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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八岁的时候，是个小恶魔。
天真的年纪，却已经学会了用残忍恶毒的招术欺负人。
我百般折磨住进我家的那个男人。
他无比厌恶我，却不得不纵容我。
母亲去世后，他终于不再忍气吞声，拿着我妈的遗产，抛下了我。
十年后，我们再次重逢。
他说要收养我。
我说：“行啊，我当你爹。”
赵阁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我。
“喻长夏，你这样的人，能活到十八岁，真是个奇迹。”
后来，我这个奇迹成了他人生唯一的污点。
……
我翘了高三的晚自习在高级餐厅当茶艺师的时候，遇见了张启出轨的场面。
我这个人向来很讲道理，我放下手中的泡茶工具，问渣男。
“你现在是脚踩两只船吗？”
张启眼神躲闪，一问一个不吱声。
他旁边娇滴滴的大小姐，理不直气也壮：“关你什么事？”
我走近，对着一身名牌的大小姐说道：“我没跟你说话，你就闭上你的嘴。”
然后转向渣男。
“张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
话落，我就给了张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手心都发麻。
我惹不起千金大小姐，我还不惹不起一个渣男吗。
张启站起来，冲我喊道：“喻长夏，你是不是有病！”
我懒得跟他废话，又给了他一巴掌。
“谁给你的狗胆子跟我嚷嚷。”
“喻长夏，你就是有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要去学校告发你逃课打人！”
“你去啊！臭傻bī！”
然后我就跟张启打起来了，虽然他身高一米八，但就是个小白脸细狗，根本不是常年干体力活的我的对手，要不是他死死拽住了我的头发，我高低不可能让大小姐趁机用开水烫了后背。
我一疼，又给了渣男一巴掌。
“啊啊啊啊！你不准打我男朋友！”
“我就打！”
场面一片混乱。
大小姐打我，我就打张启。
巴掌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最后服务员报警，我们一起去了警局。
大小姐躲我远远的，在打电话哭。
“哥，我今天和男朋友出来吃饭遇见一个神经病服务员，他把我男朋友打了……我们现在在警察局……”
我的后背疼麻了，右脸有点红，外套里面的白衬衣掉了两颗扣子，问题不大，而蹲在我对面的张启，整张脸都肿成了眉清目秀的小猪头，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双方还是互殴，也没打出什么伤来，所以根本不怕。
而且这种感情纠纷，最后多半就是调解。
但我不可能给渣男道歉，也不愿意写悔过书。
面对我的不配合，警察不耐地问我：“你父母呢？”
“我是孤儿。”
“呃……那你有没有其他监护人？”
“没有。十六岁就被弃养了，现在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可以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没必要叫家长，也没有家长。”
“……”
这时，大小姐陈朝月搬来的救兵到了，她无比委屈喊了一声哥。
我懒洋洋抬头看了一眼，就顿住了。
因为她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十年不见，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面容再度变得清晰。
与当年清冷的穷小子形象不同，男人周身处处透着矜贵，西装裤包裹着大长腿，西装外套挂在胳膊肘上，白色衬衫挽起一截，露出白皙，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呵呵，人模狗样的吸血鬼，拿着我母亲的遗产创业成金融大佬的小人。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对方突然偏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男人蹙了蹙眉，那双寒星一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嫌恶。
呵呵。
看见他，我还恶心呢。
陈朝月的哥哥走近，握着她的胳膊，一脸担忧的上下检查。
“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受伤，我男朋……我同学比较严重，可是这个疯子就是不肯道歉！不肯认错！我今天一定要让她道歉！不然我就不叫陈朝月。”
我翻了个白眼，鹦鹉学舌：“我今天一定要让她道歉，不然我就不叫陈朝月。”
“你！”
“那你改名吧。”
陈朝月被我气得跳脚。
“哥，你看她！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我要被她气死了！”
“别急。”对方带着安抚意味拍了拍陈朝月的头：“交给哥哥解决。”
“你好，我是陈朝月的哥哥陈朝阳，请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妹妹的……男同学施暴。”
我言简意赅回复。
“因为渣男出轨，你妹妹是小三，我没打你妹妹已经是我仁慈了，所以我不可能道歉。”
对方不以为意，高高在上道：“我想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微微一笑：“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对方盯着我，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
他沉着声音说道：“继续耗下去，我想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愿意道歉，我可以给你一笔医药费。”
“我没做错任何事情，我凭什么道歉，医药费就不必了，你既然有这个闲钱，不如先去看看你的脑子，对了，顺便带上你这个把渣男当成宝贝的妹妹。”
陈朝阳彻底变了脸色。
然而我无所畏惧。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吸血鬼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知道自己妹妹是小三，还要让我道歉。
死不死啊。
然而就在他要发难时，始终看戏的男人从身后拍了拍陈朝阳的肩膀。
“算了，我认识她。”
陈朝阳冲着我冷笑一声，语气嘲讽道：“赵阁，你还认识素质这么低的人？”
“我替她给你妹妹道歉。”
真当我死了？！
“你凭什么替我道歉？我又没错！”
赵阁狭长的眼眸看向我，语气淡漠道：“你打人没错？”
“他脚踩两只船不该打？”
“你没错的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抛开法律层面，我就是没错！”
“抛不开。”赵阁的语气已经难掩镇定。
“我错了，法律会制裁我，用不着你替我道歉。”
他眼神幽深盯着我，显然被我气到了。
我不甘示弱瞪着他。
赵阁冷嗤一声，不再伪装，清冷的眉眼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之情。
他充满恶意说道。
“你简直无可救药。我以为你小时候只是不懂事，现在看来，你本性如此，天性顽劣不堪。喻长夏，你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我愣了一下。
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谁都有资格这么说我，除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承认，我小时候是很坏！
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只因为我妈喜欢他，把他带回家里，就各种欺负他，践踏他的尊严。
但是，他又好到哪里去。
他当初选择抛弃了我，就没有资格再教训我。
我正要发疯。
陈朝阳失笑道：“赵阁，这小孩还真是无差别创死所有人，既然你认识，这件事就算了。”
“哥！”
“闭嘴。你逃晚自习还有早恋的事回去再跟你算账，为了这么一个货色闹到了警察局，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才不是，我没逃晚自习，我晚自习结束了才……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启跟我说，他现在是单身，已经和前任分手了……他不是渣男……张启，你说，你是不是跟这个女人分手了！”
“她这么讨厌，难怪会被弃养，会被分手，真是活该！”
我捏紧了拳头，但没有后退一步。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我了。
透明人张启哭丧着脸说道：“我就没跟她在一起过。”
陈朝月：“……”
“什么？？？”
！！！
我对赵阁的怒气被岔开了，就不再好发作。
于是我一脸平静道：“确实，我眼光没差到在垃圾桶里找男朋友，是我朋友眼光不太好，跟他在一起，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分手。”
因为昨晚陈西棠还跟我控诉，说之前两人还蜜里调油，说好考一个大学，可最近张启对她十分冷淡，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当时忙着打工，没时间安慰她，只是建议她去挂个脑科。
结果今天上学，她一天都不跟我说话。
我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正好晚上撞见了罪魁祸首出轨的冥场面，这能怪我吗？
张启嚷嚷道：“我跟陈西棠表明分手的态度了！她自己不愿意，还要死缠烂打！你凭什么怪我！再说了，她都没说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原来冷战=分手。
呵呵呵。
好，很好，非常好。
我看向张启：“别逼我在警察局抽你。”
陈朝月慢半拍问道：“张启，你到底分没分手？！你别怕她，你说实话！”
“嗯……好像……嗯……”
张启支支吾吾，在我的死亡视线下，半天蹦不出个屁来。
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敢说谎，我就敢送你下去见阎王爷，在警察局给你开席。
陈朝阳叹了口气。
“别问了。答案还不清楚吗？你就非得自取其辱？”
“呜呜呜呜……哥……我不是小三……我真的不知道……”
张启双腿一软，就要去抱陈朝月的大腿，被陈朝阳一脚踹开。
“滚。”
事已至此，渣男不敢再闹，也不敢再让我道歉。
事情处理完后，渣男趁人不注意灰溜溜离开了。
赵阁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身上，如影随形，我忍不住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
骂我一顿还不过瘾是吧！
可不料，我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含着怜悯的眼眸里，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他的信徒。
我心里一惊。
他听见了。
他知道我被弃养的事情了。
可我不需要他的可怜，他那种眼神让我更讨厌。
我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陈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我面前，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骗我，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有点懵，以为你精神有问题，在发疯，所以就没相信你。你的伤没事吧？我让我哥送你去医院吧？还有刚刚那些难听的话，真的对不起，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骂回来。”
我摆了摆手。
“不用。”
我犯不着跟这种没脑子的人计较。
说完，我双手插兜，正要潇洒离开。
后领子被人揪住了，然后被人提了起来。
我一米七七，能把我拎起来的人还真没遇见过。
敢这样对我的，从小到大也只有一个人。
赵阁那个狗东西。
我头也不回，阴测测道：“你找死？”
“别说脏话。”
这算脏话？
我正要口吐芬芳坐实了这个罪名。
“今天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正义感？？？
他是不是在笑话我？
“你有病吧，你朋友被人绿了，你不给渣男一个大bī兜，难道上去祝人家百年好合？”
赵阁：“……”
一旁的陈朝阳笑出了声。
他是不是也在笑话我？
“赵阁，这谁家的孩子，还挺有意思。”
不等他开口，我笑嘻嘻道：“我是赵阁的私生女，难道他没告诉你？啧啧啧，看来你们关系也就一般般啊。”
“靠！”
陈朝阳一脸兴奋。
“真的假的！赵阁，你可以啊！亏我还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就连陈朝月都瞪圆了眼睛，竖起了吃瓜的耳朵。
赵阁无语道：“别听她胡说八道。”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赵阁没有给他们八卦的机会，直接将我拽上了车。
我冲着陈朝阳兄妹招手：“他不说，改天我跟你们讲！”
“你闹够了没。”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坐上车后座后，我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
“我只是跟他们开个玩笑而已，谁会相信你一个三十岁的人能有一个十八岁大的女儿，如果你是害怕我把你以前的事抖落出来，大可不必，我要是想这么干早就这么干了，我也不想跟你沾上一点的关系，今天在这里遇到你，也纯粹是个意外。你就近在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
“说完，我又补充道：“你不用威胁我也不用收买我，软硬我都不吃。”
赵阁沉默半晌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在学校？”
？？？
憋半天就这？
我没好气道：“你管我！”
“你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国的？跟你姑姑一起回来的吗？”
他在试探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朝月说的弃养是怎么回事？”
我的怒火蹭得一下就上来了。
“赵阁，我过得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你能别假惺惺的吗？十年前你干嘛去了，现在来关心我过得怎么样？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狭小的空间回荡着我的质问声。
他的脸隐没在昏暗的对面，神色不明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时把你送走也是迫不得已”
“你闭嘴！我不听你的任何解释，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赵阁声音喑哑，似乎难以启齿：“所以你姑姑真的弃养了？”
我冷笑：“没有，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
他当初的行为，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弃养”！
他知不知道，我妈没了以后，管家和阿姨都走了，身边的朋友也都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了。
我当时那么害怕他会因为我之前的恶劣行径不要我，所以拼命想要讨好他。
即便跟他住在狭小的出租屋，我也不敢说什么。
我不敢问我妈的钱去哪儿了。
我不敢挑剔饭菜，不敢挑剔硬床，不敢告诉他，学校有人欺负我，生病的时候也不敢再缠着他给我念故事书。
我一夜之间学会了看人眼色，也学会了收敛脾气。
我很努力地变懂事。
他也明明说过，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他承诺过我的。
可他还是把我送走了，送给了我出生八年都没见过几次远在国外的姑姑。
我那样哭着求他，撕心裂肺喊他的名字，他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是啊，是我没有自知之明。
他烦我厌恶我，巴不得早点甩了我，怎么可能会收留我。
“长夏，别撒谎，我可以查得到的。”
我的情绪终于失控。
“没错，我就是被弃养了！你开心了吗？我这种从小就是恶魔，死性难改，顽劣不堪的人就不配有人收养我，我活该被人一次次抛弃，你满意了吗？！”
我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还是飙出了眼泪。
我吼完后，狭小的空间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咬住嘴唇，坚决不肯哭出一点声音。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维持住最后一点自尊心。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狼狈。
“我要下车！”
我不管不顾就要开车门。
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我的手背。
“长夏，你冷静一点，我跟你道歉。”
“我不接受。”
我永远都不接受赵阁的道歉。
他也没必要跟我道歉，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是我小时候太坏了，惹人烦，他不要我是应该的。
可是他说。
“我不会不管你。法律层面不允许我真的收养你，但我可以名义上收养你，没有什么不同。”
八岁那年，我迫切听到的话，如今迟到了十年，终于听见了。
但我一点都不开心。
我只觉得可笑至极。
“行啊，我当你爹。”
“好，如果法律允许的话。”
“你他妈有病吧！”
法律怎么可能允许！
“别说脏话。”
“我就说！你管得着吗？傻……”
赵阁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然后在我脑袋上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说一次脏话弹一次，很公平吧。”
“公平你大爷！”
又是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赵阁，我杀了你！”
嘣。
“赵阁，你再敢动我一下，我跟你拼了！”
赵阁，你个大傻bī！
嘣！
“赵阁！你凭什么弹我！我刚刚那句话哪里有脏字了！”
“在心里说也不行。”
好好好！
他真以为我不敢动他是不是！
赵阁死死捏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还手。
他眼眸深沉地看着我。
“喻长夏，回来吧，没有人教你，我来教你，以后，我不会再把你交给任何人，我会照顾你，直到你不需要为止。”
我看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到他撒谎的痕迹。
找不到，但是，他是有前科的人。
“赵阁，我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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