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是个镖人，女扮男装挣钱养我那一步喘三口的爹。

当今王爷是个断袖，看上了俊美的阿娘。

阿娘不堪其扰，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女子，已有婚嫁。

王爷恼羞成怒。

第二日，阿娘残破的身子出现在大街，周围是发情的野狗。

半月后，爹爹入了王府，宠爱殊绝。

……

阿娘被畜生凌辱时，我与爹爹正在逛街。

我们笑得很开心，在给阿娘选簪子。

“阿福，你看这只木钗可配你阿娘？”

我撇了撇嘴：“阿娘要是见你买这种没用的东西，又要骂你了！”

爹爹乐呵呵地让店家包起来。

“公子，哪有姑娘喜欢木钗的，要不看看别的吧？”

店家指着旁边那些一看就不菲的簪子，卖力推销。

“老伯，我阿娘不要金钗银钗，就要我阿爹的木钗！”

老伯尴尬笑笑，爹爹敲了敲我的脑袋：“贫嘴！”

但爹并没有反驳我，嘴角还咧到了耳根。

我像个小孔雀一样挺起腰杆：“难道阿福说的不对吗？”

阿福的娘亲是大女侠，要养着爹爹和阿福，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爹爹无奈地附和我：

“是是是，对对对……”

爹爹正要接过那只木钗，突然，家里小厮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夫人，在大街上，死……死了！”

顾不上其他，爹爹屁滚尿流地冲过去，脸色苍白，大口喘气，像是要活活跑死在路上。

爹爹嘴里不住地喊着“月娘”。

精美的木钗落在地上。

我捡起它，无措地站在原地哭着喊爹爹、阿娘。

小厮抱起我，在后面追着爹。

爹爹跑得飞快，我们跟不上他。

阿娘经常说爹爹要懒死了，我从没想到爹爹居然能跑得这么快。

我看到在阿娘身边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爹爹，将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推倒在地。

“滚！都滚！”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急遮挡阿娘浑身是血的身躯。

阿娘小麦色的皮肤变得青白暗淡，健壮的臂膀上满是血痕。

爹爹毫无平时冷清温润的模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撒泼要下来，爹却让小厮将我抱回府。

我对小厮拳打脚踢，回头看爹。

我看见爹爹吃力地将阿娘背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爹爹将我关了起来，也将自己关了起来。

不同的是，他将自己困在了我们还没发家时的小破屋。

那几天，每到晚上我都能听见爹爹唱阿娘最喜欢的小曲儿。

爹爹嗓音温润，从前，阿娘总是要缠着他哼几首的。

可爹爹不常开口，他觉得那样有辱文人风骨。

于是爹爹就拿着儒书，背对着她，不理阿娘。

可现在，爹爹披头散发，一头白丝，疯了似地狂笑。

嘴里大喊：“百无一用是书生！”

那天后，爹爹又变成了儒雅清朗的公子。

他一袭白衣，抱着阿娘的牌位，走在街上，为阿娘举办葬礼。

面对他人的唏嘘同情，爹爹的表情丝毫未变，甚至点头微笑。

大家跟见了鬼一样看着爹。

经过王府时，爹爹放慢了脚步。

他侧着脸，被阿娘养得细腻白皙的侧脸朝向大门，身形修长，公子如玉，让站在门口的王爷看直了眼。

爹爹噙着一抹微笑，小声问我知道他是谁吗。

我说，他是我们要杀的人。

闻言，爹爹笑得更开心了。

葬礼后，爹爹拼命读书。

除此之外，爹每日都会在王府附近转悠。

终于有一天，爹爹被邀进了王府。

从那日起，爹爹变得更加俊美，一双桃花眼却含着清冷，叫人欲罢不能，身上清爽的木质香变成了馥郁的花香，陌生又惑人。

爹参加科举，中了探花，官职却比状元的还高。

朝廷上下议论纷纷，骂爹爹不知羞耻，以色侍人。

王爷怒不可遏，提着剑杀了那几个不长嘴的老顽固。

皇帝忌惮王爷手上的兵权，到底什么也没说。

夜晚，我偷偷趴在窗外，听到王爷轻声哄着爹爹：“别气了，我已杀了那几人。”

“以后谁再惹你生气，我就杀了谁！”

他摸着爹爹如雪的白发，夸爹爹的头发真好看。

我听到爹爹回答：“不用了，王爷，我喜欢自己动手。”

说着，爹爹将他放在自己发上的手拿下来。

“哈哈，好！”

“王爷，夜深了，我就先退下了。”

“今夜，本王想留下来……”

我不敢再听，跑回了我的房间。

我钻进被子里，听到爹爹的脚步声。

“阿福，睡了吗？”

我没回答，爹爹给我掖了掖被角，又走了。

爹爹的身子变得更差了。

阿娘好不容易给爹爹养出的二两肉，全没了。

我给爹爹熬了补汤，爹不喝。

他说只有瘦了，他的侧脸才能更好看。

他说他不能喝。

王爷为了爹爹遣散了所有男宠。

全城百姓都知道，爹爹与王卧起，宠爱殊绝。

突然有一日，钦天监预言：只要王爷迎娶爹爹，天下百姓就能幸福安康，朝廷便会欣欣向荣。

皇帝大喜，百姓议论纷纷。

皇帝下旨，要王爷迎娶爹爹为正妻。

迫于各种压力，王爷不得已接受皇帝赐婚，迎娶爹爹为男妻。

我知道，那则预言是爹爹做的手脚。

他与钦天监的李叔曾是同乡好友，一则预言，于他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何况，阿娘曾护李叔入京为官。

而对于爹爹，成为王爷的正妃，才是真正踏入了上层阶级。

爹爹会利用他，杀了他！

爹爹被娶进门后，王爷对他说：

“子年，当了王妃，你可要更加尽心地服侍我。”

“对了，床榻上，你那不男不女的妻，有跟我在一起的滋味舒服吗？”

“你身子那么弱，怕是会让你那妻不满意吧……”

王爷不怀好意地看着爹。

爹爹羞涩地笑笑，没有说话。

当晚，我看见爹爹吐得昏天黑地，像是要把心肝呕出来。

他抱着娘的牌位，哭得很伤心，嘴里小声念着对不起。

可第二天，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

爹爹把王爷拿捏得越发死了。

从前，王爷污言秽语调戏爹爹，爹从不反驳。

可现在，只要他说了什么不干净的话，爹爹就半天不理他。

直到他屈尊降贵，来给爹爹赔罪。

爹爹委屈又隐忍的模样，馋得王爷要流哈喇子。

爹跟我说，要我学着点儿，怎么训狗。

我说：我会好好学的。

有一天，王爷摔门冲进爹爹的屋子，大声怒吼：

“你怎么能私自应下这事儿！这是兵符，不是我给你买的首饰！”

王爷怒气冲冲，摔了爹的玉钗。

爹爹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王爷的气瞬间消了大半：“唉，你！”

“王爷，皇上近来对您总是有所忌惮，无论您做什么都处处碰壁，我是心疼您，才出此下策……”

“想要降低皇帝戒心，这是唯一的办法。”爹爹笃定地说。

当今王爷除了是个短袖，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野莽草夫。

他仰仗的就是手上的兵。

爹爹私自应下皇上发兵剿匪的诏书，为的是削弱他的势力。

王爷脸色变好，温和地说：

“我就知道子年是为我好。”他被哄得心花怒放，又赏了爹爹一盒新首饰。

后来，爹爹随手将那盒首饰赏给了手下的侍女。

王爷彻底陷在爹爹手上了。

王爷带兵赴远剿匪，临行前嘱托爹爹一定要来送他。

爹点头答应说好，转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王爷在寒风中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到他心中的朗月清风。

从前阿娘走镖回来，爹爹总会提前一天晚上，等在山头。

爹爹将滚烫的红薯藏在怀里，为了赴远归来的阿娘能吃上一口热乎甜。

阿娘回来摸着爹爹冰冷的手，总是会嗔怒，让他在家好好睡着，不许出来。

可爹爹总会等在山头，从未间断。

王爷想要得到爹爹对阿娘一样的爱。

痴心妄想。

王爷打仗回来，兵死了小半，还惹了一身的伤。

他质问爹爹为什么不来送他。

他知道爹有多疼爱我娘，爹爹爱妻的名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所以他不甘，他嫉妒。

爹爹眼里流露出心疼，轻声哄着王爷：

“那天我身子不舒服，贪睡了会儿，误了时辰。”

王爷委屈又生气地说：“你对那女人就能如此上心，怎么对我就不能了！”

发完脾气后，他又别别扭扭地问爹爹身体怎么样。

我只想说：爹爹的招，真高！

“王爷，不管怎么说，我那糟糠妻身子弱，又为我留了个后。”

爹爹忘了，阿娘的身体特别强健，能扛起一头牛。

只是死的时候脆弱不堪。

“您又不能为我生儿育女，我更爱月娘一些，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向来喜欢孩子，您要是能为我生个一儿半女，我也会对您一样好的……”

说完，爹爹看向一旁王爷的亲信，面色更加温柔：“听说夫人最近有喜了，改天我也去瞧瞧。”

王爷恶狠狠地盯着那人，眼里满是癫狂。

“王爷，我先下去了，您好好养伤。”

爹爹带我出去，却没有走远。

隔着门，我们听到王爷歇斯底里地拿剑砍向亲信，大骂：“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值得子年跟你说话！”

“能生孩子很了不起吗？！”

他下令将那名亲信的夫人剖开肚子，取出婴孩。

他说：“子年，你不是想要个孩子吗？我给你弄出来了。”

爹爹看着那团血糊糊的肉块，笑得特别开心。

美人一笑，晃得王爷睁不开眼。

他痴痴地盯着爹爹，盯着他的笑靥如花。

那名亲信和他的夫人，曾为讨王爷欢心，提议将一名女子绑起来，和发了情的畜生演上一场活春宫。

那名女子，是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