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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丫鬟
我是东宫杜良娣的陪嫁丫鬟。
为了争宠,她把我送到了太子的心腹宦官床上。
新婚夜,我用发簪逼住了那双伸向我的手。
“九千岁之位,应该比一个女子的身子,更有价值吧。”
……
春日将近,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夜的雨。
我端着洗脸水进入内室,杜良娣神情慵懒地坐在罗床边,见我进来,面上带出嘲弄,“春儿,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奴婢向来贴身服侍娘娘,纵然有事,也不敢耽搁。”我低头答道。
她满意地笑笑,“知道你最乖巧,不枉本宫疼惜你,为你选了好出路。”
好出路,便是成为太子沈燿临的心腹官宦崔宁的对食。
众人皆知,太子沈燿临早年并不受宠,在后宫里艰难生存,唯有小太监崔宁对他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后来太子年长势重,身边已聚集了诸多朝臣,但仍对这个崔宁极为信任,比对他的诸多谋臣都还要多。
所以,要想讨好太子,就得先讨好崔宁。
杜良娣姿色娇媚,但不是人间绝色,荣宠减少之后也甚为焦虑。
杜夫人在探望的时候便告诉她,崔宁身为太监,无法像寻常男子一样结婚生子,所以身边最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紧接着,杜良娣的目光便落在了我身上。
毕竟,她一直想,处理掉我。
她这个不体面的私生女妹妹。
我的母亲是青楼女子,与她的父亲有过露水情缘。
她自赎身份,艰难生下了我,将我养到七岁的时候,托人告知了才升了工部侍郎的杜大人,将我接回府上。
杜家没有人接她,而是给了她一笔钱。
我被接入杜府,成了千金小姐杜月容的贴身婢女。
杜月容入东宫的时候,执意要带上我。
我原以为,离了杜大人的眼光,杜月容会开始折磨我。
我笃定,杜夫人已经告诉了她我的身世。
一个出身青楼的私生女妹妹,怎么看都是一个家族耻辱的存在。
可杜月容对我一如往昔,在我以为她能搁置下这个心结的时候,她命人送了一碗迷神散给我,然后把昏昏沉沉的我送到了崔宁的榻上。
那时我才发现,她不是想在肉tǐ上折磨我,而是要彻底毁掉我的人生。
杜月容起身梳妆,我隔开她新培养的心腹婢女如燕的手,拿了一朵丝质绒花说道:“小姐今日要入宫陪着皇后娘娘在宝华殿诵经,还是用绒花吧,简素些。”
如燕嗤笑一声,“姐姐也太小家子气了,宫内诵经,那么多贵人都在,绒花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良娣过得寒酸呢。”
随即,她便选了一朵攒珠花的芙蓉发钗为杜月容簪上。
“春儿在进咱们家之前,也是苦孩子出身,自然不懂这些,比不了你们这些家生子。”杜月容笑了笑,言语尽是嘲弄。
我退下一边。
杜月容拍拍我的手,“你好好歇着吧,有空的话不如给人织些荷包香袋,也算是有心了。”
荷包香袋,私密之物。
我知道,她是在讥讽我如今的境况。
不过,崔宁并非她以为的那样简单。
我被送到崔宁榻上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个东宫第一内监。
白净的脸,粉白的唇,一双眼眸平静无波,又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水潭,幽深难测。
“良娣有心。”他看着衣衫半解,目光迷离的我,淡淡开口。
负责送人的小太监欢喜说道:“内监喜欢就好,这春儿姑娘可是良娣的心腹呢。”
待小太监离开后,他伸手探向了我的领口,与此同时,一根簪子抵住了他的心口。
“内监,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迷神散威力极大,为了保持清醒的意识,我用簪子割破了手臂。
抵住他心口的时候,手腕上的血淅淅沥沥滴下来,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要他,扶持我上位,成为东宫女子中,最能握住太子心的人。
我毫不怀疑,他可以做到。
因为,十年患难,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沈燿临。
“如果我想要扶持人上位,多的是名门之女等我帮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他神情淡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些话,我可以立刻下令杖杀你。”
“我踏上这张床,已经足以成为被杖杀的理由,良娣的婢女爬上太子内监的床,这就是后宫干政的证据,如今,我的活路就在内监的手里抓着。”我看着他,“宦官之路,走到尽头从来都是绝路,内监就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吗?我若能生下未来的太子,我就是内监后半生最坚实的依仗。”
他的唇角一勾,“有趣。”
我心头一松,忙道:“你答应了?”
他说,“我不会跟无用之人合作,你先保住自身,你我才有合作的必要。”
杜月容的马车是天不亮就离开东宫的。
可当马车晃晃悠悠回来的时候,已是月落星沉的深夜。
她跌跌撞撞被搀扶进来,目光落在我身上,瞬间变得狠厉起来,指着我怒道:“跪下。”
我跪下来,她抓着茶杯砸在了我的身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本宫的妆发一向由你打理,都是你不当心,害得本宫在宫内被训斥!”
我知道她为什么被训斥。
皇后娘娘最是虔诚,诵经祈福要求服饰素简。
我提醒杜月容戴绢花就是如此。
如燕一向不服我,因此非要选珠花。
杜月容有许多珠花,可巧,在她醒来之前,那些她比较喜欢的珠花被我以修整的名义送到内宫司珍所了,余下的珠花中,只有一朵是她喜欢的。
那是皇后娘娘最讨厌的,芙蓉纹样。
她戴了珠花,本就显得奢靡,还非选了皇后娘娘最讨厌的花,必定受责。
杜月容心中清楚,这是如燕做的。
但她就是要朝我发火。
我不能辩解,一旦辩解就会招来更严厉的责罚。
不过,我还是比较期待,她接下来该如何迎接她的困境。
太子,可是非常在意皇后的看法的。
杜月容我被派到廊下守夜,如燕在屋内伺候。
我知道,此刻必定是她们在商议今日之事。
手中的针线来回穿梭着,乱七八糟的丝线交缠,一如我现在一团乱的心思。
手里忽然一松,织物被人给抽走了。
我猛地回神,正撞上崔宁的眼眸。
“这是,何物?”他看着布上的图案,微微拧了下眉。
“杏花。”我答。
他的嘴角又抽了抽,“是杏花么?”
我知晓自己绣工差劲,忙夺了布,随即摆正姿态行了礼,“内监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传太子谕令,良娣杜氏触犯宫规,不敬尊长,幽闭半月,反思己过。”他淡淡丢下一句话后离开。
听了口谕的杜月容花容失色瘫坐在地上,面对崔宁的背影哭喊道:“内监,我要见太子,我是冤枉的啊。”
崔宁一向冷漠,毫不回头。
杜月容养在深闺,性子骄纵,并不曾经历什么大世面,止不住地哭着。
如燕扯扯她的袖子,恭敬地说道:“娘娘别担心,咱们不是还有春儿姐姐呢。”
杜月容的目光顿时死死地盯住了我,“你快去找崔宁,让他给太子递话。”
“奴婢姿色平庸,实在不能笼络崔大人的心思。”我淡淡道。
如燕眼神动了动,笑道:“姐姐别谦虚了,方才崔大人来传话,可是独独与姐姐说上几句,我们几个是凑不上的,姐姐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奴婢倒是想去,只是这值夜的活计……”我看向如燕。
杜月容咬咬牙,“你只管去便是,今日不用你值夜了。”
随即她又发狠,“若是不能传话,回来本宫饶不了你。”
虽然她的神情还是怒气冲冲,但是色厉内荏,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满院婢女都是仰仗她的恩宠而活,只有我,如今特殊些,是一个与崔宁有几分关系的女人。
这个在前两日被人耻笑的关系,如今,竟变成了最有用的关系。
我去见崔宁。
内务司的人挤了大半个院子等他发号施令,安排今日之事。
廊下的人往来穿梭,有条有理。
待他得了闲,传了我进去。
“这张方子记载的汤,是太子最喜欢的一种汤,良娣困在内院不得出门,可是太子能睹物思人。”他说。
我忙拿了帕子仔细裹好。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帕子上,“这,又是何物?”
“梅花。”我说。
崔宁扶额,“你退下吧。”
我忍不住开口,“大人,没有人教过我女红,这都是我摸索着去学的,我想,山水画里尚且注重写意,您何必如此注重写实呢?”
“写意吗?”我听见他轻笑一声,白了他一眼,“大人继续忙,奴婢啊,继续破局去。”
毕竟,杜月容如今这境况,只是开始。
我带了方子回去,杜月容果然欢喜,忙吩咐人去准备材料熬汤。
等汤熬制好了后,谁去送,又是她要思考的问题。
我和如燕,两个她的心腹婢女。
思索再三,她选了如燕。
如燕是连人带汤一道被丢出来的,哭哭啼啼回来,把杜月容气了个半死。
停了几日,听说太子又新纳了宝容入东宫,杜月容更是着急,又命人熬了汤。
到了送汤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春儿,你一向服侍我最忠心,眼下这事,还要你办了,我才放心。”她说。
我垂眼应道:“奴婢,遵命。”
我端着汤,进了沈燿临的书房。
“杜良娣还真是胆子大,一次二次,就不怕我,彻底废黜她吗?”太子沈燿临端坐于上,居高临下看着我。
来自上位者的审视,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我握紧掌心,强撑着答道:“殿下幽禁良娣,不过是想看看良娣是否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如今奴婢来送汤,恰恰证明了,良娣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因为她,没有脑子嘛。”
“哈哈哈。”他抚掌大笑,“好一个没有脑子,真是妙哉。”
他下了谕令,留我以后在书房服侍,不必回去了。
再去见崔宁,我向他展示了腰上的绿玉佩,那是沈燿临亲自戴在我的腰上的。
指尖勾弄着腰带,陌生而暧昧从触碰,展示着男人不加掩饰的心思。
“大人你看,我如今可破局成功了吗?”我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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