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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错在我一片真心
我凭着与他猝然身死的白月光极为相似的一张脸,顺利嫁给了他,极尽宠爱。
人人都笑我是个可笑的替身。
却没人知道,这是我机关算尽故意得来的。
我怀着满腹心计利用完他,准备悄然离开之际,被他当街拦下。
“利用完了就想跑?没门儿!”
……
裴怀卿上门来提亲时,我正跪在祠堂里,揉着痛到麻木的双腿思忖,这香怎么燃的这样慢,都半日了,还有长长的一截。
一阵微风吹进祠堂,卷起香灰簌簌而落,火光明灭,燃的更快了些。
我不由欢喜,盼望着这风吹的再大些,再大些,也许这次我的膝盖便不会青肿半月才能消下去了。
张嬷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冷冷的,却是喊我不必再跪,到正堂去回话。
我踉跄站起来,跟她一路行至正堂,瞧见了素日来对我视若无物的父亲和眼中钉的嫡母此刻皆是面若春华,脸上沟壑都笑展开来。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我与裴怀卿的亲事就拍了板,成了他的继室。
消息传开,数家欢喜一家愁。
欢喜的是全京城有待嫁女儿的人家,包括我父亲和嫡母,都前所未有松了一口气。
愁的,唯有我娘,一双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我揽着她的肩头,擦去她脸上泪痕,敛气凝神,微微弯了弯唇角。
“阿娘,我是愿意嫁给他的,真心愿意。”
她是相府里不受宠的妾,我是相府不受宠的庶女,比起嫡出的长姐,这已经是我最高攀的归宿了,我没有能用以拒绝的理由,更没有说“不”的权力。
当今天子的得意门生,数一数二的红人。
薛家用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换取与裴怀卿之间牢固的姻亲关系,可谓是一本万利。
谁会在乎我的死活呢?
朝中情势未明,正值多事之秋。
搭上裴怀卿这条人人都想、人人都惧的人脉,于薛家而言可谓是可遇不可得的好事,便是我五马分尸死在裴府成亲夜,薛家人也不会落下半滴眼泪的。
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裴怀卿集齐了所有让人闻风丧胆的特质,心狠手辣,喜怒不定,凡是进了大理寺狱的人,不论品阶高低,身世贵贱,一律一视同仁,在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下,就没有能完整出来的。
偏偏这么个阴鸷狠辣的主儿,有一位心爱的白月光,二人自成亲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往日笑里藏刀的狠君子,竟也在她面前展露出温柔的一面。
天妒有情人,那位白月光前些日子不知何故身亡,裴怀卿整日蹲在大理寺里,没日没夜查案,以用来麻痹自己的伤痛。
不知哪个缺德的,在京城散播相府家的千金与裴怀卿的白月光七分相似,竟驱他来上门提亲。
我嫡母自是不舍得她玉软花柔的宝贝女儿嫁给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人做继室,眼珠子一转,就推了我出去。
在正堂上,裴怀卿见我第一面,眼眸里的水光就闪了闪,自是没反对娶我这么个不受宠的庶女为正妻。
我望着他痴心如斯的模样,心下抓耳挠腮,恨不得当场拉住他的胳膊告诉他,其实与他白月光容貌更为相似的是我长姐啊!
嫁给裴怀卿后的每一日,我都兢兢业业,变着花样讨好他。
深夜寂静,独余被翻红浪,床帷轻摇细微之声,我在他身下,以最妩媚缱绻的姿态婉转承欢,大汗淋漓过后,听到他轻喘间隙,问我,平日里我长姐是如何心性模样。
我伏在他胸前的脑袋僵了僵,斟酌应了句,温柔娴淑,直爽热情。
不知是不是累出了幻觉,身下人似乎轻笑了下,转瞬即逝,掩在泼墨浓黑的夜里,辨不清晰。
听着身侧人安然入眠,我身如烙铁,在床上辗转反侧。
裴怀卿这是什么意思?成婚两月,忽然发现我长姐更像他死去的心上人,打算娶回来做妻?那我该何去何从?不论是从正妻沦为妾,还是直接被休回家,结局都无一例外,会是死。
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对薛家而言,没有任何活着丢人现眼的必要。
更何况,我爹和嫡母为了保住薛茹心,早在成亲前夜,以我娘的性命威胁我,嫁给裴怀卿后须得做好他的冒牌白月光,笼络他的心,以待日后可为他所用。
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裴怀卿娶薛茹心。
盘算了小半夜,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才放了心,满足入睡。
谁知第二天,我还尚在香甜美梦中时,裴怀卿就再次登上了薛家门,想要娶我长姐,姐妹共侍一夫。
炙热的日头下,烤的人头昏脑涨,尤其正午时分,毒辣的日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我垂着头,跪在薛府门外,无视人来人往的议论指点,独自掩面垂泪,哀哀戚戚,希望裴怀卿能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儿上,莫要再做这等荒唐事,倘若一意孤行,想要休弃我再娶长姐为妻,我自是无颜归家,只好带着尚未出世的孩儿,一同了结在这儿,也好全了他的一番痴心。
丫鬟小枝跪在我身侧,一手举着团扇轻轻扇动,一手抱着我哭哭啼啼,口中翻来覆去几句话,皆是替我哭诉为何这般命苦。
来之前,我特意要小枝精心为我化了个玉面浅唇的妆面,素衣薄簪,颇有弱柳扶风的纤柔姿态,任是谁看了烈日下泫然泪滴的娇弱美人苦苦哀求,都不得不心生怜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之声吵吵嚷嚷,沸反盈天,皆是为我鸣不平的。
裴怀卿便是这个时候从我家府上出来的,在台阶上远远盯了我一眼,脸色极为难看。
我适时歪了歪身子,软绵绵倒在小枝身上,眼一闭,昏了过去。
郎中流水似的从裴府进进出出,踏出去的无一不面露难色,满头大汗。
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在空气里氤氲着浓浓苦涩,单是闻着就觉得喉头发紧,想要吐些什么出来。
裹着戳心苦味的汤匙轻轻碰上我的嘴唇,即便我咬紧了牙关,还是有丝丝药汤从齿缝间渗入,侵略性极强。
我心里哀嚎一阵,小枝怎么不按说好的来,汤药没换成甜汤不说,还这般实诚往我嘴里灌这苦汤。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赶在第二勺汤药落下前,施施睁开双眼,有气无力抬起眼眸,扫到面前人影时,骤然凝滞。
映入眼帘的,不是小枝嫩的能掐出水的小脸儿。
裴怀卿一双眼睛沉星似海,墨色如洗,犹如望不到边际的深深夜色,藏星埋月,叫人看不破半点光亮。此刻,这双眼眸正一瞬不瞬盯着我,连同手上端着的褐色药汤,微微荡出一丝涟漪。
我脸色一变,转头向另一边看去,错开这迫人的目光,才强压下心底的连绵心虚。
小枝立在不远处,冲我挤眉弄眼,眼神瞟瞟他,再看看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什么也不敢说。
我懂了。
被衾下,我咬着牙狠狠在大腿上拧了一把,泪水霎时盈满眼眶,不受控制簌簌落下。
“夫君自去娶中意之人吧,不必管我与腹中孩儿,只当是我们母子命苦,合该落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混着眼泪,我满腹委屈,话还未说完,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裴怀卿蹙了蹙眉头,却没露出半分不悦,伸手将手中药碗递给一旁候着的小枝,才似笑非笑开了口。
“今日夫人这么一闹,便是公主来了都得打道回府,一尸两命这等罪名,可没有哪个姑娘担得起。”
“不惜颜面名声,往大街上一跪,看来阿岚当是很喜欢我了。”
我忽然觉得膝盖凉飕飕的,处处冒风。
这是裴怀卿第二次喊我“阿岚”,往日只有我娘这么叫我。成亲当夜,帐幔交织,云卷翻涌时,裴怀卿双眸写满暧昧迷离,拨了拨我额间汗水浸湿的碎发,轻轻唤了一句“阿岚”。
他已逝去的心上人,名字里也有一个兰字。
不重要。
凭着我这一番殷殷切切的哭诉,彻底搅黄了裴怀卿想要娶薛茹心的想法。不仅如此,短短数日,薛茹心就嫁了出去,想来是怕夜长梦多,我爹和嫡母竟连好好为宝贝女儿选夫家的心思都没了,仓促把她嫁给了一个刚入仕的七品芝麻小官。
稀奇的是,一向心比天高的薛茹心,竟没有半点抱怨,反倒欢欢喜喜上了迎亲花轿,比她素日瞧见太子时欲迎还拒的羞涩还要更胜三分。
我抱着一碗冰梅子,坐在凉亭下吹风驱暑,一阵清风掠过,卷起若有似无的扑鼻香气来,仔细闻着,颇为熟悉。
还未来得及深思,一只胳膊就从我身后圈过来,精准端走了我怀中的冰梅子。
我气冲冲回头,看清来人后,生生咽下去已经窜到喉咙的怒气。
郎中搭上我的手腕,仔细诊脉,眉头越发蹙紧,脸色越发难看,看得我心如擂鼓,怦怦直跳,在脑子里疯狂编造我是如何“小产”掉了孩子的。
裴怀卿往嘴里放了一颗冰梅子,寒气太甚,激的他阵阵咳嗽。
郎中收回手,我垂下眼眸,咬了咬唇,眼泪将要夺眶而出的刹那,却只见郎中舒然一笑,对裴怀卿拱了拱手,向他道喜,腹中孩儿状态尚好,并未有什么不妥。
我傻眼了。
刻意蓄好的眼泪顷刻收了回去。
看着这位慈眉善目,头发花白,身上散发着浓浓药香的老郎中,我暗暗庆幸,原来人不可貌相是这么个意思。看似饱读医书,有妙手回春之力的老迈郎中,内里竟是个还不及江湖骗子的庸医,连喜脉都把不出来。
裴怀卿没收了我的冰梅子,并吩咐府中上下不许再给我半颗。
炎炎夏日,我热的汗流浃背,连把扇子都寻不到。裴怀卿美其名曰,怕我贪凉动了胎气,实则是在故意整我吧?
小枝立在我面前,欲言又止了一下午,终于是闷葫芦开了口,警惕地来回张望,确认没人后,俯身在我耳畔窃窃私语。
是夜,星幕垂垂,凉风习习。
我宛若鹌鹑,乖巧立在裴怀卿面前,一五一十招了假装怀孕的事。
裴怀卿目光淡然,并不意外,平静的面容没有半分波澜,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
我的心头紧了紧,小枝告诉我,为我把脉“庸医”老头是早些年从太医院归隐的老院正,医术精妙,最擅调理妇人之疾,称得上一句在世神医。
从我昏倒那刻起,裴怀卿就识破了我的伎俩,却不知何故,又请了老太医出山为我诊脉。
好在为时不晚,我还没做出狸猫换太子这种更荒唐的事来。
我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勾了勾裴怀卿的衣袖,泪眼朦胧啜泣之余,状似不经意拉了拉肩头的薄裳,夜色醉人,花草馨香顺着窗棂飘进房间,缭绕在我与他之间。
“妾只是没能管住自己的一颗心,因爱生忧,因爱生俱,置身于夫君会另娶他人的担忧惧怕中,才一时情急出此下策。”
我袖中指尖狠狠刺在手心里,顿时梨花带雨。
“若说有错,便是错在我一片真心,太过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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