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背景设置
第一章 免费
夫君出征回来的那天,带回了我哥哥的头颅。
他狰狞的笑着对我说:“这天下不是你拱手相送的吗?”
我看着他扭曲的面容,一心赴死。
后来我失忆了,对着九五尊位上的他
屈膝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他在帝王之座上,饮下了毒酒。
口中喃喃:“音音,是朕错了。”
……
我披头散发,赤脚立在宫殿里。
伸手抚上我哥哥林逸的头颅。
我的哥哥,是这世间最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
他红袍银甲,策马奔腾的身影似乎还在我眼前。
“不……”
眼前这个发冠凌乱,满脸是血的头颅,不是我哥哥。
我的哥哥是天子!是战神!
怎么可能以这样凄惨的死相回到我身边?
一只手捏起了我的下颌,逼我直视那双阴鸷的眼睛。
“林音,如今林家,只剩你一人了。”
这是我第二次,直视我的夫君,萧子屿。
他是萧家最后的血脉,如今,天下是他的了。
他银枪白袍,如初见那般让我仰视。
不同的是,他白袍之上沾染了大片鲜红的血迹
他神情桀骜,却难掩光华。
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阴鸷与恨意交织,竟让我看不清倒映在他眼中的轮廓。
他的手里,随意的提着我哥哥的头颅。
脖颈以下的位置还在潺潺流出血液,我抬起手,看着适才沾染上手的血液,还是温热的。
腹部上涌的酸气让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弯腰,吐出了一口酸水。
三天前,我收到他出征将要回来的消息。
恰逢那时,宫里的御医给我诊脉。
我仍记得,老御医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恭喜公主,这是喜脉。”
“呵呵呵……”我仰头大笑起来。
萧子屿,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被吊在城楼上时,我闻着身上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的味道,几近昏厥。
议论声不绝于耳。
“新皇真是仁慈,竟然没有杀了她。”
“她毕竟是公主,也算是新皇的发妻。”
“呸,暴君都死了,她还算是个什么公主,不过是鱼肉百姓的屠夫罢了。”
一阵寒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
可我心底的冷意,比身上更深。
萧子屿冷冽的声音,言犹在耳。
“虽然朕与林逸,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朕承认,他的确治下有方。
可雷霆之下的压制,必然引来众怒反抗。”
他蹲在我耳边,“朕一直很想,让他看看,他以死相护的百姓是如何唾骂他的。
可惜了,他看不到的光景,便由你来看吧。”
我听着百姓的谩骂,忽然仰头长笑。
我哥哥,在位十三载,励精图治,勤政为民,开疆拓土,保家卫国。
只不过,律法严酷了些,手段残忍了些。
“我皇兄何错之有,你们这些卖主求荣的叛国贼!”
我一句话,便激起了民愤。
臭鱼烂虾朝着我袭来。
有种解脱般的快感,我早就不想活了。
这样的死法虽然凄厉,但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
就在那些人要撕扯我之际。
一支箭,破空而来。
这样也好,这样就能解脱了。
我闭上眼睛,等着与九泉之下的哥哥相聚。
身体失重下落,下意识的,我护住了小腹。
身体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萧子屿接住了我。
待我看清他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对他的恨意。
我疯了一般的挣扎,对着他一顿乱打。
他把我推到地上,皱眉看我:“林音,一心求死是吗?”
侍卫上前把我摁在地上。
我拼死挣扎。
我不跪他,死也不跪。
萧子屿漠然望着我,抽出佩刀,朝着我的腹部捅来。
我顾不上腹部的疼痛,只死死盯着配刀上的刀穗。
这把佩刀,是成婚那日,我送他的新婚礼物。
我竟从未想过,会被挚爱半生的夫君。
用我亲手送他的刀,将我连同他还未出生的孩儿斩于城门之下。
意识消散前,我听见萧子屿说:“扔去乱葬岗。”
前朝的公主,死在了乱葬岗。
而我,作为当今圣上的妃嫔,入主栖梧宫。
我睁眼,便是在栖梧宫。
“小产……废物……滚……”
我听见萧子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栖梧宫,是我母妃从前的寝宫。
我同萧子屿第一次相见,便是在这栖梧宫。
那时,他还是恒远侯家的小侯爷。
惊才绝艳的少年郎,站在璀璨的烈日之下,只是一笑,便如骄阳直射我心。
我真幸运,如此儿郎,是我的夫君。
恒远侯萧家,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日夜戍守南疆,
连我父皇,都无比忌惮。
萧子屿为公主额驸,表面荣宠滔天。
实则,是敲打萧家,莫要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可那时我并不知,只一心盼着能嫁给萧子屿。
我时常去看他,他虽恭谨,但眉宇间的淡漠疏离是藏不住的。
我同他说:“子屿,南疆有的,京中也有,为何不试着,习惯京中呢?”
他只是敛下眉眼,没有回我。
数九寒天,他只着单衣,寒风凛冽。
我便脱下披风,盖在他身上。
他口中说着:“多谢公主。可眼中的寒意,结成了冰。
第二日,宫婢在他门外,捡到了我的披风。
他从来就厌恶我,只是那时年幼,不懂这些。
我被萧子屿囚禁在栖梧宫中,阖宫上下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
只要有人一靠近我,
我便疯狂尖叫,然后扑上去撕咬他。
他们都说,我疯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我只是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要让我看着所有的亲人在我的眼前?
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
……
窗外,华灯初上。
礼炮哄得震天响。
我听见宫人说,今天是帝后相和的日子。
脑中印出了我与萧子屿成婚那日的情形。
我捧着那柄乌金紫刀,系上刀穗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匣中。
这是我花了三年,重金请南疆的工匠打造的。
礼是祖制,礼愈发贵重,便愈显得额驸身份尊崇。
我记得,洞房花烛夜前,他打开礼匣。
满目欣喜,那是,他第一回对着我绽放笑颜。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那柄刀,斩杀了我父皇,斩下了我哥哥的头颅。
甚至,斩断了我孩儿的性命!
我头疼欲裂,扫落了殿中的瓷器,碎片洒落一地。
我赤脚行地,碎片扎进了我的脚掌,一地血迹,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头晕目眩间,我看见身着红衣的萧子屿就站在门口。
我有些恍惚了,对着那道身影悄然开口:“子屿,你抱抱我可好?”
那道身影竟真的朝着我走来,我听见他低语:
“音音?”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是谁?
他是我的阿屿吗?是那个曾与我,举案齐眉的阿屿吗?
那道鲜红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仿佛只要我愿意,就能去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怀抱中。
红袍下的明黄刺痛了我的眼睛。皇家之色,他不配!
他不是我的夫君子屿,他是那个屠戮我林氏全族的恶鬼。
他踩着我亲人的性命,才能穿得上这天下最尊贵的颜色。
“啊——”我再也受不了心底的折磨,从地上捡起瓷片,朝着他的眼睛刺去。
“萧子屿,你这个恶鬼,你去死!去死!”
他握住我的手腕,手上脱力,瓷片掉落在地。
他死死将我抱在怀中:“音音,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我只是想要他的命。
他死死的禁锢住我,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声音嘶哑:“疯了也好,疯了,就不会痛苦了。”
我没有办法反抗他,只能拼命的嘶吼。
尖利的叫声回荡在整座宫殿的上空,似某种动物的悲鸣。
是啊,如果我疯了,应该就不会痛苦了。
疯子此刻应该做什么呢?
我咬住了他捂着我的嘴的手,死死的咬。
恨不得咬下来他一块肉。
他却不管不顾,伸手解开我的衣裙,欺身而上。
熟悉的气息喷薄在我的脸上,可我只觉得恶心。
我拼命挣扎,却终究只是徒劳。
“音音,别恨我。”
一切结束后,他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萧子屿,你做梦!
永生永世,我都绝不会原谅你。
萧子屿走后,我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回到了我与阿屿才成婚时,那大约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我的阿屿,与哥哥情同手足。
每每春猎,他总是夺得魁首。
他会在猎场中高举猎物,在众人的欢呼中,翻身下马,朝着我拜。
“公主,这些都是我为你猎来的。”
他会在下朝回府时,稳稳接住远远朝他奔向的我。
我的阿屿,是那样好。
好到,我的哥哥都忍不住羡慕:“阿屿,你莫要将音音宠坏了,若是将来出了意外,她怎么活下去?
原来,哥哥那时候便知道了,我与他,是不会长久的。
只有我,困在他为我造的这场梦中。
可我,曾经是真的,想要和他共白头啊。
京中的雪极冷,可每每雪天,我总要缠着他,让他在雪天陪我逛街。
每次他要打伞我都不许,终有一次,雪花太大,竟覆了他满头。
他有些生气:“林音,你为何总是这么任性?”
我佯装生气的,将他手中刚要撑开的伞,打落。
他不明所以的望着我,我站在雪地中望着他:“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眼神中的怒气,瞬间消散。
我冲他笑了,他健步走来,揽住我的腰,微凉的唇,覆上我的。
性子孤冷的他,与我在人头攒动的闹市,放肆亲吻相拥。
那样放肆的,昭告天下的示爱。
让我误以为,我是真的能与他白首相携的。
恍惚中,有人在我身侧躺下。
我没有睁眼,只是感受着来人的气息。
萧子屿走时,命宫人为我梳洗。
而今棉被之下,我未着寸缕。
如水夜色下,我睁开了半眯的眼睛,我身侧的人,并不是萧子屿。
我认得他,他是禁军。
“陛下,娘娘已经睡着了。”
“滚开!”
门外忽然传来萧子屿的暴呵。
直到萧子屿推门而入,我才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便是活在这世间,都碍了他人的眼。
萧子屿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半裸的我,与外男,纠缠不休。
我看着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暴怒。
“林音!你……好啊,好得很!”
这样拙劣的伎俩,他就这样信了,甚至都未曾听我争辩一句。
直到我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个女子,沈沉鱼。
她用绣帕捂住口鼻,却难掩眼中的得意之色。
“都杀了。”
侍卫上前,把栖梧宫的所有宫人,立斩于刀下。
漫天的血色飞溅在我身上,就像城破那日。
也是这样遍地哀嚎,横尸遍野。
我死死捂住耳朵,可惨叫声不绝于耳。
挥手间,我打翻了烛台,火苗点燃了帷幔。
霎时间,火光冲天。
萧子屿几乎是在瞬间,用明黄的外袍,裹住沈沉鱼,打横抱起她,往殿外走去。
我的目光,紧随着他离去的背影,就像他出征那日。
是啊,我的阿屿,在出征那日就死了。
我又在奢望着什么呢?
我不过是一个人人厌恶的疯子罢了。
我最终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我醒来时,仍在栖梧宫。
可这次不同,萧子屿派重兵把守我的殿门。
连一只苍蝇,也难飞进来。
真是小题大做,我这样的求死之人,早已没有逃生的欲望了。
见我解禁无望,宫女闲言碎语,便也不避讳着我了。
她们觉得自己倒霉,一同进宫的姐妹,可以去伺候皇后娘娘,而他们只能守在我这个前朝公主身旁。
她们说帝后伉俪情深,自立后,陛下便日日陪着皇后,前几日,皇后已有了身孕。
她们还说,我这样的前朝余孽,就该死在城破那日。
日子便一天天的无趣下去,春天又来了。
可我仍在这座牢笼中,日复一日。
可一声通报,打破了我平静的日子。
“皇后娘娘驾到。”
我才听见声音,沈沉鱼的凤履,便已移至我眼前了。
江南的刺绣金贵,这一双凤履,便价值千金。
这样贵重的礼物,便是我为公主时,也只及笄礼时,有过一双。
还是萧子屿寻遍江南的绣娘送我的。
我觉得心意太过珍贵,一直藏于匣中,未曾穿过。
可如今,我心中的珍贵,被沈沉鱼步履轻快地踩在了脚下。
应该的,她是掌管禁军的沈家独女。
如今,是俾倪天下的新后了。
她看我的眼神里,尽是厌恶之色。
表面却又极度温柔:“妹妹,你这宫中,气味有些颓靡。我让宫人点上一盘,陛下御赐的熏香可好?”
我木然地望着她,看着她的宫人从精致的匣中,拿出一盘香,素手添香,燃起袅袅之烟。
熟悉的麝香味传来。
我笑她蠢,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亏她想得出来。
可她似乎极爱那熏香,离开前,还差遣宫人带走了点上的那盘熏香。
皇后娘娘小产了,自她怀孕,唯一的一次的离宫,便是来见了我。
见我之后,就小产了。
萧子屿怒气滔天的踏入了我的寝殿时,我正在扎烟花。
“你这个毒妇!”
他一耳光,将我甩在地。
身下的血潺潺流出,萧子屿慌了神。
我滑胎了。
是何时有的呢?
我记起来了,是帝后大婚那日。
我血流不止,太医无法,只得用上了仁安散,此药止血效果上佳。
只是,一次之后,便终身离不了此药了。
夜色如水,我服下仁安散后,有些浑浑噩噩。
“音音,别恨我……”
我认得这个声音,那凉薄如水,又颤栗在我心尖的声音,是萧子屿。
他伏在我身上,慌乱的解我衣带。
我有些恍惚,任他对我予取予求。
我的脑中混沌一片,却摸索到了床榻边的妆刀。
是那日,沈沉鱼给我的那把。
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恨我,却又杀不了我。
她既杀不得我,便只能我自己寻死。
前朝余孽,刺杀新帝,死有余辜,不是吗?
沈沉鱼大概是忘了,那是我哥哥送她的妆刀,那上面的纹路,是我哥哥,一笔一画,亲手镌刻的。
用来,索了萧子屿的命,正好。
没有丝毫犹豫,我抽出匕首,对准萧子屿的喉咙,扎了下去。
我如愿听见了血肉撕裂的声音,却不是萧子屿。
而是我的手掌,被飞镖破开了一个大洞。
萧子屿半刻都没有放下,对我的提防。
便是在这种时刻,也有暗卫在窥探。
屈辱和恼怒上涌。
“萧子屿,你杀了我!”
我疯狂朝他怒吼,“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萧子屿的眼神里只浮现了一刻悲凉的神情,旋即换上了凶狠,他捏住我的下颌:“林音,朕就是要你看着,你林家的江山,改姓萧!”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更多深夜读物等你戳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