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妹绑定了换分系统。

为了虚荣，她一次又一次换走我平时的成绩。

她朝我自信地挑眉。

“我不仅要夺你爸，我还要狠狠将你踩在脚下！”

我无所谓地一笑。

我知道，她只剩下最后一次交换机会了。

……

我死死盯着手上的排名表，一目十行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张今越，班级第15名，年级第99名。

“呀，姐姐，你怎么才考了年级99呀！你可是月考之神，永远的第一啊！”

养妹季恬恬转了转眼珠，提高音量，手捂住嘴佯装惊讶道：“你不会又想说你发挥失常了吧，偏偏每次都在这种监考森严的联考……”

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平常的第一都是靠作弊得来的。

可我没有！

我下意识地张嘴想反驳，可看到手上那张皱巴的排名表时，身上气势一下弱了起来。

可季恬恬还不放过我。

她得意地看着我愈发冷硬的脸，看着迎面而来的周扬红了眼眶：“姐姐，对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的……”

周扬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家世显赫，朗目疏眉，清冷得像屹立在雪里的松。

更重要的是，周扬曾是我娃娃亲的对象。

看到周扬停住了脚步，季恬恬好似真的受了泼天委屈，细细抽噎起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满嘴喷粪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季恬恬抽噎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止她，我也惊诧地抬起了头。

他不是一向对我不假辞色吗？

而看到我一直畏缩的同桌李雅也一改往常，她一副憋坏了的样子，叉着腰，像一个女英雄。

“季恬恬，你好香啊，绿茶的香味简直把你腌入味了！你还知道这是联考啊，联考这么严张今越能考年级99完全凭的本事好吧！考了一次第一尾巴就要翘上天了，真是小人嘴脸！”

季恬恬哪里受过这种冷嘲热讽，更何况指责她的人是为了我出头。

她的脸更扭曲了，胸膛不断起伏，脸憋得通红：“我明明考了很多次第一好不好！”

“那又怎么样，张今越和周扬才是我们一班的神！”

“她只是有考前焦虑，在大考上发挥失常罢了，更何况，99名，多厉害啊。”

从前那些没与我说过几句话的人纷纷站了出来，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了泪。

我一直以为，性格孤僻的我不会被人喜欢。

周围人的唾沫将季恬恬淹没，她只好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直到下完晚自习在回家的路上，我仍飘飘然的，沉浸在有人为我出头的喜悦中，连带着将考砸的事都抛诸脑后。

“你以为她们是在替你说话吗？不过是看在周扬的面子上罢了，醒醒吧！”

季恬恬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她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说，我考得这么好，爸爸会给我什么奖励呢。”

如愿看到我苍白的脸，季恬恬开心极了，她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走了。

“啊 我亲爱的爸爸，你是我最崇敬的人！”

回到家，季恬恬正抱着我爸的胳膊撒娇，她的脸娇美，银铃般的笑声逗得我爸哈哈大笑。

看到我，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我爸不自然地想挣脱开季恬恬的手，季恬恬面上拂过一丝不满，可随即她又笑了起来，望着我的眸子冰冷得像淬了毒。

“姐姐，爸爸刚刚说要给我请一对一呢，人家都考第一了，他还这样大费周章的，哦，对了，爸，要不给姐姐也请一个吧，你还不知道吧，她这次差点掉出前级前一百呢。”

我爸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端起慈父的笑：“今越是女孩子，成绩差点没事，反正家里有钱，她只要在我身边相夫教子就好。”

可爸爸，季恬恬也是女孩啊！

我浑身发冷，脑子一阵阵发昏，这时，我突然听到从季恬恬身上传来的声音。

“宿主，适可而止，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换分机会了。”

那一刻，我什么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成绩遥遥领先的我一到联考就成了吊尾车。

季恬恬依旧在朝我笑，得意的，讽刺的，以及深藏在娇美脸庞下，那深深的恨。

我不懂这种恨的由来。

毕竟，她是我爸挚友的孩子，从小被我爸收养，也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漆黑的夜晚，借着月光我看着手上陌生的试卷，一旦试图回想考场上的事，脑袋便像针扎般疼。

脊梁被我深深弯下，我死咬住下唇，直到铁锈味传来。

系统，呵，就算你有通天本事又如何？

季恬恬，你只有一次机会了，明天的竞赛，你会如何选择？

我已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怎样，我都要争取到这次竞赛机会。

可令我诧异的是，还未等我开口，班主任宣布的竞赛人选里赫然有我！

季恬恬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她在内心咆哮。

“系统，为什么张今越还是获得了竞赛名额？她都这样了，凭什么能参加！”

“就算我只剩下一次机会，她也别想着翻身！”

季恬恬很聪明，她没有直说对我的不满，反而拿别人当筏子。

“老师，为什么王悦没有名额啊，她这次联考成绩可是在张今越前面。”

班主任愣了一下，很快她不耐烦道：“这是学校安排的，有什么事你找学校去。”

顿了顿，班主任看着王悦，刚想开口时，王悦一脸涨红地站了起来。

她先狠狠瞪了季恬恬一眼，再无措地看着我。

“老师，我可没有想抢张今越竞赛名额的想法，这都是季恬恬自己提的，张同学那么优秀，她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祝福还来不及呢。”

季恬恬急了，如果我获得竞赛名额，那高考怎么办？

“不是，张今越一到联考就吊车尾的事你们忘了？”

王悦一脸一言难尽：“所以月考吊车尾的你凭什么能参加这次竞赛？”

我差点笑出声。

王悦可太会说话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如果季恬恬在之前选择蛰伏，就算我能听到她的心声，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她为了满足一时的虚荣，不断与我换分，浪费了不少次数。

只能说咎由自取。

季恬恬是打定主意不想让我参加这次竞赛了，她真去找了校领导。

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季恬恬就迫不及待道：“老师，张今越来了，你快说呀，宣布剥夺她这次的名额。”

我身子一僵，嘴里尝出了无端的苦涩。

所以，学校还是放弃我了吗？

可随即我握紧了拳头，凭什么？凭什么季恬恬轻易就能夺走我的一切？

先分走了父亲的爱，现在又是前途……

我正想开口，教导主任阴沉着脸，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看到我时，这个神情严肃的主任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中气十足的声音硬生生被他压低两度。

“张同学啊，你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但季恬恬说得没错，之前学校确实说过按联考成绩综合选出这次参加竞赛的名额……”

季恬恬脸上本有些不满，可现在，她脸上盈满了笑。

以前的我说好听点是乖巧，说难听点其实就是逆来顺受。

可这次我不能再退缩。

我已经记不清我让过多少次了，我也并不是生来就没有脾气。

大概是父亲一次又一次坚定地站在我的对立面，所以我不断自我怀疑。

可明明优秀的是我啊！

“老师，还有一次联考。”

季恬恬的笑僵在了脸上，教导主任疑惑了一会，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下周普通班的联考？”

一班是尖子班，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因试卷内容不一样，故很多考试都与普通班分开。

下周的联考，试卷难度一般，是各大学校给普通班的学子们增添信心的，尖子班的同学一般都不参加。

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老师，季恬恬同学不是觉得我明明不在前二十之列却能去竞赛，名不正言不顺吗？但公告上说的，是综合所有联考成绩，下周联考的成绩，是不是也应当算进去呢？”

季恬恬必定不会把最后一次机会用在这普通联考上，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再打压我！

学校其实是属意我去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增加一个名额，只是被季恬恬钻了公告的空子，如今骑虎难下。

一向说一不二的教导主任之前被季恬恬拿上报教育局这样做威胁，心里早已对她极其不满，如今听我这样说，没多加思考，就一锤定音道。

“公告上确实是这样说的，张今越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这样，你们这二十一个人统统去考试，排名不进统考，只用做这次排名。”

季恬恬再没有眼力见，也看得出教导主任现在对她极度不满，她只好不情不愿地闭嘴。

“系统，你快出出主意啊，她要真去参加考试，说不定真叫她翻盘了！”

听得出系统的声音有些无语：“马上要高考了，那些参加竞赛的人，真愿意浪费一天时间去参加这没意义的考试吗？”

“再说了，你不是说她性格孤僻，很不讨喜吗？只要你说动大家都不去考试，学校难道会为了一个发挥不稳定的她和大家作对不成？”

这个系统说的话真是一针见血，让我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但季恬恬说得没错，上次那些人是看在周扬的面子上才帮我。

这次关乎着他们自身利益，他们还会浪费宝贵的一天时间就为了帮一个毫不相干的我吗？

那二十个同学很快被叫到了班主任办公室，周扬站在最中央，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

听完班主任的话后，场面一度变得极其安静。

“让张今越去，这次我就不去了。”

周扬的话犹如巨雷炸响，他旁边的男生开始语无伦次。

“扬哥，没必要啊，教导主任说得没错，我们就去考试呗，张今越，你也不想让扬哥因为你错过这次保送机会吧？”

周扬睥了季恬恬一眼，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不靠这次竞赛，我也能稳上清北，我只是看不惯某人作妖的样子罢了。”

季恬恬气得发抖，她哪里不知道周扬在拐着弯儿地讽刺她。

可她更不甘心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你们呢，你们都同意参加考试？这可是一天的时间，那种简单试卷有什么去的意义？”

我的同桌李雅，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这可是教导主任说的话，你以为我们像你啊，一身反骨！”

季恬恬癫狂了：“你们肯定收了周扬的好处，是他！是他让你们替张今越说话对不对？她性子这么孤僻，这么不讨喜，你们凭什么向着她？”

周围人都忍不住了，纷纷反驳道。

“我看最不讨喜的人是你吧！张今越再怎么样，也比你好啊！”

“就是，拿了一次第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瞧不起那瞧不起的，你怎么不上天？”

……

“傻了？”

“啊……啊？”

我呆呆地仰头，撞上周扬一言难尽的脸，他眼里的嫌弃怎么也挡不住，可丝毫不影响我心底的兴奋。

“周扬，他们都向着我诶。”

“嗯。”

“周扬，我也想要有朋友。”

“会的。”

“我也想……嗯，啊？”

“我说，你会有的。”

曾经所有的不耐烦纷纷消失不见，周扬眉眼是难得的温柔。

“张今越，你已经有了。”

回到教室，好像有什么变了，体育委员周震，他是那二十个人之一，被推搡着来到我面前，他挠着脑袋，粗犷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张今越，运动会我们班女子接力还差一个人，你，你来吗？”

“好。”

他愣住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像熟透了的大螃蟹，离开时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

我扑哧一笑。

“张今越，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是李雅，她一副发现了新大陆般新奇的样子，微笑着朝我凑近，我清晰地看见映在她瞳孔里的我，眉眼弯弯，是陌生的模样。

我不禁回想自己曾经的样子，阴沉着脸，身上没有丝毫少年般的朝气。

这样的我，连自己都厌恶。

是以他们突如其来的接近示好，让我既惊喜又害怕。

李雅声音低低的：“我们当了快三年的同桌，其实早该成为朋友了。”

她吸了吸鼻子，双手不停绞着：“你孤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我不想惹得一身骚呢？”

“我们都知道季恬恬是你的养妹，她的作妖能力你也知道，对不起……”

季恬恬这样有恃无恐，又是谁惯出来的呢？

小时候，我不是只有季恬恬一个朋友，我也曾往家带回过好几个。

可只要我对季恬恬稍加忽视，只要她一委屈，我爸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当着我玩伴的面狠狠训斥我。

甚至有一次，季恬恬抢了一个女孩的玩具，我推了她一把，被看到这一幕的我爸狠狠扇了个耳光。

肉tǐ上的疼痛随着时光渐渐淡去，可小孩也是要面子的。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带人回过家。

或许女孩子的友谊就是那么简单，仅仅是一个课间，我俩就同进同出，我还体验了一把上厕所也要呼朋唤友的甜蜜。

李雅阳光开朗，她带着我以强硬的姿态，逐渐渗透进这个班。

这曾是我梦中所求，如今竟一一实现。

运动会伊始，我紧张得不行，毕竟我成绩的好坏会影响到整个小组，连手心都冒起了汗。

迎着风跑的时候，我想起了从前。

似乎是二年级的时候，也有一场这样的接力赛，父亲难得来学校，他严肃地看着我。

“张今越，你要跑快点，不要成为拖累。”

血浓于水，失去母亲的我将对亲情的渴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以至于我明知道他分给我的只有一点点爱，明知道他难得来学校是为了看季恬恬，我还眼巴巴地凑上去，妄图想要更多。

那次比赛，我没有成为拖累。

可季恬恬在跑道上踉跄了一下，父亲他就不管不顾的，硬生生把比赛中断，焦急地要送她去医院。

你瞧，他其实不在乎女儿能不能拿第一，他只是不在乎我罢了。

那天，他在医院守了季恬恬一夜，小小的我就在家门口蹲了整整一夜。

如今我长大了，力求将一切做得尽善尽美。

可长久坐在教室的我，表现得能有多好呢？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周震他们围着刚跑完的我们，端茶递水，甚至人人身边都有扇风人。

“哇，今越，没想到看起来战五渣的你跑起来速度不赖嘛！”

我的害怕与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啧，连复赛都没进，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季恬恬一脸鄙夷，若是从前，我肯定会难过，但现在，或许是新收获的友谊让我勇敢，这些风凉话就随它去吧！

因离家近，高中三年我一直走读，今晚餐桌上少见地摆上了我最爱喝的汤。

“今越，爸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喝这个汤，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他一脸唏嘘，亲自替我盛了一碗汤。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对香菜特敏感，在这碗里闻出了香菜味，我一定会特别感动。

明天我就要比赛，如今我最爱喝的汤里出现让我过敏的香菜，这很难不让我多想。

毕竟，我比季恬恬先进的家门，她根本没进过厨房。

我低垂着头，惊疑地看着这碗汤，芳香扑鼻的味道里隐藏着死亡。

“系统，张今越怎么还不喝，难道她看出什么了？”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是季恬恬做得手脚就好……

可下一秒，季恬恬的话让我的心跌入谷底。

“不，今天我特意比她晚回，谅她也想不到是她最孺慕的爸爸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