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存和女朋友赌气分手第二天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　

　　也不怪他误会。　

　　自打和他认识，我就对他百依百顺，随叫随到，从没说过半个“不”字。　

　　最过分的那次，他让我给他洗内裤的事被赵雪妍知道，赵雪妍打了我一巴掌骂我犯贱，我没忍住扇了回去。他为了哄赵雪妍开心，叫我跪下给赵雪妍认错。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跪了。　

　　所以不仅是他，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爱很爱他。　

　　不过我和他的恋情仅仅维持了半个月，半个月后他和赵雪妍复合了，我理所当然出局。　

　　这样的事后来发生过无数次。　

　　他和赵雪妍爱得轰轰烈烈，分分合合堪比大剪刀。　

　　我作为备胎，在他们每次分手后得以上位，在他们复合后又黯然退场。　

　　终于，五年期限到了。　

　　1　

　　今天是第五年的最后一天。　

　　下班后我直奔菜市场。　

　　宋存下午就发了信息，报了晚上要吃的菜名：狮子头、松鼠鳜鱼、白萝卜炖羊汤。　

　　都是些繁琐费时的菜，他上下嘴皮子一碰，我这个大冤种就要全部做好奉到他面前。　

　　天气很冷，电瓶车的挡风衣被偷了，凛冽的风一吹，寒气从骨子里往外透。　

　　我的汽车一直是宋存在开，其实他的公司比我的离家近，但他开了口，我只好同意。他不关心我怎么去公司，也不关心我会不会挨冻受累。　

　　即使是普通朋友，五年了，他的心也没被捂热。　

　　我到家开门的时候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门铃按了半天宋存也没来开门，只隐约听到男女调笑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　

　　“宋存，开门。”我拍门，寒冷让我带着怒气。　

　　门还是没开，手机倒是响了，一门之隔，宋存打了电话过来。　

　　“星若，”他气息不稳，喘着声说，“妍妍回来了，我们有点事要谈，你在外面等一下。”　

　　“好。”　

　　赵雪妍“咯咯咯”娇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黎星若还跟以前一样嘛，你说什么她都说好，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魅力，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吃醋了吗？”　

　　“吃她的醋？犯不着。”赵雪妍很不屑一顾。　

　　宋存大概做了什么，赵雪妍娇呼一声，接着便是口水交换和喘气呻yín的声音。　

　　我连忙挂了电话，真是辣耳朵。　

　　走廊里没有风，但随着深夜降临，气温越来越低，我缩在门口，冻得手脚没了知觉。更难熬的是，鳜鱼的腥气和羊肉的膻味交织在一起，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让人反胃。　

　　他们大约做了三次，赵雪妍叫得特别起劲儿，我帮他们算了一下，三次加起来一小时不到，宋存有点不行。　

　　十点多的时候，宋存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　

　　“妍妍要喝奶茶，你去帮她买一下。”　

　　“好。”　

　　附近没有奶茶店，我打车去了远一点的淮安路，一来一回，加上等待的时间，买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宋存总算开门了。　

　　门一开，暖气混合着欢爱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没忍住，“yue”了一声。　

　　宋存不悦地剐了我一眼。　

　　赵雪妍穿着宋存的白衬衫，光腿盘坐在沙发上，餍足地撑着头，上下打量我。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赵雪妍了，这是他们分手分得最久的一次，足有一年多。　

　　原因是赵雪妍出国留学，两人聚少离多。　

　　赵雪妍拍了拍沙发，长眉微挑，意犹未尽地说：“星若你没试过在沙发上吧？阿存说，你在那方面很无趣。”　

　　她懒懒地笑，眼里尽是挑衅和得意。　

　　2　

　　我叹了口气，这个沙发我很喜欢，价格也不便宜，当初挑了好久才定下来。　

　　但现在不能要了。　

　　我拿出手机在业主群询问有没有要沙发，免费送。　

　　宋存说：“我们还没吃饭，你去厨房给我们煮碗面吧。”　

　　“好。”　

　　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二分，离今天结束只剩二十八分钟了，我很乐意将这最后的时间耗费在厨房里。　

　　我做了最简单的葱油面，因为存心消磨时间，又给他们烫了青菜，煎了鸡蛋，煎蛋还是爱心形状的。　

　　赵雪妍踱步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看我干了会儿活说：“黎星若，我和宋存复合了，以后都不会分手了，你换个人去爱吧。我不希望我男朋友身边有你这样的人觊觎。”　

　　我说：“好的。”　

　　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赵雪妍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说：“黎星若，其实你挺没脸没皮的。”　

　　我没理她，把面端出去。　

　　宋存消耗了大量体力，呼啦啦几口就把面吃完了，连汤都喝了精光。　

　　“抱歉啊星若，”他打了个饱嗝，没什么诚意地说，“我还是爱着妍妍，我们分手吧。”　

　　“好。”　

　　宋存一点不意外，这么多年我就没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你先搬出去住两天，等我找到房子再搬回来。”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说是住两天，其实是一直住到他和赵雪妍再分手。如果他们一直不分手，我就只能一直租房住。　

　　虽然这个房子是我的。　

　　手机提示我有新信息，我拿出来看了下，同幢楼十一层的住户加了我，说想要那张沙发。她问得很仔细，我说方便的话，现在可以下来看一下。　

　　我又看了眼时间：00：00。　

　　系统正式跟我告别：“恭喜宿主，任务完成，你体内的肿瘤已经清除，往后余生，祝你长命百岁。”　

　　五年前，我患了脑癌，机缘巧合下绑定了“新生系统”，只要我在五年内对宋存百依百顺，脑癌就会不治而愈，获得新生。　

　　这个任务莫名其妙，我也不喜欢把生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但不得不承认，比起更加莫名其妙地让某个人爱上我，这个任务没什么难度。　

　　我只要足够能忍，就能重获新生。　

　　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自尊、骨气、面子根本不值一提。　

　　我长长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忍了。　

　　望着宋存，这次我没说“好”，我说：“宋存，这是我的房子。”

　　3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拒绝宋存，宋存的神情仿佛看见了外星人。　

　　连赵雪妍都吃了一惊，目光惊疑不定地我脸上打转。　

　　宋存蹙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请你们离开我家。”　

　　宋存张大了嘴，似乎我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　

　　他难堪又气愤：“你要我搬出去？”　

　　我面无表情：“不然呢？”　

　　他瞪着我，面色铁青，几乎咬牙切齿：“好，你别后悔。”　

　　他随便收拾了几件行李，拉着换好衣服的赵雪妍就走。　

　　开门正好和十一层的女邻居打了碰面，女邻居愣了愣，我把她请进屋，指着客厅的美式沙发说：“就是这个。”　

　　沙发保养的很好，看上去有八成新。　

　　女邻居疑惑，我淡定解释：“我前男友和别的女人在上面乱搞，我嫌脏……”

　　“黎星若！”宋存恼羞成怒的声音狮吼般传来。　

　　他还没走，和赵雪妍两人，满面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女邻居看了看他和赵雪妍，又看看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要是嫌弃……”　

　　“没事，我给租户用的，消一下毒就没事了。明天上午我叫人来搬。”　

　　她给我留了一兜水果。　

　　“黎星若，你真是好样的！”宋存恨得牙痒痒，“以后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回来。”　

　　其实他记叉了，我从没主动求过他什么，我只是顺从他。　

　　“等一下。”我叫住他。　

　　他冷笑一声，回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朝他伸出手：“车钥匙。”　

　　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僵住，嘴唇抖动了几下，掏出钥匙狠狠砸在地上：“谁稀罕！”　

　　“你留在这里的其他东西怎么办？”　

　　“丢了！”　

　　宋存头也不回地拉着赵雪妍走了。　

　　第二天我忙了一上午。　

　　宋存留在我这里的东西不少，他只带走了贴身换洗衣物。　

　　我毫不客气将他所有东西都打包丢到了楼下垃圾桶，不过想想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就给他发了条告知微信。果然没多久，我在楼上看到他气急败坏地去翻垃圾桶了。　

　　十一楼的女邻居把沙发搬走了，客厅里变得空荡荡，整个房子都空空的，但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过的明亮。　

　　我出去买了一盒蛋糕和一束鲜花，倒了一杯红酒，映着火红的玫瑰，我拍照发朋友圈：庆贺新生。　

　　4　

　　我换了新工作，每天忙到飞起。　

　　时氏集团是大公司，加上门店、工厂，员工超几千人，月底结算工资，财务科连续加了四天班，我这个新人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雪上加霜的是，新成立的分公司因为人手不够，科长把我调过去帮忙，干的是双份工，领的却是一份工资。　

　　老奸巨猾的科长笑眯眯跟我说：“是时总亲自指的你，年轻人，不怕吃苦才能成功。”　

　　时总，时漾，时氏集团的总经理，也是时家的独子。　

　　我跟他没什么交集，除了在公司的网站上看过他的照片，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入了他的眼。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一肚子气是真的，又不能找他理论，只能趁休息时，跑到楼梯间，对着灭火报警器发泄：“周扒皮啊周扒皮！时漾你应该改名叫时扒皮。”　

　　结果第二天就碰上他来财务科视察，一办公室的人呼啦啦从从工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冲他鞠躬喊：“时总好。”　

　　他在我的工位停下，目光落到我脸上，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叫我时扒皮了？”　

　　我惊出了一声冷汗，大公司果然处处勾心斗角，就楼梯间那么偏僻的地方，也能叫人听了壁角，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言。　

　　时漾也没把我怎么样，丢下这句话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　

　　办公室的同事看我的眼神却变了，连科长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当天他就换了人支援分公司。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个职位本来科长要留给他家亲戚的，但不知道怎地叫我截了胡。我的学历虽然还可以，但因为被宋存随叫随到，工作经历一塌糊涂，在众多简历中毫无亮点。　

　　但时漾还是看中了我。　

　　科长以为我跟时家有点关系，观察了一阵发现屁关系没有，所以试探着给我小鞋穿。但时漾当着众人一句亲昵的打趣，似乎从侧面证明了，我们的确交情非浅。　

　　当然，我没听出任何亲昵。　

　　我胆战心惊了一天，连日的高强度工作让我像聊斋中被女鬼吸了阳气的书生，萎靡不振，憔悴无力。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又见到了宋存。　

　　他特地来我家等我，门锁被我换了，他进不去，守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5　

　　宋存的状态也不好，穿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胡子拉碴，身形消瘦。　

　　看见我一副挫样，他似乎还挺欣喜的，大约以为我为他消得人憔悴。　

　　“星若，”没什么铺垫的，他上来就说，“后天是我妈生日，你下午请半天假去我家煮饭，我妈喜欢吃你做的土豆炖牛腩，记得一定要煮这道菜，煮软烂点，我妈牙口不好。蛋糕我已经订了，礼物的话你不用买，直接给她包个八千八百八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