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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女儿拿影后那天，在颁奖典礼上热泪盈眶。
“我必须要感谢一个人，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就是我的妈妈——”
我在电视机前同他一样激动。
下一秒心脏却空了拍。
“郑云心！”
可我不是郑云心。
郑云心，是我老公年轻时候的初恋情人。
……
我有些不明白小嘉的发言。
“小嘉在说什么呢？她怎么能在获奖感言上造这种谣？”
我第一时间扭头，望向身侧陪我一起看电视的丈夫江司勉。
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女儿，喊了别人妈，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愤怒？是失望？
可于我而言，我甚至已经麻木了。
女儿从小就长得漂亮，五岁那年就被发掘去做童星。
可我长相普通，因为这个原因，老公不让我对外说自己是小嘉的妈妈。
“小嘉跟你长得不像，以后被人说是整容女怎么办？别对小嘉今后的事业有影响。”
为了女儿的前途，我忍了。
女儿的母亲成了神秘人，但江司勉给女儿买的营销号都说，她的生母是个绝世大美人。
我听了都惭愧，让江司勉撤掉热搜。
江司勉却一本正经。
“在我心里，你就是绝世大美人。”
我很享受这样的甜言蜜语。
只是从那之后起，女儿跟我逐渐疏远。
再长大些，她甚至已经在私底下都不叫我妈了。
我表达过自己的情绪，可她只是说。
“我是怕日常叫妈叫惯了，到某些公开场合，我会忍不住。”
江司勉劝我忍忍，女儿也做出保证。
“等我功成名就，拿到影后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向所有人说出来，我妈是一个多好的妈妈！”
我盼了五年。
终于盼到争气的女儿，成为了年纪最小的影后。
她却在台上，以女儿的身份，感谢了我曾经的情敌。
郑云心。
“江司勉，你说话啊，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司勉坐在我身侧，沉默不语。
郑云心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
她是江司勉的初恋情人，也是大众视野里的著名设计师，在时尚圈有领衔地位。
也是被营销得最多的，小嘉的神秘母亲。
我表达过介意，可江司勉轻易说服了我。
“只是营销手段，在给江羽嘉铺路呢。”
而现在，他也跟以往一样轻描淡写。
“媒体就爱看这种，这些年你不已经习惯了吗？”
以前的一切我都能忍。
可盼了这么久，盼来的是这个结果，我没法再忍下去了。
“可我才是她妈！这对我公平吗？！”
“你是不是还跟郑云心有联系？你们私下已经见过面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对。
如果不是串通好的，在通稿满天飞的时候，郑云心怎么会不出来澄清呢？
她毕竟也是个名人啊。
无能为力的气愤占据了大脑，眼眶迅速涌现热意，我抄起手边的抱枕往他砸了过去。
“说话啊！”
那抱枕却被带着更大的力道砸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郑云心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国了，你不知道吗？别乱给我扣屎盆子！”
江司勉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可有些人的反应越大，就说明他越心虚。
“你把郑云心的手机号给我，我自己去问问她！”
他皱紧了眉，不耐烦地拍开我的手。
“别在这发疯！想当明星妈想疯了是吧？！”
“小嘉本来就不是你的江羽嘉！她亲妈就是郑云心！你满意了吧！”
说完他不顾我的惊愕，摔门而去。
像是在怕我追问什么。
留下我在原地发呆。
怎么可能呢？
我亲眼看着我的小嘉从我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他怎么能说小嘉不是我的女儿呢？
我不信。
就算在这些年里，女儿和江司勉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过郑云心有多好。
在事业上受到挫折，女儿也会向我抱怨。
“要是我妈真是郑云心就好了，那些人一定不敢为难我！”
可我是个正常人。
除了对帮不上小嘉的愧疚，还有愤怒。
那是我第一次向他们翻脸，要离婚。
是小嘉哭着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在我面前不提这个名字，我才打消了念头。
她怎么可能是郑云心的女儿呢？
小嘉出世那天，那家医院只有我一个人生产，完全没有抱错的可能。
是江司勉在说气话。
我愤怒地拨通小嘉的电话，却在嘟嘟声后，提示暂时无人接听。
小嘉一夜没回我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女儿的公司。
“麻烦找一下江羽嘉，我是她妈妈。”
前台闻言，抬眼斜了我一眼。
“这里一天要来好几个影后的妈妈粉，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回去吧，我不找人撵你了。”
我心下着急。
“我不是她的妈妈粉，我是她亲妈！”
“亲妈？我们小嘉老师的亲妈是国际著名设计师，郑云心老师！昨天颁奖典礼上都公开了，你没看昨天的热搜吗？”
前台的一席话，让我浑身的燥热都冷却了。
什么热搜？
“行了，没其他事就别在这碰瓷！”
我往后退了几步，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条热搜推送。
“小影后一家人生活照曝光！神秘妈妈真的好美！”
我看了那条热搜，很久都没有勇气用手指把它点开。
这个形容词，一看说的就不是我。
而那排在首图的生活照，里面的三个人，俨然就是江羽嘉，江司勉和郑云心。
可那张照片，明明是我用手机拍的，我们一家人的合照。
这是AI换脸。
我像是找到了破绽，用手机调出原图，又冲到前台面前。
“你看，你看！这才是原图！我真是她妈！”
前台看了一眼，表情始终冷淡。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就是拿软件AI换脸一下吗？要是这都能作为证据，我还能说我是彭于晏老婆呢！”
“你把江羽嘉给我喊下来！让她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她妈！”
前台也恼怒了。
“那么大个明星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吗？你再在这儿纠缠不休我可要叫保安了。！”
我们坚持不下之际，女儿的经纪人来了。
“这不是赵姐吗？哎哟，这是小嘉以前的助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跟我上去说吧。”
我成功被带上了楼。
女儿的经纪人给我带到了女儿的休息室后，懂事的关上了门。
“小嘉，最近好吗？”
话说出来我都想笑，我跟自己的女儿居然能客气成这样。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赵姨，我就坦白跟你说吧，我不是你的女儿。”
“我妈是郑云心。”
我不明白。
我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不解地问她。
“这里没人啊，小嘉，你这是演给谁看呢？”
“我没演，这些年来是我爸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但我的确不是你的亲江羽嘉。”
这话像一道雷劈在了我的脑门上。
“怎么可能呢？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眼睁睁看着你爬出来的呀！”
虽然我的女儿是试管婴儿，可我生她的时候也费了一番不小的力气。
这十几年来，我也一直很爱她。
所以我才不能接受，她对我不亲。
江羽嘉看着我的眼神有亏欠，有怜悯，有同情。
“我爸瞒着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当时试管婴儿放进去的受精卵，用的卵子就不是你的，赵姨。”
“我妈是郑云心，我已经跟她做过亲子鉴定了。而你……”
她似乎有些不能说出后面的话，可还是说了。
“充其量只是借了个肚子。”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
女儿的经纪人把我送了回去，从后门走的。
“小嘉还在事业上升期，身上不能有一点污点。”
我恍惚着点头，接受了自己是个污点的事实。
我不是小嘉的妈妈？
我生她养她十六年，她扭头告诉我，我不是她妈？
可直到我跟江司勉面对面对峙，他拿出那份女儿跟我的亲子报告书的时候，我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非亲缘关系。
“当时为什么做试管婴儿？就是因为你的卵子活力差，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活性了。”
“我不想你伤心，是我让医生去把我跟云心当年的受精卵取出来的。”
是善意的欺骗吗？
还是他年少愿望的实现呢？
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算，去储存了自己的DNA。
盼望着有一天，他们的爱情结晶会出现。
多浪漫啊。
是出现了。
出现在，他们规划的未来里，本不应该有的我的肚子里。
当时为了给这个家省钱，就连那家诊所也不是什么正规医院。
一环扣一环，造成了江司勉对我的欺骗。
我一夜没合眼。
把江司勉锁在门外之前，我放下了狠话。
“这件事情我不会就这么轻轻放下的，我要告那个诊所告那个创始人，告得他倾家荡产！”
我回老家疯狂翻找，企图找到当年手术的诊所消息。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份报告书时，那家诊所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倒闭了。
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被蒙骗了十几年。
最后还要成为污点。
于是用了因为经常帮江羽嘉反黑，而变得最熟悉的舆软件发帖。
“懵懂借肚！诊所把别人的孩子放到了我的子宫里怎么办？”
或许是事件太过离奇，又或许是我的遭遇，太让人共情。
这个帖子，收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和热议。
“告他！一定要拿起法律的武器！”
“天啊被老公骗了这么多年，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是我都窒息了！”
可我的动作，被江羽嘉第一时间知道了。
发帖维权的第七个小时，江羽嘉给我打来了电话。
这是她近三年来，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欣喜接起，却听见她那边冷淡的言语。
“我建议你适可而止，如果牵扯到我，损坏我的名声，我们公司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她不需要我的回应，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江羽嘉只是有些年轻人的叛逆，所以跟我没有那么亲。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把我当过妈妈。
只是照顾她饮食起居，甚至她成名后都沾染不上她生活的“赵姨”。
所以她可以这样不讲情面地威胁我。
所以她可以忽略我的情绪，一直让我做那个牺牲品。
我不会删帖的。
网上的舆论越演越烈，着急的另有其人。
“江羽嘉今晚要回来吃饭，你做点拿手好菜。”
自从把江司勉赶出去后，我跟江司勉也没再说过话。
这会他却主动跟我搭话。
见我不理他，他又自顾自地开口。
“江羽嘉说得对，真的没必要把事情闹大，闹大了难收场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再见过郑云心了。我对你也没有不忠，这件事的由头，只是不想让你伤心而已。”
可这件事的由头就是不忠。
江羽嘉的亲妈是任何人都可以。
但不能是郑云心。
江羽嘉到家的时候，桌上还没有一道菜。
我没有做饭。
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照顾他们爷俩，硬生生把我拙劣的厨技给锻炼得炉火纯青。
到最后换来了什么？
欺骗，不尊重，眼里没我。
甚至连一个妈妈的角色，都不配得到。
“怎么没做饭？”
以前做好了饭，都盼着今天江羽嘉能够回家吃。
现在是我不想做了。
“你不知道我要回家吃饭吗？”
江羽嘉的语气咄咄逼人，仿佛我做了天大的错事。
江司勉打圆场。
“好了，好了，一会儿咱们点外卖就是了。小嘉，你不是有话要跟你妈说吗？”
江羽嘉又看了我一眼，才在沙发上坐下。
“我就直说了，你那个帖子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我了，对我的名声有很大程度的影响，我希望你把帖子删掉。”
那篇帖子里我虽然没有实名，但差不多的描述已经跟江羽嘉这些年的经历所重合，被人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删。”
她还是没明白，我的委屈和不甘从何而来。
哪怕她叫我一声妈。
哪怕她撒娇两句，我也会继续忍下去的。
可她仍然是冷冰冰的。
“成，那公司要给你发律师函，我可就不拦着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小嘉，好好跟你妈说说，别耍脾气！”
江司勉拽住了她的手，开始唱红脸。
可江羽嘉没配合他。
“她不是我妈！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让我从小就别跟他太亲近，我亲妈另有其人！”
这句话像是扎在心里的冰锥一样，又冷又疼。
虽然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他对我的看法，但这样的局面攻击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痛。
这十几年来，她没有把我当过她妈。
这事情是江司勉一早就告诉了他的。
在江羽嘉的世界里，我可能还是那个强占了她幸福家庭的女人吧。
心又酸又疼，我抬眼望向江司勉。
“一直都是你在给她灌输这种观念是吗？”
从小就告诉一个小孩，你妈不是你妈，你妈另有其人。别对你现在这个妈抱有什么期盼什么感情，最后你亲妈还是会回来的。
那我就算极力讨好，也不可能能打动一个早就把我设为敌人的小孩。
怪不得这些年，就算我对她再好，她也从来不亲近我。
“这很显而易见吧？就算我爸不告诉我，我也会怀疑啊。你长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生得出来我这么漂亮的江羽嘉？”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羽嘉。
这样伤人的话。
她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吗？
“有你这种妈就是丢人，别到处祸害我的名声。你是不是想要钱？多少钱你愿意删帖？”
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像在处理某个不知好歹的黑粉。
江司勉沉默不语，我最终闭上了眼。
“我不会删帖的。去吧，告我去吧。”
说完这句话，心空落落的。
像是把某些重要的部分剔除了。
这样的江羽嘉。
不要也罢。
但我所受的委屈，必须有人给一个说法。
我望向相处了十几年的丈夫。
“江司勉，我要跟你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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