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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齐斯铭的白月光订婚那天。
他当着全包厢所有人的面吻了我。
第二天一早，我问他那个吻是什么意思时。
他笑了笑：“不过就是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可是后来。
让我别当真的人是他，红着眼求我当真的人也是他。
1
“你说那个吻？”
齐斯铭嗤笑一声，“不是吧，苏小姐？”
“那不过就是个大冒险输了后开的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端着水杯的手一颤。
表情险些要控制不住。
“齐斯铭，”我抿直了唇，极力克制着语气，“我没有把它当成玩笑。”
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想问他，可抬眼接触到他充满戏谑的视线时，所有的话都哑在了喉口。
“所以呢？”
齐斯铭自在地接过我手中温水，他抿了一口，语气淡淡，“它在我这儿就是个玩笑。”
“你又能怎么办呢？”
“……”
见我不说话，齐斯铭起身放下水杯，站到我身前。
头微低下，呼吸尽数喷洒在我耳边。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恶劣又凉薄。
“苏岁苒，要是我能喜欢上你，这么多年早该喜欢上了。”
“可惜了，”齐斯铭附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揶揄一笑，“你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身体一僵。
周身血液好像瞬间凝固。
我难耐地动了动指节，想做些什么。
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直到齐斯铭拉开房间门离去，我才终于缓过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床头的水很快没了热气。
我垂下眼睑，心下有些恍然。
昨晚我赶到包厢的时候，空酒瓶已然转停，正好怼在齐斯铭面前。
隔着人群，我看见他嘴角始终勾着一丝笑。
很平静。
却让人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与齐斯铭纠缠多年的女友林玖儿在这天和江家少爷订婚了。
这个局，本就是为他攒。
众人劝着他：“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我们斯铭这么好的条件，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以致听到齐斯铭开口选了大冒险后。
人人都起哄着，让他现场找个人激情热吻。
闻言，我不由抬头看了眼包厢中心坐着的他。
却不想，这一眼直直与他对视上。
心脏好像漏了半拍，紧接着猛烈跳动起来。
我还未能有反应，齐斯铭已经起身来到我面前。
登时，包厢里所有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其实我不喜欢参加这些聚会，人太多很闹腾，可齐斯铭喜欢。
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可言，只因他喜欢，我就可以放下自己的原则，为他破例。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齐斯铭的手掌已抚上我的脸。
我听见他问。
“可以吗？”
2
可以亲你吗？
他好像在问这个。
我不确定，只觉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惊讶，紧张等情绪来迟一步，混合着包厢里的起哄声交织着冲击了我的大脑。
再反应过来，他的唇离我仅剩几厘米。
距离近到我屏住呼吸，竟下意识向后一躲。
齐斯铭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揽住我的腰，倾身上前附在我耳边笑道：“别躲啊，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一声不响喜欢了我很多年……怎么，真当我不知道啊？”
他当时笑得宠溺，气息离我极近。
连带着周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起哄声，我彻底被喜悦冲昏头脑，我以为是我多年的暗恋终于有了结果。
我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愣在原地，任他攫取我的唇舌。
聚会散时，众人默认着让我照管醉酒的他。
我好不容易将他扶到副驾驶坐着。
正要给他系上安全带，他本来闭着的眼突然睁开。
就这样静静看了我好久，齐斯铭笑了笑。
“麻烦你了，苏岁苒同学。”
他脸上酡红似在发光，迷离的眸子里亮亮的，不知是泪还是笑。
我被晃了眼，说话时没控制住结巴了一瞬，“不…不麻烦。”
那时我怎会想到，他的麻烦还包含了那个吻。
明明他知道的，我不可能把那个吻当成玩笑。
可是……明明我也知道。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的。
齐斯铭不可能会喜欢我。
3
手机振动响起。
置顶的微信群聊里发来几张照片。
点开看去，照片上的人是刚离开不久的齐斯铭。
他身上仍旧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带着酒气。
带着雨水的潮湿。
似在应和照片，窗外响起一阵惊雷。
我抬眼看去，大雨磅礴似无数条鞭子抽打着窗户。
这个群聊是我初三那年加上的，里边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为了第一时间得到齐斯铭的消息，我将它置顶了很多年。
久到我快数不清究竟过去多少时日。
只记得昨晚在他的怀里，听见他戳破我多年暗恋时的感受。
那一瞬，得偿所愿的巨大喜悦与经年累月不被看见的委屈交织相融。
眼眶热得想流泪。
可是现在，看到这几张照片。
我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照片上是站在倾盆大雨中的俩人。
齐斯铭拥着林玖儿，低头堵住她的唇。
俩人身后的背景是我家所处的公寓。
或许，只要我现在打开窗向下看去，就能看到这双在雨中相拥的男女。
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斯铭魅力可真大啊！”
“可不嘛，这人都订婚了还能给你追回来。”
“就是可怜了昨晚那位……”
“别提这事了，万一被人正主看见那还了得？”
眼眶有些涩得发紧。
我关灭了手机。
原来，那个吻不过是他想借我，让她吃醋罢了。
怪我一时被鬼迷心窍了，竟信了他。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次，毫不犹豫地信了他。
4
有一种人，自出生起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齐斯铭就是这样一个典型范例。
他从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是被家里当成未来的管理者培养起来的。
而他也确实天生适合这个定位，是天之骄子、是人群中永远的中心、是家里和学校里独一无二的焦点。
好像什么东西对他而言，都如同囊中取物般容易。
包括感情。
齐斯铭从初中起便开始和女生交往，那时候，学校几乎所有好看的女生都曾是他的女朋友。
那时我和他的教室正好是对门，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经由班级里的同学们传得人尽皆知，也因此造福了不爱听八卦却想了解他的我。
我记不清是怎样喜欢上他的了。
只记得自己如其他很多人一样，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住目光。
可是，齐斯铭的视线从未落在我身上。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主动找上了我。
“下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年少的我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放学后按照约定在学校后门等他。
那时我岁数轻，心智稚嫩，只看到了他主动约我的一面。
却忘了齐斯铭是这样一个张扬的人，不管是撩妹还是追求约会，他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任人围观，而不是选在学校后门和人见面。
“你就是苏岁苒吧，听说温沁跟你很熟？”
“……”
这是齐斯铭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直让我愣在原地，稀里糊涂应了一声。
温沁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确实跟她很熟，可是……
“我还挺喜欢她那性格的，不过听说她挺难追，你是她的好朋友，能帮我追她吗？”
齐斯铭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情感，他说得畅意，眼里甚至闪着期待的光。
全然不顾脸色苍白怔在原地的我。
后来，齐斯铭有意博取我的好感，又约了我好几次，还总让我顺道带上温沁。
然而结果不尽他意。
温沁不喜欢他。
甚至对他意见很大，始终不愿意接受邀请。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齐斯铭不乐意了。
他直接找上温沁向她表明心意，得到直截了当的拒绝后，他把账全算在了我头上。
“你没跟温沁提起我吗？你不会是跟她说我坏话了吧？”
“苏岁苒，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和温沁谈不成就会跟你在一起吧？”
“别闹了，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耍心机有意思吗？以后你离我远一点，我看见你就恶心！”
……
手机嗡地一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看了眼，群聊消息已99＋，最新一条是齐斯铭发的。
上百条消息，他只回了一句话。
“昨晚那不过就是个玩笑，都是成年人了，不会有人当真了吧？”
被齐斯铭这样的人讨厌挺惨的。
他向来最懂怎么往人心里扎刀子。
我重新关了手机，没再看新消息。
说到底，也该怪我。
明明多年前就该知道结局的，多年后却还是又中了他裹满柔情蜜意的圈套。
任由期待长满心头，然后败得一塌涂地。
5
那天之后，我再见到齐斯铭，是在沈家小少爷的回国接风宴上。
宴会上灯光璀璨，西装革履的男人与身着华服的女人在厅中不断移步，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我站在角落，一眼就寻见了齐斯铭。
好像总是这样，我无数次从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无数次一眼寻见他。
齐斯铭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长身鹤立。
身边挽着他手臂的女人，身着一袭红裙，明艳得像一朵玫瑰。
仍是林玖儿。
他的白月光。
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描述，是在大三那年。
全校人目睹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告白。
包括我。
在全校最大的操场上，齐斯铭站在中心，自弹自唱了一首他自己创作的曲子。
不多时，一个长相明艳靓丽的女生从人群中出来，在一众口哨声和起哄声中，与齐斯铭吻在了一起。
那个女生就是林玖儿。
我知道她，她是齐斯铭以前交往过的第一任女朋友。
分手多年后，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有好事者拿着手机对着两人猛拍，回头就传上了网。
一通直呼般配的弹幕里，有人深挖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听说男生那段时间手受了伤，差点再也不能玩乐器，是女生不离不弃地陪伴他、鼓励他，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手伤一好就自弹自唱跟女孩告白，这神仙爱情我先嗑为敬！”
“那女生好像还是他初恋女友呢，这高低得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啊。”
……
可是，齐斯铭陷入低谷里的那段时间，明明也有我的存在啊。
我回过神来。
什么也没做，站在原地看他们挽着手，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
直到视线不经意间与林玖儿对上。
她精致秀气的眉梢一挑，眼神里不似恶意。
倒有种我看不懂的意味。
我别开眼，不再看她。
脑海里忽然响起齐斯铭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一声不响喜欢了我很多年……怎么，真当我不知道啊？”
说来也是奇怪，我和他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不说一起长大的情谊，就说家族之间的利益往来，我和齐斯铭也不该这样陌生。
可事实是，除了那几次荒诞的交集，我们之间如同陌生人。
那他是如何知道我喜欢他的？
6
“苏岁苒。”
林玖儿喊我的时候，我正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补妆。
回头看去。
她双手抱在胸前，语气不容商量：“我们聊聊？”
站在阳台边上，清凉的晚风灌了我满身。
林玖儿站在我身前，眼神不同于之前，此刻多了几分敌意。
“我知道，你很早以前就喜欢齐斯铭。”
“苏岁苒，”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自己算算，你喜欢他有多少年了？”
“我承认，那天晚上看见他亲了你的照片，确实成功地让我嫉妒了。”
“可那又如何，你能用什么来和我争他呢？在他落魄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是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林玖儿。
她神情算得上平静。
可我分明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情绪。
我看进她的眼里，问道：“你怕我？”
“……”
林玖儿沉默了。
随即反应过来，她有些恼怒地靠近我，嗓音扬了几分。
“怕你？当然了，毕竟像你这种十年如一日喜欢他的人可不多。”
“就算是养条狗十年也该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人？他这次能拉着你亲，下次呢？是不是也能拉着你上床？”
她这话说得毫无顾忌，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连带着尾音都气得打颤。
我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想让我离齐斯铭远点。”
不是疑问，是肯定语气。
林玖儿骄矜地点了点下巴，“你能明白就好。”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林玖儿和齐斯铭，性子真不是一般地像。
求人办事也能求得趾高气扬。
“你笑什么？”
我径自摇头，收了笑。
“如果我不呢？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凭什么因为让你觉得受到了威胁，我就要主动退出，远离他？”
“说起来这对我来说可是好事，”说到这儿，我弯了弯嘴角，丝毫不退地直视林玖儿，“毕竟，连你都开始觉得我和他有可能了呢。”
7
“苏岁苒！”
一向轻慢我的大小姐终于亲手撕掉她的面具，肯正眼看我了。
林玖儿瞪着眼怒视我：“就凭你，也配让齐斯铭喜欢？”
“是啊，”我无视她的愤怒，笑得更欢了，“就凭我，也能让你这么怕呢。”
“得了吧，”林玖儿深吸一口气，嗤笑了一声，“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才不可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
“那可说不一定，”我挑了挑眉，倾身上前附在她耳边，“你自己也说了，他这次能拉着我亲，下次说不定就能拉着我上床……”
林玖儿一把推开了我。
“苏岁苒你——”
“怎么？”我出声打断她，眼神冷淡，“同样的话能从你口里说出来，就不许从我口里听到？”
见她哑住，我笑了笑。
“当然了，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喜欢他的事，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想来，林玖儿没少跟齐斯铭提起我。
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她让齐斯铭知道了我喜欢他的事。
所以在看见他主动亲我后，她慌了。
一个本就对齐斯铭有意的人，只要他也表现出任何一点好感，都将成为她最大的威胁。
“你……为什么想问这个？”
林玖儿有些警惕地看着我。
我淡了笑，“想看看是哪里露破绽了而已。”
林玖儿不再问了。
似在回忆，她的声音有些轻。
“高一上学期快期末时举办的那次文艺汇演，你弹了他最喜欢的曲子……”
原来是那时候。
齐斯铭和林玖儿这样的人，是最习惯于站在台上、人前、聚光灯下的一类人。
我则相反，我向来更愿意站在幕后，观察着台上的他们。
但那次是个例外。
那段时间齐斯铭家里出了变故，整个人恹恹的。
我想让他开心点。
齐斯铭向来不吝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我很容易就知道，他喜欢那首曲子。
于是我想，如果有个人弹他喜欢的曲子给他听，他也许会开心一点？
“你本来就不是个在音乐上有天赋的人，却苦练了那首曲子很久，还登台表演了……有一次路过琴房，我听见有人问你为什么要表演这首曲子，你只说了一句想让他开心……”
林玖儿扯了扯唇，“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
尘封已久的记忆侵袭而来，我默了几秒，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必要。
“其实你不用担心。”
迎上林玖儿有些困惑的眼神，我轻声说道：“我和齐斯铭认识这么多年，他要是能喜欢我，早该喜欢上我了。”
齐斯铭对我说过的话，我尽数照搬给她。
“祝你们好好在一起。”
顿了顿，我自顾自补充道：“祝你们幸福。”
而我，也该从这些年的暗恋里走出来了。
说罢，我不留恋地转身。
却在抬眼瞬间，直直与齐斯铭对视上。
8
齐斯铭总是笑着的。
或是张扬得意的笑，或是揶揄的笑，或是恶劣的笑……
可是现在，他沉沉看着我。
神色晦暗不明，并无半点笑意。
我怔住一瞬，只当他是来找林玖儿。
别开眼，径直走上前想越过他离去。
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还挺识趣。”
齐斯铭已恢复了平常模样，他偏头看我，笑得轻蔑。
“既然都这么说了，以后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看见你真挺烦的。”
“……”
齐斯铭好像生气了。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直言骂我恶心的人。
现在的他，说话仍旧直白毒辣。
却不会这样直言不讳地骂人很烦。
可是此刻的齐斯铭像是气急了，语气又冷又狠。
我下意识攥紧手心，指甲快要刺进肉里。
心脏像被人掐住一样，又酸又涩的胀疼。
原来……他竟还是这样讨厌我。
可又为什么，他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住我，用那样宠溺的语气拆穿我的暗恋，亲我抱我麻烦我？
这一切，都是可以演出来的吗？
即使他讨厌我？
“让你烦心了……”我深吸了口气，极力克制着有些发颤的嗓音，“以后……再也不会了。”
9
出了宴会大厅。
天空阴沉沉的，是要下雨的前兆。
我伸手摸手机，想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来接我。
却狼狈地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
彼时我并未发现，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我。
直到头顶笼罩了一把黑伞，我才偏头看去。
来人迎上我的视线，淡笑道：“好像要下雨了。”
老天似在应和他的话。
只一秒，我的脸上就察觉到了湿意。
细细密密的雨丝铺天盖地袭来。
我听见我的声音，混着雨声，有些发闷。
“沈宴清？”
这场接风宴的主角，我和他不久前才打过照面。
没想到他竟提前偷跑出了现场。
“苏小姐，”沈宴清点点头，目光掠过我黑屏的手机，“需要帮忙吗？”
我愣了愣，连连点头。
“如果你有多余充电宝的话……”
我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说得不对，竟惹得沈晏清发笑。
停了笑后，他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车。
“多余的充电宝没有，我车上倒是可以充电。”
“当然，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沈晏清抬头望了眼天空，“天这么黑，还下着雨，你一个人不好等。”
“……麻烦你了。”
沈晏清得了我的同意，原本就偏向我的伞很是正大光明地更偏了些。
我扫了眼他被雨丝洇湿的肩头。
正想说话，抬眼见他紧盯着一处看。
我欲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被他忽地抬手按在我后脑止住动作。
“怎…怎么了？”
沈晏清垂眸看我，眼神沉静。
“走吧，再待会儿雨势要变大了。”
“……好。”
上车后，我无意间瞥了眼后视镜。
竟发现了齐斯铭的身影。
他身侧并不见林玖儿，只他一人孤身站在雨幕中，指尖夹了根烟，红光一明一暗。
而他所站的地方，就是沈晏清刚才盯着看的那处。
意识到这后，我不由多看了沈晏清几眼。
后脑好像还有着他手掌心的淡淡温度。
“你看见他了？”
沈晏清目视前方，语气自然熟稔。
惹得我禁不住思考自己是不是和他很熟？
“你刚才……是不想让我看见他？”
沈晏清笑了笑，“是啊。”
“为什么？”
问完我就噤了声。
大抵是昏头了，竟这样直接问出来。
沈晏清偏头望我一眼，他笑笑。
并未正面回答，只顺着我的语气也问道：“为什么呢？”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是闺蜜温沁。
“嗨！小苏同学晚上好啊，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10
温沁回国了。
她看见了群里那张照片，弄清了事情原委，连夜赶回来见我。
“苒苒，白月光不是这么用的。”
温沁修长细嫩的手指轻晃着酒杯，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眸紧紧盯着我。
“要真论起来，大二那年，是你一直陪在齐斯铭身边，你才是他的白月光。”
“……”
大二那年，齐斯铭一夜之间多了个哥哥，那是他父亲养在外面二十多年的私生子。
齐斯铭近二十年的美满家庭瞬间破碎，他和齐父大闹一场摔门离去，然后在路上出了车祸，伤了手，医生诊断说后半辈子可能再也不能玩乐器了……
“可能”这个词近乎残酷，差点要了齐斯铭的命。
曾经的天之骄子成了医院里日夜做着康复训练的病人。
他不好过。
我也不好过。
我费尽心力搜集着他的近况，却苦于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我在网上连载的故事意外走红。
粉丝群体大到我看见了齐斯铭的身影。
自此，我拥有了另一个身份——
长安明月。
另一个光鲜亮丽的、不会被他说恶心的身份。
结果一如所料，我们很聊得来。
齐斯铭的心态逐日变好，康复训练进行得如火如荼。
他不止一次说我是他的明月，是他的救赎。
他向我承诺，等他的手好了，他一定会亲自为我创作一首曲子……
可我没等到那天。
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齐斯铭终于能重新碰乐器了。
我将喜悦与父母分享。
信息发出去后，没及时得到回应。
我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是父母在出差回来的路上，没时间回复我，却没想到……
车祸再次降临，爸爸整个人护在妈妈身前，当场身亡。
妈妈捡回一条命，但成了植物人。
对于之后发生的事已没太多印象，我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像具木偶，被人一牵一动，度过了人生至暗的那些天。
至于齐斯铭。
再次见到他是在父母的葬礼上。
他穿着一身极简的全黑西服，站在远处，身形修长，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有着某种可悲的怜悯。
我突然明白，不管我再怎样骗自己，齐斯铭会展以笑颜的人只会是“长安明月”。
从来就不会是我。
心脏难以抑制地下坠，直沉到底。
那之后，我没再登上过长安明月的账号。
我和他之间浅薄的缘分，再次断了。
“不是我。”
迎上温沁不解的眼神，我拿起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苦笑一声答道：“陪着他的人不是我，是长安明月。”
“别说傻话，”温沁抓住我的手，看进我的眼底，“长安明月就是你苏岁苒。”
“没用的……”
我摇头，挣出自己的手摸了摸脸，沾了一手湿润。
“就算我是长安明月，也没用了……”
年少不得之物，终会困人一生。
接手家业稳定下来后，我回到学校，最终还是重新登上了那个账号。
然后看到了齐斯铭发来的最后两条消息——
“小月，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从没这么喜欢过别人……”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但我真的很想见见你，可以吗？”
齐斯铭说他喜欢我。
这明明是我幻想过多次的美梦场景，可等它真正出现时，我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欣喜若狂。
我放任自己出神地呆坐在那里，心脏像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割着。
很突然地，鲜血里开出了玫瑰花。
半晌，我泪流满面，紧抿着的嘴里泻出几声呜咽。
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断掉，我摇摇晃晃站起身，随便抹了把脸上的泪，往齐斯铭的宿舍楼跑去。
路上，几个女生从我身边逆向划过，“快去操场上看看，听说齐斯铭要跟人表白呢！”
表……白？
我怔愣地站定，脑袋有些转不动。
只能拖着步子，跟着人流来到了操场上，然后看着齐斯铭站在中心，自弹自唱了一首他自己创作的曲子。
一个长相明艳靓丽的女生从人群中出来，在一众口哨声和起哄声中，与齐斯铭吻在了一起。
围观群众露出艳羡的眼神，声声添油加醋的描述充斥双耳。
“听说齐学长车祸后的那段时间，是玖儿学姐不离不弃地陪伴他、鼓励他，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他俩好像还是彼此的初恋呢，林玖儿这高低得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啊！”
“……”
宴会上跟林玖儿说的话并非气话。
我早就知道的，齐斯铭要是喜欢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喜欢了。
只是他的喜欢太短暂，我还未来得及接住就已消失殆尽。
我痛苦地捂住双眼，终于支撑不住，醉倒在吧台前，眼角似乎有眼泪滑落。
温沁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飘向灵魂深处。
“可是苒苒，你那么好，就应该是他当你为月亮，踮起脚来看你才对。”
我下意识摇头。
“可我弹不好那首曲子……”
“我永远都弹不好那首曲子……”
我没忘记，登台的那天是个好天气。
我没忘记在众人掌声中，齐斯铭皱着眉提前离场。
我没忘记在后台遇见他，我怀着某种期待看向他时，得到的那句轻描淡写的评价。
——哗众取宠。
“他哪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不喜欢我而已。”
我喃喃自语道：“那我也不要再喜欢他了……”
说这话时，我不知道在我的身后不远处，有个人影忽地愣在原地。
他长长久久地看着我，始终未发一言。
11
第二天醒来时，助理的电话已打到温沁那儿。
我忙爬下床来，“小沁，我手机呢？”
“好像昨晚上落在吧台了，你先去公司吧，我晚点给你送过去。”
因着温沁这儿没合适的衣服，我只得先回了趟家换了衣服。
刚整理好自己拉开家门，看见来人，我彻底愣住。
齐斯铭站在门前，神情意味不明。
“苏岁苒，”齐斯铭喊住我，唇角微微勾起，“我们聊聊？”
我抿直了唇，看向他手中正把玩着的手机。
那分明就是我落在吧台的手机。
我退后一步，侧身让他进来。
相向而对坐在沙发上，我屈指轻敲了敲桌面，“我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齐斯铭将手机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搁置身前。
他看向我，语气淡淡地说着另一件事：“你不是说喜欢我很多年吗？怎么没有用我的生日做密码？”
“还是说，”齐斯铭顿了一秒，忽然笑了，“相比来看，你更喜欢我向你表白的那个日期？”
闻言，我脸色煞白。
“你翻我手机？”
齐斯铭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前，居高临下看着我，他冷笑着咬牙切齿道：
“不翻你手机，我怎么会知道是你骗了我呢？”
闻言，我紧咬住唇，竭力克制发颤的语气说着狠话：“齐斯铭，当年我们俩顶多就是网友一场，你别太当真了……”
话音未落，齐斯铭一把钳住我的下巴用力抬起！
他俯下身来，眼里全是狠戾，“苏岁苒？长安明月？耍我的滋味好玩吗？”
“怎么不继续耍下去？”
齐斯铭手下力道越来越重，我不得不挣扎起来。
他却突然放开我，冷冷瞥了我一眼。
“知道是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彻底怔住。
果然是这样……即使他知道我就是长安明月，也不会喜欢我。
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我的声音很哑，很轻。
“齐斯铭，你放心……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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