴安骑机车载我。

出发前，遇到他学校里的朋友，笑着调侃：“裴安，又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去兜风啊。”

裴安笑骂：“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我妹妹。”

“我们知道，林妹妹嘛～”

耳边的哄笑声震得我心跳快了几分。

裴安皱眉，嗤了一声，“行了，别胡扯了，要是让青宜听见了，有你们好看的……”

“对了对了，裴哥已经泡到舞蹈系的系花了。”

“不愧是计算机系的系草，校园女神也是手到擒来啊……”

我沉默，将手里的头盔递还给裴安。

“我坐公交车回去吧，让沈青宜看见误会了就不好了。”

他明显愣了一下，“小雪……”

我没等他说话，咬牙转身离开。

几秒后，身后传来机车启动的声音，裴安自己走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小时候我不开心，总会这样佯装要离开，裴安大多数时候都会回头哄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冲下车来追我，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错了，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我。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忽然听到身后的机车声渐进。

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他回头了？

我欣然转身，停在我旁边的却不是裴安。

江舟摘下头盔看我，“去哪儿？我载你？”

4

我认识江舟，是因为他是裴安同系的同学。

裴安带我去兜风的那些晚上，江舟也经常在车队里，他骑着一台红色的车，很扎眼，偶尔会和我说几句话，但我们并不算熟。

我拒绝：“不用了，谢谢。”

勉强冲他笑笑，朝地铁站方向走。

江舟在身后说：“地铁维修，这一站最近两周都停运了。”

他追上来，“这附近没有公交站，也不好打车，下一站地铁要走3公里。”

“怎么样，”他将手里的深蓝色头盔递到我面前，轻勾嘴角，“考虑一下摩的么？”

5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江舟的车。

或许是着急回家看看裴安的女友吧。

那个叫沈青宜的女生，我早有耳闻。

裴安带我参加的一些酒局里，有人提到过这个女生的名字，他们评价她又纯又辣，幻想她裙下的风光。

裴安会出言阻止，而后宠溺地滑过我的腰间，吻我。

于是我没多想，只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江舟的车骑得很慢，不像裴安，我总要抱紧他才能得到些安全感。

我揪着他身后的衣服，没忍住问道：“你认识沈青宜吗？”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小，被吹散在了风里，他没回答，车速却逐渐变快。

我只好别扭地拽紧他的衣服，江舟大喊：“抱着我。”

我没动，他松开把，往后伸，想抓我的手。

车身猛地晃了一下，我害怕了，赶紧听话地抱住他的腰。

直到到家门口，我的心都在狂跳。

他接过我手里的头盔，朝我笑，眉眼弯弯。

“林雪，你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吗？”

我讷讷摇头。

他又勾嘴角，裴安忽然冲了过来。

6

他手里还抱着头盔，瞪了江舟一眼，拧眉问我，“你不是说你坐地铁么？你俩怎么会在一起？”

江舟淡淡道：“别那么大火气，我只是送林雪回家而已。”

“我的妹妹，用不着你来送！”裴安拽起我的手，往家门口走。

边走边责备：“离那个江舟远一点，他就是个疯子。”

裴安生气了。

我甚至有点开心，他还是在乎我的。

我想起他昨晚在我耳边说得缠绵情话，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

下一刻，门开了，沈青宜站在门口。

裴安触电似地甩开了我。

他快步上前，像是个初坠爱河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青宜，等久了吧？”

说完甚至忘了我还站在后面，牵着沈青宜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我看着紧闭的大门，呆站了几秒，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没带钥匙，只好又敲门。

我妈打开门，讶然，“小雪，你怎么不和你哥一起进来啊？”

我苦笑着没说话。

家里只有我妈在，她忙着做饭，留我们三个在客厅。

我突然开始后悔回来。

沈青宜歪在裴安怀里，漂亮的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林雪？我听说表演系的系花就叫这个名字，是你？”

我皱眉，这话纯属是明知故问了。

那个表演系的林雪上过很多次校园采访，沈青宜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样子。

可裴安却听不出。

嗤笑一声，说：“青宜，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哪有表演系的那个气质啊？”

“留个短发，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估计跑去当群演都没人要吧。”

沈青宜轻笑，“你说什么呢，我看林雪还是挺漂亮的，只是不太会打扮罢了。”

裴安从鼻子里轻嗤，“确实。”

我心里发冷，强压怒火，想走，又听沈青宜问：“她是你亲妹妹？长得不太像啊。”

裴安表情有些尴尬，“不是亲的，但和亲的也没差别，我俩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哦，”沈青宜垂眼，“怪不得你俩带着同款的项链。”

他一愣，看向颈间，那是我给送他的情人节礼物。

裴安不喜欢廉价的饰品，那条项链是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他很喜欢，说要一辈子戴在身上，就像是我永远陪在他身边一样。

可此时他却粗鲁地将链子扯下，银色的细链断成两截，裴安笑着看沈青宜，“这是过年时干妈给我俩买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喜欢我就不戴了。”

他说着随手将它扔进了鱼缸。

那些胖鼓鼓的金鱼还以为是食物，争先恐后，挤成一团，又一哄而散。

好蠢。

和我一样。

我猛地站起，强忍着眼里打转的泪，“我想起来学校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吃吧。”

裴安没说话，只是轻轻皱眉，像是我破坏了他的好事。

我逃似地离开，听到妈妈在身后叫我，“小雪你干嘛去，不在家吃了？”

我不敢回头，闷头“嗯”了一声，“学校临时有事。”

“哎呦你这孩子，我还给你做糖醋排骨了呢……”

推开门，风扑在脸上，吹得脸上的泪发凉。

我没出息地抹泪，忽然瞥见街角那辆扎眼的红色机车。

江舟站在路旁，嘴里叼着根烟。

见我出来，笑着比划口型：

“去兜风么？”

7

近了才发现，他嘴里叼的不是烟，而是根棒棒糖。

我哑然问：“你还没走？”

“是啊，”江舟笑，抬起下巴指了指他的车，“我提供接送服务的。”

我没心思和他玩笑，闷声说：“不用了，谢谢，我想自己走走。”

刚说完，肚子却咕噜响了一声。

江舟轻笑，把手里的头盔塞在我怀里，“走吧，带你去吃饭。”

不等我反驳，就几步小跑跨坐在了车上，回头看我，拍了拍后座。

我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上了车。

小声说：“我没胃口……还有兜风服务么？”

“哈哈，”他笑着说：“坐稳了。”

车飞驰而行，我抱住江舟，耳边风声呼啸，身前传来灼人的温度。

他载我去了江边。

这条江离学校不远，很多黏人的夏夜，裴安会载我来这里吹风，我紧紧靠在他身上，心跳声鼓得耳鸣。

做了十余年的梦，我从未幻想过，自己会有梦想成真的那天。

裴安在学校里永远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他大我一级，学校里很多人以为我们是亲兄妹，不少漂亮的女生会托我给他递情书。

他身边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能长久。

我想，这样也好，至少我是他妹妹，他不会轻易抛弃我。

可还是在他拒绝了一个女生后，忍不住剪了短发。

只因为他说了一句“我不喜欢长发的女生。”

其实短发长发有什么所谓，他只是不喜欢那个女生罢了。

我抹去眼前的泪，我的梦也该醒了。

车速缓缓降下。

江舟偏头看我，“你哭了？”

我未答，他驱车停下，我才看到他的外衣后面湿了一大片。

赧然道：“不好意思啊，我回去洗了还给你吧。”

他轻笑着，眼底晦涩的情绪却一闪而过。

“没事，下去走走吧，听说难过的时候看水有奇效。”

他拉着我走去江边，塞给我一根棒棒糖。

“甜食能分泌多巴胺，可以缓解紧张难过的情绪。”

彩红色的糖纸上还沾着他身上的温度。

我接过糖，垂眸，“谢谢你啊，江舟……”

他打断我，柔声道：“我才要谢谢你。”

我一愣，“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