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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穿成了末日丧尸文里的假圣母。
就是那种假惺惺的绿茶炮灰,遇事会把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永远躲在别人身后,等着别人去搜刮物资,但到关键时刻却又会因为愚蠢的同情心而坏事儿的人。
我不想被丢出去喂丧尸,我也不想害幸存者队伍里任何人死掉。
只要自己能活到最后就好了。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小说里那个战斗力超乎常人,在这丧尸横行的时代成为众人主心骨的男主,搂紧了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同伴们。
他低头附在我耳边低声开口,“我们,把他们都杀了吧?”
……
我穿越前,这本末日丧尸小说我还没看完。
我刚看到那个讨人厌的绿茶女配因为不忍心把被感染的同伴杀死,结果硬生生的害得队伍失去了另一个伙伴,终于忍无可忍的男主亲手将她丢到了丧尸堆里。
刚看完这个令人痛快,大快人心的死亡桥段,我就变成了这个最终会变成丧尸点心的假圣母真绿茶的女配。
在这个到处都充满血腥味和腐烂味的绝望世界里生活了一周,我都还没能很好的接受这个事实。
不管是每天都能听见的安全屋外面的嘶吼声,还是同伴们日益沉重的脸色,都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
因为食物的缺失,安全屋里气氛格外凝重。
我尽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做错任何一件事,或者发出任何动静,就会变成众人发泄的靶点。
在这个勉强还算宽阔的地下室,仅仅是靠着备用发电机的灯光和少得可怜的食物,根本没办法支撑现有的十几名幸存者。
但我清楚,我们这群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除了这个地下安全屋格外好的地理位置以外,还有就是因为有男主江启的存在。
江启作为能够在末日里大杀四方的人,各方各面的能力已经不能再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
可奇怪的是,这样饱含故事性的人物,原作作者却并没有对他有过多的描述,仿佛他仅仅是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拯救女主的工具人,甚至因为这样,还被读者们抱怨过人物设定过于单薄。
可等我真正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知道,从女配的第一视角里,想要去了解江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因为男主真的是一个脾性很古怪的人。
我有些疲惫的埋下头。
肚子已经饿到让我不能正常思考了。
安全屋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的踢开,惊的地下室里的幸存者们纷纷一瞬起身。
当他们看清楚来人后,那些疲惫绝望的脸上,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回来了!”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还以为你遭遇了不测……”
幸存者们欢呼着,极力压低着激动的声音,生怕惊扰到外面地面上的丧尸。
而从门外进来的拖着个脏兮兮布口袋的男人,正是出去寻觅食物整整四天未归的男主——江启。
他身材高大结实,即使是被人围住,那个头和身型也格外显眼。
一头脏兮兮的黑色卷发,微微有些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总是没法看清他的表情。
只是那露在外面的,苍白的皮肤和颚线分明的下巴,还有那总是因为沉默而抿着的薄唇,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识趣的离他远一些。
幸存者们开始整理江启带回来的物资,每个人脸色都洋溢着喜悦,但同时又不难看出大家脸上对彼此的警惕。
食物就是最重要的资源,谁偷偷的窝藏食物都是极其严重的背叛,那种自私的行为一旦被发现,现在勉强悬在一线上的团结心说不定会就此破碎。
我抱着腿坐在角落,并不想跟着一起挤上去。
一来是我真的饿的没力气了,二来是我还是没能做好靠近男主的心理准备。
光是看着他站在那儿,我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出他把我丢到丧尸群里的样子。
我打了个寒噤,深深埋下头。
比起被丧尸啃咬至死,还不如我现在就饿死自己。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就算我不去主动接近他……
我慢吞吞的抬头,视野里是一双沾着尘土的黑色军靴。
再往上看,是那双修长的腿,和那头越看越叫人觉得不顺眼的黑色卷发。
“给,巧克力棒。”江启在我旁边坐下来,若无其事的把食物塞到我手里。
我攥着来之不易的食物,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
为什么男主角会刻意接近我呢?只是因为女主角还没登场吗?
他分明应该很讨厌我这种累赘才对。
江启死了三次了。
这是他第四次的人生。
第一次的人生他奋力的活下来,一直照顾着他人,一直和丧尸厮杀,搜刮物资,最后为了让他爱着的女人活下去,他选择了牺牲自己。
这是最崇高的举措,应该是他的完美结局。
这个糟糕的末世,他早就受够了。
但就仿佛像是开玩笑一般,他又重新开始了一遍他的人生,重新回到了这个令他厌恶到不能再厌恶的世界里。
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在第二次的人生里纠正了很多第一世的错误。
譬如率先杀掉会碍手碍脚的人,不让同情心泛滥的人加入队伍,提前避免开危险,甚至对于
物资分配也合理化了很多。
第二世他过的还算谨慎,和心爱的女人也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下去了。
但是,在末日里的感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靠。
第二世的人生里,他和爱了两世的任溪关系破裂,在疯了似的争吵之后,任溪坦白了她的出轨。
江启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是在看见了任溪抱住另一个男人的模样之后,江启赤手空拳的离开了安全地带,葬身在外。
第三次的人生,江启感到一切都没有意义。
和任溪的感情结局对他来说冲击很大,甚至让江启在第三次的人生里失去了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他不再主动提出要照顾他人,也不再主动出去搜寻食物。
他隐瞒实力,一直低着头跟在队伍里,像行尸走肉的透明人一样活着。
对于这样的他,那些在前两辈子被他照顾的感激涕零的幸存者们,此刻却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有本书里说,普通人的恶意,像是鱼刺卡在喉咙,或者是米饭里的沙砾,会给人带来缓慢但不容小觑的痛苦。
江启对那些日益明显的恶意是持无所谓态度的。
他两辈子加起来见过太多人性的险恶,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只是因为他自己缺乏干劲,也不觉得一直重复不断的在这种糟糕人生里活着有什么意义。
反正死了的话,也还是会从头再来。
那不是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做什么都无所谓吗?
江启是这样想的。
所以当他的食物被恶意克扣,当他以沉默拒绝出去搜刮物资,而被唾沫啐在脸上,拳头殴打在身上的时候,江启也无动于衷。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每次他被恶意对待后,唯一来安慰他的,居然是在第二世早早被他杀掉的碍事儿人物之一,那个总是同情心泛滥的姜艺。
因为她愚蠢的善良会害死很多人,所以江启在第二世的时候,很早的就处理掉了她。
但现在,可笑的是江启居然成了她这份善良的受惠者。
“给你。”姜艺总是偷偷把她的食物分一些出来给他。
“多少吃一点,保持体力。”
她会留一点自己的食物和水给他,也会给他按揉淤青的眼角。
江启对这种没理由的善意,一开始是非常不理解的。
所以第三世的时候,他开口问了姜艺。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是队伍里没用的累赘吧。”他说道,“我不愿意出去搜刮食物,只想坐享其成,也没有活下去的强烈意愿,你为什么要帮我?”
姜艺当时笑眯眯的看他,又偷偷张望了下四周,才悄悄抵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我也是和你一样,是想坐享其成的人,我也不愿意出去冒险。”
她眼睛亮晶晶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江启格外震撼。
不,与其说是震撼,倒不如说是给他增添了一种新的价值观。
“而且那些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是一群装模作样的烂人。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靠他们去搜刮食物来让我活下来,我的命应该更有价值一些,因为我是个好人……虽然我做不出贡献。”
姜艺说着这样的话,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
“反正我只要自己活下来就好了,我观察你这么久,我认为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我想我们的想法说不定是一样的。”
江启从未这样想过。
他在原地坐了一整夜,思考着姜艺的话。
她说的话三观不正,还十分自恋,但她说的没错,只要自己痛快的活下来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照顾别人,为什么一定要保证让其他人也活下来?
自己的存活能力分明比其他人要强出不少,为什么一定要他当英雄,仅仅是因为保护弱者是强者的义务吗?为什么他总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天亮的时候,也是江启想通了的时候。
从现在起,他也要考虑着自己活下去。
对他说了这样的话的姜艺,在那天的当晚就被那群幸存者们用麻绳勒死了。
理由是因为食物不够,需要减少吃饭的嘴,所以那些“同伴们”直接跟她撕破了脸。
而第三世,江启最终是死于其他幸存者们的背叛。
他被遗弃在了满是丧尸的地方作为诱饵,望着其他人逃离的方向,江启心里对他保护了两辈子的人彻底失望了。
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他满脑子想的只是,如果又是重来一次的人生,那么他也要自私的活着,把所有人都当成可以被抛弃的垫脚石,彻底不再扮演英雄的角色。
而第四次当他再度睁开眼,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当场杀掉所有幸存者的。
只不过,他看见了蹲躲在角落里的姜艺。
她脸上并没有一贯温和的笑,也并没有像前几世那样总是在照顾弱者,或者跟别人套近乎刷好感,只是低着头一直待在角落。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于是江启心里有了个想法。
也许,姜艺也像他一样重生了。
为了弄清楚这个想法,为了在没有尽头的反复人生里,找到能够和他一起面对这种无穷无尽的折磨和孤独感的同伴,江启决定,如果要动手的话,至少也要带着姜艺一起。
这是作为她帮助自己醒悟的回馈赠礼。
我啃着那两块巧克力棒,嘴里终于能有了点甜味儿。
但此刻,因为身旁坐着个沉默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就算是巧克力也变得有点味同嚼蜡,甚至让我不敢仔细的品尝一下来之不易的食物。
“饱了?”江启忽然低声开口,吓了我一跳。
他俯身向我靠近过来,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我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血味和丧尸那种腐肉似的气息。他那头乱糟糟的卷毛遮掩了他视线,叫我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看。
“嗯……啊,差不多了。”我心虚的开口,把剩下的糖纸捋平折好,放进口袋。
“留着那个有用吗?”
“谁知道呢,现在什么东西都可能有用。”
聊天就这样戛然而止,没有人想要继续延续话题,也没有人想重新再提起一个新话题。
沉默的尴尬渐渐弥漫开,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再不回来的话,他们就打算杀人来减少一张吃饭的嘴吧。”身边的男人冷不丁的开口。
我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脸上愣愣的表情应该直接暴露了我内心的想法。
江启的视线似乎落下来瞟了我一眼,抿唇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支腮不再说话了。
最受到震撼的人反而是我。
江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会知道那群人昨晚就在讨论要把哪个没用的人给杀掉。
因为是男主,所以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队伍里的人心变化吗?
我下意识的瞟了眼安全屋另一个角落里的人。那个倒霉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巴巴的男人,如果江启今天没回来的话,那个男人是有可能死掉的。
但是因为江启带着足够大家再支撑几天的物资回来了,所以让那个倒霉蛋也能再活几天。
那等这批物资吃完了呢,如果下次江启没有及时回来,那他不就又要死了吗?
“你在想什么?”身边有个低低的声音问道。
下意识的,我毫无防备的开口。“在想幸好我不是被投出去送死的倒霉蛋。”
话一出口,我猛地一回头,有些惊恐的看着他。
姜艺的人设不应该是这样的,姜艺一直掩饰的很好,一直故作圣母的强调生命的重要,希望大家团结之类的,我怎么能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
因为饿着肚子和几天下来的极度烦躁,我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吗。
但是听到我这么说的江启,只是抿唇笑笑,又重新靠回去,似乎并没有对我刚才那句话有多大反应。
我斜着眼睛打量他,心里好奇他究竟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但是又不敢真的去问,只好慢吞吞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非常感谢您,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有人声音在身前响起,我偷偷瞟一眼过去,是幸存者里一个长得尚且不错的年轻姑娘,此刻正颇为热络亲密的坐到江启旁边。
她那种想要拉近关系并讨好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我翻了个白眼。
连名字都很模糊的配角,想要勾引男主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那女孩热切地想要和江启聊天,“外面的丧尸还是很多吗?您有遇到其他幸存者吗?”
回应她的是江启的沉默。
女孩顿了顿,不死心的继续自顾自说下去。“之前您不在的时候,收音机里有很模糊的信号,好像大批幸存者都聚集在北部呢……您在外面的时候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明显的沉默。
这回就连我都有些惊讶了。江启不是这样的性格,就算总是冷冷的,但还是会和其他幸存者保持一些最低限度的交流。
虽然真正能和他交心的只有女主任溪。
女孩自讨没趣,脸涨的通红,嘟囔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看来您现在是有些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讪讪的识趣离开。
我看着走远到另一个地方坐下的女生,有些发呆。
北部的安全点,这个消息其实是真的。
那边的确有一个人类基地,小说中剧情的主要展开就是这批人从这个地下安全屋前往北部人类基地的过程,途中遇到了单打独斗的女主,男主对其那份坚韧的心性逐渐产生好感,逐渐爱上,最后……
最后什么,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看完。
我正坐在原地发呆,努力回想着任何能派得上用场的剧情。
离开这里是必然的,但是只有江启决定去的时候,这个大部队才能开始行动。
我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他真的相信那边有个人类基地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又向我靠近了一点,低声向我主动搭话。
“她说的是真的,北部的确有个安全的地方。”
“嗯……嗯?嗯?”我心不在焉的回应在后半段骤然变成惊讶的尾音,转头看向他。“你原来是相信的啊……”
江启笑了笑,伸手忽然搭上我的肩。
厚实又布满茧子的大手是因为经常拿着武器才会变得伤痕累累,温热的扣住我的肩膀,轻易地就将我搂向他身前。
他垂头靠近过来,呼吸的热气痒痒的,嘴唇几乎依附在我的耳朵上,叫人分不清是想要昵蹭还是说悄悄话。
我的脸此刻一定非常红,浑身僵硬,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我感觉我应该推开他,但是我的身体因为缺乏阳光和食物,而变得有些不听使唤。就算用手抵住他胳膊,也没办法轻易撼动对方的身体。
他想要做什么呢,他不是男主角吗,怎么会对女主以外的人做出这么轻浮的举动?
我紧紧闭着眼,以为自己要么是要被强吻,要么是男主终于变异了,要开始吃人肉了。
“我们把他们都杀了吧。”
压低的声音紧贴在我耳侧响起,因为过于靠近,我在听到之后甚至愣了一愣,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抬头看过去,对方也垂头看着我,在鬈曲的前额发的遮掩下,我总觉得他眼底一定是带着笑的。
江启依旧以一只手搂着我的样子,另手不动声色的慢慢指着在安全屋里转了一圈,囊括了除了我和他之外的所有人。
他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把他们都杀了之后,一起去北部吧。”
江启对姜艺说完后,对方那震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蠢,但也有点可爱。
可爱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江启自己本身也惊了一瞬。
为了掩饰片刻的异样,他松开了为了和姜艺拉近距离说悄悄话的手,重新坐回原地。
但这个时候,自他重生以来,就一直不对劲的当着窝头鹌鹑的姜艺,却主动凑了上来。
她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但是说话的语气里却满是不敢置信。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了什么?你再说一次,我没太听清……”姜艺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快扑到江启身前。
江启没有躲,只是视线往远处落,瞟了眼暂时还没开始注意他们的幸存者们。
他转头,再度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北部的安全地带是真的,但是这群人没办法活着走到哪里。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杀了,然后我们再去北部。”
姜艺的脸浮现出很有趣的表情,像是震惊又像是不知所措,像是有东西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杀……杀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丧尸?”她一副傻眼的样子。
这倒是让江启挺意外的。
他还以为姜艺在不知道他重生的前提下,多少会像第一世那样来劝说几句,譬如指责他怎么能对活着的同伴有这种念头之类的。
“他们在外面活不下来的。”江启心不在焉的开口。“留在这里也是一群没有自理能力的人最后互相残杀,不如我给他们一个痛快。反正也是群想要踩着弱者让自己活下来的人渣们,活着也只是浪费资源。”
“嗯……”姜艺皱眉沉思。“好像也是。”
她这个回答叫江启一怔,但旋即低头掩去笑意。
姜艺一点都没变,她果真还是那个三观不正的自私的人。
这种只为了自己活下去的性格,反倒也是另一种坚韧。
这和她以前展现出来的那种虚伪讨好感不同,分明是到处跟男人展示柔弱渴望庇佑和保护的人,却能在这种时刻,毫不犹豫的跟他讨论着是否真的要杀掉一群活生生的人。
这种巨大且强烈的反差感,江启倒不是很讨厌。
只是“你是不是也重生了”这句话,他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的问出来,遂只是故作随意的开口。
“……你就不问些什么吗?”
“比如什么?”她那双眼睛又看过来。
因为彼此挨的太近了,江启下意识的微微侧头避开。“比如问我为什么那么确定北部有可以安全生活的地方,为什么做出这么突然的决定……”
江启顿了顿,视线微微瞟过去,慢慢补充上后半句。“……以及问我为什么选择带上你。”
姜艺坐在他边上,像是陷入了片刻沉思。
趁着她沉默的这个空隙,江启才能借机好好地注视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如果这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和她一样,是带着重生记忆再度回到这个世界的话,那姜艺的脑袋也是真的没救了。
在他的注视下,对方的神情渐渐坚定起来。
等姜艺再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江启嘴角扬起的笑容弧度也愈发明显。
已经陷在没有尽头的人生里三次的他,能够找到和他一样的人属实是不容易。
面前的女人开口了。
“……我不知道。”
江启一愣。
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
而下一秒,姜艺继续又说了下去。
“但是你能选择带上我,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我会努力不给你添麻烦的,所以把那些人都杀掉的事,我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你想亲自动手?”
江启的声音有些有烦躁,甚至音调都比平时低了不少。他想过也许姜艺并不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至少在他的问题引诱下能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这是他的错,他还是抱了太大的期待了吗。
太令人受挫了。
“不是,我还是觉得杀人和杀丧尸不是同一个概念。”姜艺说道,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就算想走,那就安静的离开好了,其他人自生自灭就好了,不一定非要断了他们活路吧。”
江启抿了抿唇角,再开口时,声音里难免带上点讽刺意味。
他属实是不喜欢姜艺这幅装出来的圣母态度。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内心里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甚至开始投票决定杀死哪个累赘,来保证他们自己的口粮充足,你却还在担心他们?”
“不是,我只是不太在乎他们。”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我可以活下来,其他人的死活其实就与我无关。”姜艺这么嘟囔的说着,抱着膝盖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飘忽,好像是在下意识的喃喃。
“与我无关这个概念的意思就是,你看见路边的蚂蚁会刻意去踩死他们吗?不会,你只会漠不关心的路过。所以为什么还要刻意去杀死他们,如果没有很强烈的怨恨的话,我只觉得这是一种无用功。”
她嘟囔着说完后,昏昏沉沉的脑袋就垂了下去,好像直接睡着了。
也是,她这一周应该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喝水,刚才的巧克力棒也只是勉强让她不至于低血糖而已。
江启伸手给她扶靠到墙面前,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让她不至于醒来后浑身酸痛。
姜艺说的话他都懂,也都理解。
只是,对于这群在上辈子背叛抛弃他的白眼狼,江启可谈不上是一点怨恨都没有。
只不过这些事,他没必要和姜艺说。
就让她睡一会儿吧。
反正从最开始,打算动手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我是被脸颊上呼啸刮来的风吹醒的。
那种粗糙砂砾被风卷着往脸上刮的感觉特别难受,我拧着眉把脸埋下去的时候,鼻尖却压到了一个颇为结实的平面上。
结实的,却又有一些下陷的柔软,隔着衣服布料传来的属于他人的气息,叫我一下子睁大了眼。
映入眼里的,是久违未曾见过的外面的世界。
灰蒙蒙的天和破败的城市,断壁残垣和横死在街头的不知名的身躯,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突然灌入脑海中一般,巨大的信息量让我发懵到甚至忘了对此做出反应。
“醒了?”身下的声音传来,这让我才意识到刚才一直是江启背着呼呼大睡的我在走路。
“急着赶路,就先这样了。”
我张了张嘴,却因为喉咙干涩而没法发出声音。
我昨天最后的记忆是我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在和江启说话。
那样对别人视若无睹的江启好像难得的说了很多东西,但我因为迷迷糊糊的,根本都记不清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要下来。
等我双脚落地了,真正的站在外面的时候,末日的冲击力才更加真实起来。
视野里完全荒废破败的城市就好像是电影里的场景,到处可见的干涸血迹和一动不动的尸体,那股腐烂的恶臭叫我脸色一变。
要不是胃里空空,我现在早就开始吐了。
“我们…我们怎么走出来了?”站在空旷地方让我很是不安,下意识往江启身边靠。
“其他人呢?你真的杀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江启好像斜了我一眼,不知道在跟什么赌气似的,莫名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不知道。”
“……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我心里是这么想,但我不敢真的对他说出来。
其实一直呆在那个地下室总归也会死,在这个世界里想要活下去就只有牢牢跟在江启身边才行,所以现在这个展开我倒是接受的挺快,甚至还挺满意自己上了条好船。
不过为什么江启要带我走?与其说是为什么带我走,倒不如说他从头开始对我展现出的善意和亲近就非常古怪。
我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也许是因为在外面呼吸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空气,我的大脑也开始快速的转动起来。
但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不打算贸然开口。
“在外面……不会有丧尸吗?我们这是要去哪?北部的安全基地?”我跟在江启后面,一连串疑问这会儿才向他轰炸过去。
“嗯,去北部的基地。”江启在不需要背着我之后,把一直挂在胸前的背包重新背到身后,反手再递给我一瓶水。“有丧尸又如何,有就杀了他们。”
我接过这仿佛金子一样宝贵难遇的瓶装水,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心里感慨自己属实是抱上了好大腿。
“不过昨晚我就想问了,因为太困了也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问你。”我快走了两步跟他并肩,探头看过去,只瞧见男人轮廓漂亮的下颚。
“为什么那么多人里,你只带着我啊?”
“不知道。”江启还是那句话,有点没好气。
他怎么突然脾气那么大?
我嘀咕了两句。但还是没敢真的在江启面前抱怨,在重新恢复的沉默里跟着他前行。
因为城市的破败而开始从缝隙里四处钻出的杂草在视觉上的冲击感很强烈,有种嘲讽意味的钢筋丛林的既视感。
汽车堆垒在一起被焚烧成焦黑的废铁,那些没能及时爬出来的人已经变成了白骨,悚然又姿势狰狞的横在破碎的车窗里,努力伸出来手像是想在临终一刻对外呼救,却被上天开了残忍的玩笑。
我咽了咽唾沫,加快脚步跟上去。
江启又开始闷头不说话,而我也不知道他在郁闷什么,所以还是由我打破这个寂静比较好。
“你其实没杀他们吧?昨天你那么说真是吓到我了。那我们就这么离开,那些人也没有选择跟过来啊。”我讪讪道。“他们应该也挺想去北部的,要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可能会选择……”
话噎在喉咙里,我忽然想起来,江启并不是那种会跟人开玩笑的人。。
我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男人无动于衷的沉默背影,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正是因为他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所以如果真的决定杀光那里的幸存者并动手了,那也不奇怪。
我顿了顿,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北部的基地怎么样。”
“应该挺安全的。”他这个时候倒是接话了,一边走向街边一个玻璃尽碎的便利店,一边越过玻璃扫视里面。“至少比那个地下室强。”
这么说着,江启抬腿越过玻璃碎渣,进到店里。
我也跟着进去。
便利店里的食物基本已经被扫荡一空,剩下的基本上是在末日里没什么用途的东西。
“啊,这边没有食物了……”我喃喃两句。
“离开地下室的时候,我带了充足的食物,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江启说着,指了指他肩膀上背着的背包。
我抿紧下唇。
他绝对是杀了所有人之后再离开的,那背包那么鼓,那些幸存者不可能让他拿走那么多食物。
江启翻看着架子上的东西,拿了点气泡胶之类的日用品在手里掂量着。
我绕到冰柜那边。因为断电而在地上滴答淌水的冰柜看起来是刚刚用光备用电源不久,连流下来的水都还没蒸发。
我小心的绕过这滩水洼,看着空荡荡的冰柜叹气。
一点能拿的东西都没了。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了一丝轻微的声响。
丧尸电影里的第一要点是什么?
是不论听见什么,先一律按丧尸处理。
我深吸口气猛地转身,猛地举起顺手抓起来的空荡荡的购物篮,作势就要用力的扔过去。
“你干什么呢。”
江启那带着一丝鄙夷的声音传来。
我身前站着的江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也许不是在看我,他额发太长,我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而他的右手正紧攥着一个人的衣领子。
那人面色颓丧害怕,整个人抖的像个筛子,哭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厥了。
“你……你到底为什么会找到我……一般人会去那个地方搜刮东西吗……”
“安静点。”江启薅紧男人领子的手又往上勒了勒,扯得对方脸色涨红如猪肝。
“北部的安全地带,你知道消息么。”
我看了江启一眼。
很奇怪,也许是我的错觉,可他分明是在询问,语气却如此笃定,好像就是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有关于北部的消息一样。
我皱眉回想着剧情,但却对这一部分的内容有些模糊了。
男人倒是没有多做抵抗,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个折起来的纸给了江启。
“我,我也是从广播里听到,然后再记下来的地图什么的……”
我挪着脚尖凑过去探头看。一张纸上涂画着潦草的地图,但大概能看出一些方向和标志性建筑物来,还有写在下面的几行字。
“这是什么?”我指着数字问道。
“是交接的暗号。”出乎我意料的,开口的居然是江启。
他把纸收回自己口袋,松开了男人。
对方如获大赦,换上一副讨好的笑。
“你们看来也是要去北部呀,那我们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我眼前忽然扬起了一片猩红的血花。
江启在我面前砍下了男人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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