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孪生姐姐死了，白绫刚刚挂上，我就想嫁给她的夫君。

母亲怒极，扇了我一巴掌，说我不知廉耻。

我却毫不在意，反而慌慌张张让侍女给我找药，这张脸不能有半分闪失。

伤了脸，和姐姐就不像了，皇帝如何能选我呢？

1

京中人人称颂，沈氏有二女，国色天香，有沉鱼落雁之色。

我与我阿姐的确生的很美，不过饱读诗书的是她，惊才绝艳的是她，我不过是沾了她的荣光而已。

她静婉贤淑的美名也传到了宫中。

皇帝动作很快，阿姐甫一及笄，就被封了淑妃。

「无碍，小月儿，你可以时常进宫看我。」

她握着我的手，如是说。

我晃了神，母亲满脸怒容的脸和姐姐温柔的笑重叠在一起。

「沈掬月！你可知…你姐姐才过头七！」

我跪在祠堂里，冬月的寒风呼呼往里灌，可是我背脊挺的笔直，没有丝毫松懈。

「我知道，母亲，可是小皇子需要人照料。」

她扬起的手又放下了，她也知道，在皇宫里，一个婴儿活下去有多难。

何况当今皇后无子。

祠堂里只剩下风声，她再没说话，蹲下身子轻轻抱了我。

「月儿，我只是……心疼你……」

我回抱着她，轻声回答。

「母亲，我不是姐姐。」

对啊，沈掬月不是沈书意，沈家大小姐温柔可欺，但二小姐不是。

2

我父亲递了折子，说淑妃过世，我伤心的几度晕厥，希望皇帝开恩能让我进宫收敛阿姐遗物，顺带看看小皇子。

世人皆知我们姐妹感情深厚，皇帝欣然应允。

进宫那天，我妆容极尽精致，全身只着素衣，一根银簪虚虚挽住青丝。

声声啜泣引起宫中之人的关注，她们惊叹于我和过世淑妃的相像，又说比之我姐姐，我还要美上三分。

皇帝为了显示他的情深义重，就在阿姐宫里等着我。

他轻轻皱眉，目光在我窈窕的身段上停留半刻。

「抬头。」

我轻轻仰头，目光盈盈，眉头微皱，我知道，没有人不会为这样美的皮囊停留。

周围传来抽气声，伴随着窃窃私语，「这也太像了……」

风一吹来，我的身子摇摇欲坠，好像要倒下一样。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温暖笼罩了我。

「冬月风急，沈…沈氏，你莫要太过伤悲，小皇子就在偏殿，你先在宫里住着吧。」

皇帝语气难得温柔，还亲自解了披风给我，这是莫大的殊荣。

我跪下谢恩，眼里满是感激与孺慕，一双美目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皇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就匆忙走了。

估计是去商量怎么把我接进宫。

呵，男人。

他们喜欢柔弱的菟丝花，我就装成你最喜欢的模样。

等你抬手时发现娇花带了刺，会不会很惊诧呢？

3

小皇子早产了，裹在襁褓里，我看着他，眼泪就不自觉落下来。

这是姐姐拿命挣的孩子。

乳母说他很乖，从来不随意哭闹，很好带。

对啊，很乖，跟我阿姐一样。

可惜在这吃人的后宫，温柔善良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这天晚上很难熬。

我这才知道姐姐受的什么罪，他爱我一身莹白如雪的皮肤，又留下满身的痕迹。

情至深处，他揪着我的头发，说我比姐姐这根木头有趣许多，他很喜欢。

我的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最后力竭晕了过去。

第二天，我就成了纯妃。

后宫众人咬牙切齿，说我放làng不堪，竟然勾引皇上。

我却毫不在意，凭着一身天生媚骨，勾的他夜夜留宿。

只有我随身带来的陪嫁丫鬟春露心疼我，摸着我的伤掉眼泪。

「娘娘在家中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有些恍惚，是啊，沈府的嫡幺女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还活着的不能忘记已逝之人。

穿上华丽的宫装，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痕迹悉数被遮掩，我又成了最得宠的娘娘。

我知道，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4

皇后已经进宫多年，可肚子里毫无动静，若我不进宫，阿姐的孩子只会顺理成章的过继到她名下。

我知道得清楚，我阿姐生产当日，她故意大声说保小，太医行事自然毫无顾忌。

可我天天给皇帝吹枕边风，玉儿早已经成了我的孩子，她如何能甘心？

今日皇帝罕见的政务繁忙，并未召人侍寝。

当夜，我就收到了皇后急召。

瞧，鱼儿这就上钩了。

不过我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蠢笨。

刚一进门，她就让我跪下，我也乖顺的照做。

烛火明明暗暗，我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情，想来也是不好的。

「沈氏，你可知罪？」

我乖巧低头回应，「皇后娘娘，嫔妾不知何罪之有，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她冷哼一声，尖尖的指甲挑起我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多思善妒，狐媚惑主，你这样实在有失后妃品德！如何能教养好三皇子！」

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果然是为了皇子而来，但倘若她硬要争，我也是争不过的。

若是庶出的皇子有机会养在嫡母名下，是难得的福分。

我一瞬间脑中千回百转，又在余光中看到那一抹明黄，顿时心思一动。

外头的雪下了起来，我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是用了劲的，额头都渗出血来。

「皇后娘娘，嫔妾自知身份卑微，但我是玉儿的亲姨母……」

我眼睁睁看着皇后的眼神变得惶恐。

我嘴角勾起一个笑意，可再抬头，眼里就蓄了泪。

「求娘娘开恩，留下玉儿在我身边做伴，嫔妾愿意不再侍奉圣上左右……求……」

我没有说完，本来我身子骨就弱，吹了这么久的风又受刺激，自然经受不住。

皇帝弯腰亲自把我抱起，临走时还留下一句狠话。

「赵轻澜，多思善妒的是你才是，作为国母，如此做派，好自为之！」

皇后被这句话打击得摇摇欲坠，似乎还有隐隐哭声传来。

呵，不过是开始罢了，这才哪到哪呢？

5

太医为我包扎了头上的伤口，皇帝还留下了价值千金的去疤膏，好生安慰了我一番。

「皇上，能侍奉皇上是嫔妾的福分，求皇上不要赶走嫔妾，是嫔妾冒犯了皇后娘娘……」

而我眉间微皱，眼里含泪的模样直直让皇帝心尖儿疼。

常人养个猫儿狗儿的时间长了都有感情，莫说自己宠爱的妃子。

不过，也许是病弱之人格外惹人怜，硬是勾得禁中起居录上又填了一笔。

第二日传出旨意，皇后失德善妒，禁足半年。

这事一出，我风头无两，都知道纯妃是皇帝放在心尖尖的人，惹不得。

皇后禁足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开始日日服药。

助人怀孕的药物。

春露接了煎药的活计，她听到了沈家安排的太医与我的对话，说什么都不让我再喝。

「娘娘，奴婢都听到了，喝药得来的胎儿一般孱弱，大多胎死腹中啊！娘娘为何如此急着……」

我摆摆手，我不是非要急着怀孕，而是我急于扳倒皇后。

我要一个一个来，皇后过后，就是她又爱又恨的夫君。

我敛眉，想起一个人。

皇后的庶妹，性子寡淡，但是心思狠辣，皇后的心眼不及她的一半。

赵家的女儿，没有省油的灯。

6

皇后出自世家，她父亲是三朝元老，门生遍布天下。

老来得嫡女，自然如珠似宝的宠着。

如今离新岁越近，赵大人也多次上书请求，解了皇后的禁足。

我知道，皇后必然关不了多久，她的家世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果然不出我所料，岁末宫宴，皇后又坐在了主位。

而赵大人为了皇后，竟然不知从哪搜来一只血玉观音。

「陛下，这血玉观音是皇后特意吩咐老臣寻来的，皇后与您少年夫妻，可见一片真心赤忱啊！」

我心头一动，那玉观音的确精美绝伦，血玉更为少见。

再看皇帝，眸里已有些松动，想来是被这番话勾起了些回忆。

我看向一旁的春露，她立马惊呼「呀，娘娘！您怎么了？」

我一只手捂着肚子，神情痛苦，眨眼泪珠就滚落，还眼巴巴的朝主位上的皇帝瞧。

「春露，本宫肚子好疼……」

这下皇帝哪还坐得住，急步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太医很快来了，细细脉后竟是不敢言语，只是跪下。

「陛下，微臣愚钝，但观娘娘脉象，腹中龙胎已是一月有余，恭喜陛下，恭喜纯妃娘娘。」

我的哭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可置信，湿漉漉的眼睛里面都是疑惑。

皇帝大喜过望，玉儿已经是得来不易，如今我又怀孕了，他自然欣喜。

可当太医说我腹痛是因为喝了席间凉茶，又情绪波动之时，皇帝的脸色显然沉下来。

宫宴一向由皇后操办，这笔账自然要算到她头上。

什么血玉观音，如何比得活生生的皇嗣？

这一局，我又赢了。

6

自我怀孕以来，皇帝的恩宠愈发明显。

千金一两的胭脂米只是紧着我，还免了我对皇后的晨昏定省。

他年岁渐长，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的喜讯又让他对自己的身子有了信心。

相似的容颜更满足他的欲望，常常让阿姐与我做比，唤错姓名。

每一次，我都在心里作呕，但我还要假装迎合。

「娘娘，内务府送来的兰花。」

春露替我收了手上的金剪，一个纸团悄然塞在我的手里。

「春日风凉，娘娘进去吧。」

我心头一动，面上却无波无澜，淡淡笑着任由春露搀扶进去。

「娘娘，这是刚刚有个小公公塞给我的……」

春露面上焦灼，语气也压低着。

「奴婢不敢妄动，他只说他的主子姓李，让我将纸团给您，您自然知晓。」

我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几乎一下子明白是谁的手笔。

李璟。

与我阿姐指腹为婚的候府世子，在阿姐进宫后摔断了腿，从此再不能行走。

一个瘸腿的世子自然翻不起浪花，京中人人道，平阳候府的荣耀到头了。

我却知晓，这事应是当今圣上所为。

有什么比让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再也站不起来难以接受呢？

同时宫中传来阿姐怀孕的消息，从此李璟似乎从五陵少年行列之中消失了，街头再无他打马豪行的影子。

我收敛目光，抬手让春露退出去。

屋内一室春光，我目光触及之处却一片寒凉。

我心中微窒，双手微微收紧。

李璟……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