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季云笙最相爱的那一年。

我以一纸强jiān罪将他告上了法庭。

他丢掉了最爱的工作，锒铛入狱三年，从此恨极了我。

五年后，我穷途末路，不得不有求于他。

为了报复我，他将我带到一路升空的热气球上。

顽劣地笑着让我从万米高空跳下去。

当我心脏骤停的那一刻，他肉眼可见地慌了。

……

我从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季云笙。

我妈又走丢的那日，警察局打来电话通知我去领人。

我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小丑玩偶服和洗掉脸上滑稽的小丑妆，便匆匆从景区打车赶往警察局里。

刚到警局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令我魂牵梦绕的磁性嗓音。

“没想到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

我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般，一时间呆呆地站在门口。

目光灼热地盯着不远处熟悉高大的身影，眼圈一下子全红了。

八年不见，季云笙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一身西装革履，英俊帅气，举手投足之间浑身散发着贵气。

他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身边跟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

女孩的笑意盈盈，嗓音清甜，一脸傲娇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云笙哥哥未来的妻子，江若晴，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辣椒’哦。”

他眉眼间宠溺的笑笑，并没有否认。

他有了新的女朋友，这一点也不奇怪。

可我还是失了态，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旁放着的盆栽。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朝我看过来。

季云笙清冷的目光和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我不由地呼吸一滞，感觉整颗心脏就要从喉咙跳出来。

季云笙幽沉的眸子则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我一点一点的凌迟。

半晌，他才问向身旁曾经的队友小于，“她是谁？”

我脸上的小丑妆没有卸掉，他竟然没有认出我来。

一时间，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知是喜还是忧。

小于没好气地朝我翻了一个白眼，语气轻蔑：“笙哥，你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她可是八年前害你进监狱的那个女人……”

音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冲到我的眼前。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屋内。

“豁，原来当初就是你这么一个小贱人害了云笙哥哥丢了工作进监狱！眼下看他回来了，还这么不要脸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是嫌害他还不够吗？”

眼前的江若晴小脸气鼓鼓的，神情嫉恶如仇，伶牙俐齿。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开骂。

她的那一巴掌很重。

我的脸颊像是被火烧焦般火辣辣的疼着。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全都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没有对江若晴的话没有进行辩驳，只是将视线重新定格在他那刀削般的俊脸上。

嘴角努力扯出一丝惨白的微笑，“季云笙，好久不见……”

“呵。”

季云笙疏离冷漠的目光淡淡扫了我一眼，没有回应。

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动作娴熟地点燃，烟雾缭绕。

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注意到他夹着烟的那只手颤抖了几下。

他似乎，恨极了我。

也是，从一个天骄之子被我害成阶下囚，谁又能不恨呢？

我的眼眶发红发热，视线有些模糊，热泪滚轮下来。

身旁的江若晴却是不打算放过我，这次直接上手一把薅住我的头发，恶狠狠地骂个不停。

“你还要不要脸？还笑的出来？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蛇蝎心肠，忘恩负义的坏女人呢？”

“今天我一定要为云笙哥哥讨回公道，让你知道我小辣椒的名号可不是吹的！”

江若晴的力气很大，用力扯着我的头皮。

我感觉脑袋像是随时会撕裂开一般，刺痛难忍。

季云笙眼底波涛翻涌，并没有出言制止这场闹剧，静静地望着江若晴为他“伸张仗义”。

而我，也没有丝毫还手回击江若晴的意思。

一声不吭地承受着江若晴的刁难与折磨。

嘴角苦笑。

我知道，欠他的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受这点伤又算的了什么？

“都吵什么吵，闹什么闹，这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买菜！”

最终，这场“闹剧”被姗姗来迟的队长制止了。

“林书意是吧？今年你妈都走丢第几回了？来我这里签字领人，回去好好照顾她，别让她没事到处乱跑！”

队长朝我喊话。

我跟着他去见到了我妈。

七年前，我妈出了车祸，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除了我，谁也不认得了。

孝义与责任使我无法狠心抛弃她。

只能将对她的怨，偷偷掩藏在心底，等待释怀的那一天。

我牵着我妈的手，一身狼狈地从警局门口出来时。

江若晴挽着季云笙的手臂，刚好与我们碰上。

看到我妈再次见到季云笙的那一刻。

我倏然变色大变，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微微捏紧拳头，变得紧张起来。

不知道她看到季云笙会不会想起什么来……

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我妈并没有想起季云笙。

就在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时。

我妈突然用力挣脱了我的手，快速跑到江若晴面前，笑的神经兮兮：“漂漂，要漂漂……”

她一把用力地薅住江若晴的头发。

江若晴瞬间歇斯底里地咆哮：“哪来的疯婆子？滚开啊！”

“我的发卡，那是云笙哥哥送给我的，还给我！”

江若晴别在鬓边闪闪发光的水晶发卡，被我妈动作粗鲁地取下想戴到她的头上。

江若晴就要上手抢回来，我妈却将发卡狠狠地摔在地上。

发卡“咔擦”一声断成两截。

我妈像是意识到闯了祸，立马像只鹌鹑一样缩回到我的身后，双手紧紧揪住我的衣角。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我愣住了。

江若晴气的浑身发抖，抬眸委屈巴巴地望向季云笙，“呜呜，云笙哥哥，你可要为我讨回公道……”

季云笙朝我走近，修长挺拔的身姿站在我面前，浑身充满压迫感。

他抬手用力捏住我的下颚，冷森森的目光，如同刀剑的寒光，全是厌恶。

“林书意，八年不见，你和你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下贱！”

“这只发卡一百万，给你三天时间，拿不出钱，法庭见！”

我脸色倏地一下子全白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到出租屋的。

脑子乱的像是一团浆糊，一直不停盘旋着季云笙那句“三天一百万”的话语。

此刻，别说是一百万，就连安安的医药费，我都难拿出来。

我妈，几乎是再次将我的天捅了个窟窿。

“呵呵呵呵……”刺耳的笑声传来。

抬头望去，是我妈凑到电视机前，跟着动画片一起发笑的声音。

笑声极具讽刺性。

我莫名心里感到一阵烦躁，走过去，将电视机的插头拔掉，冲着她吼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我妈顿时像个委屈巴巴的孩子，瞪大眼睛，嘴巴气鼓鼓地瞪着我，似乎十分不满我的行为。

就在我要朝厨房走去时，一个陶瓷杯狠狠砸脑袋砸来。

“不让看电视，你是坏人……”我妈语气凶巴巴地骂道。

我额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滑落在地板上，眼角的视线模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了一般。

整个人如同一团软泥般跌坐在地上，绝望的闭上双眼，面如死灰。

我妈却是动作熟练地打开电视，再次跟着动画片笑嘻嘻起来。

嬉笑的声音如同永远挥之不去的魔咒，令人跌入无尽深渊。

或许季云笙那句话骂的很对。

我和我妈，都很下贱。

她疯狂偏执，我怯懦不敢反抗。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畸形母爱的家庭里。

因为被最爱的男人抛弃、伤害过，我妈就此仇视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她认为“男人最脏最臭”，“没个好东西，全是负心汉”。

她严格监管我的一切，不仅从小给我灌输这种思想，更是从不允许我和任何异性有任何来往。

小的时候，因为和男孩说了一句话，她就罚我跪了一夜。

上中学时，被她搜藏到书包里藏着一封情书，她当众念出情书，言语狠狠羞辱那个男孩，迫使男孩转学。

我从此只能学乖，不敢再和男孩子多说一句话。

自卑、敏感、胆怯的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便是遇到了如光一样温暖的季云笙。

最后这抹光却被我妈亲手驱散到阴霾里。

她似乎是要把我的整个人生彻底撕毁，才会满意……

安安主治医生的电话是晚上11点打来的。

医生说，安安半夜发起了高烧，情况特别不好。

听到这话，我立马火急火燎赶到医院。

看到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瘦瘦小小，面色通红，难受至极的安安。

我心如刀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涌。

安安仰头，灰色的眼珠子里的光忽明忽暗，怯生生的问我：“妈妈，我是不是会死？如果我死掉的话，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不会的，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会让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的，妈妈还想看你成为一个大画家呢！”

我用力抱紧了他，生怕一松手，怀里的宝物就会随风而去。

安安的眼睛瞬间炯炯有神，满脸期待看我：“妈妈，我以后真的会长大，会成为画家吗？”

我重重地点头。

安安眉开眼笑，瘦弱的小手也紧紧抱住了我。

许久，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我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高烧渐渐退下，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我以为是值班的护士，开口便让她出去，不要打扰安安休息。

来人的并没有挪步出去的意思。

沉闷的病房里传来男人冰冷的嗤笑声。

我心里猛的一跳，快速回头。

季云笙那双幽沉骇人的眸子和我对视上。

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下意识心虚地挡住身后睡着的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