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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对沈舟一见钟情，死缠烂打。
交往六年，他的朋友们还在笑我像个舔狗。
沈舟的小青梅生病，我找医院，出医药费，忙前忙后。
因为只要他开口，我永远说不出拒绝的话。
后来我不想舔了。
清除所有信息，离开了这座城市。
闺蜜却告诉我。
为了找我，沈舟都要把城市翻过来了。
真奇怪。
他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1
我和沈舟是大学认识的。
他那时候还是个勤工俭学的好学生。
而我，化着浓妆，叼着细烟，斜眼看他。
“你就是学校的大神，沈舟？”
我轻佻地用手挑起他的下巴。
“要不要跟我？”
沈舟的长相刚好在我的审美点上。
那时他正好也需要用钱。
这一跟。
跟了六年。
2
今天是我和沈舟交往第六年。
我从两个月前就忙前忙后的。
还特地飞去国外，给沈舟预定了套西装。
那套西装是秀场高定，上面似乎直接写了沈舟的名字。
沈舟长相端正清隽，眼角眉梢带着隐隐的贵气。
我看到时第一眼就认定，很适合他。
我在厨房忙里忙外。
桌上摆着自己做好的蛋糕。
很简单的爱心形状。
是粉色的。
我哼着歌，看着指针从六到十。
我的笑淡了下来。
门依旧是紧闭的。
他没回来。
十二点钟声响起，外面路灯也灭了一半。
我面无表情点亮蜡烛。
然后熄灭。
整个人陷入浓重的夜色中。
只有身边的手机屏幕微亮。
“我今天不回来了。”
“静安醒了。”
3
张静安是他的青梅竹马。
在两人上大学前，为了保护沈舟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全靠营养液吊着命。
当初我认识沈舟，他为了赚张静安的医药费，几乎什么工作都能干。
直到我给他出了这笔钱，又请了护工照顾。
但我没想到。
张静安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在我要和沈舟庆祝这第六年的时候。
我在黑暗里蜷起身子。
痛恨自己这个恶毒的想法。
可我还是难过。
不是因为张静安，沈舟来不了。
而是因为在沈舟心里。
张静安的事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4
闺蜜林安给我打了电话。
“知道你家沈舟不会陪你过纪念日。”
“特地给你开了个包间，来不来？”
我深吸一口气。
看着满桌菜和蛋糕。
“来呀。”
我过去的时候林安正拎着酒嗨着。
她眯着眼看着我，很快笑起来。
“不错不错，这才是咱们苏大小姐嘛！”
一身红色露背短裙，头发卷了大波浪，化着浓妆。
这是我认识沈舟前最喜欢的打扮。
但沈舟不喜欢。
所以我放弃了以前的风格，穿上浅色长裙，不再染发。
甚至晚上十点后，没人能把我叫出去玩。
只想着一心一意哄着沈舟。
可惜他不领情。
现在张静安醒了，她自然愿意在沈舟面前打扮成纯洁样子。
而我。
本来就是恶毒女配。
5
一夜贪欢，醒来的时候脑袋都疼得厉害。
我看了眼手机。
除了妈妈秘书的连环call。
没有沈舟的消息。
他好像，确实很少会问我去哪。
聊天框里密密麻麻都是我在问他。
“记得今天早点回来。”
“你下班了吗？”
“是不是很累？”
所有问题都没有回应。
再往上翻，也只有零星他几句回应嗯，好。
自从出了学校，他放弃保研，成了律师后，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我都怀疑，他不是不想回家。
只是不想看到我。
我叹口气，强忍心下的难受。
这时候秘书又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下意识接起来。
“乐乐，快来医院。”
“苏总不行了！”
6
我赶去医院，没想到会遇到沈舟。
也是，这家医院妈妈有出资，张静安也被我安排在这里疗养。
我站在玻璃窗前，看着沈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轮椅把手。
他眉眼微垂，晨光温柔打在他眉梢，透出几分暖意。
“沈哥哥，你这样一直陪着我，不用上班吗？”
张静安刚醒过来，很久没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
沈舟蹲在她面前，勾唇一笑。
我抿着唇，突然悲哀地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你好不容易醒了，我陪着你。”
张静安也笑了。
“好。”
“就跟小时候一样。”
沈舟和张静安的过去我是知道的。
在我和他交往第二天，妈妈的秘书直接发了封邮件给我。
上面写满了沈舟在张家受到的恩惠。
密密麻麻，还有他们幼年的照片。
沈舟也看到了。
他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森冷的眼神望着我。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全部。”
“没必要这样做。”
我张口想解释，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看到他们成长的照片里。
张静安最爱穿的，就是白色的裙子，就连笑容也是温柔娴静的。
我以为，沈舟喜欢的，就是这个样子。
7
沈舟看到了我。
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但还是耐心哄着张静安。
直到护工带她回去，沈舟才大步走到我面前。
他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不见外套，灰色衬衫衬托他笔挺的身姿。
他好像，是从公司直接来医院的。
沈舟皱眉看着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突然没有了质问的想法。
要是以前，任何女人离沈舟三步近，我都要问好几遍，像个疯子一样询问他们的关系。
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我深吸一口气，还没回答。
沈舟质问道：“你知不知道静安刚醒，不能受刺激。”
他以为我来这是来刺激张静安的？
我很想笑。
卑微了这六年，他都没改变对我的想法。
我突然也气起来。
“对，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让你连家都不想回。”
沈舟眼底一闪而过丝厌恶。
他隐藏得很好，很快就消失了。
“苏乐乐，昨天没回去是我不对。”
“但只是一晚而已，难不成你还要我二十四小时都围着你转吗？”
“是。”
我盯着他的眼，死死压下心底的疼痛。
面上却冷硬决绝。
“沈舟，我从来对你没有要求。”
“但现在你要是想张静安好，就乖一点。”
“否则，你知道我的脾气。”
8
这是我第一次和沈舟撕破脸面说这种话。
当初见面，我在他面前毫不遮掩的痞气，已经足以让我后悔很久。
所以交往后，我十分谨慎。
哪怕冷战，也是我消完气后好声好气地去哄他。
林安问过我，值得吗。
我那时候正躲在她那抽烟。
深吸了口烟味，才畅快道：“冲他那张脸，十分值。”
沈舟有张极帅气的脸，五官锐利，很有冲击力。
是那种随便一穿，站在人堆里都能立刻瞄准的帅气。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沈舟。
昏暗灯光下都能让我一眼锁定。
那时林安失恋，吵嚷着要把自己醉死。
我放心不下直接赶过去，刚到大厅就看见沈舟被围在中间。
灯光五色，如同颜料描绘。
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瑰丽的美感。
我当即就冲上去。
原来沈舟被人盯上了。
那人我认识，他爸妈要在我妈妈手下讨生活。
拼爹妈？
谁不会啊。
我当即亮身份，对方不敢多话，三两下便作鸟散。
“这个地方没人护着。”
“很容易出事。”
我像个仗势欺人的恶女，将烟圈吐在他脸上。
看他呛着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有趣。
从那以后，我和沈舟正式交往。
后来，在我要求下他从宿舍搬出来。
那晚，他的屈辱毫不遮掩。
可我偏偏爱极了他那个样子。
尽管两人都是生手，很快就体会到了乐趣。
不过好像只有我是开心的。
我喜欢看他在我身下倔强地咬唇。
如碎裂的水晶杯。
一点点在我的意愿下，拼成我喜欢的样子。
他不愿意睁眼看我，我干脆用绸缎遮住他的眼睛。
不喜欢没关系，只要是我就行。
9
沈舟死死攥紧拳头，冷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在你这里，我能有什么说话的权利。”
“但是你最好也明白，静安是我的底线。”
他的脸色狠厉起来。
我嗤笑一声：“等你哪天有能力了，再来我面前扔出这句话。”
沈舟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他其实很明白。
哪怕现在他已经站稳脚跟，成了人人羡慕的大律师。
但还是没有和我斗的资格。
当初为他设立的奖金，是用我的零花钱给的。
毕业时给他抛橄榄枝的律所，也是我厚着脸去找了律所老板，让他帮忙。
沈舟性子要强，不肯服输。
要是让他知道这些都是我给的，他肯定炸毛。
就像交往的时候，只要我送的高昂礼物，他绝对不要。
哪怕我给他，让他戴着。
第二天就会被收在一个箱子里。
再也看不到了。
我正想着，秘书看到了我。
“苏乐乐。”
看着我要走的样子，沈舟喊住我。
“你来医院，究竟是要干吗？”
我挑了挑眉。
难道现在他还在怀疑我吗？
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耸肩一笑。
“得了病，要死了。”
说完也不管沈舟什么脸色，径直跟着秘书走了。
反正在他心里，我一向没个准数，喜欢满嘴跑火车。
只是沈舟，要是我真的要死了。
你会不会给我掉几滴眼泪？
10
来到病房，妈妈一个人躺在里面。
明明被子是米色的，却衬得脸色更是憔悴。
“妈妈。”
我轻轻叫了一声。
对于这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我自认为对她是没什么感情的。
可是现在看她戴着呼吸机，一动不动。
心又似被尖刀刺穿，满嘴的酸水。
“医生说，苏总是因为疲劳过度，不肯休息，才拖到现在的。”
秘书比我会哭，双眼通红着。
“当初她查出癌症时，公司正是上市的关键时刻，可苏总硬是扛了下来。”
她声音哽咽：“乐乐，还有什么话，就跟苏总说说吧。”
看着秘书失控的样子，我其实也应该哭出来的。
但我双眼干涸，实在没有眼泪。
只能干巴巴应了声。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呼吸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
一声声似乎要震碎我的耳膜。
我握上她的手。
好冷啊。
和以前一样，我在学校受欺负，被人嘲笑是杂种的时候。
回家妈妈的手覆在我头上。
也是这么冷。
“乐乐乖，妈妈现在要出差，钱给你放桌上了。”
然后就是一室冷寂。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以为只要我反抗，不是个乖孩子。
她就能看到我。
可后来公司越做越大，她越来越忙。
我做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而我，也过了找妈妈的年纪。
我们母女就这样别扭地生活着。
一直到现在。
11
我在医院住了下来。
沈舟那边，我实在抽不出心思来管。
何况现在张静安醒了，更不需要我嘘寒问暖。
这几天妈妈只醒了一次。
她看到我忙前忙后，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
然后又昏睡过去。
后来有一天，天气很好，我还在窗外看到了彩虹。
妈妈的精神也好了些。
她冲我笑，整个人都是难得沉静下来的美。
其实妈妈长得很美，只是生意场上长期的杀伐决断冲掉了她的容貌。
她张了张嘴，眼底是深深的歉疚。
“乐乐，对不起。”
“乐乐，妈妈想回家。”
她说的家，是她自己的家。
我握着她的手，最终点点头。
她和爸爸的婚姻充满仇恨。
两个从小镇出来的青年，一个被城市迷了眼，一个强硬不肯服输，最后一拍两散。
她从来没提起过爸爸，我也不能问。
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在太阳坠下的时候，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刺耳响起。
在外面守着的秘书冲进来，随后就是低低的哭声。
窗外的黄昏被黑暗吞噬。
医生宣布了妈妈的死亡时间。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
而沈舟，一个消息都没有。
12
妈妈的葬礼我谁也没叫。
她的秘书很尽职，忙前忙后帮我做事，就连晚上走前都要叮嘱我。
要不是我再三保证会好好睡觉。
我都怀疑她会直接在我家打地铺。
不同于我和沈舟家，妈妈这个房子都只能算是暂时落脚点。
黑白色调，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我慢慢整理关于她的东西。
很多都是我的照片，都被好好地封存，甚至读书时难得的奖状也被好好放着。
她不是不爱我。
只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爱我。
爸爸因为贫穷离开她，憋了一口气的妈妈就疯狂赚钱。
其实我们母女挺像的。
在感情中都很倔强。
寂寥的环境中，我突然很想沈舟。
哪怕能和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开回家的路上，我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开口。
反正我们冷战也不是一两次了。
至于怎么低头，我已经熟能生巧了。
就连林安都笑我，舔狗舔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我没有反驳。
只有我自己知道，喜欢上沈舟，至少让我有了一件事可以做。
给自己虚无的爱情中一个身份。
让我觉得自己被爱。
至少我以为，沈舟是爱我的。
有时候他也会用温柔的眼神看我。
也会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可惜这些支撑我的爱意。
在这个我去找他的晚上，尽数碾碎。
张静安坐在轮椅上，被他缓缓推进了属于我们的家。
我和沈舟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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