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是我妈资助的贫困生。

他明知我暗恋他。

却在我妈去世后，我和继妹同时摔下楼梯时，选择弃我于不顾，转而奔向继妹。

我因未及时救治，右腿留下终身残疾。

宋寒却毫无歉意，对坐在轮椅上的我冷漠道。

“你把我当狗玩了三年，现在你断一条腿，我觉得很公平。”

继妹嘲讽附和：“你只是断了一条腿，宋寒却因为你失去尊严整整三年呢。”

可后来，宋寒摒弃公平丢掉自尊。

他闯入我的婚宴，哭着求我别结婚，说愿意给我当一辈子的狗。

我看着无名指上的结婚钻戒，微微一笑。

“抱歉，你没资格给我当狗。”

“因为，我嫌你脏。”

……

被许瑶从二楼推下来的一瞬间。

我大脑一片空白。

右腿蓦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而许瑶滚落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目光怨毒地看着我，挑了挑眉。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宋寒。

许瑶惨叫声响起同时，宋寒拉开了书房的门。

我狼狈地弓起腰，“宋……”

“寒”字还未叫出声。

宋寒便急切地越过我，奔向许瑶。

“瑶瑶，怎么样？腿还能动吗？！”

向来冷静自若，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宋寒。

此刻却毫无形象地跪在许瑶面前，手指颤抖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瑶抿紧下唇，眼圈倏地红了。

“都怪我不好，要是我不和姐姐起争执，姐姐就不会把我推下楼，我和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她可怜兮兮地抹了把额前的鲜血，把宋寒往我这边一推，视死如归地偏过头，

“姐姐的腿好像伤得很严重，你先送她去医院吧。”

说完，她梨花带雨地哽咽几声。

宋寒目不转睛盯着她，朝我的方向敷衍地“嗯”了一声。

却杵在原地没动。

下一刻，他掏出手机，像给流浪狗施舍零食那样，把手机随手丢在我脚边。

接着横抱起许瑶，抬腿匆匆走向门口。

全程半分余光都没分给我。

直到大门即将关闭，微弱的光透过门缝钻进来时。

我才终于再次听到宋寒声音。

“我带瑶瑶去医院，你要是疼得厉害就自己打个120。”

他的语气冷漠又厌烦。

我内心高高燃起的愤怒火苗，突然就被扑灭了。

别墅在半山腰，救护车最快赶到也要半个小时。

宋寒明知车程有多远，明知我暗恋他。

也明知我和许瑶不对付，却还是在我和许瑶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我攥紧胸口别着的白花，心脏后知后觉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一时间，我竟不知究竟是右腿和心脏更疼，还是宋寒冷漠的态度令我更疼。

我只知道，宋寒是真的不喜欢我。

哪怕我妈资助了他三年。

哪怕我追逐了他整整三年。

去医院的路上，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医护人员忙前忙后检查着我的腿，转而咽下心酸，解锁宋寒的手机。

我简短地将目光停留在我的置顶头像上。

只犹豫了一秒，便果断点进上方许瑶和宋寒的对话框里。

【晚上要来我房间吗？我穿了你最喜欢的水手服哦。】

宋寒：【晚上不行，明晚吧……】

许瑶好像根本没把宋寒的拒绝当回事，只是在一分钟后，给宋寒发去几张水手服地对镜自拍照。

她媚眼如丝地半眯着眼，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腿肉上，摆出个诱huò十足的姿势。

这次，宋寒几乎秒回：【等我。】

我用力攥紧手机，呼吸骤然困难。

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仔细在脑海中搜刮着十一月五号的所有记忆。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我和宋寒给我妈守灵的那个晚上。

当时是我妈过世的第五天。

整整五天，我滴水未进。

我一边要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一边还要应付对我妈遗产虎视眈眈的便宜爹。

宋寒担心我把身体累垮，亲手煮了粥端到我面前，双眼通红地恳求我喝一口，就喝一口。

我满脸麻木地看着热乎乎的瘦肉粥，不经意瞥向他的手指。

看到他手背上被热油崩出的泡和烫到发红的手指时。

我瞬间湿了眼眶。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毕竟我妈去世后，就只有宋寒愿意衣不解带连轴转地陪在我身边。

我红着眼睛正要张嘴吃下他喂来的粥，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没犹豫，迅速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当着我面掏出手机。

宋寒眉眼犀利，气质冷淡。

平时不笑时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拧眉时，这种感觉更甚。

我以为是公司出现什么纰漏，刚要探头去看屏幕。

宋寒却把手机快速反扣，站起身不自然理了理裤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半握，眉头随之舒展开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平静道。

“有份文件很急，我先去处理一下。”

走到二楼拐角处，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又停住脚步，孩子气地用威胁的口吻，朝楼下的我笑道。

“把粥必须一滴不剩都喝掉哦，我一会儿会来检查的。”

哦。

所以，宋寒是趁我喝粥，和给我妈守灵的空，转头去给许瑶“检查”身体了啊……

突如其来的反胃感迫使我骤然弓下腰。

我死死抠住担架，止不住地开始干呕。

怪不得。

怪不得再次返回的宋寒身上会有一股许瑶的同款沐浴露味道。

原来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直到指甲劈开，清脆的断裂声和刺骨的疼痛终于把我拉回现实。

很快，我被推进手术室。

再次醒来，病床前就只有一个前来换药的护士。

我看着被包成粽子的右腿，尝试抬了抬脚。

可除了钻心的疼，再无其他。

护士把笔一收，略带怜悯地瞥向我的腿，

“右腿粉碎性骨折，但给您做手术的是我们医院最权威的骨科专家。”

说着，她又叹口气，“可是送医不及时，导致您的右腿……将来走路肯定没问题，不过可能会有点跛……”

我捏紧被子，努力装作平静，打听起许瑶的伤势。

这次，护士笑容轻松。

“和您相比，许小姐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就额头擦破了点皮，不碍事，宋先生已经陪她出院了。”

护士走后，我心不在焉把玩着宋寒的手机。

这时，许瑶的聊天框亮起红点。

只有一张照片。

是宋寒赤着上身，在落地窗前抽烟的背影照。

我妈资助宋寒的这几年，大抵是无需再为生活奔波，宋寒逐渐变得越来越小资，也更注重自身形象。

一周七天他有五天都泡在健身房。

照片里的宋寒逆着光站在窗前，背部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

当然，他后颈和腰上的暧昧抓痕也被我尽收眼底。

我自嘲地笑了笑，面无表情关掉手机。

我实在没精力去质问宋寒，问他为什么会和许瑶搞在一起。

也没心情去思考许瑶脑袋里小儿科般的雌竞想法。

我现在只想把许瑶赶出我家，把宋寒赶出公司。

可谈何容易？

宋寒雷厉风行能力出众，我妈知道我喜欢他，早在她还在世前，就为宋寒铺好了接下来的路。

可她又怎会想到，她一时心软接回家并从小养到大的便宜私生女许瑶。

会在她离世后，堂而皇之地和她为我挑选的未婚夫苟合在一起。

我思绪乱飞。

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贯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尖的傅霖川，此刻却像被狗撵了似的，喘着粗气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高定西服上都是长途奔波压出来的褶子，头发半翘着，眼下一片乌青，嘴唇干裂到起皮。

我收回视线，随口调侃：“傅家小少爷这是打哪儿逃荒来的？”

傅霖川没理会我。

只低垂着眼走到病床前，面无表情瞥向我打着石膏的右腿，脸色骤然沉下来。

“怎么回事？”他问。

我和傅霖川是发小。

小时候的傅霖川很顽劣。

明知我胆小，却手贱趁我不备拿虫子吓我，把癞蛤蟆塞我书包里，上中学扔我笔袋，揪我辫子……

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总之，只要看到我被他捉弄哭，他就心满意足笑了。

这导致我一度看他很不爽。

我妈曾锐评：“偶像剧里的青梅竹马就像你俩这样，互看不爽，但最后总会终成眷属，携手到白头。”

我对此嗤之以鼻，傅霖川和我一样。

直到大二那年我对宋寒一见钟情，一切就都变了。

傅霖川明里暗里给宋寒使过几次绊子。

想故意让宋寒在我面前出丑，打消我先他一步脱单的想法。

我却根本不在意他的小动作，甚至还把宋寒主动介绍给我妈，让我妈资助宋寒。

傅霖川瞧不上穷酸的宋寒，连带着也开始讨厌我。

他再也没捉弄过我，再也没主动联系过我。

最讨厌的发小转性了，我当然乐得自在。

而彼时，我看着满脸阴晴不定的傅霖川，久未谋面的亲切感陡然升腾。

可我担心他知道真相会嘲笑我，所以我眼珠一转，敷衍道。

“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不碍事。”

傅霖川却蓦然攥紧拳头，近乎咬牙切齿。

“池央！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肯死心吗？！”

“我哥都告诉我了，宋寒抛下你不管，却把蹭破皮的许瑶着急忙慌先送来医院，他但凡先送你，你的右腿都不会……”

“算了！”

我后知后觉，原来护士口中权威的骨科专家，指的就是傅霖川的哥哥——傅霖州

我把被子往紧拢了拢，无地自容地垂下头，久久没再开口。

傅霖川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要不是我哥给我打电话，我到现在都被你蒙在鼓里！”

我一直以为在我妈的葬礼上，我就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

此时我却发现不是。

眼泪不知在何时淌了满脸。

温度高到好像要把我的脸烫出一个窟窿。

见我肩膀颤抖，傅霖川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坐到我的身侧来。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刚要探到我的脸。

这时，嘎吱一声。

宋寒西装革履，容光焕发地拎着一个保温桶，推开了门。

看到傅霖川，他先是一愣，接着倏然敛笑，大步朝我走过来。

他不由分说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怀里用力一拽。

“你来干什么？”

他死死盯着傅霖川僵在半空中的手，扯起唇角。

“据我所知池央早就单方面和你绝交了，你不觉得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很冒昧吗？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说完，他朝傅霖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霖川淡淡看着宋寒，收回手，捻了捻空落落的指尖。

他的动作莫名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就好像我本该站在他那头。

现在却抛弃他，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我突然想到宋寒丢下我，转而奔向许瑶的那个刺眼场景。

于是，我没犹豫，冷漠地把手从宋寒手心抽出来，和他拉开距离，疏离道。

“谢谢你来看我，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宋寒误以为我是在赶傅霖川走。

他面露得意，冲傅霖川挑了挑眉。

“听到了吗？池央不想看到你，还不快滚？”

傅霖川脾气几乎一点就炸。

此时又被他瞧不上的宋寒公然挑衅，我忍不住心里一紧，担心他会不分场合暴揍宋寒。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被挑衅的傅霖川没有丝毫怒气。

反而像不敢看我似的，眸中的失落转瞬即逝，抬腿就要往外走。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一股没由来的恐慌朝我扑面袭来。

我瞥向宋寒再度伸向我的手。

随即狠狠挥开，厌恶道。

“宋寒，该滚的人，是你！”

话音落下同时，傅霖川脚步一顿。

宋寒却面色一沉。

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握上傅霖川折返回来伸出的手，下一秒，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嗤。

我理所当然觉得傅霖川是在嘲笑我。

刚要抽手，他却攥得更紧。

大拇指顺势在我的手背上暧昧地蹭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