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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免费
作为阅文无数的网络文学鉴赏家,我对海外文学产生了浓厚兴趣。
低价买来翻译软件的公用账号,却发现在我下载的一长串《吸血鬼禁忌之心》《公爵说他会改》中间夹杂着我极其眼熟的课题《从医学到心学:逻辑新探》《骨形态发生蛋白》……
我怀疑过我手抖打错字,也怀疑过半夜梦游仍爱学习。
但我从没想过是我的死对头与我共用一个账号!
那日实验刚刚结束,我正想浅看一本文愉悦身心。
下一刻,陆致舟就摁住我搜文的手,咬牙切齿道。
“别看了,再看我就要变吸血鬼了。”
我大惊失色:“你竟然偷窥我隐私,陆致舟你要不要脸!”
……
陆致舟顶着张经年不改的死人脸走到我面前,摁住我搜文的手。
我抬头一看,不禁笑出了声。
陆致舟是我从幼儿园就干架一直到研究生的死敌。
他拿了奥数金奖,我就要争语文竞赛第一名。
他学会了自行车,我就要开着电动车去蹭他。
他要为人类医学做出贡献,我自然也要展示自己的高尚情操。
但气人的是,这医真不是人能学的。
所以我总是疑惑为什么同样都是体检满分,体能并列第一的人,陆致舟就能面不改色撑在实验室里呢?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礼拜,我率先倒下。
但自诩强者的我怎么会轻易认输呢?所以我选择研究文献去卷他。
买了个国外翻译公用账号后,我发现了新大陆。
——我从未涉猎过的海外网络文学。
这篇好看,那篇也给力。
欸,这篇《吸血鬼禁忌之心》最好看!
瞧这沁血的尖牙,这微微卷曲的泛着潮气的黑发,啧。
我一看一个大通宵,一看一个不吱声。
就这样休养了三天后,我回到了实验室。
精神高度集中了一整天,听见导师说“不错”后径直趴在了桌上休息。
我这一闲,就忍不住回想昨晚看的那篇《吸血鬼》。
但刚一打开,陆致舟就摁住我的手。
不顾我的挣扎,举高我的手机,咬牙切齿道:“别看了,再看我就要变吸血鬼了。”
我大惊失色:“你竟然偷窥我隐私,陆致舟你要不要脸?”
电光石火之间,我自觉抓住陆致舟的把柄,想要捅到陆阿姨那里去评评理。
咧开的嘴还没收回来呢,陆致舟像是发现了我的小九九。
直接冷哼一声,道:“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看看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视线先看过去,发现他手机的页面正是我那个账号的主页。
那一瞬间,我就明白那些莫名其妙的文献从何而来。
好吧,实验陆致舟卷我,文献也是他卷我!
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心虚荡然无存,尤其是看到陆致舟那张令人心梗的脸后。
“陆致舟你就卷我吧,卷到最后啥也没有。”
陆致舟慢条斯理地松开手,整理稍显凌乱的袖口。
“谢谢,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恼羞成怒变成嫉妒。”
我一拳攮到陆致舟胸口:“我恼羞成怒!?我嫉妒你!?呵,姐姐告诉你,姐姐明天带男朋友回家。你啊,就可怜兮兮坐在角落羡慕我吧!”
说罢,看着陆致舟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后,我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和陆致舟并非一开始就是死对头的。
四岁那年,陆致舟和他的家人搬来我家旁边,同时也成了我的同班同学。
我奉母上大人之令,端着一碟甜品与新来的小邻居打招呼。
那时的陆致舟肉脸白生生的,穿着背带裤看起来软萌可爱,说话也嗲声嗲气招人喜欢。
妈妈教过我,有些小朋友很内向,所以要顾及他们敏感的情绪。
我知道陆致舟就属于内向的小朋友,所以平日里常常带着他和我原来的好朋友一起玩。
但我没想到,因为一个草莓蛋糕,陆致舟将我最喜欢的小莹同学推倒了。
我问陆致舟:“那里不是还有芒果蛋糕,蓝莓蛋糕吗?为什么一定要抢草莓的呢?”
陆致舟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生气,小脸涨得通红,却嗫喏不出来原因。
我等得不耐烦,抛下他去医务室看小莹同学。
我不太记得向小莹具体保证了什么,但我一定说过“我也不喜欢陆致舟了。”
我记得当初妈妈还撮合我和陆致舟和好,但我见陆致舟垮着脸不愿意搭理我,更是生气。
这气生着生着,经过数年轮转沉淀,已经变成了我和他凡事都要争个一二的现状。
拎着包从实验室出来,凛冽的寒风往我单薄的针织外套里呼呼地吹,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放狠话一时爽,但要是被戳穿是谎话那就丢脸了。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搭在我身上。
我回头看,发现陆致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旁边。
暖烘烘的带着纯粹的洗衣液清香的气息扑簌簌落满我周身,冻僵的手逐渐回暖,彼时还恼怒的心已经冷静下来。
正当我羞愧自己言辞过激之际,陆致舟又摆出那副我看了心梗的模样。
“哟,你这男朋友跟死了差不多,骗骗我就算了,别把你自己也骗了。”
我微笑,伸手将他的开了颗纽扣的领口往中间一勒,如愿看见他涨红的脸。
“这就不劳小陆操心了,人等着姐姐呢,你呢,就乖乖回家研究文献吧。”
就在我以为这事已经翻篇后,陆致舟又来找事儿了。
他拎着一打啤酒和两盒小龙虾敲响了我租的房子。
我沉思三秒,选择如闺蜜所言,将刚买了给我爸的生日礼物铺在沙发上,装作非单身的模样。
门被打开,只见陆致舟习以为常地进门弯腰打开鞋柜。
环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乐道:“嘛呢,这地上也没有钱吧。”
陆致舟冷淡地开口:“你钻钱眼儿里了,我拖鞋呢?”
我带着还冒着热气的小龙虾往餐厅走,随口道:“打光脚吧,拖鞋被人穿走了。”
“谁?”
这肯定是校外那家最火爆的小龙虾,好吃到我根本无暇听陆致舟说了什么。
“什么谁谁谁的,你又不是小姑娘,还怕露脚啊?”
陆致舟深吸一口气,和我同坐抢小龙虾。
欲抢最后一只,未遂,遂踹。
这一踹,我才发现自己那一脚直直踹上了陆致舟的大腿内侧。
不等我反应过来,陆致舟先撒手小龙虾,弓起身,神情痛苦。
坏了,陆致舟受过伤,大腿还打了钢钉来着。
一时慌神,我打了120后又想起我爸是医院的男科主任,告诉他总比我一个门外汉好得多。
“爸,快救救陆致舟,他快不行了!”
我听见我爸也惊慌失措,声音都变了调:“啥啥啥!闺女你总算得手了!”
我骂道:“什么得手,我用脚踹的!”
陆致舟听着我和我爹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只想一死了之。
意识失去之际,还能听见我爸那句,“脚,脚也行吧。就是你们年轻人还是得注意点儿。”
我一路跟在医生后面,等医生说:“无大碍,静养几天就行。”
我才松下那口气。
推开病房的门,陆致舟已经换上了白色病服,嘴唇干涩有些起皮。
我拿蘸了水的棉签擦拭他的唇瓣,思绪不由得回溯到陆致舟受伤的那一天。
陆致舟受伤是因为我。
大三的时候,我还在迷茫毕业是直接工作还是继续念书。
我不像陆致舟那样对医学有着近乎执着的坚持。
我更喜欢坐坐门诊,跑跑乡下义诊那种较为自由的工作。
那天是我结束见习的最后一天,因为乡镇医院离家较远,大巴又停运,不得不找陆致舟来接我。
但我这张嘴就是气人,没说两句就把人气走了。
陆致舟面冷心热,我是知道的。
但我并不愿意他用奉献自己去讨好别人这种好心,蠢得要死。
那条巷口离他很远,远到我绝望于连他的车尾气都看不到。
可不知道我和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劫持住我的歹徒在搜刮走我所有现金后,竟又起了贼心。
我惊慌出声,发现陆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回来,与那歹徒扭打在一起。
陆致舟毕竟只是个学生,哪里敌得过常年干坏事的人,大腿被扎了三刀,当场昏死过去。
当年那张躺在救护车上毫无呼吸起伏的脸庞,与现在竟如此贴合地重叠在了一起。
好像这多年来的较劲儿都是我单方面的不服输,而陆致舟只是耐心地陪我玩闹。
我望着陆致舟的长睫出神,一时不察,竟与醒来的陆致舟看了个对眼。
陆致舟气若游丝般开口:“你这表情,我是命不久矣了?”
我坐直身子,收回一点点愧疚,但还是柔着嗓音道,“命还长着,你那里就不好说了。”
我话音刚落,陆致舟就脸色突变,活像丢了魂儿似的。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行了?”
我一脸莫名:“你当然不行啊!都这样你不会还想去实验室吧,可别了,我帮你跟导师说一声,你先好好养着吧。”
乖乖,受伤了还要坚持搞实验。
还是去梦里搞吧,姐这回先你一步。
不知道怎么回事,陆致舟总是一脸悲伤地望着窗外。
有几回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思春了,却被我爸爸拦住。
“欸,你这丫头。小舟现在还在养伤呢,心里面肯定不好受。你别虎得跟二愣子似的给人说自闭了,尽量顺着他来。”
我一听,也紧张了。
以往接触过的病例中,不乏治愈后因心理转换困难再次复发的情况。
而且陆致舟受伤是我的错,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留下心理阴影和病根儿。
我买来一团毛线球,打算走温情路线。
陆致舟看电视,我就在他旁边打毛线。
陆致舟吃苹果,我打另一团毛线。
然后陆致舟看不下去了:“给我打的?”
我开心道:“对呀对呀。”
陆致舟将我的半成品围巾放在他脖子上比划:“我脖子还没你家狗粗?”
我拧眉,旺财是中华田园犬,绝育后就爱穿点花花绿绿的色儿,还总爱四处嘚瑟。
看着陆致舟不可置信的模样,思及他平日里总是黑白灰,我悟了,他这是羡慕!
“你等着,还有别的!”
回家后我赶忙找阿婆定制了几身与旺财同款的衣服,为了给陆致舟一个惊喜,我特意没选陆致舟见过的。
出院那天,我让陆致舟换上了那身新衣服。
浅蓝色牛仔套装,胸前的口袋缝着枚卡其色纽扣,看起来青春活力,活像刚出炉的男大学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我爹怀里的旺财,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指了指旺财,又指着我:“你……你羞辱我!”
我爸说陆致舟是被气撅过去的,瞧瞧那心电图上面的红线,跟打了激素似的。
要是他买的基金也能像这样噌噌往上涨就好了。
我忙乱地捂住我爹的嘴:“可别说了爹!刚醒来又让您气撅过去了!”
回学校后,陆致舟不理我了。
任凭我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送鞋送袜送美食,他都不和我讲话了。
我向来心大,最近又忙着做新课题,无暇分心陆致舟的异常。
直到我好不容易想起来那个翻译公用账号后,发现里面多了许多我没见过的文章。
譬如:《男性大腿受伤后会影响生育吗》《大腿神经引发的并发症》《收肌管阻滞与大腿远端连续隐神经阻滞复合》……
难怪啊,难怪!
当时陆致舟那些与我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在此刻终于对上了。
他是觉得自己伤到了要害部位,才每日忧伤地看窗外转移注意力。
不是嫌弃我的衣裳不好,是觉得我在用绝育的旺财羞辱他。
苍天啊,我好冤!
但是,陆致舟真的不行了吗?
天,我都干了什么。
我竟然在陆致舟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狠狠一击。
我不可自控地幻想起陆致舟每天强忍着害怕与绝望做完实验后,回到黑漆漆的房子里面对自己的残缺。
他不敢上厕所,害怕曾引以为傲(我猜的)的东西雄风不再(可能是真的)。
而他洗澡也只能紧紧闭着眼不敢多看半分,不愿意触及伤心事。
惨啊,陆致舟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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