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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妈恨我，她总说是我毁了她。
她跟爸爸离婚，将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对我动辄打骂，留我在外婆家不闻不问。
为了外婆的遗产，她答应我陪我过生日。
可生日当天，她还是失约了。
这一别，就是永别。
1
我的出生是个意外。
正赶上毕业找工作的节骨眼上，妈妈怀孕了。
她直奔医院要打掉我，奶奶及时找上门扔下五十万要留下我。
可我知道，奶奶想要的是孙子。
所以妈妈刚刚生产，奶奶就撺掇爸爸离婚。
爸爸是很爱妈妈的，他宁可断绝母子关系也没同意。
直到我六岁时，妈妈因为奶奶的再一次施压彻底爆发。
她把罪责推在我的身上，死命盯着我，掐住我的脖子。
“是我想要生的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我，你就不该活在世上。”
我手脚并用地挣扎，却没换来妈妈的半点心疼。
我又将求助的视线转向奶奶，她却偏头小声嘟囔着。
“看我做甚，小丫头片子就该多管管。”
最后，是爸爸提前下班及时救了我。
他甩手掌掴妈妈，力道之大嘴角渗出血迹。
“崔乐，这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想杀了她吗？！”
她瘫在地上，呜呜哭泣许久。
我走上前，怯怯地喊：“妈妈”。
她将我搂在怀里没吭声，妈妈的味道让我闻之安心。
半晌过后，我听见妈妈冷冷的声音。
“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念念的抚养权归你。”
所有人都觉得爸爸会拒绝，可经年累月的冷淡早就冲掉当年的爱意。
爸爸同意了。
我忽然想到幼儿园的圆圆说，没有妈妈的孩子是很可怜的。
我不想离开妈妈。
她装好行李走时，我拽着她的衣裳放声号哭。
“妈妈，别丢下念念。”
爸爸红着眼眶，摆摆手，“让念念跟你走吧。”
我看不懂妈妈眼底的情绪。
总归，她没放下我的手。
2
妈妈带着我，与我说过最多的话是我毁了她。
我不懂，她就指着远处的别墅区。
“那才是人该待的地方，也是我的最终归属，你明白吗？”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她却冷嗤一声。
“六岁孩子，你懂个屁。”
她刚刚下班回来，又拿起衣架上的风衣顺便描眉画唇。
穿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出了门。
灯光瞬间暗下，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个人。
肚子咕噜咕噜声响起。
妈妈好像忘了没有给我准备晚饭。
我凭着记忆学着从前爸爸做饭的模样，爬上桌子找到面粉。
过程中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轰隆一声炸响火苗四溅。
我瞬间失去意识。
朦胧间我听见妈妈的声音，却是在争吵。
“我之前就说过让她跟你，现在出了事你凭什么将责任都推在我身上啊。”
“你是当妈的啊，是念念想要跟着你，她现在还处在昏迷当中呢，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我强撑着意识张口，嗓子却异常喑哑。
“妈……妈，不要吵了，都是我的错。”
眼泪滑过左脸，有些丝丝拉拉的疼痛。
护士姐姐满眼心疼地看着我，“别哭，会刺激伤口。”
“家属不要喧哗，影响病人休息。”
她不满地看着二人，适时提醒。
爸爸趴在我的床边问我，“念念，跟爸爸生活好不好？”
白衬衫上的唇印格外明显。
他们说得没错，我好像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我在医院将近半月，还是选择跟着妈妈回家。
她推搡我进去，反锁上门，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摔在我的脸上，又把我按在镜子前。
褶皱不平的左脸瞧着渗人。
想起护士姐姐说过，“念念，你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可妈妈摇晃着我的肩膀。
“林念，看看自己现在像个鬼一样，你真让我觉得丢脸。”
她像个疯子一样咬住我的手，巴掌抡在我的左脸。
我只觉得痛意遍布全身。
她应是有些疲惫，转头离开了家。
留下我像流浪猫一样肚子舔舐伤口。
3
时间过得很快，在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时，她要嫁人了。
对方是亿万富翁，年龄比她足足大十岁，家里还有一对龙凤胎。
她告诉我时，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问妈妈，“那爸爸怎么办？”
她摆弄左手上鸽子大般的钻戒，无所谓道：“忘了告诉你，你爸上个月娶了新老婆，肚子里的娃都揣上了呢。”
哦，原来我同时没有属于我的爸爸和妈妈了。
妈妈婚礼当天，我躲在酒店门口远远看着她。
在拍合照时，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台，她偏头威胁的眼神示意我离开。
我压低帽子被坐在轮椅上的外婆抓住了手。
“念念，别哭。外婆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憋着泪重重点头。
晚上，我跟着妈妈住进别墅，陌生的环境让我害怕。
妈妈把我拉到那个男人面前让我喊：“爸爸”。
我抿着嘴没吭声。
“哥哥”顾泽和“姐姐”顾笙在一旁低声笑着。
“怕不是个哑巴吧，都这么大了，真没礼貌。”
“别这么说，念念只是还不太熟悉，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他们与我同龄，却是云泥之别。
妈妈出声时，我想她定是站在我这一边。
哪个妈妈能允许别人说她的亲生女儿呢？
可我错了。
“林念，别给我在这丢人现眼，王妈，给她随便找一间房安置。”
我抱着已经破旧的洋娃娃跟在王妈的后面。
自始至终，她未曾正眼看过我。
4
靠着顾家的关系，我跟着兄妹俩上了同一所国际幼儿园。
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只有我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排外，看不起我。
给我起外号，说我是个丑八怪。
离开顾家，顾泽和顾笙合起伙欺负我。
不是把我的书包弄湿，就是抢走我的文具，偏偏老师也不管。
这天，他们翻到我书包里我和爸爸妈妈的合照。
照片是我仅剩的美好回忆，他们却在我的眼前狠狠撕碎。
我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兽，狠狠将顾泽撞倒在地，连带着顾笙也跌坐在地上。
积累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
其他同学帮助他们薅我的头发，扯我的衣裳都没能让我松开手。
“林念，你疯了吗，我回去告诉爸爸，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烂货。”
明明不过是上幼儿园的孩子，却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
我咬住他的胳膊，囫囵不出完整话。
“不许……说我的妈妈！”
老师及时通知家长，用力将我们分开。
我看见妈妈的时候，心中泛起酸涩的委屈。
“妈妈”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堵在原地。
“林念，给顾泽和顾笙道歉，还学会打人了？！”
我捡起破破烂烂的照片，笑着说：“妈妈，他们撕坏了我的全家福。”
妈妈一把将照片夺过，又狠狠地再次撕碎。
“哪里来的全家福，我在哪，哪就是你家，你今天打的是你的哥哥姐姐！”
妈妈搂着顾泽和顾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师在旁跟同学说：“林念就是典型的反面例子，大家可千万不要向她学习。”
大家纷纷应和，我像是跳梁小丑呆呆站在原地。
5
回到别墅后，顾叔叔和兄妹俩整整齐齐在沙发上坐着。
妈妈战战兢兢立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
他们好像都在等我。
跟被缠着好几圈纱布的顾泽比，我应该算是得胜方。
妈妈看见我，扯过我的书包，接过搓衣板扔在地上。
她低着头，轻声说：“林念，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又朗声道：“跟哥哥姐姐道歉，顺便受家法，我没有教好你，跟你一起受罚。”
我心有不甘直起身怒喊，“我姓林，受谁家的家法？还有，我没错！
错的是他们，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顾叔叔一句话没说，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将妈妈吓得瑟瑟发抖。
我好想问问她，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崔乐，她这句话倒是提醒我，既然进了顾家，这个姓氏也该改了，不然叫外人看笑话。”
妈妈忙附和应道：“没问题，我明天就带她去改姓。”
她抓着我的手，让我道歉。
我死命挣扎却不小心打碎了茶几上的名贵茶壶。
她愣在原地，眼神流转察看顾叔叔的脸色。
打碎的渣子扎进我的掌心，渗出斑驳血迹。
顾泽将抱枕摔在我的脸上，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可是孤品，你个土包子赔得起吗？”
顾叔叔冷着脸，“崔乐，你是知道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孩子再不好好管管，我顾家是容不下这尊大佛了。”
她低着头，说了好几个“好”。
我就这样被她按跪在地上整整两个小时。
直到血迹已经干涸，膝盖跪得发麻。
我揪着她的衣袖想起身，她却冷冰冰地告诉我。
“林念，别让我再恨你。”
“你已经毁了我的前半生，我不希望因为你再次毁掉我的后半生！”
我泄气般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妈妈，若是我离开你，你会想我吗？”
我心中怀着希冀想要寻找个答案，却被她亲手掐灭那根火苗。
她
“林念，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告诉你，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更舒心！”
她的话像是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我的心里。
我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离开了家。
不知走了多远，我实在坚持不住跌倒在地。
流浪猫亲昵地蹭着我，我勾起苦涩的唇角问它。
“你也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吗？”
6
我是被外婆接走的，她身体不好却总惦念着我。
深夜，家庭医生给我挂好点滴出门。
外婆就坐在我的身旁，悄悄抹着眼泪。
“念念，可怜的孩子。”
我伸手用力去够外婆铺满皱纹的脸，轻轻擦拭眼泪。
“念念不可怜，还有外婆陪着我。”
“对，念念还有外婆，不走了，外婆陪着念念长大。”
外婆的话抚平我心中的伤疤。
一大家子人，好像只有外婆真心实意地对我好。
我再也没去那个国际幼儿园，而是在外婆家附近完成学业。
直到高中，我又遇见了顾泽和顾笙。
在这之前，妈妈从没问过我的状况，没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我尽量避开顾家人，可是在高二的一次活动，我们还是再见了。
老师让所有家长出席孩子的颁奖典礼。
外婆年纪大了，我没有告诉她。
典礼当天，我成绩优秀一直站在台上，旁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
到最后时，上场的是顾泽和顾笙。
顾叔叔和妈妈站在他们左右，任谁看都是令人艳羡的一家人。
我听见了顾笙甜甜地喊，“妈妈”。
妈妈高兴将她搂在怀里，笑着应答，“我就知道我们笙笙是最棒的。”
原来妈妈也会夸赞人啊。
我其实偷偷给爸爸打过电话，却被他新娶的阿姨接起。
“念念，我和你爸爸也不容易，你妈不是嫁了个大款吗？有事找她就别找你爸了奥。”
电话挂断，我才想起我就是想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参加我的颁奖典礼。
看来，他和妈妈一样都忙，都有自己的家庭。
我，是个多余的。
7
高考结束后，我报考妈妈的母校。
因为她的影响，我想当医生，可以救死扶伤，可以救外婆。
任凭我再努力还是没能留住外婆。
外婆临终前，给我留下大笔遗产，还有部分是留给妈妈的。
但条件是我点头。
外婆的葬礼她没来，知道外婆留下遗产时她来了。
顾家出现危机，亟需一大笔钱渡过难关。
她手里拎着水果来学校看我，逢人便夸：“这是我闺女，顶优秀的闺女。”
若是从前，我肯定会扭头就走。
可我被诊出白血病，时日无多。
仅剩时间里，我还想再见见她。
她神情扭捏地与我说：“念念，能不能把外婆留给你的遗产给妈用用，等你顾叔叔渡过难关我们就还给你。”
我盯着她那双我们极其相似的双眼说：“好”。
她没想到我答应这么迅速，试探问道：“有什么条件吗？”
我点头，“妈妈，陪我过一次生日吧。”
她答应得也很迅速，结果在我生日当天还是选择去找顾笙。
我独自坐在餐厅里，服务员反复催促。
我打电话给她，传来女孩们的欢呼声。
“妈妈，你不是答应我了吗？陪我过一次生日就这么难吗……”
她语气中带着指责，“笙笙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我自然要为她接风洗尘啊，你要听话些，等我有时间给你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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