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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将军府的小世子不厚道。
我虽只是他邻家的穷姑娘,好歹也是陪他长大无话不说的小青梅。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他诈死时只有我哭得稀里哗啦。
转头他成亲了,连请帖都没下给我。
后来他求着我嫁他。
我拒绝了一遍又一遍。
……
崔世献成亲这天,将军府旁边的布匹铺子突然关门。
铺子主人是我。
将军府成亲太热闹,看迎亲的人太多了,我的铺子成了观赏台。
看客们不用晒太阳。
还能浑水摸走我的布匹。
见我关门,看客们抱怨:“小姑娘能不能积点良心,大喜的日子真晦气!”
不好意思,真没有良心。
我只背起小小的篓,去送布匹。
崔世献大喜的日子,总不能叫他骗了我的心,还折了我的钱。
何况,既然崔世献连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就别怪一个被骗了心的小娘子去阴他。
没人知道,凭我和新郎的交情,本该能得一张请帖、坐在宴席上吃顿饭的。
我和崔世献一起长大,家境天差地别,青梅竹马却无嫌隙。
我绣花,他给我择颜色。
他练剑,我替他擦干汗。
他接过我替他绣的帕子,小心揣着怀里,生怕被别人拿去。
我羞红了脸:“不过一块帕子而已!”
少年的眉梢眼角俱是风流,他得意道:
“可是别的男子没有这份福气,能得锦映亲手绣的帕子。”
他惯会调侃我。
我有些羞怯地说:
“还是可以得到的,帕子五文钱一方,给钱就卖。”
崔世献:“……”
他将喜欢我当作顺理成章的事。
他买来酿得极香的酒,我们喝醉了,他握住我的手,眼睛亮得盛下一池繁星:
“锦映,等我长大,来娶你呀。”
小时候我会信。
渐渐长大才明白,他父母不会答应的。
哪有将军府的公子,娶一个无父无母守着布匹铺子过活的小娘子的?
他们上门找我。
也没太看得起我。
所以不屑趾高气扬,而是冷漠地问我,纳我,有什么要求。
我笑着说,我是良家女,不做妾。
我转头把话一五一十跟崔世献说开,告诉他,他成亲的时候,给我一张请帖就好。
其他的,我不会多想了。
他眼眶一直红着,我转身,走得很快。
我也会心软的,但至少我足够清醒了。
我开始相亲,去认别家的小公子。
去找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他会守着我和孩子,愿意让我继续经营布匹铺子。
是崔世献搅和了一切。
小公子吓得逃了。
他气血翻涌上脸,握紧的手青筋暴起,强硬地把我锁在他怀中。
我要走,他说,锦映,你不要逼我,否则下一刻他的拳头就落在那个小白脸的脸上。
我哭了,五味交织。
我害怕他打扰了我的人生,也恐惧着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他。
他很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昔日青涩的少年眉眼中有了稳重和担当。
“锦映,我现在在家里是没什么话语权,但我要去打仗了。你再等等,再不用多久,等到我大胜得归,我一定八抬大轿地娶你。”
好风光的话。我傻傻地答应了。
我等哇等哇,等成一个老姑娘,等来他成婚的消息。
新娘子上了迎亲的轿子,大红的盖头绣着鸳鸯成双。
我像只被人嫌弃的小老鼠,穿梭在人群里。
迎亲队伍中途经过一个小庙,我就在那儿等着他们。
“小姐,要卖料子吗,有当下最流行的各色花样,小姐今日成亲,多赏几个钱吧。”
迎亲队伍被迫停下。
陪嫁侍女将我推搡开,嘴里骂骂咧咧:哪里来的穷鬼,挡咱们的路。
裴氏小姐掀开车帘,拿开团扇看清了我的样子,似乎笑了一下。
她让我上轿来,好好谈谈。
没想到如此顺利,我愣了愣,有些不安地坐在软垫上。
裴小姐很干脆地问我想干什么。
我告诉她,我有一朋友,被崔世献哄着定了山盟海誓,直到今日成亲,崔世献也一句话都没给她,她很愤怒,要我来提醒新娘子。
“小姐,你这般好,崔世献却是个浪子,你确定要嫁他吗?”
我忧心忡忡。
我不想崔世献祸害一个可能对他有好感的姑娘。
裴氏小姐反愣了愣,将我拉近,低声问道:“她上次见崔公子是什么时候?”
“他出征前。”
“她见不到崔公子吗?”
“见不到。”
裴氏小姐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向我和那姑娘带个话儿,崔公子生了大病,现在昏迷不醒,我嫁到他家是冲喜去的。她要是有心,我可以带她进崔府看看崔公子。”
我的心猛然一紧,对小姐说,我可以代她进崔府。
裴小姐笑笑,将我乔饰成她的陪嫁,跟着轿子继续前进。
我失魂落魄,仿佛看到了人事不知的崔世献,而他的父母自作主张定下了婚事。
脚步茫然跟着队伍,只不停摩挲着手上的佛串。
那是我在小庙里,为崔世献的平安求来的。
我自他随军出征后便日日思念忧愁。
后来前线作战不利,更是心中不安。
我便到小庙,磕了几百次头。
求遍满天神佛,佑他平安。
住持可怜我情深,才给了佛串,说很灵。
佛珠粒粒光彩如琉璃,我十分珍惜,日日带在手腕。
大概是我心不够诚,直等来将军府的侍卫偷偷告诉我,世子死在了前线,还未发丧。
我如遭雷劈,泪珠滚滚而下。
那一晚我守着空荡荡的布匹铺子,搬出三四件素白的料子,我决意为他守丧三年。
我才守了一个月。
将军府热闹起来,要办喜事了。
我再去找将军府的人打听,他们为难地告诉我。
世子是诈死的。
前线大获全胜。
世子要成亲了,让我别惦记他了罢。
真相到底是什么?
裴氏小姐的话如同魔音,在我心上盘桓。
如果他有事,我一定好好守着他,直到他醒来。
裴小姐不在意的话,我可以不顾世俗。
但我,又宁愿崔世献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
那也是我rì求夜求的。
进大门的时候,将军与他夫人瞧见我。
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两人急急招来近侍吩咐着,不时用恶毒的目光看向我。
他们很怕我来这捣乱吧?
但若是崔世献出来拜堂的话,我早死了一条心了,他们何至于防我?
定是崔世献出不了面,他们胡乱做主。所以怕我说话。
我的心稍安。
现在,他们想要赶走我,我也不怕。
贵族们十分要脸面。
他们若是当庭发作,接下来一年,他们都会被背后嘲笑。
裴小姐很细心,一眼发现了异样。
她拉近陪嫁侍女小青,简要嘱咐两句。
小青不久出现在将军身边,一通嘀咕后,将军他们勉强点头。
没有人再管我。
裴小姐真厉害。
我们一路穿过亭台,将裴小姐扶进正堂。
正堂开阔,除去奏乐,宾客们静悄悄的,等着下面的仪式。
如果男方不便,成亲一般以系红绸的大公鸡相替。
宾客们几乎都非富即贵,应该不会不知道崔将军府家的内情。
只有我险些错过。
满脑子计划着几时去找崔世献,我安静地退到一旁。
无意望见裴小姐单薄的背影,不由难过。
婚事用来冲喜,是个人都不会开心吧?
她却能一直保持笑容。
我带着崔世献旧日情人的消息来找她,几乎没人能接受。
她却大方让我跟上轿子,还帮我化解了危机。
这么好的姑娘,可惜……
余光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来。
与裴小姐并肩而立。
他的目光平平扫了一遍,堪堪掠过我的发旋。
他没看见我,我却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样子。
飞扬的眉,薄薄的唇,那双我没办法忘记的眼睛带着冷冽,但行动自如。
崔!世!献!
他真的什么病都没有。
骗子。
骗子。
那裴小姐她……
她迅速回看了我一眼,目光如看小丑般,嘴角的笑意清晰,讽刺着我的天真。
我脑子嗡嗡地响,几乎站立不住。
却被人扶住。
裴小姐的陪嫁侍女小青笑着看我,小声道:
“姑娘,别急着走,你也不想崔公子因为你而难堪吧?你不是要去问问他吗,待会儿我带你去新房候着。”
我低笑了一声,反抓她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
她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叫出声。
她的演技可没有她主子好。
我跟她说:“我要吃饭,吃完饭,随你安排。”
我如愿喝上了崔世献的喜酒。
这场宴席布置得十分完美,每一道膳食都是流水的银子。
我陪同裴小姐到婚房,裴小姐的态度已然十分冷淡。
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笑了:“还没过门,就想着拿捏我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对小青说:“给我看好她!”
小青喏喏点头。
我站在婚房门前。
小青就站在对面盯着我,不许我跑。
没意思。
华灯初上,终于见到新郎官高大俊逸的影子。
我本无波无澜的心不由紧张起来。
他另娶他人,深深伤害了我。
我本该就此罢休。
但她们说得对,我应当弄清楚。
任由他人戏弄到此刻,我终于离崔世献足够近。
他脚步摇晃着走过来。
“世献……”
我大着胆子,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他一甩袖子,勃然大怒。
“什么贱人也敢对我拉拉扯扯!”
我尚未反应过来,猛然他一脚踹来,正中我的心窝。
冷不丁的疼痛蔓延全身。
我瘫坐在地。
若非崔世献在场,小青几乎嗤笑出声。
她开门让新郎官进去,自己随在后头。
门一关,寂静的夜便只剩下我一人。
我扶着门,慢慢爬起来。
整个身子似冷似热,不住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
里面传来起伏的欢好声。
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的心彻底绞作一团,不由得大口大口呼吸。
再也忍耐不住。
我要悄悄地离开。
我对将军府的布置还算熟悉。
绕过松懈的守卫,我直奔东面不远处,那道失修的矮墙。
崔世献三两头翻墙出去找我时,我都在那里守着他。
他身姿矫健地跃上,在墙头望着我笑。
他太张扬了,将军府的侍卫一个个冲过来:“世子又逃了!”
小世子拍手笑起来,一个翻跳下来,拉着我的手就跑。
我们跑了很远很远,跑到了临江边,依偎着笑看波光粼粼的江面。
我说:“崔世献,你好淘气,你爹娘会一直管不到你吗?”
“当然。”他笑着大声回答我的话,“我崔世献,我的自由和我爱的人,他们都休想管得着!”
可是小时候都能三两下窜上去的矮墙,现在却高不可攀。
我竭力爬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终于骑上墙,换得一时休整。
不小心指尖碾过尖锐的石子,又是疼痛翻涌。
连石子也欺负我。
猛然一盏灯照了过来。
我的嗓子眼不由得一提,衣裳被抓出褶皱。
只要那人叫出声,我便是贼,如何分辩得清!
我闭上眼睛,准备向墙外跳下去。
却被那人一把按住。
无尽的绝望袭来,却听他愕然问:“锦映姑娘?你为何在此处?”
是将军府侍卫赵展。
他犹豫道:“你不该来,将军防你防得特别紧。不过世子一直想见你……”
“赵展,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上,放我走。”
他被我脸上的冷肃吓了一跳。
终于抗了命令,缓缓点头。
我回到家,将从前为崔世献缝制的,还未送出的种种,用剪子绞了个尽。
才扶着身子上床。
发泄后我很快睡着,半夜却被疼醒。
好痛。
我疼得冷汗直冒,喉中血腥翻滚。
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杏儿慌忙进来,一见这情景,急得哭了。
“姐姐就不该出去,那畜生今日成亲,身边人肯定都跟他一伙!他们有钱有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铺子请来的帮工,是我眼下唯一的依靠。
我点点头,虚弱地笑了:“嗯,杏儿说得对。”
她不由得惊诧地看我,以前,我总不喜她说崔世献的坏话。
她哭得更厉害,抽噎着去找郎中。
多亏了杏儿,我勉强睡了一觉,一大早却被外面的吵嚷惊醒。
“锦映,我听说你病了!”
“你这个坏人,不许你进去!”
杏儿终究拦不住崔世献。
他闯进来那一刻,我翻身向里,倦怠地闭眼。
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他愕然地停住脚步,手足无措。
“锦映?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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