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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1
暗恋顾晏书的第四年。
因为家族联姻，他被迫娶了我。
婚礼当天，他直截了当地对我说：
「黎听雪，你就非要嫁给我是吗？好，我娶。」
「但是我不会爱你，你最好别后悔。」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后来，他说到做到，每日住在山上的寺庙里静心修禅。
我也活成了太太圈里的笑话。
结婚六年后，我主动提出离婚这天，是女儿囡囡的五岁生日。
落日的余晖映在身上。
我扶着山壁一步一步往山上的寺庙走去。
等我到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寺门也严丝合缝地关着。
我揩了把额头的汗，抬手就把寺门敲得邦邦作响。
开门的小师傅一见我就叹了口气说：
「女施主，你每月都来，顾先生说了不想见你。」
我喘匀气后连忙说：
「这次我是有事情要见他，还请师傅帮我传个话。」
小师傅看着我时，眼里都是怜悯。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离婚协议书。
结婚六年，我总担心顾晏书吃不好睡不好，每月雷打不动地上山给他送东西，不图别的，只为见他一面。
可顾晏书从来不肯见我。
每次都是让小师傅来三两句话把我给打发了。
等到小师傅再出来时，天边最后一点亮光都没了。
他双手合十对我念了一声佛号后说：
「女施主，你还是下山去吧。」
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我答应要回去陪她切蛋糕的。
我点了点头后说：
「好，那今天我先回去，明日再来。」
说着，我还了一礼转身离开。
手机的电量不多。
我慢慢摸索着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我总觉得身后有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等我回头看去。
果然，一个男人戴着兜帽，低埋着头跟在我的身后一同往山下走。
我把身子往山壁贴了贴，让开一条道。
可男人也在几步远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没来由地，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我加紧了脚步，慢走变成小跑。
跑过一段平缓的小路后，我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不见了。
我刚松一口气，耳边就传来粗重地喘息声。
一双手臂从身后把我紧紧箍住，他低声说：
「跑什么？别叫，让老子爽一下就放你走。」
我后背立时冒了一层冷汗。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
囡囡还在等我回家，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颤着声音问：
「你别伤害我，我有钱我全都给你。」
谁知道这话竟然让男人瞬间暴怒。
他双手擒住我的手臂，把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他说：「你他妈的有钱了不起啊?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
话音刚落，他双臂一伸，用力把我往崖底推去。
强大地冲击力让我整个人飞了出去，我下意识用手护住身体，结果在陡峭的山崖滚了好几圈，后背撞到树干上才停下来。
我的腰不知道撞到哪里，稍微动一下就会钻心的疼。
眼睛被树枝刮伤，血汩汩流出，看什么都是红的。
我眯缝着眼，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手机给顾晏书打去电话。
可是电话嘟嘟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
2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
我半透明的身体飘忽在半空中，呆愣地看着顾晏书撑着伞脚步匆匆地往山下赶。
他眉头紧簇，嗓音却轻柔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微澜别怕，我现在下山去接你，在我到之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微澜？宋微澜？
是顾晏书的初恋，也是他结婚六年还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宋微澜轻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阿晏，新闻上说有个报复社会的变态杀人狂在流窜，我好害怕。」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人在试图撬门。」
「怎么办？你快来啊！」
顾晏书听着她的抽泣，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直接把伞丢开，大跨步地往山下跑，连声安慰道：
「微澜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暗恋四年，结婚六年，顾晏书似乎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原来，是只有宋微澜才能挑起他的情绪。
我飘在半空中，跟在顾晏书的身后，一路往山下飘。
路过我被男人推下去的地方时，被我踹开的石头挡在路中间。
顾晏书朝山下瞥了一眼后就继续赶路。
我飘在他的身后，一路到了宋微澜入住的酒店。
房间门一打开，宋微澜就扑进了顾晏书的怀里。
她整个身子都在轻颤，连带着声音也在发抖。
「阿晏，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顾晏书僵直着脊背，任由宋微澜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听到这个【又】字，顾晏书轻叹了一声，抬臂把宋微澜抱进怀里低声说：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宋微澜仰着小脸，满眼希冀地看着顾晏书问：
「可是我回来了呀。」
「反正你也不爱黎听雪，你跟她离婚好不好？」
我以为，人死了就不会疼了。
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像破了个洞似的，呼呼漏风。
所有人都知道，顾晏书不爱我，只有我还傻傻地等着盼着有一天能感动顾晏书。
其实到头来，感动的只是我自己。
顾晏书唇瓣紧抿，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
「我答应过不会主动和她离婚，除非她提出来。」
从一开始，我和顾晏书都知道，这场婚姻里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我。
因为顾家的生意需要黎家支持。
宋微澜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她小声嘟囔着：
「可你是我的。」
他抬手轻抚在宋微澜的头顶，柔声说：
「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今晚不走了，就在房间外面守着你，你赶紧去休息吧。」
说着，他双手撑在宋微澜的肩上把人推出怀抱。
可宋微澜下一秒就红了眼眶。
她双臂紧紧地环抱住顾晏书的腰，连连摇头，说：
「我不要，我害怕。」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从窗户爬进来。」
顾晏书无奈地问：
「那你说怎么办？」
宋微澜笑得娇俏。
「你陪我一起睡就好啦，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不想再看他们亲密，想飘远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回去。
下一秒就听见顾晏书不赞同地说：
「不行。」
「我的身份如果和你在酒店过夜，传出去会毁了你的名声。」
原来，不是顾及我和孩子。
只是不容许他的白月光被人诟病。
3
我眼睁睁地看着顾晏书带着宋微澜回了我们的家。
自结婚后，顾晏书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连女儿出生那天。
他也是被母亲逼着才肯下山来看一眼。
如今他却主动把宋微澜带进了我们的家，他大概忘了，我们的女儿囡囡还在家里。
家门一开。
囡囡就倒腾着肉乎乎的小腿朝着玄关跑来。
她奶声奶气地叫着：
「妈妈妈妈！蛋糕买回来了吗？」
「囡囡都没有乱跑哦～」
可在看见顾晏书的那一刻，囡囡立马刹住了脚，她转身就小跑着躲到保姆张妈的身后。
囡囡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小声问：
「叔叔，你是谁呀？」
顾晏书唇角原本挂着浅淡的笑，此时也收了起来。
他沉声问：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你妈妈是怎么教你的？」
声音冷硬。
即便是五岁的囡囡在听到这声质问的时候也局促地往张妈身后缩了缩。
她用带着浅窝的小手揪紧了张妈的裤腿，带着哭腔说：
「妈妈去给囡囡买蛋糕了。」
「叔叔你是谁呀？」
囡囡生下来后就没见过顾晏书。
不认识倒也正常。
看着囡囡眼角要掉不掉的泪，我心疼得飘过去想把她抱进怀里，却扑了个空。
谁知道，立马有个身影穿过我的身体，强硬地把囡囡从张妈身后拉出来。
是宋微澜。
她一手用力抓着囡囡的手臂，一手拍了拍囡囡的头顶，笑着说：
「小朋友你好，我是宋微澜宋阿姨。」
「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哦～」
「宋阿姨可喜欢小朋友了，以后我做囡囡的妈妈好不好？」
顾晏书听到这话也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
囡囡却用力地甩着手臂，大哭出声。
她边哭边喊：
「妈妈，我要妈妈！你是坏女人！你别碰我！」
宋微澜抓着囡囡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五岁的囡囡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出来。
顾晏书抬步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揪着囡囡的后衣领把她整个人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我赶紧冲过去想阻止，但半透明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只见，顾晏书脸色黑沉地喝问道：
「谁教你说这话的？」
「我倒是要好好问问黎听雪成天都在你耳边说些什么！」
囡囡又惊又惧，她打着哭嗝反驳说：
「是，是这个坏阿姨欺负妈妈！」
「妈妈没有教囡囡说她坏话，是她不好，是她！」
当初和顾晏书酒后一夜荒唐才有了囡囡，所以她自小就身体不好。
此时更是哭得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我急得在原地转圈，想把囡囡抱过来，尝试几次也没成功。
宋微澜却一把将囡囡抱进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地说：
「这件事是我不好，你别怪孩子。」
4
其实我是知道宋微澜回国的。
那天只是吹了风，囡囡半夜就发起高烧。
我抱着她连夜赶往医院。
没想到，儿科诊室人满为患，我只能抱着囡囡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输液。
那时候，我无助地抱着囡囡一个劲儿掉眼泪。
可囡囡却伸出小手边擦边说：
「妈妈，囡囡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那么长的针管扎进去的时候，囡囡疼得小脸煞白，可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她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用额头贴着囡囡的，柔声说：
「囡囡真棒。」
「妈妈的乖女儿真勇敢。」
囡囡烧得有些迷糊，她小声嘟囔着：
「那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囡囡不乖吗？」
我的囡囡怎么会不乖呢？
只是因为我趁着顾晏书喝多了后和他一夜荒唐才有了囡囡。
而囡囡和小时候的我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所以顾晏书才不喜欢。
我笨嘴拙舌地对囡囡说：
「爸爸没有不喜欢囡囡，只是爸爸忙，你不是最喜欢星星了吗？」
「爸爸是宇航员，他去天上给你摘星星了，要很久才回来。」
从囡囡上幼儿园开始。
她第一次问我爸爸去哪儿的时候，我就这样骗她。
只是不知道还能骗多久。
我刚哄完囡囡，偏头就从看到顾晏书正扶着宋微澜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捂住囡囡的眼睛把身子扭到一边。
脚步声渐渐走近，我听见顾晏书不赞同地说：
「生病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如果不是医院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回国了。」
宋微澜说：
「好了，别骂了，我也只是想回来看看你呀。」
其实我的做法有些多余。
家里连顾晏书的一张照片都没有，就算站在面前，囡囡也认不出来。
可我就是不想直面他们。
那会让我显得很可怜。
没想到，我听到他们走远，刚松了一口气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我转过身抬头望去。
宋微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她勾了勾唇角，说：
「这就是你的女儿？」
「看来我走了六年，你费尽心思生了个孩子也没能抓住顾晏书的心啊？」
我吐出一口气，说：
「不劳宋小姐费心，就算抓不住他也是我的丈夫。」
宋微澜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声音陡然拔高。
「当初要不是你，我跟阿晏也不会分手，是你抢走了我的男人！」
声音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其中不乏认出我的人，他们朝我指指点点，声音里带着鄙夷。
「就是她，非要嫁给顾家的小子结果人家宁愿上山当和尚都不想碰她，你说她得多差劲。」
「可她不是有孩子了吗？那应该是顾家的孙女儿吧？」
「那谁知道孩子咋来的？要真是顾家的，怎么她爹不管她反倒陪着别的女人来医院。」
围观的人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把我围在中间，让我喘不过气来。
囡囡在我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我赶紧低头朝她露出一抹浅笑，双手捂在她的耳朵上。
这段婚姻是我偷来的。
但囡囡不是。
从知道怀上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盼了又盼，想了又想才盼来的。
没想到，囡囡不仅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还全都记在了心里。
囡囡打了个哭嗝后，低头一口咬在宋微澜的手上。
宋微澜立马甩手把囡囡推开。
囡囡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以为她会大哭出声，可她却仰着糊满了眼泪地小脸对着顾晏书说：
「你是我的爸爸吗？」
「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摘的星星了。」
「这个阿姨是坏人，她欺负妈妈！不许让她进我们家！」
顾晏书脸色铁青，他哑声说：
「张妈，把囡囡送到房间里去，什么时候反思到自己的错了什么时候才许吃饭！」
张妈也算是看着囡囡长大的。
她心有不忍，刚张了张嘴想求情。
顾晏书立马说：
「谁都不许求情，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张妈立马闭了嘴，抱着囡囡往楼上走去。
囡囡趴在张妈的肩头，小声说：
「妈妈撒谎，爸爸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攥在掌心里，顷刻间，收缩成一团。
我想跟过去，却又被带回了顾晏书身边。
5
顾晏书坐在沙发上。
双手撑着额头缓缓揉了揉。
宋微澜走到他的身后，莹白的手指搭在顾晏书肩上轻轻按摩。
她说：
「阿晏，你别生气。」
「孩子还小，如果不是有心人刻意引导不会这样的。」
说着她似乎有些委屈。
她小声说：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这个孩子。」
「但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顾晏书的眼里没什么温度，他掏出手机，说：
「这么晚了，黎听雪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她根本不配做母亲！」
他边说边拨通了我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是冗长的嘟嘟声，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起。
顾晏书不耐烦地抿起唇，握着电话的手用力到咯咯作响。
宋微澜紧接着状似无意地说：
「这么晚了，她该不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吧？」
「要不然怎么会连孩子都不管，也不接电话呢？」
顾晏书缓缓转头看她，眼里愠色渐浓。
「不可能。」
宋微澜也不怕，她缩了缩脖子，说：
「我只是猜测嘛。」
「还不是怪你，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人家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出轨，另有新欢了。
顾晏书脸色愈发阴沉，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好了，她不是这种人。你先上楼休息。」
赶走了宋微澜后，顾晏书坐在沙发上接着拨打我的电话。
这次却是电话关机的提示音。
顾晏书腾得一下站起身，把手机狠狠掼在地上。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顾晏书吐出几口气后，自顾自地说：
「黎听雪，你最好立马给我接电话。」
「我再打最后一次，要是不接，你就再也别回这个家。」
这是第一次顾晏书主动联系我。
以前是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
可是看到这一幕，我并没有多少开心。
我已经不会再傻傻地骗自己，顾晏书其实是有一点在乎我的。
我只觉得可笑。
顾晏书拿起座机又一遍遍地拨打着我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依旧是关机。
天边泛起鱼肚白。
顾晏书还固执地坐在座机边。
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被烟蒂塞得满满当当。
等囡囡揉着惺忪睡眼，扶着楼梯把手一步一顿地挪下来的时候。
我才看见，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昨天是她的生日，我本来答应下山后就给她带蛋糕回来的。
我失约了。
再加上期盼了很久的爸爸好不容易回家却那样对她。
我越想越是气恼。
恨不得一爪子挠得顾晏书满脸开花。
顾晏书也看到了囡囡。
他轻咳一声，嗓音沙哑地问：
「知道错了吗？」
囡囡小手紧紧地揪着衣摆，偏过头不看顾晏书，小声问：
「妈妈呢？」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顾晏书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刚想说话，座机就响了起来。
他立马接起，劈头盖脸地就出声骂道：
「黎听雪你死去哪里了？你是怎么当妈的，把囡囡一个人扔在家里！」
「你立马给我滚回来，不然我就……」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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