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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我们胡家是世代皇商,到我父亲这里,更是全京城最好的采办师。

翻山跨海,没有他找不到的奇珍异宝。

皇后娘娘凤诞,着令父亲去寻一块白极狐皮来制成礼服。

五百年没有出现过的白极狐,到底是被父亲寻到了。

但敬献狐皮的那天,皇后却勃然大怒,以藐视中宫和渎职的罪名,将父亲当场斩杀。

次年,我投身于新宫女的行列中进宫。

宫道黑,天道明!

似有若无的风中,娘娘,且等我为您敲响丧钟……

……

“什么臭皮烂袄也敢呈到本宫眼前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糊弄当朝国母!来人,把他拖下去尝尝狗刑!”

我听家里塾师讲过,狗刑是北方箕子国的一种酷刑。经特殊训养的狼狗只吃人肉,扑杀撕咬,转眼间就能将一个成年人啃得渣都不剩。

母仪天下的皇后,竟在宫里置下这样的刑罚。

因为狐皮而在中宫丧命的皇商采办师,前后已有十余人了。在中宫侍候的太监宫女早已习惯,缄声架起他来拖走。

那采办师受惊便溺,被拖走后留下一地污秽,恶臭在空气中弥漫。

皇后震怒,发出一声咆哮:

“还敢在中宫便溺?!——传懿旨!给我诛他满门,杀无赦!”

原本已经吓到失神的采办师,闻言骤然惊醒。殿外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哀求:

“娘娘开恩哪!草民伏死!草民伏死!!”

“求娘娘饶我八十老母、三岁稚儿。娘娘开恩哪,娘娘开恩哪!”

“苍天哪,你开开眼吧!给我满门一条活路吧!”

……

求告声渐渐远去,最终止于几声惨叫。

和一片狗吠的狂欢。

几个小太监拿着洒扫去味的工具进殿去清理秽物。

其中一个太监看见了我,眼睛陡地一亮,劈手就擒了我去邀功。

“娘娘,廊下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奴才。还挟着个包袱,里面定是想来加害娘娘的凶器。”

这狗奴才得意洋洋。中宫的太监,眼里也闪着嗜血的光。

我赶紧垂首,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

“皇后娘娘千岁!”

“奴、奴婢该死。奴婢是昨儿才进宫的,还、还不识规矩。”

“听闻皇后娘娘在寻上好的狐皮,斗胆有件家传之物,想来敬献给娘娘。”

我说得恭敬,皇后却只觉可笑,

“本宫要寻的是白极狐皮,凭你平民小户,也会有此天下孤品?!哼!”

我将那锦缎包袱高举过头:

“若是皇后娘娘过目后,有辱凤瞻,奴婢甘愿……甘愿,让狗吃了!”

皇后也不防我一个小姑娘会下此狠誓,一言不发地审视我半晌,终于一挥手,让宫女将一团白呼呼的东西掷到我脚边。

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块害我父亲丧命的白极狐皮。

皇后冷洌的声音居高临下:

“这是之前胡采办寻来的。五百年没有出现过的白极狐了,只可惜其中有个凶兆,不吉利,不能用了。给你看看眼界。”

“今天本宫的狗已经吃饱了。你看了这狐皮,若是知难而退,本宫就当你没有来过。”

我何需细看。

这块白极狐皮献进宫的前一天,我精研过整整一晚上。

它虽然通体雪白,但在光线下细看狐毫却是透明的,像一根根琉璃丝,因此又名“水琉璃”。

我伸手轻抚这白狐皮,装作观察,实际却是在感受父亲最后的气息。心中恨意澎湃。

随后我义无反顾地,坚持解开了包袱。

“呵呵,又是个自找死的人……”,中宫殿里人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在小宫女的包袱里,是一件同样举世无双的绝品。

包袱解开,一块红狐皮赫然亮相。

红得像血,烈得像火。

除了不是白色,任何一个不识货的人也能一眼感受到它的不凡。

“皇后娘娘,奴婢家传的——”

“称作“荒原火狐”。”

皇后倾倒于火狐皮的不凡,犹自出神,一时中宫殿内鸦雀无声。

“刚进宫的小丫头,攀龙附凤想疯啦!红白都分不清吗?瞎了你的狗眼。……娘娘,让奴才挖了她眼珠去喂狗。”

抓我进来的太监又开始发难。

从皇后的眼神中,我看出有门儿,扑跪向前高呼:

“白极狐不利子嗣!奴婢要是献上白狐皮,才是害了娘娘啊。”

听到子嗣二字,皇后瞬间回过神来。

皇后只育一子,帝后宠爱非常,封为太子。可惜三年前一病夭折了。

皇后悲痛万分,更因此恨天咒地,自此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视人命如草芥。

想稳固圣宠与后位,求子得子一直是她心中渴望,但年近三十,再无所出。

果然,

“此话怎讲?”

“白极狐出自雪域,乃极寒之物,女子穿戴便再难有妊了。”

皇后闻言,立时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前白极狐裘只有一件,乃开国皇后——后来被尊为慈睦太后——的爱物,之后一起陪葬陵寝了。

慈睦太后不仅被称为一代贤后,而且生前夫妻恩爱、母慈子孝,她近乎完美的人生,是每一个宫女子的最高理想。

当今皇后想在凤诞时身穿一袭白极狐裘,无非也是想蹭慈睦太后的光,借此在一众妃嫔中以正凤威。

但慈睦太后的人生也有一个遗憾——她多次小产,终生未育。

她一手养大了庶子,承继大统。

——慈睦太后的情况,正好完美对应了我胡谄的“白极狐绝育说”。

“该死的郭妃,这个口蜜腹剑的贱人。”皇后突然怒眼圆睁,一记粉拳砸在案几上。

“对了,就是郭妃建议皇后娘娘置办一件白极狐裘的。没想到她的用意这么恶毒。”

那个狗奴才又兴冲冲地冒了出来。

但能挑拔到皇后和郭妃的关系,属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如今宫里唯一的皇子,便是郭妃所生的二皇子。她出身将门,父兄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年轻的郭妃更是宠冠后宫。

我听塾师讲过一个传闻,先太子早夭折后,奏请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奏折就络绎不绝。皇上怕郭氏外戚的势力在立储后更加强大,不好控制才迟迟未准。

但如果中宫一直未有嫡子出生的话,由妃位最高的郭妃之子承继大统,也是早晚的事。

母凭子贵,所以皇后急了。

“你刚才说这红狐皮叫什么?”

皇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抚弄着她的护甲,以掩饰眼中对红狐皮的贪婪。

我就继续给这“诱饵”加料:

“荒原火狐。它与白极狐正相反,出没于极燥热的沙漠,益母、多子。”

……若真的多子,那这火狐还不早就泛滥成灾了,还会珍稀吗?我在心中一声冷笑。

这实际也是一张白极狐皮。

父亲寻得的狐皮,其实有一公一母。当初献进宫的,是母狐皮。

公狐皮之所以血红,那是用我母亲的鲜血染红的。

想寻获五百年间不曾出现过的白极狐,谈何容易?

父亲是皇商采办,早知皇后性情暴虐,急得一夜白头。

我的塾师亦是他的幕僚,二人通宵达旦地商议,终于从一本古籍上找到了诱捕白极狐的方法。

白极狐喜阴寒。女子为阴,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以身为饵。

那被诱捕的狐狸在吸食女子鲜血后,人血会在它身内迅速将那根根琉璃丝般的狐毫充盈成血红色。

但皇后要的是白狐,血狐是没用的。

白极狐忠贞,一夫一妻,不离不弃。

所以捕狐真正的目标,是跟随而来的另一只狐狸。

父亲与塾师的对话,被窗外的母亲尽数听去。

我母亲,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那晚她径直来到我的房中,又像儿时那样为我哼起摇篮曲哄睡。

待我熟睡,她取走了我的一把小弓弩,至此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被白狐咬断咽喉。

她的血染红了公狐皮。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短箭射入了母狐的口中,以此确保了狐皮的完整。

——所以,父亲献上的狐皮,怎么可能会出现瑕疵呢?

以我母亲性命换来的狐皮,经我亲眼检视过的狐皮,怎么会出现瑕疵!

“很好,这火狐皮就留下吧。你也留下,从此就在中宫侍候吧。”

皇后发话,我磕头谢恩。

那个想陷害我的狗奴才浮起一脸笑意,是奸诈地想后面慢慢折磨我吧。

“娘娘,这白狐皮既已废了,可否赏赐给奴婢,闲来做些小玩件玩耍。”

“拿走拿走,别再让本宫看到它!”

来到一个僻静无人处,我急促地检视白狐皮。

在其颈部后方,相当于人体的右肩位置,果然找到了一处异形的破损。

八条细缝交织裂开,像八卦,像雪花,怎么会这样?

带着重重疑问,我回原居处拿行李。

我成功攀附到中宫的消息,已经在小宫女中传遍,她们顶着天真的脸蛋,艳羡地围着我问东问西。

教养姑姑进来赶人,甩甩教鞭敲打道:

“都给我把规矩先学好了!靠山山会倒,在这后宫里,肚里有货才是真本身。”

这倒是真话。皇后急的,就是“肚里没货”。

回到中宫,不及放下行李,就先听到了一阵器物打砸的响声。

“没用的东西!你若再不给本宫好好上妆,本宫就把你这废物爪子剁去喂狗!”

想必这又是惯常的戏码。

两个梳妆宫女跪伏在皇后脚边瑟瑟发抖,越慌越乱,这会儿怕是连画眉都要打卷了。

我行礼道:

“娘娘请息怒,奴婢在家时也学过些妆技,斗胆请娘娘一试。”

“你若也是些废物本事,那就三双手一起去喂狗。”皇后斜我一眼,坐到了铜镜前。

我扫一眼妆台上的脂粉器物,心中已有了轮廓。装着小心翼翼,实则笃定从容地循序施展。

我家采办行走四方,交际并无门第之限。我偶与一些小雏妓玩耍,父母也不管束。父亲只说些“小节不拘,大节不逾”的训话。

慢慢地,我也常从青楼后门溜进去玩耍。我送她们一些各地采办来的新奇玩意,她们教我一些乐器吟唱之类的技能,当然也包括梳妆。

凭心而论皇后不丑,只是日常严肃狠厉,欠了些风情。郭妃将门虎女,五官粗放,并不及皇后貌美。但胜在活色生香,甚得圣心。

我给皇后化的是妓妆,自是无限放大女性的妩媚与风情。皇后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惊喜之余,只装作不动声色。

但着我将皇上新送来的一支凤钗给她簪上,让小太监捧上食盒去了御书房。

当晚,皇上留宿中宫,帝后欢愉。

夜风中一丝异香,似曾相似,缠缠绕绕……

次日皇后便赏了我一锭元宝,并准我进殿近身侍候。

随后让我为她重整妆容,她容光焕发地带齐我们一众太监宫女,借着去御花园赏花之名,特意绕道郭妃的西宫门前。

西宫宫女回禀,称郭妃正歇午觉。

皇后洋洋得意道:

“天气这么好,妹妹怎么不出来赏赏花啊?昨夜皇上宿在中宫,妹妹该睡了个好觉才是,怎地还要补觉呢?”

郭妃不甘示弱,边由深处走来边道:

“臣妾失迎,有罪有罪!”

“花谢无子实,花期有尽时。臣妾不及娘娘有共情怜花之意,也羡慕娘娘有赏花的闲暇。”

“昨夜皇上虽然没来,但臣妾还需盯着皇儿读书,不觉也熬得晚了些呢。”

郭妃厉害!

你是不结子的花,花期尽了也就到头了——可我还有儿子呢。

你是闲得去看花——可我还有儿子呢。

皇上只是一夜没有来——可我还有儿子呢。

真是句句笑盈盈,句句戳肺管。

皇后没有讨到便宜,气得正要找茬发作,不防郭妃又丢出来一副王炸。

只见她一手摸上小腹,看似羞涩实则炫耀地道:

“不足三月皇上本不让臣妾说的……,肚里这个也总让人昏昏欲睡呢。”

“皇后当年怀先太子,也是这样的吧?”

绝杀!

随着一阵打砸声响过,中宫又是一片狼藉。

皇后妆发零乱地喘着粗气,太监宫女颤抖着跪了一地,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目睹她愤怒发狂的样子,我的心中涌起一阵快意,但又不得不作出一脸愤慨共情的样子。

我的愤慨倒不全是装的。一个叫莲生的二等掌事宫女,兴许是忌妒我最近讨了皇后欢心,刚才我捡拾地面时,她故意枕着我的手跪在碎瓷片上。

一阵刺痛,我掌下渗出鲜血。

那个狗太监在旁看见,兴味地看看我和莲生,一脸幸灾乐祸。

也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她盯着我,像是想到了什么,诡异地笑起来:

“石榴,你的白狐皮小玩件做得如何了?怎么不送几个去给郭妃耍耍。”

她想到的是白极狐皮会令人小产的事。

但这是我胡诌的。

那狗太监凑到皇后跟前:

“娘娘,这白狐皮原是那妖妃为加害中宫而提议的,她必知道其中的厉害,会有防备的。”

皇后略一沉吟,厘清关节后一记眼刀丢给狗太监:

“你既明白了,还需本宫教你做事吗?”

“这……”狗太监眼珠一转,一笑告退。

不出一个月,郭妃小产。皇上大怒,着令太医院彻查原因。

皇后得到消息,一边命我送了补品去西宫,一边去劝慰皇上,做尽了贤后的面子。

听我同屋的宫女说,皇后去找皇上的一路上,压不住的笑意,脚步轻快得能飞起来。

“皇上春秋正盛,日后有得是机会。只是郭妹妹需好好调养身体,皇上这几日便来中宫安寝吧。”

当晚皇上皇后一起来的时候,回廊下,莲生正在寻我的晦气。

啪!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呼在我脸上,骄横道:

“我让你长长记性!看谁才是中宫殿里最得力的老人!”

我正想还手,瞥见远处一众太监宫女正簇拥着帝后渐行渐近,赶紧垂首作弱小抽泣状。

“在中宫殿随意喧哗,成何体统?”

狗太监一马当先,起声喝止。随即磕头行礼,向皇上山呼万岁。

我的脸颊眼看着红肿起来。皇上今天本就心情不好,借机向皇后发难:

“宫女打架?皇后连一个中宫殿都治下稀松,平日里又如何撑起六宫之主的责任!”

皇上难得留宿中宫,眼看又要拂袖离去。皇后大急,但此时又不便显露平时严酷的疯魔相貌。

我估算了一下刚才的距离,赌皇上没有明确看见是莲生打我,扑通一声跪倒,索性痛哭起来:

“皇上明鉴!我们娘娘宅心仁厚,严以律己。奴婢为皇后娘娘抱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中宫殿的太监宫女面面相觑,纳闷皇后何来宅心仁厚一说。

我继续回禀:“今日皇后娘娘着奴婢给郭妃娘娘送补品,可郭妃娘娘介怀那日怀胎未满三月,只对皇后娘娘说漏嘴一事,把中宫送去的补品都摔了出来。”

“奴婢脸上的伤,也是西宫的人打的。莲生姐姐方才是在怜惜奴婢呢。”

郭妃炫耀有妊那日,后妃二人是在西宫门外对话的,闻者众多,自有人为我佐证。

刚才我去送补品,见今日的西宫,因龙胎小产而个个如丧考妣,根本无人接应我。那份补品能不能吃到郭妃嘴里,还真不好说。

皇上看着皇后的眼神,多了一层怜惜,柔声道:

“朕险些错怪皇后了。皇后爱顾六宫,照抚妃嫔,德行兼备,是朕的福气。不过郭妃刚刚小产,有些气性也是难免,皇后莫要介意才是。”

“臣妾一心只为皇上,只盼皇上心知,臣妾受什么委屈也是无怨无悔的。”

帝后相拥往寝殿走去,皇后回首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之后一连几日,皇上果然都宿在中宫。

对郭妃小产的彻查结论也出来了。一律饮食用度皆无问题,但拆开几个端午节时挂上的香囊,太医院检视后,说其中有致人滑胎的夹竹桃。

“我们中宫殿里也有这种香囊呢,这是……谁送来的?”皇后装作轻描淡写地问道。

“是刘美人献来的节礼。”狗太监回禀给皇上。

然后七手八脚地解下来一看,果然也有夹竹桃。

刘美人原本是尚衣库的绣娘,毫无背景,只有一双巧手,经常做一些女红讨好各宫主位,却无端给自己惹了祸祟。

皇后果然奸滑,嫁祸给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人,把自己撇得干净。

那日皇上走后,皇后赏了每一个奴才。

我看见狗太监的赏钱最大份。

“赖石榴。”

下午皇后午睡,我穿过庭院时听到有人叫我,四下却又无人。

再细看才发现是那狗太监,骑坐在树冠高处,接抛着他那袋赏钱玩。

想他为虎作伥,捧高踩低,构陷无辜的刘美人。

“癞皮狗。”我低咒一句,并不想搭理他。

狗太监却已经向下一跃,嬉皮笑脸地拦我去路。

“你姓赖,还骂我癞。也许我们是一家。”

呸!我才不姓“癞”。

为进宫复仇,隐姓埋名,塾师将我迁到他家户籍,才以赖家女儿的身份获选。

石榴多子,塾师料定皇后会喜欢这个名字。

“……此外,我没有陷害刘美人。”狗太监说。

“骗鬼去吧!”

“太医院的人怕掉脑袋,兴许是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再查下去就瞒不住了,就匆匆拉了个刘美人当垫背。”

这一说倒引起了我的兴趣。

进宫这段日子以来,我偷空就四处转转,无非就是想查探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小德子……,哦不,是德公公。你听到了啥?讲给我解解闷呗。”

我端出张笑脸凑到这狗奴才身边,顺道把我那袋赏钱塞进了他手里。

“我一个癞皮狗我能知道什么!”

他心安理得收了我的钱,却泥鳅一样地滑走了。

走远了还给我派活计:

“别偷懒!好好扶植下这院里的花草。今春播的这批花种不行啦,要么不抽芽,要么长到一半就枯死,院里快要孤寂死了。”

我朝他背影啐了一口,正待转身,突然反应过来。

他这是意有所指。

宫里的土壤有专人侍弄,肥沃得很,不可能有问题。

种子不发芽,或是发了芽也中途枯死,那问题只能是出在种子上。

种子有问题……种子不行了……

我脑中突地灵光一闪,没错!

六宫无嗣,郭妃小产,根源在皇上那里。

正当我窍喜自己发现了事关龙种皇储的大秘密时,一个消息出现,重新推翻了我的结论:

皇后有妊了。

这显然是这段时间,皇上接连留宿中宫的成果。

整个中宫喜气洋洋。

皇后同样熬不到解除三个月的禁忌再去显摆,借着将皇上的赏赐与六宫分享,恨不得对飞过的苍蝇都“广而告之”。

我借着刨除枯死的花草,将花泥掀到经过的狗太监身上。

连带着恨不甘心的怒气:

“说什么“花种不行了”?!这是皇宫大内的种子,怎么可能会让它“有问题”!”

“一把火烧了才能斩草除根呢。”

我愤恨不平,悔恨自己错误的推断,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刨地里。

狗太监玩味地捏起一把枯苗,戏谑道:

“种子不行,就是不行了!但又重发新芽了。这代表了什么呢?”

“代表被换了新的种子,不是原来那个了。”

他照例丢下话头就走了。但走出几步又折返了,突然恶霸霸地说道:

“最近就在这里好好种花,不识规矩到处躲懒,就拉你去喂狗。”

“中宫最恶的狗,养在假山洞里,再去,就咬死你!”

莲池边的假山,是中宫最僻静的所在。

假山洞里有恶犬?

我偏不信。

傍晚皇后用间食,吃的是她娘家送来贺喜的江南细点。她浅尝一口后,突然“大发善心”,赏了奴才每人一块。

这种裹了珍珠粉的高级货,御膳房也做不出,大家都欣喜谢恩,小口品尝。

莲生收起自己那块,快手就把我的抢了去。

我见识过的世面何止这种点心,也不与她计较。

月黑风高夜,今天不是我当值。从窗缝里,我看见一团朦胧的灯光,从皇后寝殿飘出。

其他宫女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我披衣起床,跟了上去。

经过莲生身边,我不慎踩了她一脚。她含糊嘟哝一下,却没有醒来。

我轻手轻脚地跟着那团灯光,看它直往莲池方向而去。云散月现的瞬间,看清了是皇后独自一人,提灯而行。

我只敢不远不近地跟着。在假山附近,人与灯就突然消失了。

想起白天狗太监小德子的话,我坚定地朝假山洞里摸了进去。

白天看来不过三丈径深的山洞,几步就走到了尽头,我寻摸石壁,在一块大石后摸到一处机关,纹路以五行八卦排布。

这难不倒我。

中宫居坤位,按着塾师教过我的机关术,我略一盘算,径直找到坤卦处按了下去。

一道石门应而开。

我继续摸着洞壁前行,数着自己的脚步,竟又前行了十丈有余。

光线越走越亮,直到前方出现一间石室。室内绣床锦被,垂缦纱帘,墙上还挂着几幅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每回皇上留宿时就会有的异香,也充斥在这间石室里。

我记起,过去溜到青楼与小雏妓玩耍时也闻到过,是可令男子兴奋的催情香。

没想到大内中宫也有这下三流的玩意。

此刻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已倒伏在地,皇后踢踢他,已全没反应,死得透透的。这才发出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

“哎,秋风凉,绢扇藏。你一早也知道是今日的下场。”

“不过你儿子将来会是一国之君,我们欢好一场,这天大的恩赐,你也是不冤了的。”

借种怀孕,原来如此。

我隐身于一架屏风后,大气也不敢喘。透过屏风上的镂空,我看见那男尸右肩上,有一个眼熟的印记。

八道血痕交织,像八卦,像雪花。

和白狐皮上的破损纹路是一样的。

我心急,想再看真切一些,不防发出了响动。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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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3 1:3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