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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免费
我杀死了谢玄的母亲。
时隔多年,口口声声说再也不想见我的谢玄,为我赎身,将我囚在他的身边。
我出逃失败被他发现。
谢玄大力扯下贴在我脸上的假面。
“抓到你了,谢昭。”
1
我出身花楼,被挑中来扮今年的玉兔仙子。
等我戴好面纱登上花车时,却迎面撞见了谢玄回京的车队。
原本围在花车的百姓全被吸引了去。
“谢将军不是去守着塞北么?怎的回京了?”
“那件事已然过去五年了……”
“嘘!小点声!讨论这些是要掉脑袋的!”
我不语,默默跳着舞,可颈上的伤疤又开始痛起来。
它在提醒我——
我也姓谢。
谢玄策马离我越来越近。
我一时恍神,脚下一空,摔了下去。
再抬起头时,便撞上一道灼热的目光。
谢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带着将士自有的的肃杀之气。
半晌,他身边的心腹不得不开口提醒:“将军,若再不进宫……有些迟了。”
我垂下头,面纱将我的脸遮了大半。
可我总觉得,他一直盯着的,不是我的脸。
而是脖颈上被绸缎掩着的那道疤。
这道疤,是他亲手留下的。
“你觉不觉得,她长的很像……”
谢玄顿了顿,接着道:“昭昭。”
那人迟疑问到:“昭昭……是谁?”
我暗自松了口气,他终是没道出“谢昭”这两个字。
谢昭同谢家一同死在了那年深冬。
如今谢玄一己之力大退敌军,风光无限。
往事之耻早就随满河的玉兔灯掩在了流水之下。
不会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提起。
想到这儿,我捏尖了嗓子回他:“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奴唤明月。”
“明月?”
他恍惚着,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
“嗯。应当是认错了。她那样烈性,是不会做这些的。”
哪些?
在花楼吹拉弹唱赚几两碎银?
还是在花车上扮作玉兔仙子跳舞?
谢玄离去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才回过神。
该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了。
我实在不愿意。
再见到他一面。
2
回到花楼已是深夜。
今晚赚来的银子掏出七成给管事的嬷嬷后,我算了算,赎身的钱还是差了一些。
可若是将我的生辰锁典当掉,前后还能剩下不少。
这锁是我十二岁生辰那日,谢玄送我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藏着,原因无他。
这锁是由金子制成的。
关键时候将它卖了饿不死。
可抽屉匣子,妆奁盒子甚至枕头下面,我反复翻了好几遍。
直到额头沁出细汗才停下。
我疑惑出声:“为何不见了?”
门外响起嬷嬷的声音:“明月,有贵客在第二间雅阁等你!快些!别让贵客等久了!”
嬷嬷没说是谁,我也没有多想。
无非就是来寻欢作乐的,那些丑陋的面皮于我来说都是一样。
直到我推开雅阁的门。
看见隐在黑暗里的谢玄。
他的手上还在摆弄着那枚生辰锁。
屋内没有燃烛,可他眼底的怒气我却瞧的十分清楚。
我开始止不住地发抖,甚至想拔腿就跑。
谢玄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你若是要逃,我明日就将这里屠个遍,用这座花楼做你的坟冢。”
若说我没骨气,可我十二岁那年就杀了人。
我谁都不怕,只怕谢玄一人。
因为我杀的——是他的母亲。
记不清多久以前,阿娘带着我嫁进谢家。
阿娘没读过书,只觉得天上月亮又清又冷,染不到人间的污浊,于是她叫我明月。
随着阿娘进了谢家后,明月不再,我改名为谢昭,与谢玄成了兄妹。
谢玄的父亲是个色徒,时常迎貌美女子进府为妾。
可膝下子嗣只有谢玄一个。
因为谢玄的母亲是个极其善妒,手腕又十分厉害的人。
迎进门的女子都被捏着下巴灌了不能生育的汤药。
我阿娘也是一样。
主子厉害,府中的下人也势利。
阿娘为了我,不得不去争那个男人的宠爱。
可一时的宠爱却招来了谢夫人的注意。
她时常为难我们。
馊米饭,冷床板,单薄衣物,我们无一不受着。
可她却仍不满足,直至要了我阿娘的命。
阿娘临死前还拽着我的手。
要我听话,让我逆来顺受,这样才能活下去。
可错的不是我,为何要让我逆来顺受,受我本不该受的苦?
那天半夜,我偷偷爬进谢夫人的寝屋。
趁她熟睡,用她平日佩戴的金簪割断了她的喉咙。
谢玄发现我时,他的母亲早就没了气息,流出来的血正顺着寝被一滴滴地落。
而我跪在一旁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笑。
我也不知为何要笑。
只觉得那时解脱了,再也不用受人凌辱。
下一刻,窒息笼罩上来。
谢玄扼住我的脖子,企图用我杀死他母亲的方式杀死我。
我看着他,泪如雨下。
在这府上,他是除了我阿娘,对我最好的人。
分明在几日前,他还送我生辰锁,祝我长命百岁呢。
不知为何他又松了手,不言不语走到门边。
在月光下,他想了很久,最后只是嘶哑的一句:“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离开的脚步踉跄却沉重。
自此,我在这深院藏了好几年,谁也不记得谢家的院子里还有一个谢昭。
直至他的父亲被弹劾下马,谢玄被押去充了军,我则被卖去了花楼。
如今再见,他风光无限。
我还是那个卑微到泥土里的明月。
3
谢玄将我摁在他对面的凳子上,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
我仍不甘心地装傻:“这位爷,不知奴哪里得罪了您,给奴一个机会,让奴补偿您。”
“你们这儿,赎人要多少银两?”
我不语。
“我听你们这管事的说,你回来之后便急急冲进屋内找寻什么东西?”
茶盏被他撂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心也跟着一跳。
随后我听到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想逃到哪儿去?谢昭?”
那股熟悉的窒息又缠绕了上来,我局促地摸了摸脖颈。
“谢家满门功勋,不是奴这等卑贱女子能攀比的上的。”
我本就不是谢家的人,只是为了偷生,在谢家羽翼下苟活了几年。
若非要扯上什么关系,那恐怕只有恨与怨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谢玄对我颈上的伤口很是介怀。
我被他盯的不耐烦,起身准备离开。
“今夜收拾收拾,明日我来接你,随我去府上住。”
他的语气生硬,不容我拒绝。
我却听不明白。
难道他全然忘了当年那句“别让我再见到你”?
我不想去,只好再重复一遍:“我不姓谢,也和你们谢家任何一个人无关。”
谢玄眼神动了动:“你说无关就是无关么?”
他冷声冷语地告诉我:“那便无关吧。往事不堪,不必再提。自明日起,我不是你的兄长,是赎你出去的恩人。”
“恩,你总归要报的。”
4
从前的旧府邸被大火的烧得一干二净。
谢玄现在住的宅子,是皇帝新赐。
我拿着令牌给守门侍卫看,他们扫过一眼便急急地跪下行大礼。
“诶哟姑娘终于来了,可把我们等急了,主子吩咐若今日在府中见不到你,我们这些人的小命可就没了!”
“你们……见到这令牌必须要下跪么?”
一大早嬷嬷将令牌给我的时候,也同他们一样。
她央求我赶紧走,留下她一条命,好让她接着做花楼的营生。
从前她死咬着不放人。
看见这令牌之后就跟赶瘟神一样地赶我。
一定是谢玄说了些什么。
我仔仔细细将这令牌打量了一番。
并没有什么特别,只孤零零地刻着一个“谢”字。
“回姑娘的话,这令牌……是陛下独独赐给将军的。就这一块儿……见此牌如见陛下……”
我随手将令牌一扔:“哦,他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吧。”
谢玄不在府上。
随侍说他一大早就被召进了宫,到现在也不曾回。
我逛着园子,听着随行的侍女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于谢玄的事。
我不想听,出声打断:“我的屋子在哪?”
侍女一怔,回道:“和将军的书房在一个院子里。”
“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我们总觉得陈设太老气些,可将军执意要布置成这样,谁也劝不住。”
她拿着一串钥匙,摸索了半天才将门锁解开。
楠木床,金罗帐……
和谢夫人的寝屋一模一样。
我有些喘不上气,不由得后退几步,却撞到了某处坚硬。
“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很低,还带着疲惫的哑。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侍女急急跪在地上,说的又急又快:“回主子,明月姑娘一定要打开这扇门,我劝不住……”
哦,原来这侍女想要害我。
我抬起手,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赏你的,不用谢。”
恩要还,仇也要报。
“你!”
谢玄伸手握住我的腕子,稍顿了顿。
随后将我拉到他身边,朝那侍女说:“翠翠,我知道你认识她。”
翠翠……
是曾经伺候在谢夫人身旁的那个翠翠?
那侍女不再叫谢玄主子。
而是和从前在谢府一样唤他公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公子!她杀了夫人!你为何不杀了她反倒接她回来!她这种人就应该受尽折磨,生死不能!”
谢玄蹙着眉头吩咐,仍攥着我的腕子不松手。
“翠翠疯了,疯了的人不必留在这里伺候。”
“其实我觉得她说的对。”
翠翠被拖走,哭嚎声消失,我吃力地抽出手。
“疯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谢玄反问我。
可我与他都明白,翠翠没疯。
所以他的这句话,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他自己?
5
我住进了府中最偏僻的一间屋子。
是我自己挑的。
也是谢玄亲眼看着我挑的。
他没说什么,略皱了皱眉——这是他不悦时的一贯动作。
只不过我还没住上几天,他就带我下了江南。
江南扬州犯了水灾,粮食颗粒无收。
谢玄奉九五之命,将国库里部分屯粮抽调到扬州去。
我对江南提不上喜欢,可我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去了。
一路上不吵也不闹。
因为我发觉——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以不知不觉离开谢玄的机会。
等到了地方,扬州知府在画舫设宴接待我们。
谢玄说这知府不是个好相与的,狡诈得很。
要不然水灾也不会如此肆虐。
觥筹交错间,我倒是没瞧出知府有什么不对。
不过这知府的女儿有些过于矫揉造作了。
逢场作戏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已经全了,鼓声停,好戏便要开场了。
“听闻将军身边带着的这位姑娘……出自花楼,能做掌上舞,我很想瞧一瞧呢,不如由将军开口……”
知府的女儿叫林姝。
此时此刻她正举着酒杯,朝谢玄遥遥相祝:“小女子在这儿先敬将军了。”
“家里骄纵,小女不懂规矩,请将军不要见怪。”
林知府嘴上这么说,话里却藏着针:“小女无知,将军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让一个花楼女子常伴左右呢?”
这话让人听得脊背发凉。
“何等尊贵”这四个字实在讽刺至极。
我看着阶下急忙用袖子掩笑的官员,而谢玄的手不知何时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林姑娘的这杯酒,我替将军回了。”
我仰头一饮而尽。
宽大衣袍遮掩之下,我轻轻拍了拍谢玄的手背。
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坏了我的计划。
“听闻林姑娘筝弹得极好……”
还没说完的话陡然一停,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指尖传来一股温热。
谁也看不见,此时此刻,谢玄与我十指相扣。
我扭头看他,却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欲。
“不如由将军出面,请林姑娘为我伴奏可好?”
即便林姝多不愿意,谢玄的面子,她不得不给。
人前她还笑着答应,等走向船头,只剩我们二人时,她也懒得再装。
“我知道林姑娘不喜我,所以我成全林姑娘。”
趁她疑惑之际,我笑着握住她的手,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推。
“扑通”一声,我坠于水中。
落水时不知磕到了哪,登时见了血。
水色融于黑夜,船上的人看不清我在做什么。
身上的华服死死地将我往下坠,我的水性又算不得好,只好忍着痛将华服脱了,好赶在谢玄来之前逃走。
谢玄赶过来时我已经游远了些。
他又急又燥,扯着林姝的衣襟。
不知道是夜太黑,还是隔着水面的缘故。
我看着他的嘴巴张闭,流水模糊了他的声音。
我猜想他叫的应当是昭昭。
其实他叫的也没错,谢昭才是他的妹妹。
明月不是。
明月只有一个人。
随后我听见落水声,画舫上的玄色身影不见了。
我不明白——
谢玄干嘛这么在乎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
6
扬州城的大门锁起来了。
我出不去,只好易容成男子的模样,隐在花楼里端茶打杂。
谢玄命人搜了一夜,只找到了那件锦袍。
他不信,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扬州城,挨家挨户地搜。
说是有刺客。
而今日,他迈进了这间花楼。
所有人垂首站在门的两侧,等着他一一看过。
我有些紧张,手心汗涔涔的,只求他赶紧离开。
若被发现,这后果我不敢想。
站在谢玄身边的人问:“最近有没有新来的女子?脖颈上有疤的。”
我认得他,他是谢玄的心腹。
当日玉兔节问昭昭是谁的那个。
名叫张玉。
“回将军,并没有。”
“将军,明月姑娘应当不在此处,藏在花楼……确实招摇了些。”
谢玄没理,眼睛却没离开站在一旁的我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沉声问:“你们这儿有没有新来的?”
我暗道不好。
管事的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向我。
“那个站在那儿的!就你!过来!”
我在谢玄的注视下从人群走出,在他面前站定,然后跪下行大礼。
谢玄的目光几乎是灼热的。
他扣着我的下巴,仔细地打量。
我却一动不能动,只能就着这个动作看着他。
依旧是紧蹙的眉,只不过这次眼下多了许多乌青,像是几夜不眠不休留下的。
看来……他为了找到我,费了些心思。
半晌,谢玄松开我,转身离开。
我暗自松了口气。
贴在脸上的假面是我在京城花重金买的,几乎与我自己的脸严丝合缝。
为的就是此刻不被他发现破绽。
谢玄已经走到门边,张玉却开口问我:“天天做工很累吧?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些了。”
我下意识回答。
话一脱口,谢玄转过身,他身后的士兵迅速上前将我押在地上。
有限的视野里,我看着那双黑靴朝我逼近。
又听到他温温柔柔地问:“哪里受伤了?”
“嗯?”
他在我的脖颈处摸索着什么,直至用力一撕,脸上假面脱落。
谢玄的脸阴沉无比:“抓到你了,谢昭。”
7
堂前的烛光晃的我眼晕。
谢玄将我抱起,从前堂到雅阁,许多张脸一一闪过。
最后我被摔在软榻上。
“昭昭,为什么骗我?”
他说这句话时淡淡的,像狂风暴雨之前的宁静。
“我何时骗你?”
榻上悬挂的珠帘轻轻摇晃。
谢玄哑声:“画舫上,你明明握着我的手。”
“那是为了我自己。”
这句话惹恼了他。
话落,谢玄野蛮地嵌入我的十指,带着他惯有的侵略性吻了过来。
如攻城略地,撕咬研磨。
吻到动情时,他抬手掐上我的腰。
那里正是跳船那日留下的伤口,还没好全。
疼的我闷哼一声。
低头看去,还隐隐沁了血。
单凭这一声闷哼,谢玄愣了一瞬,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是我自作多情。”
我听见他一字一句。
“有时候真想剥开你的皮看一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烂心烂肺。”
谢玄起身,在门边敲了两下。
不多时便有郎中低着头走了进来。
我疑惑,郎中何时候在门外的?
把完脉,郎中对谢玄说:“回将军,伤口并无大碍,好好将养着便够了。”
“只不过……这伤口反反复复裂开,日后应该会留下疤痕。”
谢玄眼眸动了动:“可有什么方法消除?”
他……竟如此介意我的伤疤么?
郎中摇摇头。
谢玄烦躁地挥挥手,将郎中打发走后,却来宽慰我:“扬州的郎中医术不高,等回了京,我将宫中的太医来为你……”
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我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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