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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妈妈是外人口中称赞的开明家长。
她支持我高中恋爱，支持我不参加高考，早日结婚生子。
她逢人就笑眯眯说，世上又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路能走，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可是私底下，她每天严格监督养子学习，还把家产全部交给他。
转头轻蔑地跟我说：
“你只是个女孩子，要以老公和婆家为重，别一天到晚惦记着家里的钱。”
1
在我二十岁生日这天，收到了笔转账。
整整一百五十万元。
与此同时后，我也收到了爸爸的病危通知。
顾不得孕检，我着急买票回家。
我是远嫁，高铁座票已经卖完，只剩下站票，碍于我已经八个月的身孕，跟老公提出能不能开车送我回娘家。
一个小时后，他才不冷不热地回我消息：“这么远，不去。”
其实还好，才三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现在是节假日，老公放假在家，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窝在家里打游戏，
换作其他时候，我已经跟他大吵一架，把家里能砸得都砸了。
但现在，我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我要去见爸爸。
我买了张最近的站票。八个月的身子很重，走路都比平常慢几拍，幸好遇见个好心的陌生人，她主动让位给我。
在接触到座位一刻，眼泪不自觉地流下，一个陌生人对我都比亲密之人要好。
等我赶到家中，发现妈妈她又骗了我。
爸爸哪是病危，他已经被装在棺材里，等着出殡。
我无力地跪倒在家门口，泪眼朦胧：“爸！”
无论我怎么喊，都再也得不到那声回应。
此刻我恨我自己，为何要年纪轻轻选择爱情，选择离开爸爸。
妈妈穿着一身丧服，冷漠地俯视着我：“你回来做什么？”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哽咽地回道：“来送爸爸。”
她叫人把我拉走，“你个出嫁的女儿，随便回来会给我带来霉运。”
我眼睁睁看着装有爸爸的棺材，从我面前经过。
而我连伏在他身上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妈妈没立即跟着队伍走，轻声问我：“你爸有给你转钱吗？”
她眼里没有悲痛，只有赤裸裸的审视以及对金钱的渴望。
我此时都明白了，一百五十万元是爸爸留给我的。
想起我要结婚那天，爸爸黑着脸，全身散发着浓厚的烟草味：“你敢结婚，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等我死了，你也别来看我。”
我一意孤行地走了，赌气说：“那我就不回来了。”
我做到了，但他没有，他临死前还念着不孝的我。
回忆着过去，我浑浑噩噩地走在去宾馆的路上。
深陷于自责、愧疚的我，没看到前面急速驶来的轿车。
2
“你去外婆家待到五点再回来，听见了没？”
妈妈随手把面包边扔进我的盘子里，她的高音量把我惊醒。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留着一头的长卷发，脸上的皮肤紧致……
我猛地看向墙上的挂历，黑色的数字显示我回到了高二暑假时候。
“跟你说话呢。”妈妈见我不回她，语气愈发地不耐烦。
“听见了。”
我忙低下头吃早饭，怕她看出我的异样。
“回句话都这么慢，还想考什么大学呢。”
我没接话，低头拿筷子戳着面包边。
上一世，别人都羡慕我有个开明的妈妈，她是个刀子嘴，但从不束缚我的行为，主动鼓励我发展兴趣爱好，不吝啬给我零花钱，也并不会介意我有男生朋友。
我的同学们在桌前苦读时，妈妈主动帮我跟老师请假，带我去游乐场，她说只想看我快乐自由地长大。
然而活过一次，我哪里看不清她这些，她给我的自由是向下的自由，
她一边任我野蛮生长，荒废学业，一边全力培养养子何俊良。
就连我现在吃的面包边，也是何俊良吃面包片剩下的边角料。
本来，爸爸给我和何俊良准备暑假补习班的费用。妈妈拿到钱，却全部花在何俊良身上，给他找了一对一的名师，
却让我每天回乡下，帮外婆做农活，做到何俊良下课为主。
我不喜欢写作业，妈妈也不管我，整个暑假，我都没翻开一页练习册。
再回到学校开学考，发现自己的名次又往下掉，更没有心思学习，反而谈起了恋爱，
恋爱事情被发现后，爸爸跟我吵了好几次，连着三天都在冷战，加上妈妈在其中周转，让冷战不断升级。
“你赶紧去找外婆，最近地里的四季豆刚好可以摘，带点回来。”
妈妈见我站在门口不动，从后面推了一把，催促地说道。
3
我没去外婆家，在家附近转悠，掐着时间，和下班的爸爸偶遇。
“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看到我不说话，反应过来，立马暴怒：“是不是逃课了！”
“马上就高三了，别人都恨不得泡在书里，你还给我在外面玩，有这心思还不如放在学习上。”
我静静看着他，这时的爸爸还没被我气得头发变白，走路带着雷厉风行，哪怕现在皱着眉对我发火，我仍旧感知到他对我的关心。
眼泪比话先流下来：“妈妈不让我去上补习班，每天都让我去帮外婆做农活。”
爸爸闻言气得脸涨红，拉着我进屋：“何红莲，你就是这么给我管教孩子的？”
在看到我后，妈妈的脸色变了，支支吾吾。
上一世，我在妈妈的洗脑下，从不多想，甚至主动帮着掩盖她的偏袒。
如今我直接撕碎了这块遮羞布，让爸爸好好看清楚她的为人。
“妈妈叫我去做农活，更让我体会到学习时间的珍贵，我现在作业都没做完，爸爸，我也能和俊良一样补一对一的课吗？”
爸爸直接收回妈妈的财政大权。
这无疑是打在了妈妈的七寸之处，她就是仗着自己管家，悄悄把家中所有资源都倾斜在何俊良身上。
妈妈神色慌张，辩解几句，被爸爸怒吼回去：
“何红莲，再偏心也要个度。你心疼俊良幼小没了爸妈，但是然然也是你一手带大的，她同样也是你的女儿！”
妈妈诺诺地应道。
但我知道，她不会的。
何俊良其实是我舅舅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在十岁时，他爸妈意外去世，妈妈心疼他，便把他领回家当儿子养，悉心教导。
回想上辈子，妈妈是把何俊良当成了希望。
爸爸多方打听，花了更多的钱给我报了补课班。
私底下，他又塞给我两千块钱：“这钱你拿着，衣服、吃的，想买就买。然然长成大姑娘了，我看你这衣服鞋子都不太合身了。”
妈妈借口说我在青春期，新衣服很快就穿不上，不如穿她的衣服，从未想过她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有多么格格不入。
然而工作繁忙的爸爸一眼就能看到我的局促。
我捏着钱，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想到上一世，爸爸在给我转钱的时候，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怕我吃苦。
爸爸见我哭泣，拍了拍了我的肩膀，“你妈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她再偏袒俊良，你来跟我说，爸爸补贴给你。”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爸爸的手发誓：
“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爸爸爽朗地笑出声：
“好，爸爸等你考上大学。”
4
我几乎是从第一章学习，每天不是在刷题，就是在背单词，甚至坐在马桶上，也抱着单词本。
努力程度让爸爸都觉得补课班报的很值。
很快就到了开学考试的这一天。
出门前，何俊良跟妈妈要零花钱，每天雷打不动，一次五百元。
他冠冕堂皇地说，学校的伙食差，份量又少，害他吃不饱，
妈妈自然相信他，从不怀疑，一个人加餐费需要五百元吗？
也没想过，同在一个学校的我，为什么从来不要钱，会不会吃不饱。
我嗤笑出声。
他翻了一个白眼，警告我：“你敢和姑妈瞎说，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哧哧笑：
“哦，忘记了，反正你说什么，姑妈都不会相信你，只会相信我的。”
看他笑，我只觉得更好笑：“怕是你不能再如意了。”
何俊良冷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没说话，
妈妈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张五十元。
何俊良的神色当场就变了。
妈妈讨好地说道：“俊良，现在钱都不归我管，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何俊良不情不愿地抽走钱，转身就走，别说谢谢，就连‘我走了’都没说，哪还有平时孝顺的态度。
还没从考试的冲击中缓过来，成绩就已经公开。
我捏着成绩单，深呼吸好几次，又不敢直接打开。
同桌一把抢过我的成绩单，展开成绩单的同时发出惊呼。
“然然，你好厉害啊，才一个暑假你就进步这么多。”
5
我对于自己的成绩，没抱多大期望，只求不要后退，毕竟我太久没学习了，光靠一个暑假捡起来就很不错了。
“你考到一百五十名了！”同桌兴奋地对我展开成绩单。
我看了又看，反复确定。
上一世我的成绩经常游离于两百末，考到一百五十位，直接进步50多名，我想都不敢想。
同桌问道：“快告诉我，你怎么进步这么快。”
我也不隐瞒：“是我爸给我找了一对一的老师。”
“你爸爸肯定很爱你。”同桌笑着说道。
爱？
我被这个字眼撞得无法动弹，许久没回过神。
想起暑假爸爸强势给我报名补习课，又想起上一世的一百五十万。
爸爸都在以他的方式爱我。
而我却因为妈妈的随便几句话，就蒙上双眼，自认为爸爸不懂我，不爱我。
我眼里闪着泪花：“嗯，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放学后，我急着跑回家把好消息告诉爸爸。
一推开门，妈妈手里扬着一张纸，笑得眼睛眯成月牙。
而何俊良少见的坐在爸爸身边。
奇怪了。
往常里何俊良跟爸爸关系不熟不生的，吃饭都是坐对角位置，今天却很亲密。
等我坐下，爸爸问我：“这次考试如何？”
“然然都累了，你还给她施加压力。”妈妈把三明治放在我旁边，对爸爸嗔怒道。
在爸爸面前，妈妈才会温柔地和我说话。
这是她做给爸爸看的面子工程。
我没动三明治，拿出成绩单递给爸爸：“这次我考得超级好，进步很多名。”
“我看看，呀！然然真的进步了。就说补课有用。”爸爸看到成绩单，笑着说道。
妈妈瞟了眼我的名次，满意地抿着嘴笑了，“然然真棒，为了准备考试很辛苦吧，女孩子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回头给你好好补补。”
“姑妈，然然虽然没我分高，但我们这次都考得不错。”
何俊良这小子什么意思，平常可没见他夸过我。
下一秒，何俊良冲爸爸说：“我听同班同学说，他们家里因为进步都给了鼓励。”
“给，都给。两人各给五百元。”爸爸在金钱上对我们从不吝啬。
“谢谢爸爸。”
“谢谢姑父。”
我看着旁边笑成花的何俊良，心里升起个想法：他是不是因为现在爸爸管钱，才变了态度？
爸爸很欣慰，“我看到你们成绩好，我就开心，将来我的店铺有人继承了。”
妈妈看了眼爸爸，试探着说：“照样子得是俊良继承吧，他成绩更好，又是家里唯一的……”
我反驳道：“还没到高考呢，谁成绩好还不一定！”
妈妈不再说话，笑着看了我一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爸爸的店铺是做五金的，不算是大店铺，因位置好，再加上有一批熟客，一年下来能赚五六十万。
上一世我执意远嫁，爸爸的店铺自然而然落到何俊良的手里。
一说到店铺，何俊良看我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爸爸一锤定音：“最后按高考成绩来定继承人。”
6
晚上，我溜进他的书房里。
他正在对单子，看到我，摘下眼镜：
“你还不睡？”
我没回答他，只是问他：
“你白天说的，谁成绩好就谁继承家产，是骗人的吧。”
“你其实想我和俊良平分。”
爸爸哈哈大笑，示意我坐到他旁边去。
“然然果然长大了，都能猜中我的小心思了。”
他换了严肃的口气：
“我也不知道十几年前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俊良当儿子看待，我也不好偏袒你们其中一个，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你是把他当儿子看待，可人家心里，把你当钱袋子用。
这几句话我说不口，就算说了，按现在的爸爸也不会相信。
“然然，你不会想着有家产分，就不想努力学习了吧？”
“敢不好好学习，我真的要把整个店铺给俊良了。”
看我陷入沉默，爸爸误解了意思。
我连忙解释：
“不是的，我是想来跟你说。这次开学考试的奖励，我不要那五百元，我想爸爸去做个体检，很全面的那种。”
上一世爸爸的死，还历历在目，萦绕在我深夜梦里。
他死于癌症，发现时已经来不及。
这辈子，一切都可以有时间挽回。
爸爸不疑我的话，只保证：“钱你拿着，体检我会去做的。”
在我再三的劝导下，爸爸被逼无奈，表示马上预约体检，并且出报告时给我看，我才安心。
我刚关上书房门打算回房间，一个转身差点撞上人，
“你来做什么？”
我定睛一看，是何俊良，他端着一碗银耳汤。
他恶声恶气地说：“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到这碗银耳汤，我就知道他是打什么主意。
他一个平日里连热水都不烧，甚至内裤都要妈妈洗的人，怎么可能突发好心来给爸爸送银耳汤，还不是为了店铺。
我嘲讽地笑了笑，为爸爸不值。
何俊良以为我在笑他，不满地扬起头：
“别以为你是姑父的亲生女儿，就以为他会偏袒你。我是男孩，才是能传下去的香火。这次开学考试你不过运气好而已，等高考，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碾压！”
“那我拭目以待。”
7
刚上高三，我的基础不牢固，只能全身心投入学习。而没注意，上一世改变我人生节点的事悄然将至。
“然然，别做题了，快来看是谁来找你？”
我被同桌从数学题海里拉出来，看向教室门口的一刹那，觉得自己全身血液倒流，冰冷地打颤。
“王欣然，我喜欢你，你能当我女朋友吗？”
门口的男生，拿着一束红玫瑰花，在围观人群的笑声中，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哪怕重回了一世，我仍旧觉得他长得帅气，尤其是右眼下的泪痣，给他精致的五官多添了份妩媚。
他是学校的校草，受无数女生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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