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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解剖的第一人就是齐昀的爸爸
我毕业后，解剖的第一人就是齐昀的爸爸。
二十岁的齐昀在我解剖的边上哭得厉害。
解剖结束时，我有些心疼，安慰他会好的。
七年后，我和他结婚了。
可他从不碰我，哪怕我主动。
直到那天，我在闹事的人群中看到了齐昀。
他牵着小青梅的手，猩红了眼，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大声吼着我。
“她都说了不要解剖她爸了，你有解剖癖吗？”
他轻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泪，恶狠狠地对我说。
“一想到你之前解剖过我爸，我就觉得恶心。”
“这些年，我不碰你的原因，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
那一刻，我坠入冰窟。
……
刚入职的小助理说门口有人在闹事。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看到了齐昀。
愣怔了几秒。
明明早上他跟我说这周要小组汇报，很忙，不能陪我回家看我妈。
可现在他出现在了这里。
秦蓉一看到我便扑上来问，“我爸呢……你把我爸怎么样了？”
我回了回神，“初步判断已经出来了，家属不要着急。”
她脸色刷白，连连后退了几步，指着我，“你把我爸给解剖了……”
我刚想解释，却被齐昀打断。
他大声吼着我，“她都说了不想解剖她爸了，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你听不懂人话？”
我惊讶地抬头。
他从未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
边上的群众越围越多。
齐昀正说在气头上，“我当年也曾这样乞求你不要解剖我爸，可你还是做了。”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碰你吗？”
“一想到你曾经解剖过我爸的尸体，我就觉得你好恶心。”
“当年，要不是你。我爸不会死无全尸。”
我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身子冷得厉害。
人群中传出一阵哗然，就连同事都纷纷侧目。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下去拉着他的手好声劝他。
“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好吗？”
可他气势汹汹地甩开我的手。
“我跟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牵着秦蓉的手，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的注意力，久久地停留在他们十指交缠的手上。
七年前我刚毕业，面对的第一个死者就是齐昀的爸爸。
第一次见到齐昀的时候，他哭得厉害。
我有些动容。
看得出来他和他爸爸关系很好。
我说，“不要哭了，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他突然转过身子，“你能不能……不要解剖我爸？”
我有些不解。
“难道你不想查明真相？”
他红了眼睛，“前年我爸就体检出来心脏出了问题，只是他舍不得花钱买药。我知道，他都是为了给我攒几千块学费…都是我，是我拖累了我爸……”
“可以不要解剖吗？我只想我爸好好地入土……求你了。”
我心头划过一丝怜悯，但还是说。
“我决定不了的。”
他给我跪下，“你能不能帮我向你们领导多说一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证据不足，估计很难驳回流程。
我叹气着摇了摇头。
……
自那件事情之后，我便格外留心这件事情的进展。
几天后，齐昀来拿报告。
证实他爸爸的死亡原因是心肌梗死。
工地里赔了一笔钱给他和他妈妈。
我去过他们家。
家徒四壁。
但好在齐昀成绩很好，算是勤奋挂的。
我动了恻隐之心，私下资助他读书。
一来二去。
我对他逐渐产生了少女的心思。
眼看着他大学毕业，长成男人模样。
我对他的心意无需遮掩。
他知道的。
我生日那天，刚好赶上一起命案。
我刚从解剖室里出来，身上还挂着死尸酸臭的味道。
他在大门外等着我。
我有些欣喜。
他说，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我心跳得很快，低声地问他，可以当我的男朋友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好。
我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倒是他显得很平静。
我主动伸出手想牵他，他往边上避了避。
“不了吧，我手凉。”
我有些失落，但很快安抚好了自己。
毕竟我的手刚刚接触过尸体呢。
以后可有大把的机会牵手呢。
可我没想到。
这些年，他从未牵过我的手。
也从未碰过我。
新婚夜时，我曾主动过。
但他只是帮我穿上衣服，说太累了。
一起逛街的时候。
他总是与我一前一后。
我失落极了，哭过，也吵过。
但他说，他不喜欢和别人牵手。
而此刻，他那么自然地牵着别人的手。
我很难去想象。
时至今日，我才后知后觉。
他只是不爱牵我的手罢了。
齐昀在快天亮的时候进屋。
我正躺在床上装睡。
他动作很大，丝毫不考虑我是不是在睡觉。
我强忍着怒意，坐起在床上。
“白天的事情，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他松了松领带，眼皮都不抬。
“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像是发了疯似的，光着脚跳下床，死死抓着他的手。
“你对当年的事情心存芥蒂，还娶我做什么？这些年，我在你心里都算什么？仇人吗？”
我泣不成声，不断地摇晃着他。
“为什么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来，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的人也在现场看我笑话…”
白天的时候在人群中，我瞥见最讨厌的女同事正在录视频。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我的手，眼底都是不耐烦。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泼妇样。”
“要不是看在你资助我读书的份上，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我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你娶我，是为了答谢我？”
他神情阴鸷，一字一句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还有，折磨你。”
“当年我那么求你，而你却吝惜跟你们领导提申请。你知道我心里多恨吗？”
我的脸一下子白如青鬼。
心脏处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立刻爆开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
疯狂地把桌上的一切东西扫到了地上。
他心爱的一本书陡然砸落，发出一声巨响。
书里的一张纸掉在了我的脚边。
我颤抖着弯腰捡起。
纸张上写着：【分开的日子里，见书如我。秦蓉。】
我的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
婚后他天天看这本书，我以为他只是喜欢书里的内容。
原来，是在思念故人啊。
齐昀飞快从我手中抢走纸条，小心翼翼放在书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咬牙切齿。
“别动我的书。你的手，不知道摸过了多少死人，也配动我的书？”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换好了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齐昀，我们离婚吧。”
他回过头来，愣怔了一秒。
以往我与他再怎么争吵，从不提离婚。
但很快，他的脸又恢复平静。
“又作死？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秦蓉道歉吧。”
我重复了一次。
“我们离婚吧。”
许是他察觉到我是认真的。
他的脸色一沉。
“行。”
“天天看到你，我都犯恶心。”
他用力摔门而去。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挪回到了房间。
在电脑跟前草拟着离婚协议，我泣不成声。
过往的回忆一股脑地涌上我的脑子，快把我淹没。
我想起我和他结婚那天。
骄阳似火。
司仪宣读着结婚誓言。
我怀揣着一颗真心，满怀期待地说，“我愿意。”
齐昀静静地注视着我，我甚至可以在他的眼里看见我的模样。
我回想起那时候我生日，他给我买了条项链。
我满心欢喜的时候接过，却在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手哭了。
他说他在工地搬了好几天的砖，才终于给我凑够了钱。
痛经的时候，他也会给我把红糖分装在塑料袋子里，叮嘱我一定要泡着喝。
我握着皱皱巴巴的袋子，心中暗喜。
或许我真的等到他也喜欢我的那一天了。
……
我沉溺在那些自以为是深情的时刻。
任凭自己放大每个他对我温暖的细节，以为那是全部。
回想这些年，因为他父母早逝，我对他总是多宽容，多照顾。
他随便的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给自己花钱抠抠搜搜，可给他花钱，我从来眼睛不眨一下。
而这些。
全都换来了一句恶心。
我冷笑了一下，也难怪。
这些年，是我爱他更多，宠得他有恃无恐。
是我亲手把利刃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脑中不断回放着他伤人的话。
每回放一次，就仿佛在心上割一刀。
鲜血淋漓。
我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这些年我的付出，到底不值得。
我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
存在我的手机里。
白天的时候，我还是去公司上班了。
成年人没有婚姻不会怎样。
但没有工作，会饿死。
一整天我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心不在焉。
眼睛一直不断看向手机屏幕。
或许是下贱。
但是我在心里真的很期望，他会跟我道歉，哄哄我，跟我说白天的话都是气话。
脑子里甚至浮现过好几次他和我道歉的画面。
可是越想，我越失落。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也安慰自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可等我硬熬到了下班时间。
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微信上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我前天问他几点回家吃饭。
我的手指往上翻翻。
大段大段的绿色。
而他的回复则很简短。
有时候是个【嗯】，有时候是个【好】，有时候干脆不回了。
办公室的同事都快陆续走光了。
我朝窗外看去。
就连我最讨厌的张蔷，都有男朋友开车来接。
我慢慢地挪动到了楼下。
在楼下等了好久。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而我还等在门口。
等最后一个同事出来的时候，身后办公室的灯火已经彻底暗下。
心里的失落感愈来愈重。
我站在路边打了辆车。
等坐上车的时候，我刷了刷微博。
秦蓉在一分钟前更新了状态。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知道怎么哄我。】
配图他们在摩天轮上，身后是漫天五彩斑斓的烟花。
他的手就这样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
刺痛了我的眼。
失落与不甘的情绪不断在心底翻涌。
我犹豫了好久。
才终于打开跟他的对话框，将那份离婚协议书，点了发送。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时至今日。
我开始逐渐明白了。
明白了我从始至终只是一厢情愿。
也明白了他有多么厌恶我的存在。
我在家里收拾着我的东西。
我在离婚协议上写了，房子给他，车子给我。房子一半的钱他折现给我就好。
这个房间里满是我和他的回忆。
而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连同回忆，连同他。
在我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
门外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齐昀回来了。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停在身后。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冷着声音说。
“想好了？”
我眼皮都没抬。
“嗯。”
他说，“你资助我读书的钱，我会这几天连本带息还给你。”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推着从他身边经过时。
他突然拉着我的手臂。
“你去哪？”
我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
“不关你的事吧。离婚协议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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