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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的竹马陆洐总是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否认对我的感情。
他说：“就是照顾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罢了，还总是被误会，老子其实烦她得很。”
对此，我没有反驳。
直到他当着他新女友的面又一次撕开我的伤口，冷眼看着我被所有人攻讦。
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他酒醉那晚说的话是假的。
后来，我心死离开，幸运地找到了一个不再流浪的地方。
但他怎么又巴巴地跑来，要我这只可怜虫回到他的身边呢？
1
我的竹马陆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自从我爸和我妈离婚重组，我爸就成了我的后爸，我妈也成了我脆弱时可望而不可即的陌生人。
我也一直知道我是家里多余的人。
爸爸只爱弟弟，继母也总是希望我能从这个家里消失。
尽管我表现得很乖，很勤快。
后来听说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我便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乐观开朗的人。
被爸爸误会欺负弟弟，我咧着嘴，笑着承诺。
“爸爸，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我一定真让弟弟哭。”
被继母挑刺做的饭不好吃，我认真捡起地上的饭塞进嘴里，笑得眉眼弯弯。
“阿姨，我觉得很美味呢，是你的嘴巴太毒把味蕾毒坏了吧？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然后，我就被我爸和继母赶出了家门。
深秋的夜晚，我连外套都来不及披，脚上还穿着一双夏天的拖鞋。
冻得浑身直打颤。
我站在小区公园里的路灯下，不停地跺着脚，双手也紧紧地抱着自己，企图能给自己一点温暖。
可是好没用啊。
昏黄的灯光驱不走这无边的黑暗，冰冷的躯体又怎能反哺星点暖意？
我忍不住抬头，仰望着周边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人要了。
眼睛莫名有些潮湿，我绷直了唇线。
这一次。
我好像笑不出来了。
2
月上中天，风吹得树枝乱摆，我冻得鼻子发酸。
老天大概是怜悯我，在我感觉脑子有些昏昏涨涨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毛茸茸的驼色棉拖。
我有些羡慕，羡慕到很想扒了他的鞋子套自己脚上。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炙热，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脚。
“程觅，你不回家睡觉，在这发什么神经？”
听听，听听，明明只有他注意到了我，嘴巴却死不承认。
我渴望温暖，渴望被人在意，我想要给我的竹马一个好印象，所以我明明已经冻得全身僵硬，却还是努力活动着嘴角，给他……
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
3
“啊，程觅，你可真行！”
他恼怒地扔给我一包纸巾，将我这只流浪小狗带回了家。
触碰到陶瓷茶杯的那一刻，我感到整个灵魂都得到了暖意。
我忍不住将脸也贴在了上面，等感觉好点，就端着茶杯，猛灌了一口热水。
“哎，你……”
他突然在我身后急切地唤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我贴着杯口的唇上。
“算了。”
他闷闷地嘟囔了一句，转过身不再看我，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哟，害羞了？
所以，陆洐，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可我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却等来了他对别人的一见钟情。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呀，真傻。
我以为他对我的关心或许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可现在我才明白。
不是的。
他只是个心软的好人而已。
他之于我，也不过是救助了一条没人要的流浪小狗罢了。
4
大概是可怜我没人管，陆洐从初中开始就各种照拂我。
陪我一起上下学，替我揍跑欺负我的同学，每天早上给我带鸡蛋牛奶。
后来我上了大学，也攒了一笔钱后，他才在我的坚持下，结束了这长达五年的习惯。
“啧，你以为我还想继续养你？想的美！我是看上你室友萧妍了，你多多留意下她的喜好，我想追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难言的嫉妒和难过。
原来暗恋真的好苦。
得不到却忘不掉。
更避不开。
可他是我的竹马，更是帮助过我的人。
于是，我强行撑起笑脸，回给他一个大大的“OK”，又被迫每天跟他汇报我室友萧妍的消息，继续维持与他的联系。
直到今天。
5
从医院回到学校，本来一路都是萎靡不振的，但巧的是，路过林荫大道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陆洐。
他长得真好看啊，在人群中闪闪发光，我永远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
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到陆洐和他的兄弟在一起聊天。
“陆洐，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小青梅呀？怎么每次她被人欺负都能看到你？”
“你们可别瞎扯，我只是可怜她罢了，我喜欢的是萧妍，明天我就要去跟她表白了。”
我瞧着少年怒气冲冲的脸，耳边依旧回荡着他刚才的话。
直到他们离开，我才慢慢缓过神来，抬头望了望晴朗的蓝天。
好奇怪啊。
明明阳光明媚得很，落在我身上也本应该暖入心间的，可我怎么就觉得冰冷无比呢？
哦，因为他说我是没人要的可怜虫了。
原来在他心里真的是这样想我的。
我有点难过，但又……有点轻松。
6
我觉得我要跟陆洐保持距离了。
我怕萧妍会误会。
毕竟大家都讨厌自己的男朋友有小青梅的。
可他又一次约了我。
他想跟我确定萧妍明天的行程。
我思索再三后，还是答应了他。
不管怎么样，不能耽误他表白啊。
我们订的是包间，到了那里，陆洐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一脸郑重。
“程觅，明天就要表白了，我有点紧张，我怕我会搞砸，你能不能帮帮我？”
于是，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了他的演练对象。
几瓶酒下肚，我又一次看到了陆洐眼尾的迤逦。
他醉了。
像曾经那个夏日的夜晚，醉得又呆又乖。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我，在我们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眨了眨眼，又愣愣地盯了我数秒，突然就对我开口笑了。
“我喜欢你！”
他身体前倾，与我不过咫尺距离。
温热的呼吸交织着好闻的松木香钻入我的鼻息，让我反射性地想远离。
“你喜欢我吗？”
他一边呢喃着，一边将我的脸托起，与他头对头，鼻尖对鼻尖。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让我忍不住咽了声口水。
他却笑了，还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你怎么就那么难追呢？”
“我不难追！”
我下意识地想反驳他。
我跟萧妍不一样。
她高不可攀宛如天边月，我却是人间肆意生长的一株野草，只要给点阳光雨露我就能活。
看，我这么卑微。
所以他表白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陆洐，你记住了。”
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认真无比。
因为我清楚，醉酒的他是记不住酒醉后的事情的。
我卑微的喜欢只有在此时才能鼓足勇气，置于光下。
然而这一次，我错了。
随着我的表白落下，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眼神恢复清明。
这让我脸色一白，后又转红。
红白交相辉映。
简直要社死。
可做梦的是我，我该负责的。
即便现在的氛围让我很难堪。
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他却嗤的一声，嘴角扯着恶劣。
“程觅，你别那么认真，我不过是拿你试个水，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我握紧了拳头，缓了过来。
忍不住自嘲，怎么就魔怔了呢？
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他表白的对象也不是我。
他的深情是给别人的。
他不过是拿我做练习罢了。
7
那一天，我狼狈地离开了饭店。
半路上下了雨，我没有带伞，只能被迫站在一处屋檐下避雨。
打开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他朋友圈新发的消息。
配图是两个人，一把伞，紧紧挨着在雨中漫步。
明明只是一幅图，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这样偶像剧的情节，还是俊男靓女，很快就得到了很多人的点赞。
所有人都在下面喊话。
“在一起，在一起。”
“祝福锁死，钥匙我吞了。”
“民政局搬来了，请原地结婚。”
心口突然针扎似地疼，细细密密，层层叠叠。
我突然就痛恨起了现在的自己。
程觅，你别贱。
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以后不许再喜欢他了。
也许是想要发昏的脑子清醒一点，也许是想要让冰冷的雨水麻醉心口拔除情伤的痛楚。
我深吸一口气，关闭手机，冲进了雨幕。
这一次，大雨浇头，我浑身滚烫。
我不再妄想。
8
因为淋了雨，之后的几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我请了假，躺在宿舍的床上盖好被子，睡了一天又一天。
醒来后，我发现。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好在我有记日记的习惯。
我翻开最新的一页。
上面写着一句话。
“程觅，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喜欢陆洐了。”
将日记倒着往前翻了一页，看完上面的内容后。
我沉默地在心中，回了声。
“好！”
随后，我动手将这些年来陆洐送我的所有东西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没有可供念想的东西，就不会有执念，不是吗？
而且，他不喜欢我，我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程觅，你怎么还在这里？”
见我趿拉着一双拖鞋，不修边幅的样子，室友王露无语地皱了皱眉。
“不是说让你收拾一下，我们寝室要去聚餐，来庆祝校草陆洐和萧妍在一起吗？”
听她这么说，我恍惚想起在床上躺尸时，萧妍的确是朝我提了一嘴。
但当时我脑子发胀，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再次睡了过去。
这会儿我正回想事情，面无表情的样子让王露有些恼怒。
她脸色沉沉地朝我靠近了几步。
“我知道你喜欢陆洐，可人家现在都名草有主了，喜欢的人还是女神萧妍，程觅，我劝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他。”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刺耳，虽然我知道她是在敲打我，但我还是生不起什么怒意。
大概是我的心已经清空了。
所以回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王露，我不喜欢他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他们的。”
原本我就打算这些天准备退学事宜，然后彻底离开这个城市的。
这样也许，对所有人都好。
可对于我的话，她大概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我不想解释太多。
我最近有点疲惫，脑子也老是时不时地罢工，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可笑不可笑？
明明之前我还是辩论队的新星，大家还等着我下次给队里拿冠军呢。
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在她不耐烦地催促下，我快速回寝室换了一双鞋，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辫后就跟着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
“你们终于来了！”
看到我们二人，萧妍微笑着上前几步将我们拉到了各自的椅子上。
包间的人很多。
除了我们寝室的人外，还有陆洐的朋友。
他们看我一脸平静的样子，眼神对视了一番后，各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9
“陆洐，你的小青梅来了，怎么也不说两句？”
“是啊，是啊，你以前对她那么好，现在可不能因为有了女朋友就生疏了不是？”
“滚蛋！”
我垂下头，眼角的余光看到陆洐蹙起了眉头，握紧了身旁萧妍的手，小心地安慰她。
“妍妍，你知道的，以前我是看她可怜才帮她的，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听他如此保证，萧妍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
“我知道，阿洐你为人善良，见到路边的流浪猫狗都忍不住爱心泛滥想帮帮它们，更别提是一个人了。”
听完他们的对话，我一寸寸握紧了拳头。
掌心传来疼痛，估计是流血了。
可我没有在意，我的心这会儿疼得厉害。
陆洐啊陆洐，这次你是真的伤到我了。
我的确是没人要的可怜虫，我也的确是接受过你的帮助。
可我一次又一次将你这些年的帮助折成钱转到你的银行卡，却被你一次又一次退回来，甚至后来还因此恼怒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怕我跟你生分”。
我想，我那个时候大抵是做错了。
我不该听了你的话，信了你的谎言。
朋友？
什么朋友？
你不过是高高在上的资助人，你不过是不想失去这个道德绑架我的把柄罢了。
可当你将这些事情一遍又一遍地传进别人的耳中，只是为了撇清我和你的关系时，你可否想过我的感受？
“陆洐！”
我猛地站起身看向了他。
在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我的身上时，我扯了扯唇角，拿起了手边的杯子，泼了他一脸。
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周遭顿时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全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时，我异常冰冷的声音在这窒息的包间内炸响。
“陆洐，如你所愿，以后再遇见，我们就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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