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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我有一个比我大十二岁的哥哥。小时候妈妈总爱揽着我和哥哥,打趣说我是哥哥的小责任,而哥哥也总是拍着xiōng部保证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

  可是到头来,最想我死的人却是我的哥哥。

  (1)

  “姑娘,你做好心理准备啊。”主治医生叹了口气,缓声道:“你这是胃癌晚期。”

  晚期啊……那应该很快,就死了吧。

  我在医生关照的眼神下发起呆来,直到他一遍遍说:“不要轻易放弃,咱们积极治疗,还是有一年时间的。”才缓过神来。

  我轻轻摇头:“不用了。”

  可医生还在劝我,他说我年纪轻轻,还有很多没有见过的美好事物,他说让我别犯傻,得替爱我的人考虑,医生说得那么苦口婆心,倒让我愧疚起来,于是我说:“那您给我开些药物保守治疗吧。”

  “对了,多开几盒止痛药,我怕疼。”

  我就领着一大包药回了出租屋。不过我一颗也没吃,因为我不仅怕疼,还怕苦。

  我去取药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林承和方文溪。

  方文溪牵着林承的手撒娇:“都是中午的烧鹅太好吃了嘛,我没忍住,贪心了那么一点点。”

  哦,原来是吃饱了撑的。

  林承注意到我,他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我还没说话,方文溪便率先道:“诺诺姐,你的脸色好白呀,是不是最近熬夜熬得太晚?女孩子晚上还是要早点回家休息才对。”

  林承看到了我手里一大包药,但他只是嗤笑一声:“活该。”

  活该。

  我得癌症是活该。我死也是活该。虽然早就习惯了林承的厌恶,可我还是会难过。我故作洒脱地一笑,我说:“方文溪,林家已经穷到你开始稀罕一只烧鹅了?因为这个进医院,你可真有出息。”

  方文溪愣了一下,随即抱住了林承的胳膊,小声说:“可是……这是哥哥亲手做的烧鹅呀。”

  我错了。在他们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里,我像个小丑。

  (3)

  中午与组员们在一起吃散伙饭,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异样,我便强撑了不少食物。现在果然胃里一阵翻涌,忍了半天没忍住,跑到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我发了会儿呆,脑子里全是刚刚漩涡卷起污秽冲下的样子。良久,我甩甩脑袋,踉跄地起身回沙发上躺着。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林承。

  我回拨回去。嘟嘟两声,电话接通了。

  “你辞职了?”林承一开口便是质问。

  “嗯。”

  林承似乎有点烦躁,他啧了一声,有些生硬道:“我不允许。今天算你调休,明天正常来公司上班。”

  我有些想笑,我说:“我辞职不好吗?我走了,正好给方文溪让位。”一个组哪有两个组长的道理。

  “小溪没接触过这些,还需要你辅助帮忙。”

  懂了,活还是要我干,权得交给方文溪:“林总,花瓶就让她呆在她该呆的地方。方文溪在林宅怎么折腾怎么闹和你怎么爱我是一点意见没有,或者你把她带在身边当个闲散的助理也可以,可你非要让她吃旁人炖好的肉,你是一点不怕公司老人寒心是吗?”

  “林诺!小溪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她!你……”电话突然一下挂断了,我隐约听到了方文溪委屈的声音。

  我举着手机,直到屏幕暗下去。

  “妹妹个屁。妈妈就生了我和你。”

  方文溪算哪门子妹妹。

  我刚吐完,还没有漱口,说话间恶臭味闻得自己都恶心。我总是会和林承吵起来。一次又一次。总是会让林承生气。可能在他看来,我也如同口臭一般,让他生厌吧。

  是啊,我不像方文溪,漂亮,大方,善解人意。她总能把林承伺候得好好的,她带给林承的只有美好回忆。

  而我呢,林承看见我,便只能想到妈妈为保护我而死。

  他恨我呀,那场车祸让他的爸爸变成植物人,让他的妈妈当场死亡,活下来的只有我。林承不止一次地说,为什么妈妈死了我还活着,为什么一场车祸他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如果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我的命太硬了。真的,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那一年我七岁,林承刚刚步入一所优秀的名校,即将开始新的人生。这场变故来的那么突然,我现在都很难回忆清那几年是怎么过的。我只记得林承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连轴转,我很少能见到他。偌大的家里只剩下照顾我起居的阿姨。空空荡荡,分外冷清。我有时忍不住喊爸爸妈妈,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后来事情告一段落,林承身后跟了方文溪这个小尾巴。林承像是一只刺猬,对任何人都疾声厉色,特别是我。这样的哥哥太陌生了,我想靠近哥哥的心最终败在了害怕的情绪之下。但是方文溪却没有,她对林承有一种近乎讨好畏惧的态度,就算林承呵斥她,她也依旧露出小心翼翼的笑来。

  在这场战役中,我输得一败涂地。

  林承终于从车祸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救赎他的那个人是方文溪。

  除了方文溪对他无止境的包容外,那张酷似妈妈的脸也使林承完全没法子对她发脾气。林承将他对妈妈所有的遗憾都转移到了方文溪身上。从此,方文溪成为他的逆鳞,他心尖上的宝贝。

  我漱完口,顺便掬一捧水洗脸,水珠从我的发梢落下,我看着镜子里女人的面庞,努力回忆我和妈妈相似的地方。可惜时间过去太久,妈妈的脸竟然已经模糊了。我忘记了那个爱我胜过她自己生命的女人,只记得最后她怀抱中的余温。

  又冷又黏腻。那是妈妈的血。

  (4)

  林承居然又给我打来好几个电话,因为我这里一直没有接听,他又给我发了短信。

  大概的意思就是,我组里的成员故意为难方文溪,不把她这个空降组长放在眼里,当众落她面子。他以为这些是我授意的,说我小心眼,令他失望。

  我组里那些全是能力卓越的刺头,尤其郭城,前两天就不断和我抱怨林承的安排了,两人甚至还发生过争吵,不欢而散。方文溪主动去讨存在感,被怼了很正常。

  短信最后一句话:林诺,你的教养去了哪里?

  很奇怪,每每林承当着我的面,或者打电话给我,只要我听见他的声音,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倘若他给我发短信,我看着一行行没有生命的文字,反倒觉得还好。

  我只是想着,原来刚刚他突然挂断电话是去哄方文溪了啊。

  我突然就感到厌烦。这么多年来,我和林承之间的每一次对话每一件事件都要夹杂着一个方文溪。方文溪这个人突然闯进我破碎的家庭也就算了,方文溪这个名字竟也要挤满我的人生。我的存在是何其可笑?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可是……余光瞥见诊断报告。如果活着就是为了赴一场死亡的宴会,那么我已经不需要再去寻找了。

  我打给林承。

  “林诺,你为什么……”

  我没听他将什么话,只是字正腔圆地大声说:“傻——逼——”

  挂断电话,拉黑,删除。我心中一团郁结之气一下子从胸腔散去,但我觉得它重新凝在我的胃部,因为我的胃好痛啊。

  我终于摸到床边,已经没有力气爬上床了,只能把被子扯下来裹紧。为什么止疼药不管用呢?

  我一边疑惑,一边祈求自己赶紧睡去。睡着就不会难受了。

  睡不着。

  我抱着自己,清醒到天亮。

  这些天我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

  没有出门,也没有吃药。肚子饿到失去知觉,才想喝口水充饥,结果冷水下肚,刺激得我一个激灵。没办法,只能烧热水。提着水壶接水,人又不自觉发了呆,回过神来水流了一地,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点燃煤气灶,开水壶尖叫的声音好刺耳,一下子没了喝水的欲望。我抱着膝盖一坐就是一天,晚上了屋里一片漆黑,不想开灯,只能到处摸索手机。摁了好几下却一点反应没有,这才意识到手机没电了。思考一会儿觉得没有充电的必要,就这样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坐着,等白天。

  就这样熬了许久,熬到我眼珠通红全是血丝,才终于换来小憩的机会。

  也许是我糟蹋自己的惩罚。并不长的睡眠时间里,我梦见了妈妈。

  她在舞台上跳舞。

  妈妈是芭蕾舞演员,优雅温柔,美得像是童话里的公主。小时候我总爱学她,可是她的舞姿在我身上就有些滑稽了,许是我胳膊和腿都太短的缘故吧。但是妈妈从来都不会说我,她只是一遍遍鼓励我,教我跳舞,夸我有天赋。

  我看见妈妈一袭红裙,在舞台上跳舞。

  她还是那么美丽,纤细的身体里蕴含这巨大的能量,一举一动轻盈优美,不像人类,反而像是精灵。

  只是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不断地朝她跑去,明明舞台近在眼前,我跑了好长时间,就是没法接近。我不甘心,我大声喊她——妈妈!

  妈妈不跳了。

  妈妈冲我张开双臂,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

  我看见妈妈红润的唇了。于是我不断地喊妈妈。一声又一声。妈妈在我的呼唤中越来越近。我碰到了,妈妈瘫软无力的手。我抱住了妈妈。仰头孺慕地看向她。

  鲜红皲裂的面庞在我瞳孔中放大,妈妈的头颅碎开,浆液沿着她的额流下。

  我捧着这张脸喃喃道:“妈妈……妈妈……”

  ——嘭的一声巨响。

  那是十七年前的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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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6 7: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