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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春节回家,堂姐当着所有人的面,阴阳我眼高于顶。
说给我介绍了个年入百万的大老板,我却不领情。
还骂她多管闲事。
可她所谓的介绍,就是把我独自扔在高速服务区,让我不得不坐着初中时霸凌过我的男生的车回家。
以前被我驳过面子的亲戚见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开始接连声讨。
我直接把盘子一掀,半点脸面不留。
既然除夕夜连顿年夜饭都不让人好好吃,那这年干脆也别过了。
要闹,就要闹到全家鸡飞狗跳,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好过。
……
平日不常联系的堂姐林慧忽然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是一名身着西装,吸一口气仿佛能把啤酒肚崩裂的肥头大耳男子。
我以为是她发错了人,便没搭理。
约莫一分钟后,她又紧跟着发来一句:
“大老板。”
我没懂,回了个问号。
那边直接发来几段长语音。
“这是你堂姐夫的朋友,刚刚吃饭闲聊时发现,他和你竟然是初中同学,巧不巧?”
“他说想加一下你的微信,又担心太过唐突,所以让我帮忙牵线搭桥一下。”
“姐帮你把过关了,人家家里做生意的,虽然年入百万,但是个老实本分的,更何况你俩以前就认识,现在相处起来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又返回去仔细看了眼照片,实在没认出他究竟是我哪个初中同学。
于是问了下名字。
“陈和武。”
我堂姐表现得异常热络:
“你们初中三年都在一个班呢,怎么会认不出?”
我却在看见那个名字的瞬间,后背冷不丁渗出一层薄汗。
是啊,我怎么会认不出他?
无非是他这几年光长肥肉不长脑子,再加上那留着炒菜都富余的满脸油光一下子晃了我的眼。
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他。
我只是不理解,他怎么还敢厚着脸皮来加我微信?
毕竟他可是初中整整霸凌了我三年,害得我吃了五年抗抑郁药的罪魁祸首。
“不认识,不加陌生人。”
我没好气地回了句,顺带删掉了堂姐刚刚发来的那张照片。
哪怕在我手机里多留一秒,都是对我内存的不尊重。
谁曾想她依旧不死心地,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我生怕陈和武那副丑陋的嘴脸出来污染我的视线,赶忙把电话挂断,回复说自己在开会,没办法接,那边才消停了些。
之后的几天,堂姐依然时不时就会微信和电话骚扰我。
哪怕我说了几千遍,几万遍,不认识这个人,不想加。
她依旧擅自把我的微信推给了陈和武。
甚至还把我朋友圈的照片全数转发给他。
我看着堂姐发来的微信聊天记录。
陈和武对着我朋友圈的照片评头论足。
说我脸上妆感重,还是素颜好看些。
说他就喜欢单纯,未经世事的女孩子,能激发他的保护欲。
而我堂姐则在一旁附和着,说我一直到现在都没谈过男朋友,想来是要求比较高。
但像他那样的成功人士,一定能俘获我的芳心。
我很想把她拉黑,但想着过几天就是春节了,还是尽可能不要徒增尴尬。
更何况我没抢到回家的高铁票,到时候还得搭她和堂姐夫的顺风车回家。
于是干脆把她晾在一边,再没搭理过。
……
除夕当天不放假,我五点多才收拾行李从公司出来。
堂姐夫的车早已停在楼下,可我远远的,却瞥见停在他车后面的一辆深蓝色敞篷宝马。
宝马驾驶座坐着的,正是陈和武。
我顿时愣在原地,紧握着行李箱把手,没敢往前半步。
堂姐许是看出了端倪,赶忙下车拉着我往自己车上走。
她一边帮我放行李箱,一边解释道:“人家只是跟我们同路,就搭伴着一起回家,路上好有个照应。”
我半信半疑地上了车,连敷衍寒暄几句的心情都没有,径直掏出耳机,缩在后座假装睡觉。
心想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没准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然而,我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就在我放松警惕,跟着堂姐一起去服务区上完厕所后,出来才发现,堂姐夫的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陈和武,斜倚在他那辆惹眼的宝马上,脸上肥肉堆叠,笑着朝我招手。
我堂姐,林慧,她没有明着找借口把我塞到陈和武的车上,而是把我孤身一人扔在这偏僻的高速服务区。
她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上陈和武的车。
所以用这种方式,无声地逼迫我,让我别无选择。
我站在服务区门口,隔着喧闹望向那个曾经给我留下无数伤痛的人。
却不得不迈出脚步,向他走去。
……
陈和武举止绅士地帮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迎面而来的熏人烟味险些令我作呕。
车里故作情调地放着舒缓情歌,他单手扶着方向盘,面色红润:
“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余光紧盯着他搭在身侧无处安放的右手,精神高度紧张。
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倒是变了挺多。”
他坦然一笑:
“其实……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总想做些事情来吸引你的注意力,有时候可能没把握好分寸,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我现在不会了,长大了,也成熟了,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只会竭尽所能地对她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我想,现在的我多多少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告白我一句没听进去。
只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把那场折磨了我将近五年的噩梦,说成是“年纪小”“没把握好分寸”。
……
当时初一刚开学,安排座位时他就跟老师说,想和我当同桌。
我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拒绝。
直到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摸我的手,翻我的书包。
甚至借着弯腰捡橡皮那几秒钟的时间,偷瞄我的裙底。
我忍了将近一个学期,才主动向班主任提出,要调换座位。
也是从那天起,我迎来了我初中三年的至暗时刻。
在调换座位的当天,陈和武就带着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把我堵在了学校旁的巷子里。
他们把我的书包撕烂,课本和作业都被丢进臭水沟里。
有几个还攀抢着我藏在书包暗袋里的两片卫生巾,呲牙咧嘴地冲着我笑。
之后他们时不时就会故伎重演,把我堵在任何一个没人的角落。
欺辱,嘲笑。
甚至于后面每一年分班,陈和武都仗着自己爸爸和校长有旧交,强行插班进入我所在的重点班级。
然后在每节课的课间,把我的同桌赶走,大剌剌地往我身旁一坐,不让任何人靠近我。
当时那种夹杂着极端厌恶的恐惧,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我手背的瞬间,如时间倒转,大厦轰然倾倒般,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来,然后故作镇定地给他回复:
“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想谈恋爱的想法,但是你今天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哪怕再怎么厌恶他,我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他言语刺激。
我只能顺着他的话,假意附和。
后面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一直强忍着恶心,遏制住自己想把中午吃的炒米粉吐在车上的冲动。
这也是初中那三年留下的后遗症。
每次只要我一应激,就会忍不住想吐。
好不容易坚持到下高速,陈和武把车停在我家门口。
我抬手想开车门,却发现被他锁住了。
回头的瞬间,看见他解开安全带,朝我凑近过来。
那一刻,我对这个人的恐惧到达了临界点,后背紧紧贴在车门上,几乎要尖叫出声。
他被我一脸惊恐的模样吓到,半天没敢动作,只维持在离我十厘米不到的位置,嗓音发哑道: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发展一下。”
挟着烟味的口气尽数喷在我脸上,我捂着嘴,硬生生等到他自我感动完把车门打开后,才连滚带爬地蹿进院子里吐了个干净。
……
站在门口吹了会冷风后,我才慢慢缓过劲来。
抬眼却看见屋内灯火通明,耳边时不时还传来亲戚们闲聊笑闹的声音。
其中最为惹人注意的,便是林慧的笑声。
除夕夜,她把我独自一人丢在服务区,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给陈和武。
自己却在这里阖家欢乐。
我定了定心神,推门而入。
林慧似乎是一直关注着大门的方向,见我进来,立刻扬着笑脸迎上前来:
“怎么样?聊得还开心吗?”
我面无表情地脱衣,换鞋,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
她却不依不饶,非扯着我胳膊问:
“你倒是跟我说说呀?人大老板跟你表白没?”
我直接把她搭在我胳膊上的手扫开:
“我劝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饭桌上,席开没多久,我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林慧直接两杯酒下肚,指着我鼻子阴阳怪气起来:
“我这个当姐的不容易啊,给妹妹介绍个对象,还要被她骂多管闲事。”
周围几个亲戚听了,几双眼睛轮流在我和林慧身上来回打转。
我爸妈和大伯大伯母坐在一旁,脸上表情尴尬。
林慧却半点没有眼力见,借着酒劲就开始絮絮叨叨:
“我给她介绍的,大老板,年入百万,跟她还是初中同学,憨厚老实,彼此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的?”
“可她呢?要个微信不肯,顺路搭个车也不领情,还给我甩脸色。”
“真真是一双眼睛长到了脑袋顶上,连我这个姐姐也看不起了。”
大家听了林慧的话,齐齐将责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我年近三十,却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
在场的人,几乎每个都给我介绍过对象,但我一次都没有领情。
或许是心里早就有怨气在,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认为这件事的过错方只有我一个。
去年过年前前后后往我家领了六七个适龄男青年的大姑率先开腔了:
“淇淇,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姐姐她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呢?”
大伯母见有人帮自己女儿说话,也跟着发泄不满:
“是啊,你平日里不尊重我们这些长辈,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我们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怎么连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的话都不听了,你这样下去是要吃亏的。”
“谁说不是呢——”大姑附和着点了点头。
“而且现在趁着年轻还有几分姿色,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嫁了才对,今年还有个年入百万的大老板追你,等过两年,不好生养了,那可是连离过婚的都嫌弃。”
他们喋喋不休,七嘴八舌地劝着我,争先恐后地堵住我脱口而出的辩解,不肯给我一丝反抗的机会。
似乎只有把小辈表达自我的能力扼杀在摇篮里,才能树立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
可我只是肚子饿了,不想费力气和他们争辩。
今天是除夕,我早上七点不到就起床,在工位上坐了一整天,本来应该回我那个小出租屋里昏天黑地地睡到明天早上。
可我为了回家和家里人吃一顿年夜饭,又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其中有将近两个小时在忍受我此生最厌恶的人的骚扰。
好不容易坐在了饭桌上,没有关心,没有热汤,有的只是冷言冷语的责备和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
“你们要不要问问,她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
我自己给自己舀了碗热汤,喝了一口暖胃后,才悠悠然开口道。
一直坐在大姑旁边蒙头吃饭的表妹王玲见状插嘴道:“是呀,慧姐,你给我看看那人的照片呗,是不是长得太丑,淇姐才不喜欢的呀?”
林慧掏出手机,递到大姑面前。
王玲凑过脑袋去看,只一眼,便捂住嘴笑出声来。
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眼照片,忍俊不禁。
“就是在咱们这边开了好几家工厂的,姓陈那家的儿子,叫陈和武,他们家好像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那以后那些家产不都落他口袋里吗?”
林慧忙介绍道,似乎是急于给陈和武正名。
可方才还在极力劝导我的几人,在听过名字后,不约而同地神色微变。
在我被陈和武欺负得最狠的那段时间里,我妈跟我说过。
陈和武一家在十里八乡的名声都不太好,从他爷爷那时候起,就总是干些仗势欺人的事情。
被他们一家欺负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敢怒不敢言,因为惹不起。
所以那个时候,她让我忍一忍。
等上了高中就没事了。
周遭安静了半晌后,大姑赔着笑道:
“那孩子我见过的,长得很有福气,他爸他妈把他捧在手心里养着,将来家里那几个厂子全部都握在他手里,咱们淇淇要是真嫁过去,那指定是去享福的,对吧?”
她目光直直看向我爸妈。
闻言,我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今晚唯二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两人,我爸和我妈。
我期盼着他们可以为我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句“再说吧。”
……
可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点了点头陪笑。
我知道,他们早就对我不交男朋友这件事感到不满,但又碍于情面不好直说。
所以想借着别人的嘴来教育我,哪怕他们知道,这个人给我留下过不可磨灭的阴影。
哪怕他们知道,餐桌上这些七嘴八舌会伤害到我。
可现在在他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年近三十,依旧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将来甚至有可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
所以他们宁愿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指责,被误解,也不愿意出声替我辩驳两句。
想着或许在这些指责之下,我能够懂事一些,赶快找个人嫁了。
我从来不怕什么无端指责和流言蜚语。
那些东西我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切身体会过了。
明明作为被害者,却还要被人安上活该,自作自受的罪名。
可我却不敢面对爸妈的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我紧握着拳头,缓缓吐出口气。
指甲嵌进肉里,将将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既然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那我自己来替自己争一口气。
我除夕夜长途跋涉回家来,不是为了听他们在这里倚老卖老地对我指指点点的。
既然他们不顾及家人情面,一顿年夜饭的时间都不愿意消停,那就干脆都别吃了。
我长腿一伸,往椅背上一靠,单手扬起面前一盘油亮的猪五花:
“谁特么爱嫁谁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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