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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七岁时，参加了我父母的葬礼。
亲戚们谁也不愿意抚养我，只因没有保险赔偿。
唯有智商低下的小叔，不嫌弃地拉起我的手。
“苏苏，和小叔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群松了一口气的亲戚。
我很庆幸，她们不知道，我身怀巨款……
1
“凭什么这么多人，非要让我抚养她，我也还有儿子要养，没时间管她！”
“你是她亲姑姑，你不养谁来养？她爸爸去世了，唯一的血脉，你这个亲姐姐都不养？你这样村里人会怎么说你！”
“你们说得倒是轻巧，有本事，你们把她带走，别找我！”
……
我平静地跪在父母的坟头，听着身后的亲戚们讨论谁来抚养我。
我今年七岁，父母前几天在外务工，突发意外死亡。
父母没有买过保险，我拿不到一分钱赔偿。
知道这件事以后，身后的亲戚们就吵翻了天。
吵得最厉害的当然要数我爸的亲姐姐，我的亲姑姑李春平。
她用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力战我的堂叔堂伯和我的爷爷。
我早就知道她不可能会收养我的。
如果能有赔偿，或许她还勉强答应抚养我几年。
现在，一分钱没有，让她平白养一个人？
不可能，我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果然，姑姑面对众多亲戚的劝说，抵死不退一步，愣是不松口抚养我。
而别的亲戚呢？
她们当然更不愿意！
这些亲戚，冷血，漠然，我早就深有体会。
指望她们养我？还不如我自生自灭来得开心。
“李春平！你今天就表个态，你就确定不养二丫是不是！”
这是我爷爷，他唯二的两个儿子去世了一个，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如今唯一的女儿又是这种绝情的态度。
爷爷刚刚就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歇了会，这会绷着一张铁青的脸，厉声质问女儿。
姑姑像是炸了毛的猫，差点没被逼得跳起来。
“对！我不养！你们谁爱养谁养！不要道德绑架我！”
“刚刚她二婶不是还在说二丫可怜么，可怜你带回去养啊！”
我看着人群外的二婶，被她点到名，脸色瞬间拉下来，皮笑肉不笑。
“怎么？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愿意养，推给外人，你还能更不要脸么！”
“我不要脸！我哪来的钱养她！你们给我钱，给我30万！我就养她！”
姑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了，指着二婶的鼻子就骂。
“当初你不是还喜欢二丫她爸？现在他死了，你就不能照顾心上人的女儿？”
她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僵住了。
虽然这事在场的人都知道。
但是谁也不会像姑姑，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陈年旧芝麻老事给搬出来。
我看到二婶脸色变得煞白，眼睛时不时看向二叔。
二叔脸色同样不好看。
“春平，你住嘴！”
爷爷严肃地喝道，随后眼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亲戚。
“好，好，你们都不愿意养，我接她回去！我的孙女，我养！”
老人家说得铿锵有力，带了点气性。
然而众亲戚还是装死的装死，踢皮球的踢皮球。
我始终一言不发，仔细地看清她们丑陋的嘴脸。
爷爷常年生病，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照顾我？
她们不知道吗？
她们知道。
“爸，我来养！”
我转头看去，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是我的小叔。
2
小叔今年也有27了，却因为小的时候突发意外，伤了脑子，智商发育得比较迟缓。
如今这个年纪，智商却只有13岁。
村里的人，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弱智。
虽然小叔长得算得上英俊，但是，他没钱。
因为智商问题，爷爷努力把他供到了初中毕业。
所以，他也找不到好的工作。
后来被爸爸带去了城里，做了打字员。
每个月虽然工资也有三千多。
但是现在农村里的姑娘，谁能看得上那点工资？
也有穷人家把女儿推荐给爷爷。
爷爷一看对方，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年龄太大。
挑来挑去，都不合适。
索性作罢。
“呦，这不是小弟，刚赶回来呢，你刚刚说二丫你来养？那感情好！大家都不用在这里争了。”
“爸，您也不用养了，春宇他一个人，挣点钱养一个小女孩够了，咱们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
姑姑见有人当接盘侠，脸上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爷爷拄着拐杖，被她气得直翻眼。
“你也好意思让你弟弟养！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那你说怎么办！让我养？做梦！这事就按春宇说得来，他都说要养了，又不是我们逼他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春宇，你自己跟爸说，是不是你愿意的。”
姑姑一听爷爷这话头，就急得抢过话。
“你！”
爷爷气得没站稳，差点又是一个趔趄。
小叔连忙跑上前扶着爷爷。
随后，认真地看着众人，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是……我来养，我说得”
小叔虽然智商发育迟缓，但是该懂的道理他都懂。
“你听到了？他自己要养的，就这么决定了，赶紧回家吃饭，饿死我了！”
姑姑说完，开心地一拍手，咧嘴笑着离开。
其余众亲戚见事情圆满解决，都露出满意的笑容，纷纷离开了。
小叔稳住爷爷，朝我走来，见我傻愣愣地站在那，对我咧唇一笑，笑容干净而又清爽。
“苏苏，跟小叔回家吧。”
这一刻，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我才七岁。
父母死后这几天，我看尽了亲戚们的薄情假意。
即便可以假装内心很强硬，但是当小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瞬间又有了家的感觉。
牵着小叔的手，我回头看了眼离去的亲戚。
她们以为我父母身亡，没有赔偿金，抚养我就是个累赘。
但是她们不知道，我其实身怀巨款。
3
那笔钱，是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得来的。
据说是他再一次外出时，偶然救了一位千万富豪。
虽然最后他带着那位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到县城里的千万富豪逃出生天。
但是也因此身受重伤，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千万富豪花了重金，把他运到大城市的医院，动用了很多资源才抢救过来。
后来更是为了感谢我爸的救命之恩。
千万富豪随便给了五百万答谢我爸。
这笔钱，我爸一直存在我的户头上，没有告知任何人。
在农村，身怀巨款被人知道，指不定要闹出多少生端。
我爸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未成年之前，绝对不要和任何一个人泄露，包括我爷爷。
我奶奶死得早，爷爷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其实很不容易。
小叔就是他的粗心大意，小的时候和同村的几个男孩发生了矛盾。
被他们推搡，脑袋撞到了石头上。
我姑姑也是，爷爷疏于管教，让她变得势利眼，爱攀比，虚情假意。
唯有我爸，可能有些老大的责任感，负担着家里的活和保护弟妹。
回家的路上，小叔一边安慰我，一边鼓励我。
“苏苏，别害怕，以后跟着小叔，小叔保护你呀！”
苏苏，我本名叫李容苏。
但是家里的亲戚，从来都是叫我二丫。
因为姑姑家的儿子，是家族里的第一个男孩，随后，我妈生了我。
是个丫头，排行老二，就叫二丫。
我乖巧地握紧小叔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点点头。
小叔摸摸我的头，笑得灿烂无比。
跟了小叔以后，我搬去了城里。
小叔在城里上班，我被寄宿在学校，每周周末才能回家，陪着小叔过周末。
小叔175的个头，看起来却憨憨的。
一起出门的时候，总会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我无所谓，如果不是小叔，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在哪里。
上了初中，小叔委托了同事给我买了新衣服。
其实父母在世时给我买过不少新衣服，小学的时候，个头长得慢，衣服都还能穿。
我并不想加重小叔的负担。
所以每次当小叔说要给我买衣服。
我看着他那两套洗得发白的衣服沉默了。
有人会问，你舅每个月不是有三千多工资？
衣服都买不起？
对，他买不起。
因为，他的工资，大部分都是寄回去给了我爷爷治病。
爷爷年轻的时候劳累落下的病根，很难药到病除，需要长年依靠药物来维持。
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叹气。
“要是我死了就好了，死了也就不会成为两个儿子的拖累！我这没用的身体，年老时反而加重你们的负担了！”
爸爸总是阻止他这么说，虽然当时的他并没有救下什么富豪。
但是他对爷爷有很深的感情。
为了防止爷爷自杀，他曾告诫过爷爷。
“如果你真想不开要去寻死，那我随后就去！让春宇一个人留在世间受苦算了！”
爷爷对小叔有很深的自责感。
他这辈子最懊悔的就是当时对小叔的疏忽。
虽然，爸爸和小叔从来没怪过他。
所以，爷爷不敢死。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或许就是看着小叔能够成家。
如今，我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更是惜命。
因为，他更怕我也成了孤儿。
4
整个初中，我的学习成绩很优异。
顺利考上省城重点高中的那一刻，小叔高兴得像个孩子，拉着我去给我买了很多的礼物。
我也在迫不及待地长大。
因为，只有成年后，我才能动用那笔钱。
高中是在省城，小叔左思右想，回老家和爷爷商量了很久。
终于下定了决心，陪我一起去省城。
他害怕我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更害怕我被同学嘲笑。
初中开家长会时，我作为年级代表第一。
老师要求让我父母过来给班级同学家长演讲。
我很平静地告诉她，我已经没有父母了。
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被传开了。
学校里那些好事的学生就在调笑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见我不反抗，那些人更是猖狂，竟然想霸凌我！
这事最后闹得挺严重。
老师为了表达对我的歉意，去了我家，也见到了小叔。
当她知道小叔智商不高时，她瞬间闭了嘴。
隔天，学校早操期间。
教导主任在全校同学面前严厉地批评了那几个好事者。
并且放出话来，如若再犯，直接开除学籍！
所以，在初中，我不仅仅因为成绩斐然而闻名。
更是因为这件事，我一夕之间被全校认识。
可惜那个时候手机不盛行。
不然，我完全可以靠这个博得全世界的关注和捐资。
后来，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小叔时，他红了眼眶，愧疚地和我道歉。
“苏苏，对不起，小叔智商不高，给你增添了麻烦。”
我用力地抱紧他。
“小叔，人这一生，不是智商高就有用的，你对苏苏很好，没有你，苏苏早就流浪在外了。”
“那可不行！苏苏很优秀，不能流浪！”
小叔总是这么反驳我。
高中三年，得益于小叔的细心照顾，高考，我考了高分，很高。
足以上国内任何一所大学。
为此，学校给我发了一笔奖金，一万。
回去我就把这笔钱交给了小叔。
小叔不愿意收。
“苏苏……学校给你的……大哥知道会开心。”
小叔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
他这人总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容易感伤。
纵然世界纷纷扰扰，也没有破坏他的纯真。
其实这样挺好，我想。
除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三十多岁的小叔，可能是依旧保持着纯真，看起来并不显老，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原本我是想着不要办，把这笔钱给爷爷治病用。
奈何爷爷跟我杠上了，非要在老家办升学宴。
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显摆，他是为了他大儿子。
老人家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我不忍拒绝，只好同意。
5
升学宴是在城里的酒店摆了三桌。
姑姑一家最先到，见到我，她笑开了那张满是褶皱的脸。
“呀，二丫现在这么大了啊！长得倒不像我大哥，像我嫂子，漂亮！”
“听说你这次考上好大学，学校给你发了一万奖金？”
我点点头，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见她看了眼远处在招待亲戚的小叔，低声说道
“二丫啊，是这样的，你堂哥呢，也考上好大学了，但是我跟你姑父寻思着送他出国留学。”
“你知道的，现在海外回来的人，拿的工资多高啊！”
“我托人打听了，就录取你的那个什么，北大？哎哟，我听说里面的学生毕业后，工作都找不到！”
她说得活灵活现，挤眉弄眼。
我却忍不住想笑。
北大出来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
她这是从哪听来的瞎话！
“所以我打算送你堂哥出国，回来就有大公司要，工资最少两三万！”
我暗地里翻她一个白眼。
出国固然是不错，但是不是名校，出来不也就跟国内一般大学一样吗？
更何况，堂哥并不爱学习，天天打架斗殴，坏事做了一堆。
这事，爷爷早就唉声叹气得告诉我了。
我并没有拆穿姑姑。
“姑姑，那你送堂哥去吧。”
“是，你也觉得对不对？但是现在有这么个事。”
“我跟你姑父吧，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你把学校那一万先借给姑姑用用？回头你哥进了大公司，到时候让他给你安排个职业！”
我“……”
说得好像堂哥已经成为公司老板一样。
“姑姑，这一万，也不是我不给你，主要是今天这顿饭，我还得花钱，开学了我也得交学费……”
“你暑假去打工啊！你都这么大了，也成年了，也该出去社会锻炼锻炼自己了。你要是找不到工作，这样，我让你姑父托人送你进厂，一天就12个小时，工资干的好得有五六千啊！”
“到时候你把学费交了，剩下的，你也给姑姑用用。”
我嗤笑地看着她。
真是我的好姑姑，都已经规划好我的人生了？
“姑姑，我暑假不去打工了，我得回去照顾爷爷，爷爷现在身体越发不好了，小叔也没时间，我就想尽尽孝。”
姑姑瞪我一眼。
“尽什么孝！你爷爷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去打工，多挣点钱就行，你管他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死，别瞎担心了。”
她地说法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爷爷再怎么说也是她父亲。
她竟然就这么随便把生死挂在嘴上。
我脸色瞬间拉下来。
“姑姑，你不尽孝就算了！没人逼你，但是你也不能左右我的人生！”
话落，我一头冲过去小叔身边。
“哎，我说你这孩子……”
姑姑追过来，却在看到爷爷而止住了话。
6
升学宴之后，我回了老家把爷爷接到了城里。
小叔又重新找了份工作。
我每天都把爷爷提溜出去溜达一圈。
老人家来了城里，明显比在老家有精神多了。
这天，刚到家的我们被冲进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爸！爸！你快救救成成！他和人打架，把别人手打断了！”
“什么！成成现在哪？”
爷爷急切地问，身体禁不住晃动了一下，我连忙扶住他。
姑姑号啕大哭。
“被带走了，警察带走了啊！爸，怎么办，救救我儿子吧！”
我觉得姑姑挺好笑的。
她儿子出事，不找姑父，来找爷爷？
爷爷没钱没人脉的，怎么救？
所以，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姑姑，爷爷身体不好，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姑姑迅速擦掉眼泪，握紧爷爷的手。
“爸，我想过了，你去警察局门口瘫着，他们不放成成出来，你也别起来！我就不信警察局的人还能忍心看着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家在门口不起！”
呵呵，真是好算计。
你怎么不去躺？
爷爷身体这么差，万一真倒地不起，谁负这个责任？
显然，姑姑是不会负责的。
我看了眼爷爷。
老人家脸上也满是焦急，我真怕他一个点头就同意了。
所以我赶紧出声。
“这样不好吧？原本堂哥打架也不算大事，如果爷爷这么做，发生个什么意外怎么办？我觉得姑姑还是和被打的学生家长去调解。”
“死丫头，要你多嘴！你以为我不想？对方家里有钱，明确表示不会接受我们的道歉，除非拿20万，我上哪去弄20万！”
姑姑愤愤不平地指着爷爷。
“爸，你就说你救不救成成！我的儿子今晚就要在冰冷的牢房里度过了，我这当妈的心疼啊！”
说着，她又不管不顾地哭起来。
哦，她儿子她心疼，她爸就不心疼？
我冷笑地看着她演戏。
手中紧紧地拽着爷爷。
奈何爷爷对大孙子也很重视，后代唯一的命根子，他似乎也有这个念头。
过了半晌，见爷爷已经决定和姑姑走了，我咬咬牙，终是大喊出声。
“爷爷，别去了！这20万，我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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