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礼上，丈夫的白月光提出要在吊唁厅，录制她的人生告别视频。

我只是提出反对，她就晕倒在丈夫怀里。

丈夫怒视我：“柠柠都快死了还特意来送奶奶，你还推她？”

“要不是柠柠，你奶奶早死了！”

我想拽开装晕的白月光，却被丈夫推倒在地，腿间鲜血淋漓。

他转头温柔地看她：“柠柠，你没受伤吧？在最后的日子，我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

医生赶到时，白月光毫发无损，而我流产大出血，一尸两命。

再睁眼，我回到半小时前。

苏羽柠正一脸娇柔地问我：

“铮铮姐，我想借用奶奶的灵堂拍个回忆录。”

“你一定不会拒绝我这小小的心愿吧？”

我笑笑，把丈夫的手塞到她怀里。

“来来来，我这个外人，帮你们一家人拍个合照！”

“祝你们今生不能同床共枕，那就同下地狱！”

……

熟悉的话语响起。

我下意识用手护住耸起的肚子，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我竟然重生了。

苏羽柠见我没反应，顿时面露失落，眼圈发红：

“铮铮姐，你知道的，我是个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的人。”

“拍视频也只是想给阿姨，还有漠谦哥和雪菲留下一丝念想而已。”

说着她的呼吸就急促起来，脸色也一瞬间惨白。

程漠谦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怒不可遏地看着我：

“龙铮，柠柠宁愿违背医嘱，偷偷从医院跑出来也要来送奶奶最后一程，你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婆婆不满意我的出身，向来没有好脸色：“柠柠是我的干女儿，就算你给我们程家传宗接代，我也绝不允许你让柠柠受一点委屈！”

“没有柠柠爸爸当年救我们，就程家的今天，更没有顶尖的医疗团队给你奶奶治病。”

“要不是柠柠，你奶奶早死了！”

奚落过后，她转而一脸心疼地对着苏羽柠：

“柠柠，她奶奶的命是我们程家给的，别说只是拍段视频。今天你就是砸了这里，也没人能说不！”

我知道，如果我不同意，就别想让奶奶走得安生。

甚至还会搭上两条命。

可从苏羽柠开口到现在，我分明还一句话都没说。

我闭了闭眼，喉间苦涩难咽。

和程漠谦在一起七年，因为身世差距，我不是没想过放弃。

每次都是他左右调和，又放下身段苦苦挽留，我才忍让坚持。

可这一切都在两个月前变了模样。

他们家接诊了患有胃癌的苏羽柠。

那时我正没日没夜地陪在奶奶的病床前。

奶奶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在我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承诺会照顾我一辈子的男人却失踪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24小时都陪在苏羽柠身边。

想到上一世的下场，我彻底对程家人不抱任何期待。

我走到他们面前，拿出手机：

“来来来，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我这个外人，帮你们拍个合照！”

“祝你们今生不能同床共枕，那就同下地狱！”

2

后一句话，他们忙着照顾苏羽柠，甚至没人听见。

空荡的吊唁厅，只有苏羽柠和程家几人，我再一次孤立无援。

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我打开了摄像头，录下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

“不是想提前和世界告别吗？那怎么能只当着逝者的面，不如开个直播让更多活人看看啊！”

“啊！我不要！”

苏羽柠尖叫着捂住脸，程漠谦反应极快地打掉我的手机，吼道：“你干什么！”

“想要逼死柠柠，去给你奶奶陪葬吗！”

“要死也应该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先去死！”

我心中冷笑，我早就已经死过了。

婆婆也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朝我打来。

就在这时，程雪霏尖叫起来：“柠柠姐晕过去了，快送她回医院！”

我趁机远远扯开和他们的距离，避免导致和上一世一样的后果。

程漠谦还要远远地冲我喊话：“龙铮，要是柠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隔着奶奶的棺材，我冷眼看着另一边程漠谦，他抱起苏羽柠脚步匆匆离开吊唁厅。

身后跟着同样焦急的程家母女。

混乱草草结束。

苏羽柠和上一世一样晕倒了，但我没有受伤。

短短的一个小时，没人知道，我经历了两次人生。

我捡起被程漠谦摔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

屏保是我和他，还有奶奶的合照。

或许是巧合，几道裂痕都在照片中的程漠谦身上，与我们割裂开。

静静躺在棺材中的奶奶依旧慈眉善目。

我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手缓缓抚上肚子，低声问她：“奶奶，我该把他生下来吗？”

奶奶近在咫尺，却再不会帮我出谋划策。

我永远失去了这个世界上的唯一避风港。

料理完奶奶的后事已到下午，车都被开走了，我只能顺着公路往市区走。

一个胸口别着白花的男人突然冒出来，拦住我的去路，神色焦急：

“你能送我回家吗？我迷路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做饭，今天是她生日，我买了花和礼物……”

他胡乱在身上摸索，嘴里不停念叨着礼物，我察觉不对，可为时已晚。

男人举着我的手提包欢欢喜喜地跑远。

水果刀只剩下刀柄露在我耸立的腹部，红色蔓延至身底。

我感受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冰冷。

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两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又归于平静。

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偌大的玩笑。

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在我逃过一劫后，再次设下劫难，只为看蝼蚁如何痛不欲生。

我有些累了。

荒野的风吹动，席卷全身，像是夜半有人为我盖好滑落的被子。只不过一个冰冷，一个温暖。

“乖乖，醒醒，太阳晒屁股喽。”恍惚间仿佛奶奶慈祥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我猛地睁开眼睛。

腰侧嗡嗡阵响，程漠谦打来了电话。

苏羽柠重度昏迷，在医院抢救到现在，其间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程漠谦让我去医院跪在抢救室门口，给苏羽柠认错祈福。

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边的残阳如血，听着耳边的无尽谴责，寻了个间隙虚声打断他。

“程漠谦，三条命，够还你给我加盖的这些罪名了吧。”

程漠谦顿住一瞬，转而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想拿自杀威胁我？”

“龙铮，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

没时间听他废话，我抖着手挂了他的电话，艰难拨通120。

手机滑落在耳边的沙地上。

腹部的抽疼提醒着我，宝宝再一次离开了我。

这样也好，希望他回到天堂能重新选择一对合格的爸爸妈妈。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想起了两年前车祸去世的弟弟。

他从小护着我，没想到还用死亡保护了我最后一次。

两年前，正是因为他的死，婆婆嫌我刚办了白事晦气，将我和程漠谦的婚礼推至现在，更别谈什么提前领证。

如果这次能侥幸活下来，我一定不会再和程漠谦多一丝牵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

脸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龙铮，醒了就别装了。”

“没想到你竟然用孩子的命试图挽回我哥的心。”

“啧啧啧，不愧是最毒妇人心。”

我睁开眼，平静地看着身穿白大褂双手环胸居高临下讽刺我的程雪菲。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嫂子只会是羽柠姐。”

“之前我妈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才容忍你留在我哥身边，现在嘛，”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红唇勾起。

“我劝你打哪来的滚哪去，别再缠着我哥！”

“哦，我差点忘了，你家里人都死绝了，真是个丧门星！”

程雪菲嫌弃地摆摆手，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我充耳不闻，直接按响了呼叫铃。

她来不及阻止，嚷嚷道：“龙铮，你干什么！”

腹部伤口被扯动，简单的一个抬手动作，我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冲她扯了扯嘴角：“投诉。”

“你们医院的医生，医德不佳，辱骂恐吓病人，我要求转院。”

程雪菲不屑一笑，正要说什么，病房门被人拉开，程漠谦黑着一张脸推着苏羽柠进来。

程雪菲不满。

“哥，柠柠姐昨天晚上才出了抢救室，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不许随便下床吗！”

“她非要过来道歉，我怎么劝都不听。”

“柠柠姐有什么错，要不是有人拿着手机乱拍，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柠柠姐不会晕倒，哥的孩子也不会出事。”

“我看怕不是有些人心虚，故意弄这么一场事故，要不然那个精神病怎么不捅别人偏偏捅了她，那刀还不偏不倚扎进了肚子里。”

程雪菲的话就差没指名道姓给我安一个借精生子攀附豪门的罪名。

涉及男性尊严问题，程漠谦终于不再只低头摆弄苏羽柠腿上的毛毯，沉声警告程雪菲：“别乱说话。”

男人幽深的眸光扫向我：“雪菲有一句说得对，龙铮，如果不是你任性，我们不会失去孩子。”

“我来是通知你，我们的婚礼正式取消。”

“太好了哥，你终于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

“好啊。”

我和程雪菲同时开口。

程雪菲高兴地握住苏羽柠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苏羽柠有些害羞地抿唇微微低下头。

我答应得干脆。

还以为程漠谦会大松一口气，却只见他眉头蹙起，周身气压更低，推着轮椅的手鼓起青筋，声音冷得冻人。

“妈现在对你非常不满意，住院这段时间你安分一点，别再搞事情，影响到柠柠的身体，我们……”

“漠谦哥，铮铮姐没了奶奶又没了孩子，身体和精神肯定都备受打击，你别再说她了。”

苏羽柠轻声打断程漠谦的话，用手滚动轮子靠近病床。

“铮铮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

“但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想把漠谦哥从你身边抢走。”

“我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陪在最亲近的人身边而已。”

苏羽柠举着右手发誓，声音柔柔弱弱还带着哭腔，像是强忍着莫大的委屈，轻易就能激发起人的保护欲。

“柠柠，你和她解释这些干什么！”

程家兄妹看着我的目光纷纷带了谴责，而背对着他们的苏羽柠却是满脸得逞的笑意。

她想激怒我，看我歇斯底里，或者直接失控，彻底让程漠谦厌恶我。

可惜，要让她的算盘落空了。

我特别平静地问她：“看到我遭受的这一切，你很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