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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免费
爱上郑绾是我的宿命。
是她,填补了我少年时代的所有缺失。
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对我的爱,只是转嫁。
在她心底,一直有另一个影子和我重合。
现在,他回来了。
1
我和郑绾的结婚典礼还未开始。
“小绾,是我不对,当初不该放你走。”
陈少卿出现在郑绾面前时,只说了这么一句。
郑绾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她眼中除了泪,是浓到化不开的委屈,字字句句都在倾诉思念。
我懵然地看着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
陈少卿高大英俊,穿着一身白西装。
郑绾娇小美丽,身着纯白嫁衣。
他们天生一对。
我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中紧紧捏着刚拿到手的纯白花束,像等着服务他们的侍从。
郑绾哭够了,终于看到我,她脸色瞬变:“秦......秦川,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强撑着镇静走向她,将花递过去:“你说不喜欢红玫瑰,我去换了白玫瑰。”
随即转了视线,望向还搂着郑绾的陈少卿,明知故问:“这位是?”
郑绾的面色变了又变,几次开口都没发出声音。
陈少卿打量着我,我看着他。
太像。
他和我太像。
再过十年,我大抵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2
我和郑绾,相识在一场不怎么正经的聚会上。
不正经,是因为聚会场地,在一家会所。
客人大多是女性的,那种。
我勤工俭学,靠着出众外貌被选中去做模特,哪里知道是这种性质的“男模”。
可我缺钱,不能甩手走人,便留了下来。
但是,没人点我。
身边的同事一个一个被选走,我站在原地懵然无措。
直到坐在角落里的郑绾,点中了我。
在场的所有客人里,她最美,也最年轻。
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我看着她,说:“秦川。”
郑绾闻声一愣,笑了,又问:“第一天上班?”
我点头,又摇头。
不是第一天上班,只是第一天被客人点中而已。
她笑得更开了,转头问正被一个大姐搂在怀里的张弛:“帅哥,你叫什么?”
张弛乖巧一笑,说:“姐姐好,我叫小羽。”
郑绾笑着,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回我,又问一次:“叫什么名字?”
我认真地盯着她,还是说:“秦川。”
那天,郑绾带走了我。
和她一起来的姐姐们笑她:“哟,小绾,不是说嫌脏,来都不愿意来吗?这怎么还捞一个走?”
郑绾向后撩一下头发,笑得温柔,“就看他顺眼。”
一句顺眼,她养了我五年。
却也不独独是养着。
她填补了我少年时代所有的缺失。
她对我极耐心,也极关心。
她让我感觉到被爱着。
她教我为人处事,教我穿衣打扮,鼓励我去参加比赛,又想办法为我提供资源。
我从一个不正经的男模,变成了真正能走上国际T台的知名模特。
她对外从不说我是她包yǎng的情人。
“这是我的恋人,秦川。”她总这样介绍我。
我们无比契合,无论是哪方面。
她柔婉,我内敛,她用温柔抚平了我所有的不安。
第六年,我主动提出要结束包yǎng合约,她眼底的惊慌让我心疼。
“我要堂堂正正,做你的爱人。”我说。
我单膝跪地,掏出戒指。
“嫁给我好吗?小绾。”我说。
那天,她也哭了。
她哭着点了头,任由我在她无名指套入钻戒。
我终于能够确信又笃定地向别人介绍她:“她是我的爱人,郑绾。”
3
可是在我和她的婚礼当天,在我和她在一起的第7年。
我的爱人郑绾,投入了另一个怀抱。
陈少卿,那个和我极像的人,再一次挖出了我早已深埋心底多年的痛苦记忆。
我捏紧拳盯住他的眼睛,竭力克制着自己。
“成年人在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体面。”这是郑绾曾经教我的话。
我一向都听她的话,因为只有她是真的对我好。
不掺杂质的,纯粹的,只想让我更好的那种,对我好。
可陈少卿,打破了我的克制。
他松开郑绾走向我,冲着我扯起嘴角,像恶魔一样,叫我:“小叔。”
听到陈少卿对我的称呼,郑绾捂紧了嘴巴,眼底尽是慌乱和无措,怔在了原地。
我闭了眼睛,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我无法面对的过去,被他这一句称呼重新翻上了台面。
下一秒,我一拳挥向了陈少卿,“闭嘴!”
郑绾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秦川,你住手!”她惊惶无比,冲着我大吼。
我一向听她的话。
不过两三拳后,我停了手,被陈少卿一脚踹在肚子上。
还是当年的位置,比当年更重的力道。
我被这一脚踹得向后踉跄几步,撞倒了身后摆放着的,我和郑绾的立幅婚纱照。
“砰”的一声。
我却恍然未闻,只直直地盯着郑绾。
因为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少卿哥你还好吗?痛不痛?”
她哭着,抬手想要去抚一下陈少卿被我打出血的嘴角,却又怕他疼,手指虚虚地悬在空中颤着。
她满心满眼,都是陈少卿。
只有陈少卿。
“小绾。”我叫她。
她噙着满眼泪转过头看我,她的表情没来得及转换,还是对陈少卿的担忧。
我捂着侧腹部慢慢起身,剧痛让我几乎难以站立,我却顾不上管。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陈少卿的出现,会让她失态成这样。
她咬着下唇,不回答。
“你不会嫁给我了,对吗?”
我紧紧盯着郑绾的眼睛,轻声问她。
只要她眼中对着我流露出哪怕一丝丝,不舍或者眷恋。
我都会娶她。
我一定会娶她。
可她没有。
她回头望了陈少卿一眼,再回头时,她的表情变了。
她瞪着我,疾言厉色:“秦川,你太混帐了!你凭什么打他!你怎么敢打他!?”
我愣住了。
在一起7年,我从来没见过她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我说过话。
她总是温婉地带着笑,声音柔柔缓缓。
哪怕我做错了事,她也是温和的,她会叹着气,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
我一直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对我生气。
她对我有着无限的包容和耐心。
我以为,那是爱。
可现在我终于看明白,她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
她的爱,从来都不曾属于我。
4
我捂着剧痛不止的腹部,独自打车去了医院。
脾破裂,要手术。
“做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你的家属呢?”医生问我。
我躺在病床上艰难呼吸着,冷汗一层又一层,“医生,我自己签。”
“那怎么行?你这是紧急手术,术后是需要......哎,哎哎哎?快来人来人,病人休克了......”
痛。
太痛了。
医生的话我再也听不清,彻底陷入了无尽黑暗中。
再醒来时,我已经被推入了病房。
床边坐着的,是我曾经在会所的同事张弛,他被我带出来,现在是我的经纪人。
“川哥,你醒了?”他眼睛一亮,凑近我,“疼不疼?需不需要帮你叫医生?”
我看着他的眼睛,嘴唇翕动,问他:“小绾呢?”
在我的通讯录里,小绾占着独立分组,称呼是【爱人】。
医生应该会联系她的吧,我猜。
只要她来,只要她为我来了医院,我依然愿意继续爱她。
哪怕只是来过,我也愿意。
张弛一僵,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盯着他,非要一个答案。
张弛是怕我的,终于松了口:“小绾姐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走不开,让我来照顾你。”
最后一丝期待终于落空,我闭上了眼睛。
张弛讷讷半天,终于没忍住好奇:“川哥,那个男的是谁啊?你和小绾姐到底怎么了?好好的婚礼,怎么就取消了?”
我不想说话,没有回他。
心底浪潮翻涌。
离开陈家的时候,我15岁。
是的,我曾经姓陈,叫陈少安。
而陈少卿,我叫了他十五年哥哥。
他九岁丧母,我的母亲嫁给了他的父亲,一年后生下了我。
若不是那一年,我们名义上共同的父亲,在陈少卿爷爷的葬礼上自杀身亡,或许我和陈少卿,至今都依然兄弟相称。
我们从遗书中知道了真相。
我是我的母亲,和陈少卿的爷爷,偷情的产物。
荒谬又荒唐。
恶心又难堪。
真相被揭穿以后,陈少卿和我大打一架。
我们不知道该去何处宣泄愤怒和不安,我们一样崩溃。
他大我十岁。
可那天,他一句一句,喊我小叔。
我因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羞耻,少年人的羞耻全化成无能的愤怒,我挥着拳,让他闭嘴。
他踹向我的脚也没有收力,一直踹到我吐血。
那天,我被他打进了医院。
我的母亲,一向对陈少卿比对我更好,她对我总是若即若离,一点都不爱我。
她把母爱都给了陈少卿,他们更像亲母子。
可那天,她跪在地上求陈少卿放过我,说她会带我离开陈家。
她说:“都是我的错,但是少卿,少安是无辜的啊,看在这十几年来我对你比亲儿子还好的份上,少卿,你放过少安好不好?”
她真情实意,陈少卿满脸复杂,我终于恍然明悟。
原来所有的爱与不爱,都是伪装。
她怀着对我的保护,和对陈少卿的愧疚,演了这么多年。
可我无法面对她。
我选择独自离开她,和那个让我再也不想扯上关系的家。
至今十年,再也没有回去过。
陈家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包括陈少卿。
他的去留和后续,我再也没有关注过。
我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
以这样的方式。
5
张弛照顾我两天,直到有工作不得不离开,才替我请了护工。
我等了两天,盼了两天。
我想要一个解释,或者哪怕是一句抱歉。
郑绾一条信息都没有发给我。
我以为她不会来了。
可是第三天,我被护工扶着下床活动的时候,她来了。
“秦川......”郑绾扶着病房的门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护工离开了病房,病房里只剩我和她。
我愣在了病房中央。
三天不见,她憔悴了很多。
双眼红通通的,头发也那么乱,我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痛。
她一定也很煎熬吧,我想。
如果现在她对我说抱歉,说还是想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什么也不问就答应她。
只要她愿意。
可是,她没有。
她流着泪看我,微佝偻着背,以乞求的姿势,说:“秦川,求你救救少卿哥,好不好?”
我再次愣住,半晌后哑着声音开了口:“你......来,是为了他?”
“少卿哥生病了啊,秦川,那天你还打了他!你怎么能......”郑绾激动起来,像是要控诉我伤害了陈少卿,却陡然意识到,我也在住院。
她声音一哽,红着眼睛不说话了。
我低头苦笑。
这三天,她大概是一直陪在陈少卿床前吧。
大约,陈少卿真的生了很重的病吧。
我捂着刀口的位置慢慢挪回病床边,坐上去再看向她,“他怎么了?”
郑绾好不容易歇止的眼泪,又流了起来,她泣不成声:“少卿哥,他得了肾病,他要是再不换肾就要死了秦川......”
我和她在一起7年,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
为数不多的几次和眼泪有关的记忆,都是她醉酒后,那么悲伤,却又那么深情地望着我的脸。
她无声地流着眼泪,眼神虚茫茫的没有交点。
她吻着我,一遍一遍和我确认我爱她,一遍一遍让我给她。
那时,我只想要把命都给她。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时的她透过我,在看向谁。
我的心,像被谁紧紧攥在手心里,痛到呼吸都开始不顺畅,可我依然咬着牙,问她:“你......想让我怎么救他?”
见我愿意聊,郑绾激动起来。
她快步走到我床边蹲下身子仰视着我,“秦川,少卿哥只要你一个肾就能活下去了,求求你了秦川,你愿意的,对不对秦川?”
她两只眼睛都在看着我,可那里面没有我。
那里面盛满的是期盼,期盼我能点头,救下她真正爱的人。
可她大概不知道。
我早就知道陈少卿有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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