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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男友宋延是特级飞行员。
他说，等他任务回来便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却不想，我等到的竟是他战机坠海，尸骨无存的消息。
所有人都说宋延死了，我不信。
找他，是我五年来唯一能做的与他相关的事情。
他日重逢，他却忘记了我。
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还劝我放手成全，
“既然能忘掉的，想必都是不重要的。”
1
我好像看见宋延了。
那个我爱了十年也“死了”五年的男人。
他穿着我记忆中最喜欢的白衬衫，正站在马路对面微笑着朝我挥手。
“宋延！”
我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我感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视线模糊中，我看到他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我颤着手想要触碰他，却看见他一把抱起摔在我身边的女孩，
“若兮！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他焦急询问，眼里满是心疼和紧张。
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心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摔得稀巴烂，疼得无法呼吸。
我的宋延，他怎么会……怎么会丢下我去抱另外一个女孩？
一口鲜血涌出，意识消散前，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温柔的声音，
“初初，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再次睁眼是白色的病房，手背上插着输液针。
大脑宕机了一瞬，才想起自己发生车祸。
对，宋延，宋延还活着。
我要去找他。
挣扎着想要起身，四肢百骸的疼痛钻心而来，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似的，让我冷汗直冒。
“你醒了？”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
我侧头望去，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孩躺在我隔壁床，手臂上还打着绷带。
“姐姐，宋延是你男朋友的名字吗？你昏迷时喊了他一百多次。”
她看着我，眼底含笑。
“说来也巧，我男朋友叫阿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喊他呢。”
“是吗，那可真巧啊……”
我垂下眼睑，声音很轻很淡。
一定是我太想念宋延了，思念成疾，看花眼了。
宋延爱我入骨，他的世界除了我就是飞行。
危急时刻，他绝不会抛下我去抱别的女人。
“姐姐，你男朋友呢，你在这儿昏迷了两天怎么都不来看你？”
“他……”
我刚吐出一个字，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肩宽腿长，轮廓硬朗的男人拧着保温盒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只觉脑袋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我死死盯着他，直到他眉骨上的那道伤疤与记忆里的重合，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宋……宋延。”
我几乎喊不清他的名字，视线被泪水模糊，却依然贪婪地盯着他。
生怕一眨眼，他又会消失不见。
然而他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绕过我的床位径直走到那个女孩身边，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炖了汤。”
他语气宠溺至极。
女孩朝他甜甜一笑，
“阿延哥炖的汤最好喝了。”
我的心像被一把利剑刺中，痛意急速蔓延至全身。
宋延他……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2
宋延坐到女孩床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舀起一勺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又用唇瓣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再递到女孩唇边。
女孩喝完仰起头，眉眼弯弯地冲着他笑。
而宋延也望着她，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曾经发过一次胃病，宋延担心坏了，为了给我养胃，他偷偷报了一个厨艺班，写满了一本子有关肠胃饮食调理的笔记。
他说，以后每天都要为我洗手做汤羹。
他还说，他要在能对我好的时间里拼命地对我好，并不是要我感动，就是单纯地想把他最真挚的爱全都给我。
可现在，我却亲眼看见他把曾经对我的好悉数转移到另外一个女孩身上。
眼前的人明明是宋延，可却不是我的阿延。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俩人身上，定格成画。
宋延爱一个人的眼神，我太熟悉了。
从前，这样的眼神只属于我。
许是感觉到我的目光太过炙热，他拧起眉头看向我，声音客气又疏离，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我张了张嘴，喉间酸涩难忍。
过了良久，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破碎的声音，
“我是姜初啊，你不记得我了？”
“姜初？”
他喃喃重复着我的名字。
我眸光一亮，期盼他能想起这个他喊了十多年的名字。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我男朋友失忆了，从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你是我男朋友的朋友吗？”
女孩扭头盯着我问道，眼底带着一丝敌意和紧张。
宋延也看着我，拿着碗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就好像我是一个即将棒打鸳鸯的恶人。
我曾和宋延看过一部有关失忆的虐恋电影。
当时我还笑着问他：
“如果你失忆了，忘了我怎么办？”
他紧紧环住我腰，咬了下我的耳朵，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
一语成谶，他不但忘了我，还爱上了别人。
我越想心越疼，深吸一口气说道：
“他不是我的朋友。”
俩人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而是我的未婚夫。”
后半句话说完，宋延手中的汤碗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女孩拉了拉宋延的手，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阿延哥，她如果说的是真的……”
“没有如果，傻若兮，不要瞎想。”
宋延握住她的小手，语气坚定，而看向我时，目光瞬间变得冷漠警惕。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请你也不要乱说。”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我是姜初，你的初初啊！”
我泣不成声，拼命地想要唤醒他的记忆，
“你曾在一万米的高空向我求婚，你还说等你回来便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够了！”
宋延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延哥就是你的未婚夫，我……我这就离开！”
女孩眼圈通红地说着，便推开宋延，踉踉跄跄地朝病房外跑去。
宋延嫌恶地扫了我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管下床去追，脚刚落地，却因身体太过虚弱，整个人重重摔在地板上。
眼泪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我趴在地上像条被人抛弃的小狗，忍不住放声大哭。
护士听到动静赶来，赶紧将我搀扶起来。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住她的衣袖，哭求：
“宋延走了，他走了。求你带我去找好不好？”
护士忙将我扶上病床，安抚道：
“小姐，他东西还在呢，等下就回来了哈。”
3
病房门口的冷风吹了一夜，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只有彻骨的绝望，像藤蔓一样，将我紧紧缠绕。
若不是手里还攥着他们遗留的保温盒，我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初初，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闺蜜白薇的声音将我从悲痛中拉扯回来。
我失神地抬起头，看见她焦急关切的脸庞，
“薇薇，我看见宋延了，他还活着。”
薇薇听完事情经过后，气愤得直跺脚，
“你苦苦找了他五年，还把他奶奶当亲奶奶照顾着，他怎么可以忘记你爱上别人？”
“初初，你打算怎么办？你难道要放弃吗？”
宋延出事后，我一直过着漫长且暗无天日的日子。
所有人都说宋延死了。
我不信。
我发疯似的找他，甚至患上了重度抑郁，要依靠药物才能睡着。
爱他这件事早就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放弃他如同抽我筋扒我皮，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苦涩就着眼泪吞下。
“薇薇，如果有一天他恢复记忆，知道我放弃了他，没有坚持，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住院期间，我查到了他们现在的地址。
出院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
薇薇说要陪我去，我拒绝了。
出租车停在海边小院前，我付了车钱，开门下车。
4
院子门口挂着有一排贝壳做的风铃，我轻轻推开，发出清脆的声响。
院子很大，里面种满了蔷薇，几只小猫匍匐花下，正准备扑蝶。
高台上，两张摇椅并排放着，面朝大海。
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这些场景都是我和宋延曾经畅想过的。
可如今，女主角却换作了别人。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林若兮拿着喷水壶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我，脸色顿时一沉，
她穿着宋延的白衬衫，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眼底是深深的敌意。
我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来自然是带他回家。”
“回家？这里就是他的家！”
她把水壶往边上一放，有恃无恐道：
“我告诉你，阿延哥已经忘了你，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心里很清楚，他只是暂时性失忆，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到时候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小偷。”
林若兮气得脸色发白，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我把他从海里救上来，陪他熬过最艰难的日子。他忘了你，证明你们有缘无分，我和他才是命中注定！”
“很感谢你救了我的未婚夫，我会补偿你。不过你救他之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警局报案？收留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在家里，是别有居心吗？”
林若兮一噎，只一双泛红的眼睛愤愤地瞪着我。
“她能有什么居心？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欺负若兮。”
宋延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将她护在身后，眼色冷厉地看向我。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宋延，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心中的痛意，从包里拿出他的身份证和飞行证放在他的面前。
“宋延，你是一名特级飞行员，你的战友，你唯一的奶奶，他们都在等你。”
他仔细检查完证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身后的林若兮。
林若兮死死咬着下唇，眼里噙满了泪花。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嗓音低沉沙哑。
“好，我跟你回去。”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股酸涩取代。
他走到林若兮面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这一幕，和五年前他离开时何其相似。
那时，他也是这样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说等我回来。
5
在北城的高铁出站口，我看到了宋延的战友们。
他们穿着笔挺的制服，手里捧着鲜花，笑容满面，
“宋延！”
“欢迎回来！”
宋延愣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眶。
宋延最好的兄弟顾帆跑来，一把捶在宋延的肩膀上。
“好小子！我们都以为你光荣牺牲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宋延吃痛地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久违的笑容，
“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要不是嫂子没有放弃，满世界找你，我们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好兄弟。”
顾帆用手肘撞了撞宋延的胳膊，
“你现在人也回来了，什么时候办喜酒啊？我这伴郎都等成老伴郎了。”
宋延的身体明显一僵，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殆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延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和姜初……我们……”
“日子定了，我们自然会通知大家的。”
我强忍着心酸，接过话头。
宋延失忆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
我多想他能立即宣布“我们马上就结婚！”。
可我知道，这不现实。
他的心现在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着。
和战友道别后，我带着宋延回到我们曾经的家。
屋里的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家具摆设，甚至连墙上的那张全家福都没有变。
奶奶坐在轮椅上，正在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来。
当她看到宋延的那一瞬间，浑浊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泪水。
“小延……我的小延，你终于回来了。”
宋延双膝一弯，跪倒在奶奶面前，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奶奶抚摸着他的头，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把这五年来的担忧和思念都倾注在这句话里。
我站在一旁，也跟着泪流满面。
感动之余，心中的痛意也在撕扯着悄然蔓延。
亲情血脉，职业使命，都能让他动容。
可唯独对我，他没有丝毫印象，甚至心生厌恶。
“小延啊，奶奶老了，身体也不好，如果在有生之年能看见你和初初结婚，奶奶也走得安心。”
奶奶是宋延唯一的亲人，宋延出事后，我便把奶奶接到身边照顾，帮他尽孝。
宋延为难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转头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如同我此刻破碎滴血的心。
晚饭后，奶奶吃了药睡下。
我把我们曾经的照片、日记、礼物，还有聊天记录都拿给宋延看。
6
遇见宋延的那年，我十六岁。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我帮妈妈收完摊，准备回家，路过街角的时候，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从他单薄的衣衫可以看出，他已经在这里淋了很久的雨。
我看了眼手里那两个没卖完的肉包子，撑着雨伞跑过去，把包子往他面前一递，
“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他愣了一下，接过包子，一句话也没说。
看他可怜，我又把雨伞给他留下了。
几天后，班里来了一位插班生。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鼻挺薄唇，模样俊朗，浑身却散发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之后，我总发现有一道视线锁定在我身上。
他的座位从一组换到二组，再换到我的隔壁。
不仅如此，我的课桌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
一开始，我很排斥。
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让妈妈余生享福，更不想和他这样的不良少年扯上关系。
我警告他不要再盯着我看，也不要给我送东西。
他却只是扯出一个无辜的笑容，给我递来一张纸条问我明天想吃什么。
少年炽热的心真的让人难以抗拒。
我从看也不看地撕掉，到后来回复一个字，两个字……一行字。
我和他约定，如果考上同一所大学，就答应跟他交往。
从此，他翻起崭新的课本，课间都在刷题，跟我请教错题，硬生生从年级倒数挤进年级前五十。
我永远记得，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
他激动着抱着我转圈，天旋地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他。
也是那天，我知道了当初我送包子的那个少年就是他。
他告诉我，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
父母殉职，一夕之间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被送到县城跟着奶奶生活。
他说，遇上我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这条白裙子是十八岁的时候，我不过在杂志上多看了两眼，你就打了一个暑假的工，偷偷送给我当生日礼物……”
宋延看着听着，神情却平静得如一摊死水，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这是你用飞机零件给我做的真爱戒指，上面还刻着我们的名字，说等结婚那天你亲自给我戴上……”
宋延接过戒指，草草地扫了一眼。
“姜初，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奶奶的照顾，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一定会补偿你，可除了感激，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
宋延的声音很轻，却像千斤巨石一般压在我的心头。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抓住他的手，紧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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