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公家过端午节，被要求吃香灰煮的粽子。

我连吃三个，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乖儿媳，这三年寿命妈收下了。”

我也笑了，第一次见活人敢向我这个千年墓尸借寿。

……

端午节，老公带我回他妈家。

我在厨房做菜，老公丁志远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妹妹丁梓萌和回老家祭祖的男朋友煲电话粥。

最后一道菜出锅，我柔声叫他们洗手吃饭。

不久前大病一场的婆婆颤颤巍巍地走进厨房，点燃三根香，虔诚地拜了拜。

她把燃尽的香灰一点不剩的全部倒进了煮着粽子的锅中。

丁志远看着浑浊汤水里的粽子，皱眉不满道，“妈！你这刚出院又整什么幺蛾子，这还让人怎么吃。”

丁梓萌附和着出声，“死人才吃香火，活人吃了可是要折寿的，这大过节的，您就不能让一家人消停吃顿饭吗？”

婆婆当即沉下脸色，“你才20出头，真折寿也还有几十年能活，你妈我剩下的日子可是半年都不到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我的肚子，“要是不能亲眼看到孙子出生，我死也闭不上眼睛。”

“这香灰煮的粽子你们吃下去，一人借妈一年寿命。”

“一年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妈多活三年，看到咱家延续下去的香火也能安心离开了。”

婆婆拿起筷子给我们三个一人夹了一个放进碗里。

“这都是封建迷信，真有借命一说医院不用开了。再说我就算生了孩子也上不去咱家族谱。”

丁梓萌最是惜命，咳嗽两声就恨不得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端起碗作势把粽子倒垃圾桶里。

想到什么，她眼睛一转，碗推到我面前，“嫂子你吃，早点怀上孩子，妈一开心，也能多活两年。”

丁志远也把粽子夹给我。

“都是你这肚子不争气让妈操心，这几个你必须吃，让妈开心点！”

三个白瓷碗上供一样摆在我面前。

他们催促地看着我，我拿起其中一个解开上面帮着的绳子，撕开粽叶，放进嘴里。

见我全都吃下去，婆婆双手一拍，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妈的好儿媳，这三年寿命妈收下了。”

我摸了摸肚子也跟着笑起来。

这几个粽子吃下去让我体会到了许久没有过的进食感。

做为一个千年墓尸，直接吃人类的食物都会被阳气灼烂内里。。

我生怕一不小心腐蚀到外面的皮露了馅。

吓到他们，就没得玩了。

但愿婆婆这老胳膊老腿能顶住反向借寿的反噬，多上上供。

能吃，爱吃。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准备一家子早餐时听到了丁梓萌的惨叫声。

“哥！”

“妈，妈死了！”

丁梓萌慌慌张张地跑去叫丁志远。

洗手间的门大敞四开。

婆婆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竭力伸向前，卧倒在马桶前面，早已没了气息。

丁梓萌一口咬定我害死了婆婆。

“我妈身体还热着，你早上又做饭又收拾屋子来来回回怎么会没发现我妈犯心脏病！”

“你见死不救，故意不叫救护车。”

“老公，我没有。”

我委屈地躲在丁志远身后。

丁梓萌上前粗暴的扯着我的胳膊，长长的美甲差点划破我的皮，我垂眸敛下眼中的冷意。

她嚷道，“沈柔，你还敢狡辩。”

“肯定是你对昨天晚的事怀恨在心。妈死了，你就不用借她寿命，所以眼睁睁看着她咽气！”

丁志远一巴掌甩过来，恶狠狠盯着我，“小萌说的说是不是真的！”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我把差点旋转180度的头掰回来一点，抹着眼泪哭诉。

“因为腿疼我今天早半个小时出门买菜，回来的还是晚了，进了厨房我就再没出来，之前你说做饭声音太大会吵到你睡觉，我关了厨房门，真的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婆婆要喝粗粮粥和配包，丁志远吃炒菜，必须两荤一素，丁梓萌爱吃三明治，昨晚临睡前加了一道小龙虾。

每一样必须我亲手做，说外面卖的不干净，菜也必须是当天现买的，新鲜。

丁梓萌不依不饶，“你的腿明明昨天还好好的，骗傻子啊。”

她说着就要报警，丁志远抢走她的手机，教训道，“你嫂子什么人我最清楚，她没胆子做这种事。”

“倒是你胡闹半天，还想让妈在地上这么躺多久！”

我走过去半蹲着帮她一起给婆婆穿衣服，不经意间露出膝盖上的两大团青紫。

丁志远是个废人，他从来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昨天被婆婆左一个香火又一个传宗接代刺激到，让我在地上跪一整晚。

当然，我用尸毒麻痹他后就起来了。

丁梓萌说的没错，婆婆临死前苦苦挣扎时，我就在她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

就像每次我妹妹被丁志远打的体无完肤，她冷眼旁观无视我妹妹的求救一样。

几年前，一个拉皮条的经纪人把三个涉世未深的兼职模特带到大老板建来专门做生意的别墅里。

他选的地方不偏不倚，在我棺材正上方，叮叮咣咣鬼哭狼嚎三天，吵醒了我。

我比较挑食，不吃老的，弱的，独爱作恶多端的嫩的。

墓尸幻化肉身要靠阴气维持，也可以食肉割皮化相，不过要经常更换。

几个男人各个油光水滑白白胖胖，饱餐一顿后我打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嗝，目光落在唯一还活着但也快死了的女孩身上。

我相中了她的皮，便守在她身边等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等啊等，等啊等，结果她醒了，看见满身是血的我没有害怕，而是虚弱地笑着问。

“姐姐，是神灵听到了我的求救派你来救我的吗？”

听到我最讨厌的玩意，我直接把她远远扔到了山下。

那之后，程鑫却缠上了我，时不时跑到山上“姐姐姐姐”喊个没完。

我不得不出现，用鬼火恐吓她再扰民就弄死她，她却一点不害怕，甚至好奇地伸手摸摸，嘴巴惊成了一个圆。

“一点都不烫！这真的是火吗！”

废话。

这可不是普通的火，专烧凡人的阳气。

不出三秒，她眼睛一闭晕倒在地，我又把她扔了下去。

后来，她用攒了很久的钱给我买了一部卫星手机，即使我身处深山，也能收到她的消息。

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即使满篇消息只有最简单的回应，她依旧充满聊天的热情。

她胆子大到要和我这个千年皮尸做家人，自顾自地设想，努力赚钱三年内买一个两室的房间。

以后我想她就去找她，其中一间房间永远为我而留，还单方面和我约定每年4月1号一定要见面。

白痴，傻子才和人类这么亲近呢。

我点开一个相册，面无表情挑选着她发来的各种棺材形状的床，如是想着。

不能再被可恶的人类诱huò，我拔了电话卡压在手机下面，出去觅食。

半年前，我遇到了一个虐待动物的惯犯，意外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我打入内部，敞开肚皮大吃特吃。

等我回到山中再次打开手机，无数消息涌入，其中两条最为瞩目。

1月10日：

烦人精：【姐姐，我攒够钱啦，见面那天我们一起去看房子吧。】

1月21日：

烦人精：【对不起，姐姐。我失约了，再见。】

我看到那条告别的信息是在第二天。

赶去她家时，好像永远有数不完话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血红的浴缸中。

除了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融合新皮时，会有一瞬间的通感，我能够看到皮的主人生前最绝望的画面。

以往，我总是为肌肤契合的那一刻感受到的无边痛苦而兴奋。

当我亲手一点一点剥下烦人精的皮换上，第一次，这种痛苦是由腐烂的内里向外延申。

千年未曾涌动的血液沸腾起来，从眼眶流出。

脑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有她伸手向婆婆求救，有她赤身luó体跪地求饶……

她一直在哭。

不应该这样的，烦人精只适合笑。

程鑫和丁家的孽缘源于她救了犯病摔倒在路边的婆婆，又热心地陪着去医院直到丁志远赶过去。

期间婆婆摸清她工作不错还没有赡养父母的重担，当即让两人加了微信，竭力撮合。

“你当时心脏病发作差点死在路上，是程鑫救了你。”

“她的一次善举换来的是被你们折磨摧残致死。”

婆婆原本坐在马桶上用力锤着胸口，因为缺氧脸色逐渐发青。

“啊！啊！”

见我走进去眼睛迸发出光亮，大张着嘴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向我求救。

听到程鑫的名字，她浑身一僵，表情变换，定格为惊疑。

似乎想问，我怎么会知道程鑫，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锋利青白的指甲轻点她的胸口。

“你心这么黑，心脏也一定是黑色的吧。”

“我还没到过真正的黑心脏，不如挖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她吓得疯狂摇头，挪着身子往旁边躲，我没有阻拦，任由她狼狈的扑倒在瓷砖上，一点一点朝着门口蹭。

不知道是想向那一双好儿女求救还是劝他们快跑。

我跨过她的身体，好整以暇地劝她安心上路。

“别担心，我一定会让你们一家人在地下整整齐齐团聚，你不会等太久的。”

她即将阖上的眼睛倏地不甘心地瞪大。

可惜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最后衣不蔽体，死不瞑目。

她早在上一次住院前立好了遗嘱，房子归丁志远，十万块钱存款分给丁梓萌。

差距之大，丁梓萌自然不肯，在葬礼上又大闹了一场。

她趴在棺材上撒泼打滚不让人抬棺。

“我妈死的不明不白，不能下葬！”

“这都是丁志远和他老婆算计好的，就是为了抢房子！”

我哭得眼睛红肿，过去拉她，被一脚踹坐在地上。

丁志远在外人眼中向来孝顺，而丁梓萌从小惹祸不断，一点亏不吃，她在这撒泼打滚胡搅蛮缠的目的所有人心都明镜似的。

有亲戚看不下去，上前去劝，丁梓萌死扒着棺材板不松手。

僵持半天，还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伟，她的男朋友，双手一抱，直截了当地把她从棺材上弄下来。

周伟个子不高，满身横肉，丁梓萌又踢又踹也没能挣脱开，葬礼这才继续往下进行。

吃饭时，我几次为丁志远夹菜，都能感受到周伟若有若无的打量。

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了他眼底贪婪和势在必得。

那是我极其熟悉的瞄准猎物的眼神。

“嫂子，你和丁哥的婚礼我有事没赶上，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我敬你一杯。”

周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张肥头大耳五官皱在一起的脸，我在程鑫定格的记忆中见过。

丁志远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白酒，让我回敬过去。

我喝了一大口，被呛到一样，涨红着脸猛地咳起来，嘴里地酒一地不剩，全喷在了他们身上。

阴气随之落在他们身上侵蚀着地阳气，而对方毫无所觉。

在丁志远地怒骂声中唯唯诺诺地去叫服务员来收拾重新上菜。

晚上，丁志远轻声叫了我两声，我装作睡着了没应他，一阵悉悉索索声后，他把一块湿润的纱布放到我鼻子下面。

我配合地装作被他迷晕过去，我要看看他们到底对程鑫都做了什么。

没一会儿，周伟扛着东西进来，摆好后，满意地啧啧两声，“丁哥，你行啊，这个比上一个还要漂亮，身材也更好，饭桌上我差点没忍住。”

“废什么话，你这次出去赌太久，我手里的存货早发没了，老板们前天就开始催了！快点，准备开始了。”

丁志远摆好摄像机，同时打开手机某个软件的直播，对准我。

“老板们，好久不见，今天我和兄弟在停车场捡了个喝醉的漂亮白领。”

“礼物刷够，今晚你们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周伟臃肿的身子覆上来，手撩开我挡在脸前的头发，结果那半张脸皮都被掀到了头顶。

床下，丁志远嘴里冒出一连串的感谢打赏，周伟僵着身子用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

我的脸食人花一样从中间裂开，眼珠子掉出眼眶，轱辘到他手边停下。

轻如鸿毛地一撞，换来他冲破天花板的嚎叫。

“她她她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