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秦墨辞的小青梅和继母，给了我一千万，让我打掉孩子离开他。

我同意了，秦墨辞在手术室外哭喊到几度昏厥，说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五年后，我终于在他和小青梅的订婚派对上再见到了他。

他西装革履，慵懒地吐着烟圈：“当初是我年少不懂事，爱上了捞女而已。”

可他不知道，我用那一千万买通了妇产科大夫。

我们的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了。

而我，也该讨回一切了。

……

订婚派对。

“要不是当初阿辞在叶理那个女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你们早就该结婚了。”

说话的是秦墨辞的发小周吟。

听到我的名字，秦墨辞面色如常，手指开始缓缓无意识地敲打桌面。

沈凝一顿，接着淡然地捻起一张纸巾，擦嘴的动作十分优雅。

“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提她了吧，当年她可是在墨辞命悬一线的时候敲诈了秦家一千万，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打了。”

她微微转眼观察了一下秦墨辞，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

“如果当时，墨辞真的没救回来，她甚至一点念想都不想留。”

“太狠心了，”周吟恨恨道：“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觉得，这女人是个狠角色。”

秦墨辞手指停了下来，眸光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

“是我年少不懂事爱上了捞女而已，重来一次，我不会再给她任何接近我的机会。”

说着，他懒洋洋地张开手臂，揽住了沈凝。

“她连凝凝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正在上菜的我手一抖，盘子应声掉落。

虽然明知他有多恨我，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心底还是弥漫起一阵酸涩。

我赶紧蹲下身去捡破碎的盘子，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众人瞬间没了声音。

我压低了声线：“对不起，我去重新换一个。”

“等等，怎么这么眼熟。”周吟站起身，好奇地朝我走来。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我低着头，转身想走，却被周吟抓住了手腕。

“叶理？我靠，真的是你！”

秦墨辞猛地抬起头，眸光震动。

而沈凝，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只是捏着酒杯的手却用力到指节都已经发白。

秦墨辞眼神如刀，喉结上下翻滚，声音喑哑：“谁准你来的，我未婚妻看见你会不高兴的，滚。”

我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抱歉，我马上消失。”

“不，”沈凝轻启双唇，黑白分明的眼睛似笑非笑看向我。

“你在我和阿辞的订婚派对上打碎了盘子，就这么算了？把你经理喊来。”

“别！”我慌张开口，窘迫地放低了声音：“……会被扣钱的。”

“哦，怕扣钱。”沈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挥，桌面上的葡萄酒应声落地，酒液四溅。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了声音。

打火机咔嚓一声，秦墨辞低头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里，看不清面容。

“叶理，这瓶酒，十万块。”沈凝指着地上碎掉的玻璃碴，“可惜，刚刚被你打碎了。”

我盯着她这张矜贵漂亮的脸，捏紧了拳头，声音颤抖。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凝嘴角弯了起来，眼眸愈发漆黑：“赔钱，或者……”

她将手边吃剩的鱼尾朝我推了推：“赔不起的话，把我剩下的鱼吃掉，也可以。”

我不吃鱼，沈凝知道，秦墨辞也知道。

盘子里的鱼尾已经凉透了，浇汁凝固在鱼肉上，即使食材高端，看上去也黏腻恶心。

我抬眼看向秦墨辞。

他眸色染了霜，正直直地看着我。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嘴角泛起嘲讽。

“我未婚妻说话你没听见吗，看我做什么。”

犹豫片刻，我端起鱼尾，没有筷子，就用手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鱼肉的腥气席卷在唇舌，我控制不住地干呕，呕完再将下一块塞进去。

全场没人说话，只有我吞咽和干呕交替的声音。

周吟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出声，“叶理，你别吃了，差不多就行了。”

“别管她。”秦墨辞吐出一个烟圈，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她自己选的吃鱼。”

沈凝脸上带着笑，眼底满是得意。

我呕红了眼睛，擦擦眼泪继续吃。

鱼尾的刺很多，我猛地咳嗽起来，就快把肺都咳出来。

“是不是卡鱼刺了？”周吟递过来一杯水。

“可……可以了吗。”

我边咳，边艰难开口。

鱼尾还剩一半，秦墨辞的脸已经沉得能滴出水。

沈凝窥视了他一眼，没有继续为难我，嗯了一声。

我冲到卫生间呕吐起来。

吐得昏天黑地，不停地漱口，直到嘴里的鱼腥味终于消失才停下。

“叶理，我劝你别耍小心思。”

沈凝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抱着双臂，冷冷地道。

“当初你打掉他的孩子是事实，拿了钱也是事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你了，你最好不要自取其辱。”

我捧起水洗了一把脸，在镜子里看着满身狼狈的自己，轻声道。

“我没有想法，今天只是一场意外，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转身离开，打开门却差点撞在一个人怀里，是秦墨辞。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我想哭，我抽了抽鼻子：“抱歉。”

秦墨辞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别误会，我只是来陪我未婚妻。”

我垂下眼眸，向后厨走去。

身后传来秦墨辞温柔的声音：“凝凝，我一会儿我和周吟去趟公司，你先回家。”

后厨。

“上班赚钱的常见，倒搭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餐厅经理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沓钱，满脸不解。

我笑了：“如果别人问起我，你怎么说？”

餐厅经理飞快答道：“你缺钱所以来做了一天兼职，坚决不提你倒贴上班。”

我满意地点点头，伸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秦墨辞的库里南车灯正亮着。

我换下了工作服，背上破旧的包包出门了。

晚秋的风很凉，我紧了紧衣服，慢慢往家走。

上公交的时候，在汽车后视镜里，我看到了慢速跟在不远处的库里南。

我勾起嘴角，上车后拨通了周吟的电话。

“谢谢你今天愿意配合我。”

电话那头的周吟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阿辞能幸福，至于怎么选，就看他自己了。”

“嗯。”

他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

我沉吟片刻，轻声道：“以后再说吧。”

五年了，物是人非，竟有些不敢开口。

我怕即使他知道了全部，也不要我了。

这张牌，我要留在最后再打。

周吟无奈：“搞不懂你……鱼刺咳出去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笑了笑：“没有鱼刺，我装的。”

“……”

我只是不想再吃那剩下的半个鱼尾了。

下车后，我故意放慢脚步，偶尔停下锤一锤小腿肚。

城中村的小巷子很黑，就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我脚腕一扭，摔在地上的前一秒，一个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我。

秦墨辞的声音响起，低沉的声线里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怒意。

“你不是拿了一千万吗？你不是打掉了拖油瓶吗？”

他的大手狠狠捏着我的胳膊，红着眼质问我。

“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为什么没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秦墨辞是秦氏集团的公子，却与我这个普通女孩相恋了。

秦夫人沈青很不喜欢我，她是秦墨辞的继母，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把自家侄女沈凝嫁给秦墨辞。

我理解她，她没有孩子，怕秦墨辞得势后，在秦家无法安身，就想把秦家和沈家深度绑定，维护自己的地位。

理解归理解，可她的地位，关我什么事？

沈青没少跟老秦总吹枕边风，让老秦总以继承集团为筹码，逼迫秦墨辞和我分手。

“十个秦氏，也比不上一个你。”

那时的秦墨辞爱我入骨，他发狠地抱着我索取：“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

因为有他的爱，在沈青想要用钱收买我，用秦墨辞的前途威胁我的时候，我向来毫不打怵。

“秦夫人，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劝劝你儿子，只要他说分手，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从小金枝玉叶的秦墨辞，在为了我与家族对抗的那两年，大概吃了这辈子最多的苦。

他跟我挤在奶奶留给我的小房子里，一个大少爷，学会了烧一手好菜。

靠着自己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他兴奋地带我去了以前他从来不屑去的小商场，给我买了一条鹅黄色连衣裙。

“小叶子，就算不继承家业，我也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意外怀孕了，但秦家依然不接受我。

为了领证，秦墨辞回家偷户口本，却再也没回来。

我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没有等到秦墨辞，却等来了沈凝的电话。

“叶理，阿辞他晕倒在了别墅门口，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秦墨辞已经换上了病号服，正在接受各种检查。

“阿辞脑子里长了个瘤，情况很复杂，目前只有沈家的医疗资源能救他。”

沈青昂着头，递给了我一个信封。

“卡里有一千万，拿着钱，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离开他，沈家就出手救他。”

沈凝坐在沈青身边，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如果你还是固执地不肯放弃，那你恐怕要准备为他收尸了。毕竟……”

她虽然在微笑，但漆黑的瞳孔里却藏着浓烈的寒意。

“我没有理由去救别人的老公。”

极度的悲伤和无助，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

沈青不是秦墨辞的亲生母亲，她是真的能看着他去死。

而沈凝虽然喜欢秦墨辞，但这个精致利己的大小姐究竟能为他做多少，我不敢赌。

爱他的前提，是他得活着。

我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主动找到了沈青和沈凝，拿走了银行卡。

她们给我安排打胎的地方，正是秦墨辞住的医院。

那天，她们特意让秦墨辞来“送”我进手术室。

“小叶子，别伤害我们的孩子！你忘了，我们说好了，任何时候都是彼此最重要的！”

秦墨辞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短短几天没见，他已经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头上，胳膊上，到处都是检查后包扎的痕迹。

我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紧紧攥着床单，忍着想要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旁边的沈凝一直在对我使眼色，我按下情绪，冷着脸，语气讥诮。

“秦墨辞，你快死了，如果真的爱我，你怎么能忍心拖累我。”

“一个遗腹子，拖油瓶而已。”

“本来以为跟你在一起能有花不完的钱，没想到还是没熬出头。”

秦墨辞脸色惨白，像断了线的木偶，愣愣地看着我。

半晌后，他伸出已经抖得不像样子的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我嫌弃地转过了头。

“他……他们说，你收了一千万，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脆弱得好像吹一口气就会碎掉。

“嗯，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总不能人财两空。”

我语气平静，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头一路刻下迸溅出血珠的伤痕。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听到他崩溃的哭喊，犹如被困住的野兽。

他们谁都不知道，沈青给我的那一千万，我用来收买了给我做手术的医生。

半年后，我隐姓埋名，在一个海边小城独自生下了秦墨辞的女儿。

一开始的日子还是很苦的，但我后来连载的漫画火了，赚了不少钱。

不久前，新闻说秦墨辞和沈凝婚期将至，我终于确定，秦墨辞当年的病，已经彻底治好了。

我也该回来了。

秦墨辞贴得很近，我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但肌肤上传过来的属于他的体温，还是让我的心软了下来一瞬。

“那一千万呢，你这么快就挥霍没了？”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凌厉地审视着我。

我对上他的眼眸：“嗯，我生了个孩子，花了一千万。”

秦墨辞愣了愣，半晌后开口问道：“孩子……病了？”

我摇摇头：“孩子没病，孩子奶奶有病。”

他绷紧下颌，放开了我的胳膊，自嘲地轻笑起来。

“就那么爱他？你离开我，就为了过这样的日子是吗。”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爱沈凝吗？”

秦墨辞双眸微微一闪：“嗯。”

“有多爱？”

“当初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爱她。”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目光紧紧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

我转身打算上楼，回头问他。

“你要上去看看我女儿吗，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