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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我被劫匪劫走凌辱的那天,正是嫡妹的及笄礼。

我的失踪没有惊起将军府一丝涟漪。

阿娘发现我不见,只是随意拧眉斥责几句:

“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妹妹的及笄礼都不来!”

又继续温柔替她心爱的小女儿挽发梳妆。

但其实,我已经回来了。

以魂魄的形式。

她不会想到,我已经死了。

她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那具布满可怖伤疤、被当众抛于闹市的尸体——

是我。

1

三月初七,将军府门庭若市,张灯结彩。

李素心的这场及笄礼,办得盛大热闹,但凡盛京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到了请帖。

我也循着人群,越过几道门庭,飘到了阿娘的身边。

她果然在妹妹的房里。

李素心面容娇美,衣裙美丽精致,只是眉目中有些焦躁:

“阿娘,姐姐到底去哪了?她真的不来了吗?”

“她说过会来的,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阿娘替她梳头的手一顿,又轻声哄道:

“心心,你别急,我已经让着人去请她了。”

“你是知道你姐姐那冷清性子的,安心吧啊。”

她温柔看着面前已然亭亭玉立的小女儿,眼里满是爱意。

却在将她送出门后,蓦然拉下了脸。

她拧眉,低声怒斥:“让你们去请大小姐来前厅,人呢?”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跪下,“夫人,大小姐和她身边的翠珠都不见了,院子里都没寻到……”

阿娘的眉头越皱越深,半晌没有说话。

她身边的刘嬷嬷趁机提醒:“夫人,大小姐一向乖顺,应该是不会无故缺席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刘嬷嬷是阿娘身边的老人,也是这个府里为数不多疼我的人。

看见阿娘停住的身影,我向刘嬷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心里也不禁生出些期盼:

或许,阿娘会早些发现异常呢?

可她只是斜睨了嬷嬷一眼,语气愤怒又嫌恶:

“你别替她说话,她读了几年书,眼高于顶,这样的大事都不来。”

“我看她就是嫉妒心心的及笄礼,故意使坏,好让我们都去找她!”

“不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终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宁愿只有心心这一个女儿。”

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

我一颤,缓缓捂着胸口蹲下。

死后的第一天,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我的父母,好像真的不爱我。

2

我三岁的时候,就和爹娘分别了。

阿爹被封镇北将军,圣旨让他北上驻守边关,即刻启程。

特许可带家眷。

但他和阿娘商量很久,还是决定把我留在盛京,由老夫人抚养。

原因很简单。

我和祖母一老一小,边境苦寒,路途遥远,实在不宜奔波。

留在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我还记得爹娘走的那天,正逢大雪天,寒风凛冽,祖母把我抱在怀里,我却使劲挣扎着哭喊:

“阿娘,不要走!阿爹,阿娘……”

阿娘那个时候还是我的阿娘。

她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舍不得,哽咽着把我抱进怀里。

“月儿,我的月儿,阿娘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们没办法啊……”

“好孩子,乖孩子,你要听祖母的话,等阿娘阿爹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我抽噎着伸出手,“那阿娘跟我拉勾勾,不许骗我哦!”

阿娘破涕为笑,一次一次眷恋地抚摸我的头:“好。”

她的手掌触感温柔、暖和,我现在都还记得。

我也一直记着她的叮嘱。

礼仪书画,茶艺琴棋……

我努力把自己培养成标准的贵女,也不过是期盼他们回来时,能以我为傲。

能抚摸我的头,笑眯眯地夸我:

“我们月儿长大了,真能干。”

其实我所求真的不多。

我只是希望,上元灯节,我能像寻常人家一般,牵住爹娘的手。

仅此而已。

……

梦碎在我十五岁及笄那天。

我的及笄礼办得很简单,祖母不过邀请了几户相熟的人家,礼至一半时,门房突然传来消息,说我爹娘回来了。

这原本是大喜事,但我匆匆跑到门口,一声阿娘还没叫出口,就看到马车前的粉色倩影。

小姑娘锦缎狐裘,容颜娇美。

更重要的是她和阿娘神似的眉眼。

让我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马车里传来我rì思夜想的声音。

“心心,别摔了啊。”

我愣在了原地。

刚刚在前厅没有挽好的头发散了下来,银簪落到地上,发出一点脆响。

这是我阿娘留在家里为数不多的旧物,我坚持要用它做我绾发的簪子。

因为这样就好像是阿娘在替我行及笄礼一样。

但此刻,我的坚持像个笑话。

阿娘食言了。

原来不懂事、年纪小,也是能被带在身边的。

我好像,再也等不到那串属于我的糖葫芦了。

3

嬷嬷的话,阿娘没有放在心上。

她认定我是故意不出现的,也没有派人去找我,径直去前厅迎接客人。

她回到京城的这三年,也结识了很多官家女眷,大家都围在她身边,赞她运气好,有个好女儿。

只是谈笑之间,有人疑惑道:“哎,你家大姑娘呢,怎么不见她呀?”

阿娘的笑凝在嘴边,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名出声的女子是个小官家眷,她们家是近日才从扬州调任过来的,不甚清楚京城近况。

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找补:

“这…我记得你家大姑娘素有才名,我只是好奇……”

阿娘表情不变,淡淡开口。

“素月生性顽劣,我和夫君将她送去了万福寺静修几日,养养她的性子,各位不必担心。”

周围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心照不宣的揭过我的话题,绕回李素心身上。

只有那个刚刚问起我的妇人,独自站在原地疑惑自语:

“生性顽劣…可是我记得,将军府大小姐才名远扬,是京城第一才女呀。”

我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京城第一才女。

这个称号,只是属于以前的李素月啊。

当年父母才归京时,我心里还是抱着些期盼的。

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不喜欢李素心。

因为她和我一样是爹娘的女儿,却能轻而易举地拥有我求之不得的东西。

伤心时,她能肆意扑进他们的怀里撒娇,父亲会亲手教她骑射,母亲会给她梳好看的小辫儿。

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比我晚出生几年吗?

我卯着一股劲,爹娘回来后,我越来越严苛要求自己。

我想,再努力变好一点吧,说不定爹娘就能看到我了呢?

可是换来的,是阿爹阿娘严肃的约谈。

那日女学下学后,爹娘第一次主动将我喊进了主院。

我欢欣雀跃,从门口到主院,我始终端正仪态,直到我向他们行礼问安。

我忍不住想,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会说什么呢?

会不会把我揽进怀里,温言道:“月儿,阿娘回来了,这些年你做得很棒,我们很欣慰。”

如果是这样,我就原谅他们这十年来不常寄家书,也不告诉我关于李素心的事了。

我也会和妹妹好好相处,不让他们担心。

只要他们爱我。

可阿爹只是蹙眉,揭开盖碗抿了一口茶。

“从明日起,那女学你不必去了,让心心去吧。”

“她初回京,孤单得很,去女学她也能结识些同龄的朋友。”

如同当头一棒,凉水浇身。

我愣在了原地。

只有口中喃喃:“为什么……”

阿娘疾言厉色,将茶盏摔碎在我脚边:

“你都多大了,还跟心心抢呢?”

“这么多年,你在京城锦衣玉食地养着,心心跟着我们在边境受寒吃苦,如今你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是大,但你让你妹妹怎么想?”

这次,是我第一次反抗父母。

我不愿意退出女学,他们就把我关在祠堂,不送吃食。

刚好那时祖母生病,寒冬腊月,没人管我,我几乎要死在祠堂。

是李素心救了我。

她身量娇小,从窗口吊下来了食篮和披风。

“阿,阿姐,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去女学的事被罚的,其实我真的不想去的,我都说了,可阿爹阿娘不信……”

“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些吃的是我偷偷攒下来的,你快吃吧,还有这个披风……”

她被裹在狐狸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皎洁,满是歉意的眼睛。

却不敢直视我。

后来,我主动退出了女学,才女的名号渐渐湮灭。

但这个场景,在我心里记了很多年。

直到我死前那一刻——

身前的倩影纤细高挑,看我的眼神却犹如污秽:

“李素心啊李素心,一个边境长大的野蛮丫头,也敢跟本郡主抢人?”

娇俏女声畅快地笑出声。

于是。

在我咽气的前一刻,我都没有反驳。

我不是李素心。

4

我沉浸在回忆里,却被门口的鞭炮声吓了一跳。

要知道,鬼是最怕这些东西的。

我连忙缩在阿娘身边。

也许是因为血脉连接,我在她身边,灵魂要安定许多。

我自然也看到了装扮妥帖的妹妹。

青丝软软地垂落在她肩头,她跟在阿娘身后,出门前,她还是有些迟疑地拽住了阿娘的衣袖。

“阿娘,姐姐还没来吗?”

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我不禁酸了鼻子。

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她的及笄礼物,我也早就准备好了。

是一枚精致的宝石络子。

在她生辰的前月,我专门去珠宝阁挑选的成色最好的宝石。

几乎花光了我存下的月钱。

翠珠都忍不住劝我:

“小姐,这太贵重了,二小姐只是过生辰而已。”

我却兀自打着络子,轻轻摇头。

“无碍的。”

我之前打过几枚平安络,托刘嬷嬷送去后,却从不见爹娘佩戴过。

只有李素心视如珍宝,天天戴着。

那天我经过庭院时,偶然听到她和阿娘的对话。

“心心,你不缺腰饰玉佩呀,这个素络子平平无奇,我看你却天天戴着。”

“阿娘,这是姐姐亲手编的,我看着喜欢。”

阿娘皱眉:“她也是,既是送给妹妹,怎么说也要挂上珠玉配饰才像话……”

“阿娘!好了好了,现在这个女儿就很喜欢,您别说了……”

她撒娇着转移话题,阿娘也被她逗笑了。

没有人注意到廊下的我。

也就是那时,我决定好了她的生辰礼物。

只是,现在也送不出去了。

想到那枚络子最后浸满血污的模样,我叹了口气。

送不出去也好。

别平白给这场喜宴,添了晦气。

5

妹妹再次问起我,阿娘愣了一下,生硬地回答。

“我刚刚问了你爹爹,她去万福寺求平安了,今天可能赶不回来。”

“心心,今天是你的及笄礼,荣阳侯爵府夫人等着呢,再别为旁的人劳神费心了。”

她强硬地将李素心拉出门,院子里宾客满堂,她不好再驳了面子。

只能按照流程,乖乖地坐下。

侯爵夫人是阿娘亲自替妹妹请来的正宾,在京城里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者。

三加三拜,每一步都完成的完美。

直到礼成。

李素心头上的金丝缵玉钗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异常。

宾客们称赞声不绝。

阿娘坐在下首首位,眼里泛着泪光。

看着这个她最疼爱、最骄傲的女儿一步步朝她走来。

阿爹在阿娘旁边揽着她,与有荣焉。

我站在他们身后,试图融入这副和谐无比的画面。

可只是从他们身体中穿了过去。

此时。

没有人想起我。

没有人在意我。

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将军府好生热闹呀,看来是我来晚了。”

人群自动排开一条道。

露出一个华贵明艳的身影。

是她!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即使我是个灵魂,我也能感觉到浑身血液马上倒流。

是恐惧。

是一个死人在看到杀死自己的凶手时,心底最本能、最深刻的恐惧。

我几乎是马上回想起了那个画面。

我死前的画面。

6

妹妹及笄礼的前一天晚上。

我还在编送给她的那枚络子。

翠珠替我把剪灯芯剪了又剪,我却只是想着:

编精致一点吧,再精致一点,也许就不会拿不出手了。

我将逐渐昏昏沉沉的脑袋归于是我熬得太晚,还连着摇了几次头。

“翠珠,你把醒神的香点上,我把这点编完。”

“……翠珠?”

回答我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时,却早已没了力气。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是冲着将军府来的,至少我父母不会被威胁了。

我本来就是弃子。

可他们要的不是将军府。

我是被疼醒的。

冰冷的利刃贴紧我的脸,又划开我的脸皮,带来一阵剧痛和战栗。

鲜血糊了我的眼睛。

我只能看到眼前女子居高临下的身影。

和她身后巨大的,破旧的,却慈眉善目的菩萨像。

我听到她清甜愉悦的声音。

却仿若恶魔罗刹:

“我玩够了,赏给你们吧。”

“将军府的小姐呢,你们可得好好伺候人家。”

几个男声响起,带着急不可耐:

“是,郡主。”

随后就是如饿狼般扑来,一个、两个……

我不知道最后有几个,我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他们掐着我的脖子,肆意发泄。

“将军府娇养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就是这脸可惜了,啧……”

我想叫,也叫不出来。

被扇了太多巴掌,口腔里充满了腥甜的血水。

张嘴只会流血。

我只能紧紧攥着那枚络子,随着动作,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菩萨像。

菩萨慈眉善目,似乎正垂眼看我。

可是。

菩萨悲悯世人,为何不渡我?

7

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满身伤痕。

在地上苟延残喘。

贵人终于舍得看我一眼,她慢慢走到我面前,欣赏我的狼狈。

“不愧是将军府的女儿,这样都没有叫一声。”

她低低笑出声,那双精致的绣花鞋狠狠碾着我的脸。

裸露的血肉和粗糙的泥沙地接触,钻心地疼。

我又清明了几分。

她一边用力,笑得更猖狂:

“李素心啊李素心,一个边境长大的野蛮丫头,也敢跟本郡主抢人?”

我恍然顿悟。

原来,她是把我认成了李素心啊。

我也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

长宁郡主。

她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侄女,就在前月,她看上了打马游街的状元郎。

当即求了一纸婚约来。

但坏就坏在,那状元郎曾和李素心议过亲。

他是父亲好友的学生,不过之前阿娘舍不得妹妹,想多留她几年。

加之他当时并无功名在身,此事也就耽误下来。

只是留下口头约定。

今后郎君有了功名,再来求娶千金。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番旧事,会被郡主知晓。

更不会有人想到,郡主会因为此事蓄意报复。

又阴差阳错地把我认成了李素心。

“听说明日是你及笄礼?可惜可惜,你只能从这里爬回去参加了。”

我的唇嗫嚅几下。

其实,我可以拼尽最后的力气告诉她。

我不是李素心。

他们抓错人了。

按照郡主的脾气,一定会不计任何手段代价,毁了她的及笄礼。

把她抓来,甚至用比折磨我还可怕千倍万倍的手段折磨她。

她是前十几年代替我陪在我父母的,偷走我父母所有温情和爱的人。

只要我说出她的名字,她就可以跟我一样。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可我没有。

在那个我快要冻死的雪夜,是妹妹救了我。

爹娘不爱我,但她愿意叫我一声阿姐。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天色初晓,破庙里照进来一点阳光。

不远处一个东西,泛着光亮。

我拼尽最后一口气,慢慢爬了过去。

那是郡主遗落在这里的簪子。

我能感觉到温度从我身体里流失,我也知道。

我要死了。

但我还是一点一点爬了过去,直到把簪子牢牢攥在手里。

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我终于笑了。

下一刻,我的灵魂骤然脱离了我的身体。

我看着我死状惨烈的尸体,茫茫然随风飘荡。

我看到了庙外山头,有牧童割下鲜草。

我看到了城门边卖馄饨包子的早点铺子早已开门,赶路人匆匆忙忙;

我看到了将军府灯火荧辉,车马盈门。

最后,我回到了爹娘的身边。

参加了这场缺席的及笄礼。

8

长宁郡主缓步迈入前门,她看着华服盛装的妹妹,竟然没有发难。

爹娘也有些惊讶。

从前将军府和郡主府并无太多交集,且长宁郡主为人高傲,谁也没想到她会来。

她环顾一圈四周,看到被爹娘簇拥着的李素心,突然笑了。

我心头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瞧我这记性,来参加将军府的及笄礼,竟然忘了带贺礼。”

“不过此时去拿已经来不及了,那就明天再送给二小姐吧。”

妹妹谨慎地道谢,长宁郡主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祝二小姐度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郡主府的马车来得快,走得也快。

李素心皱眉,手抚上心口。

“长宁郡主向来和我们府上没有交情,依她的性子又怎么会主动拜访……”

我飘在她旁边,很想提醒她。

长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她至少会警告将军府。

我突然想起来我破烂的尸身。

我知道了。

她想做什么。

不行的,我这副样子不能被家人看到。

以那样……难堪、屈辱的方式死去。

李素心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拽住了爹娘的袖子。

只是语气有些颤抖:

“姐姐,真的是去万福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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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8:3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