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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陆霆云喜欢我堂姐，只因为她去世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我。
陆霆云就认定，我是害死堂姐的凶手。
他亲手将我送了进去。
三年后，误会解开，堂姐带着老公孩子一家团圆归来。
而我出来后，学得乖乖的，谁的话都听。
我无比自然地跪在陆霆云面前。
合拢的双手呈现出一个小碗状，去接他酒后的秽物。
可他却红了眼，乞求道：“你把从前那个满眼是我的书意还给我！”
我笑着点头，默默在心中计算。
最后三个月的生命里，我还要跟他把婚离了。
……
“汪，汪汪！”
我盯着对面的肉包子饿得心发慌。
三天没吃饭的我头昏脑涨，根本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对面三人觉得无趣，将包子扔在地上，踢了两脚，“还千金大小姐呢？”
“不也像条狗一样被咱们欺负！”
我连忙爬过去捡起包子，顾不上擦去上面的灰尘，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女人稍微抬手，我下意识抱头。
“小狗听话，小狗乖乖看家，你们不要再欺负小狗了！”
对面那人得了趣，蹲下给我个脑瓜嘣，“小妹妹，别怪我们姐妹欺负你，谁让你惹上了陆少呢？”
“就算你是陆少的老婆，那不也得看我们脸色吃饭？”
“等你以后出去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我连连点头，忍着肚腹中的剧烈疼痛，眼睛睁得大大的，但里面已经没有眼泪了。
“以后在外面见到大姐二姐也不要装作不认识哦！”
“毕竟这三年，我们可是严格按照陆少的计划行事，一点也没偷工减料！”
一个软乎乎的白面包子吃完，我就被人送出来了。
终于走出这个禁锢了我三年的牢笼。
我还有些不适应。
三年前，陆霆云亲手把我送进来。
只因为他怀疑是我害死了我堂姐沈雪婷。
而我几经拷问都坚持自己的回答：“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害死堂姐，也不需要为了她的死道歉认错！”
“雪婷出事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你还说跟你没关系！”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给我判了罪。
十恶不赦，万劫不复。
而我的家人害怕得罪江城赫赫有名的陆少，当即和我撇清关系。
我被送进来管教的那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都在嘲笑我。
我妈站得远远地哭，“书意，你在里面乖乖的，别惹陆少生气了！”
“你虽然是陆少的老婆，但你也太没用了，竟然都比不上你堂姐那个死人有面子！”
“两口子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回头你认个错，好好哄他开心就没事了！”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含泪嘶吼：“堂姐不是我害的！”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们为什么不证明我的清白，反而让我不明不白认下罪名？”
我妈尖着嗓子道：“不然呢？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不给我们争气就算了，现在还害得全家人被你牵连！”
“只要陆少能一直给你哥哥资源，你受点委屈也不要紧！”
我爸更是在我堂姐出事以后，就立马跟我断绝关系。
我哥，呵，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海王人渣。
因为外遇出轨，已经离了两次婚了。
他们在陆霆云面前统一口径，“陆少，请你看在我们从小到大都很疼爱雪婷的份上，不要迁怒我们啊！”
“你要出气的话，就去问沈书意好了，她见过雪婷最后一面，肯定能知道点什么！”
我捂着肚子苦苦哀求陆霆云，但换来的只有他的厌恶。
“如果不是看在你长得跟雪婷有三分像，你以为我会娶你吗？”
“她临死之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要是不说，我就叫你去学乖！”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我的裙子，“你可真会演戏，来姨妈都能做出流产的可怜样！”
“你害死雪婷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现在？”
“雪婷死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像一个阴森的幽魂飘荡在空旷的长街上。
迎面走来幸福的一家三口，那个小孩子被家人包裹成一个胖乎乎的小熊猫样子，可爱又柔软。
如果我的孩子在……
小腹中就像是有个不断在抓挠作乱的手。
寸寸撕裂的疼痛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飘零的大雪中，我穿着一身轻薄的运动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幻痛来临，我眼前花白一片。
滚滚泪意来临，却始终都不见半滴眼泪。
三年前的每一帧画面，都刻满了钝刀子割肉般的痛苦。
我手中，喜庆嫣红的结婚请帖被无情打落，转而被他铐上银手铐。
堂姐沈雪婷意外溺亡之后，陆霆云就像一条发疯的狗。
见谁咬谁，咬得最凶的就是我。
一直到我被他送进去学乖那天。
我才看清楚这个人温文尔雅的伪装之下。
是血淋淋的偏执和狠毒。
“出来了啊！”
我浑身一僵，本能地蹲下去抱头，做出保护自己的姿势。
是陆霆云！
三年了，他又找上来了，他还不肯放过我！
幽森如毒蛇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看来你还是没学乖啊！”
我不敢抬头看他怒火偏执的面容。
一双限定款黑皮鞋，油亮油亮地出现在我眼前。
霎时，寒凉来袭。
我的双腿绵软无力，几乎维持不住蹲下的姿势。
“你一辈子都要给雪婷赎罪，怎么能半路跑掉呢？”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像一只垃圾桶里面的流浪狗，被他提溜了起来。
对上那双阴鸷地让人无端发冷的眼眸，我本能觉得害怕。
但，转念一想，哦，我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想跑哪里去？”
我张张嘴，还是没再多给自己辩解一句话。
这三年多，我只有乖，只有安静地顺从。
我费力扬起一个讨好的微笑。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没有任何攻击性一些。
陆霆云皱眉：“真恶心！”
“你还好意思对着我笑？”
“看来你还有点改变，以前那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样都没了，看着更下贱了！”
“带她去雪婷的衣冠冢，每天磕头一百下！”
陆霆云重重一扔，我被甩在后面的车座上。
脑门撞在另一端车门上，疼得我差点昏厥过去。
陆霆云凌厉的气息将我包围。
我浑身颤抖，忍着小腹的幻痛，死死咬着唇，习惯性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当我意识到车子要开往墓园时，我试探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点点陆霆云昂贵的西装衬衣。
“霆云……”
“啪！”
男人有力的大掌拍在我的手边，“霆云也是你能叫的吗？”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死自己的堂姐还不够，竟然还想来跟我套近乎恶心我？”
我讪讪收回作痛的手。
这点疼痛其实已经麻木了，但我心里还是觉得难堪。
“我没有迫害雪婷，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你说什么？”
霎时，陆霆云眼底泛起一片偏执的猩红，“你在里面三年了还没有学乖吗？”
他眼底风暴狂涌，单手抬起我的下颌，反复打量着我苍白的面容。
“三年了，你还是不懂知错就改的道理！”
“我的雪婷不会白死，我早晚都能让你跪着在她坟前道歉！”
“不乖？就带回去重新教！”
一听到要重新送我回去，我赶紧低下头，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小狗会乖乖的，求你不要再打小狗了！汪！”
我循着他的手臂，讨好地学着宠物狗的灵动模样。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卡顿。
“啪！”
陆霆云却抬手给我一巴掌，怒吼道：“我是让你给雪婷认错，不是让你做这种下贱模样讨好男人的！”
他眼眸深深，又像是看不惯我这样极尽讨好的模样。
我下意识抱住自己，晕沉沉的脑子终于清楚了一些。
哦，这里没有牛皮小鞭子。
三股牛皮搓成的小鞭子，像是被盐水泡的软乎乎面条一样。
打在人身上力增千斤，却不留疤痕。
外人也看不出来骨肉里面的钝痛。
过去三年，我经常被里面的大姐大抽风鞭打。
细小的软鞭疼得我连正常的面条都不敢多看一眼。
我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我到底喜欢陆霆云什么呢？
可我想到了三年都没有想明白！
陆霆云的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却没有了反应，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维持脸上可耻的笑容。
“你笑得这么贱给谁看？”
又一巴掌落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红绳小桃核上面。
那是我爬了白马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才向老主持求来的平安符。
日出东方，我摩挲的酸胀的双腿，颤巍巍跪在恢宏的大佛宝殿前，倾尽所有，只为求一枚小桃核。
那一年，是我最爱陆霆云的时候。
后来，我欢欢喜喜跟他领证。
全心全意置办我们婚礼，他却已经决定将我送进去百般折磨。
而他，从始至终爱的只是我的堂姐，沈雪婷。
如果早知道他娶我的背后有这么隐晦的心思。
我宁愿一辈子都单着，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把我当作替身的男人！
我忽然就失去了最后的反抗，再也忍受不了。
“陆霆云，我再说一遍，沈雪婷的死跟我没关系！”
“你放我下车，你没有权利约束我！”
他斜斜倚在柔软的车座里面，吞云吐雾。
呛人的烟熏染过的眼睛，眼泪瞬间涌起。
我伸手去拉门把手，也不管司机是不是在好好开车，我现在只想一跃而下，迅速结束这艰难的重逢。
身后，修罗厉鬼一样的声音传来：“想死？还不够！”
“你还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样了吧？”
“你们家被我搞破产了，他们现在一家人挤在城郊的小平房里面，你爸被检查出来得了癌症。”
“你妈整天闹着要离婚，你哥去会所想做点皮肉生意，但是被富婆她老公发现打个半死。”
“你现在刚从里面出来，是不是很想念他们？”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并且在雪婷的坟前每天磕上一百个头，我就考虑原谅你？”
我脑子已经不够用，处理不来太过复杂的长条消息。
只能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嘴唇一上一下的律动。
我却早就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生理反应。
戛然而止的勇气和叛逆就像流星一样消散。
望着陆霆云依旧潇洒俊美的脸，还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我却觉得如此陌生疏离。
只恨人间草木无情，月下老人牵错红线。
我混沌的思绪忽然又发了狠，一头扎下去，张口就像咬掉那根刺眼夺目的红！
“沈书意！你怎么像一条狗一样胡乱咬人？”
我眼中干涸已久的眼泪再度落下。
“松口！你这个疯子，让你给雪婷磕头都是便宜你的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女人！”
“老子当年就不应该为了你那点姿色娶了你，有这功夫，老子跟雪婷的娃都能打酱油了！”
任凭陆霆云如何粗暴脱离我，我都死死咬住牙关。
当口腔中蔓延开来厚重的血腥味时。
他抬手狠狠劈下，“咔哒”一声，我的门牙碎了一颗。
碍眼的红绳也断开了，那个小桃核也七零八碎。
陆霆云红着眼，咬牙切齿：“你这个贱女人！这是雪婷留给我的遗物，你竟然敢弄坏它！”
“我要好好教训你！”
明明是我给你求来的平安符，怎么就成了别人送给你的？
然而，我已经不会想那么多了，后脖颈传来撕裂的痛，让我沉沉昏过去。
身体的感知很清晰，陆霆云经过我身边时，狠狠踹了踹我的肚腹。
我像一只被烤熟的大虾，佝偻在车上，在黑暗中宁愿就此死去。
怎么还有三个月？好难熬啊。
朦胧的梦境中，有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拉着我的手。
她亲切地跟我絮絮叨叨。
声音乖巧无比，但我无论如何努力，都听不到她手舞足蹈在说什么。
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耳边忽然有人在吵架。
“陆少！是真的！我堂妹没有死！”
“沈雪婷在商场购物，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帅气的男人，还有一个小孩子！”
哥哥的声音变得尖锐很多，带着赖皮猴子一样的灵敏冲进我耳朵里面。
陆霆云声音冷凝，“你在胡说什么？”
“雪婷回来了？”
“哎哟！陆少！你现在赶紧去看看吧，是雪婷自己说的，她三年前假死出国，就想着跟对象结婚，她也没想过你会搞垮我们家的生意！”
“她现在都活着回来了，你是不是得把我们家公司还给我们了？”
“求你看在书意的面子上，就多给我们家一些活路呗！”
陆霆云微微哽咽地语气充满着不可置信：
“你说……雪婷还活着？”
哥哥讨好道：“我都把人给你弄过来了，你就看看呗！”
门外，有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传来。
清亮的瓷砖地上有节奏的哒哒声近了。
眼缝中，身姿窈窕的女人背影。
一如冰上的天鹅，高贵而典雅，真的是沈雪婷！
“死去三年”的堂姐！
她那双明眸善睐，满是不解：“书意怎么蜷缩在地上，你们怎么都不扶她一下？”
陆霆云很是惊喜，大步上前想抱住沈雪婷，但另外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挡在了他面前。
“你就是那个暗恋我老婆的偏执狂？”
“谁是你老婆！”
陆霆云的喜悦顿住，如一条饿狼，想咬人。
但对方丝毫不畏惧他摄人的气场，反而将沈雪婷抱在怀中，宣示主权。
沈雪婷道：“我结婚了，我们现在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陆霆云的背影一寸寸佝偻下去：“那我呢？”
“这三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给你报仇，你竟然背着我结婚了？”
我虽然没有看到陆霆云割裂愤慨的表情，但却觉得无端讽刺。
沈雪婷解释道：“三年前我不想接受爷爷安排的商业联姻，所以和我老公策划了一场假死的事故，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固执的折磨书意！”
“不对！雪婷，你不能嫁给别人！”
“你是爱我的！不然你怎么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给我求来平符？”
“这个平安符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陪着我，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我，在意我，你这么喜欢我，怎么会嫁给别人？”
他声音渐渐阴鸷：“是不是这个男人耍坏要挟你？”
陆霆云指着沈雪婷身边的男人，颤抖的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些隐秘的哭腔。
他急切地想证明沈雪婷对他的爱。
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小心翼翼托举起残破的红绳小桃核，“你看，你还记得这个吗？”
“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怎么会？”
沈雪婷满是不解，但还是很耐心地跟陆霆云解释：
“这个平安符是书意帮你求来的！”
“她那会有事情实在走不开，又不想错过你的生日，我只是帮她代为转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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