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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免费
和我同为双生子的妹妹因一篇《梅京赋》名噪京城。
可她却在被选为公主伴读的时候慌了神。
因为这篇赋是我写的。
我向来不得爹娘喜爱,便代替妹妹进了宫。
太子对我一见钟情,执意立我为太子妃。
而妹妹却因跳了清袖舞被京城最纨绔的世子看上,整日不得安宁。
我和太子大婚之日,妹妹发疯杀了我。
重来一世,妹妹不顾爹娘反对,执意要进宫陪伴在公主左右。
她不知道的是,太子对我不是一见钟情。
大婚那日如果不是我心软,她也杀不了我。
1
阿娘打了我一巴掌,嘴里咒骂着:“叫你现眼,写什么《梅京赋》,作出这么多事。”
她一巴掌给我打醒了,我缓过神,明白自己应该刚刚重生。
我还没说话,妹妹江怀夕便开口道:“娘,姐姐应该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她吧。”
阿娘喝了口茶,长叹一口气,“为娘饶了她有什么用,如今官家指定你去当宁安公主的伴读,这可怎么是好。”
随后阿娘看了我一眼,无奈道:“只能让这个不中用的替你去了。”
江怀夕有些不悦,但她无才也是事实。
她又开口:“娘,不过是公主伴读,女儿我可是正儿八经上过学堂的,和只会杀猪的姐姐不同。”
“别瞎说,伴君如伴虎,就算只是公主,也算半个君主,他日要是被看出破绽,那可怎么得了?”
江怀夕不满意,和阿娘你一句我一句。
她们从始至终都没问过我的意见。
最终还是爹爹开口:“夕儿若是想去就去吧。”
就这样,江怀夕顺利进宫,成了宁安公主的伴读。
而我则继续待在家里,白天跟着西街的周屠夫杀猪,晚上回来刷锅洗碗洗衣服。
江怀夕临走前,得意洋洋地对我说:“姐姐,你这种人,就应该一辈子待在阴沟里,怎么配嫁给太子?”
我笑着对她说:“一路平安。”
2
阿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美貌甚至赛过宫里的娘娘。
怀我和妹妹的时候,阿娘不知道被从哪窜出来的野猫吓了一跳,随即脚一滑,直直往门槛撞去。
门槛那正好放着打家具的木材,木材上是一根又一根长而锋利的钉子。
当时,阿娘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念头,一是保护自己怀着孕的肚子,二是保护自己的美貌。
出于母性本能,阿娘选了前者。
结果就是,尚在她肚子里的我和妹妹保住了命,但她的脸被钉子捅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梅姑说,阿娘从那以后就变了一个人。
我和阿娘长得很像,她觉得就是因为我害她破了相。
自从破相后,阿娘每天都不敢出门,爹对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好了。
所以阿娘觉得她人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我和妹妹虽然是双生子,但我们长得不是很像,所以阿娘喜欢妹妹胜过我千万倍。
阿娘送妹妹上学堂,却送我去西街的屠户家杀猪。
其实比起家里,我更喜欢去林屠夫家
林屠夫知道我想读书,每天让我多留半个时辰,他的儿子林二便会教我从学堂学到的东西。
林屠夫甚至还用几斤猪肉给我换了课本,偶尔也会留我吃饭。
我在江家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十几年来我都和梅姑一起吃饭,也和梅姑一起睡觉。
从林屠夫家回来时,也是梅姑接的我。
我在心里把梅姑当成自己真正的阿娘,我对她说:“如果您是我的亲阿娘该有多好?”
梅姑让我不要乱说,可我明明看见她笑了,她说:“如果我有女儿的话,就希望如你一般乖巧懂事。”
但是有一天,梅姑死了。
正是隆冬,梅姑是被活活打死的,是阿娘的命令。
阿娘一支坠着碎金的步摇不见了,从梅姑的屋里搜了出来,梅姑不承认,阿娘就让人把她活活打死了。
梅姑被扔在了乱葬岗,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尚存一口气。
她奄奄一息地对我说:“星姑娘,好孩子,你相信奴婢,奴婢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我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紧紧握住她沟壑纵横的双手,皱纹就像尖刀,一下又一下地扎在我的心脏上。
我哽咽着说:“我知道您决不会做这种事。”
虽然天很黑,我还是看见梅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她在笑,却笑得很凄惨。
没多久,梅姑就咽了气。
林二帮我把梅姑的遗体抬出了乱葬岗,冰天雪地下,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她的墓碑上写下《梅京赋》。
字字泣血,催人欲泪。
写到一半的时候,我一度昏厥,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悲伤过了度。
梅姑头七的时候,我去看她,却发现她的坟被刨了,墓碑也不知所踪。
索性在冬天,她的遗体尚未有太多损坏。
我和林屠夫一家商量了一下,把梅姑的遗体烧成了骨灰。
我把梅姑的骨灰封在吊坠里,日夜带着。
江怀夕及笄礼那日,她用一首《梅京赋》名噪京城。
这篇词赋和我在梅姑墓碑上写的,一字不差。
《梅京赋》传到了圣上耳朵里,他龙颜大悦,即刻拟了圣旨,传江怀夕入宫,当宁安公主的伴读。
喜事一下子成了悲剧,江怀夕虽然上学堂,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学到什么真本事,倘若真进了宫,保不齐会露马脚。
于是一家人想到了我,我在这一刻,成了他们的家人。
3
我代替江怀夕入了宫。
宁安公主的性子最是桀骜,耍起脾气来,就是淑妃也管不住的。
夏季太热不起,让我拿着书在高温下朗读,冬日太冷不起,让我就着月光帮她抄书。
在一个抄书的冬日,我遇到了太子。
他说:“宁安的性子就是如此,我怎么说都不听,剩下的不用抄了,你回屋休息吧。”
像是为了不让宁安公主难为我,他一连来了十天。
有一天宁安公主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觉得我哥看上你了。”
我的心一惊,不知为何想到了梅姑。
她说男人都是骗子。
后来也真如宁安公主所言,太子要娶我,我的位分不是良娣,不是宝林,而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
和太子大婚那日,他说晚上有话对我说。
可我打开盖头的时候,看见的是锋利的刀刃,明晃晃的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江怀夕混迹在丫鬟中。
最后,我只记得江怀夕狰狞的面容,以及那句:“姐姐,你去死!”
4
重生之后,我失去了痛觉。
没有痛觉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我感受不到痛,也就感受不到危险。
这一世,江怀夕遵从圣旨入了宫,我依旧去林屠夫家杀猪。
这天我剁猪蹄的时候分了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
原来是我用力过猛,差点把左手的食指砍断了。
回家的路上我准备去医馆看看,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梅姑已经不在了。
不会有人接我回家了。
从医馆出来时,天已经擦黑,我不自觉加快脚步。
抄近道时,在巷子口遇见一个流氓正在为难一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比我还小,她的口鼻被捂住,身体也动弹不得。
我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就地取材,抄起一根木棍打了上去。
虽然我是女子,但我杀了快十年的猪了,只一下,流氓便吃痛,松开了手。
黑暗中,女孩的眼睛像掺了亮粉的明珠,她看了我一眼后就跑走了。
“哪个不长眼的崽种?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我刚才那一下打到他的大脑,他睁不开眼睛。
我扔掉棍子准备走,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不如你先睁开眼看看?”
这个声音,错不了的,我转身一看,是柳钰,那位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
他的眉心有一颗红痣,像神明,像妖孽,唯独不像人类。
解决完流氓后,柳钰执意要送我回家,我一再拒绝,他一再坚持。
走了一段路后,他说:“你的手流血了,先去医馆吧。”
我抬起手,这才看见自己的手腕被木棍上的刺扎到了,流了很多血。
柳钰说:“你不痛吗?”
我摇了摇头,“习惯了。”
一天进两次医馆,徐神医问我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我苦笑着说:“只是今天有点倒霉。”
徐神医大抵很喜欢处理我这种不喊痛的病人的伤口,和我说了好多话,柳钰就在一旁看着。
直到我的左手被包成一个粽子,徐神医才放过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柳钰偷偷笑了笑。
到了家门口,柳钰仿佛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在江家做事?”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柳钰大概把我当成了在江府当差的下人。
分别前,他又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江怀星,怀念的怀,星星的星。”
5
就算江怀夕进宫了,我在这个家依旧没什么存在感。
平时就算回来晚了,也没人在乎。
他们知道我没有别的容身之处,如若我死在外面,更是遂了他们的愿。
但今晚不一样,我刚踏进门,就见阿娘身边的春姑一脸焦急地问我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扬了扬自己受伤的左手。
可她根本不在乎,直接拉着我往正厅走。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我看见了江怀夕。
她正趴在阿娘的怀里哭。
我搞懂了来龙去脉,江怀夕在宁安公主身边的日子很不好过。
宁安公主是个性子烈的,没几个人受得了,而江怀夕从小就是大小姐。
这样熬着熬着也算是熬了三个月,可夫子给宁安公主出了个题目,公主把这个题目甩给了江怀夕。
江怀夕当然作不出,就找了个借口,让宁安公主放了她几天探亲假。
我明白过来了,她是想让我帮她写一篇。
这个题目我还记得,只是上一世宁安公主并没有让我帮她写,宁安公主虽蛮横,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我只是略给了她一点自己的意见。
之后她的文章被夫子夸赞,夫子说她终于开窍了。
圣上还送了宁安公主一套进贡的文房四宝,她直接赏给了我。
我向来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也不会恶意写一篇不好的文章来报复。
万一把整个江家都赔进去了,对我来说得不偿失。
至少现在不行。
我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阿娘开口:“娘,女儿向来用左手写字,只是今日杀猪时不小心弄伤了左手。”
阿娘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了句:“真晦气,从小就是怪胎,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倒霉货,非要在梅姑的碑上写什么《梅京赋》,指望一个死人保佑你不成?搞得我们怀夕去宫里受苦。”
可是,妹妹叫江怀夕,我叫江怀星,我明明也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我只是在碑上悼念梅姑,是妹妹把文章抄了去,甚至还挖了梅姑的坟。
这些话,我从来也不敢说。
江怀夕附和着阿娘:“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要回来,所以才弄伤了手?”
我有点想笑,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我整理好心情,开口:“妹妹,姐姐的手伤了,如若妹妹不介意,姐姐可以口述。”
江怀夕听完,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你右手不能写字吗?”
阿娘安抚着江怀夕,“夕儿,娘知道你不愿意和她待太久,但公主的命令,你就稍微忍这一会吧,娘明天带你去街上买几块新布料,多给你做几件衣服带进宫穿。”
阿娘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
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阿娘突然神色大变。
我迅速低下了头。
阿娘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给了我一巴掌。
“你是不是觉得我丑?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种狐媚子东西,要不是因为有孕,当初摔跤的时候我就会护着自己的脸,而不是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还好,这一世的我没有痛觉。
只是痛感不会消失,或许伤及了灵魂。
我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娘,如果女儿早知道自己会是现在这样,宁愿您从来没有生过我。”
听到这番话,阿娘气得双手都在抖,又一个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但我却觉得内心无比畅快。
爹曾在无意中说过,我和阿娘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她恨我,也是在恨她自己。
“你今晚不用吃饭了,去门口罚站,天亮再回来。”
6
从小到大我看过很多次夜空,有时月明星稀,有时繁星点点。
现在的我时常想,梅姑也许就是其中的一颗星星。
看着月亮,我下意识想摸摸吊坠,但是我摸了空。
吊坠不见了,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连没吃晚饭产生的那点饿意都消失了。
我确实很多次都被罚站一晚上,但我从来没有独自走过夜路。
可吊坠几乎是我最贵重的东西,里面放着我最爱的人的骨灰。
想到这,我的身体居然自觉行走起来。
虽然我的出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但应该不至于第一次走夜路就倒霉到遇到坏人。
上一世我的吊坠在进宫前就丢了,直到我被杀,也不知道吊坠到底去了哪。
我到了巷子口,就着月光找,哪里也没有。
我又去了医馆,斟酌许久,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徐神医这个时候可能还没睡。
我赌对了,徐神医虽不解,却还是开了门,但是这里也没有。
我无助地坐在医馆门外,徐神医给我倒了杯茶,让我早点回家。
可我早就没有家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女娃,我想起来了,你今天第一次来医馆还带着吊坠,第二次来就没有了,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没错。”
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窄巷,但就是没有。
最后我半放弃地靠坐在墙边,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我已经好多年没哭过了,就算是哭,也不敢哭出声,只要阿娘看见我哭,新一轮的谩骂就会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又饿又累,我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我看见一个白胖胖的馒头,实在是太饿了,我被勾地直接张开嘴想咬一口。
直到我看见拿着馒头的人,是昨天我救下的女孩,她看起来很拘谨,把两个馒头塞给我就跑走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才想到梅姑之前的叮嘱,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但我此刻想着,要是馒头里真有毒,或许我死了更好。
7
我回房间的时候,发现阿娘和江怀夕坐在床上等我。
阿娘气冲冲地开口:“回来这么晚,去找哪个野男人了?”
我当没听见,她们在这等我,无非是想让我写文章。
我又下意识地想摸吊坠,但吊坠已经被我弄丢了。
折腾了大概两个时辰,文章终于写完了。
第三天,江怀夕回了宫。
只是没过几天,江怀夕就哭着跑了回来。
夫子让宁安公主口述自己的文章写了什么,宁安公主答不出,被夫子罚抄。
宁安公主一怒之下打了江怀夕几巴掌,红肿好几天都散不去。
公主还把江怀夕的衣服全烧了,让她在门口站一晚上。
而且她进宫四五个月,虽然见过柳钰,柳钰却不像上一世对我那样对她。
她甚至入不了柳钰的眼。
江怀夕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我。
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因为我这张脸,想到这她气得不行,扬言要把我的脸毁了。
我回来的时候,江怀夕正趴在阿娘的怀里哭。
“娘,我不要做公主伴读了,公主自己不学无术,还一直折磨我,说什么我都不去了!”
爹生气了,“当初就说让你姐姐去,你非要自己去,现在又不想去了,你是想让整个江家都去死吗?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爹,您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江怀星去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就知道,你们一直对我好,只不过是觉得我不如姐姐!”
“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爹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爹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他对江怀夕说:“你真是不中用。”
江怀夕呆住了。
阿娘护着江怀夕,对着爹哭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好狠的心,当初我就是因为怀了你的孩子才伤了脸,要不是这样......”
这些话,爹实在是听了太多,这些年里,他甚至没有纳妾,只要有人上门说这事,阿娘就上吊威胁。
江家后继无人,爹还在为这事头疼,结果江怀夕一次又一次给他惹事。
江怀夕哽咽着开口:“说到底就是姐姐不好,没读过什么书却还要写什么《梅京赋》,惹出这么多事。”
爹认命似地叹了口气,随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8
我代替江怀夕进了宫。
爹和圣上说,江怀夕身体一直不好,查出弱症,不能陪伴在公主左右了。
离开江府的那天,我问爹娘:“爹,娘,你们爱我吗?”
我不想要答案,我只是把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疑问说了出来。
爹的嘴一张一合,却始终吐不出半个字,表情就像吃馒头被噎住了一样。
娘就当没听见我这句话,径直走回府。
他们以为我离不开他们,所以肆意摆布我。
但我的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的人,自然不会被牵绊。
见到宁安公主的时候,我觉得十分亲切。
她说:“你就是江怀星?”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说:“《梅京赋》是你的写的吧,后面那篇文章应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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