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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被叶家收养的第十年，我逃跑了。
三年后，在我的订婚宴上，叶燊竟远远朝我举杯。
当晚，我就被人送到了他的宅子。
叶燊周身氤氲着淡淡的酒气，他扯着领口，歪头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我，轻笑一声：
“沁沁，我说过，你逃不过我的。”
……
我是豪门养女。
叶燊是我名义上的小叔，大我八岁。
人长得俊朗不说，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听说，还是很多千金中意的对象。
养父母很在意他的择偶对象。
可他满心满眼，都是我。只要是我要的东西，他都费尽心思，双手捧到我面前。
二十岁生日那年，叶燊满目柔情地问我：“沁沁今年想要什么？”
我盯着他，眼神微颤，心中虽是怦然，还是咬着嘴唇，倔强地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那天凌晨，叶燊轻轻坐在我床前。
执拗地问着礼物。
我心下一横，猛然坐起来，他似是未有防备地愣在那里。
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我试探性地靠近，他的睫毛才跟着颤了颤。
“叶燊……”
“我想要你。”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笨拙地靠过去啄了一下。
我鼓起所有勇气等他的回应，却只见他蹙眉看着我，一脸严肃地问：“沁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咬着嘴唇，心中的羞耻感丝丝渗了出来，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知道。”
他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叔侄……”
“又不是亲的!”
我抢着他的话，强忍着马上就要落下的泪看向他。
此时此刻，只要他一个回应，我便撇下这一身荣华，哪怕重新沦落街头，回到孤儿院，我都觉得值得……
我在心中想了所有的结果，可偏偏没料到。
他只是笑了一声，又摸了摸我的头。
“你还是个孩子。”
一句话，击碎了我所有的自尊。
那天之后，我选择了住校，想离叶燊远远地。
叶燊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只是默许着一切，而每年的生日礼物，如期而至。
那年春节，养父母出国旅游，家里只剩下我和叶燊两个人。
我沉默地吃完年夜饭，刚起身，就被他叫住。
“沁沁……坐下陪我吃完这顿饭。好吗？”
我犹豫片刻，还是乖巧的坐下。
他朝我碗里又讨好地夹了一个饺子。
“我们冷战很久了。”我低头吃着，冷不丁说了一句。
他筷子一顿，宠溺一笑：“不是冷战，只是沁沁不理我了而已。”
我抬起头，眼圈泛红地看着他。
叶燊立马就慌了，站起身就过来抱着我的头，耐心地安抚。
“别这样沁沁，今天要是哭了，一整年都要哭唧唧的。”
一句话，便把我逗笑了。
仿佛之前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了。
午夜，他带我去天台看了烟花。
“在这个家里，爸爸妈妈根本不喜欢我……”我看着夜空，万家灯火通明，洋溢着人间幸福的烟火气，却始终暖不到我心里。
叶燊心疼地看着我，搂着我的肩膀摩挲：“不喜欢你，怎么会带你回家呢？”
我苦笑一声，微妙地转移了这个话题。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不喜欢我吃零食，觉得味道大，不健康。都是你踹在怀里带进来的。”
“同学因为我是转校生，为难我，也是你替我去摆平的。”
“我怕黑，你便在我床边坐到天亮……”
说得越多，我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便又开始慢慢复苏。
夜空之下，叶燊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看不出神情。
我咬着嘴唇，转过身对着他。
刹那间，他身后万千烟火，绚丽灿烂。
“叶燊……我……”
“回去吧，天太冷了。”
他生生打断了我，转身将我扔在那，我不死心，大声叫着：“叶燊！”
“你究竟是不爱我？还是，不敢！”
我屏气等他的回应，等来的，却是他始终没有回头，淡淡的一句：“新年快乐，沁沁。你又长了一岁。”
我心中最后一点火焰，也跟着灭了。
缓缓开口，像是泄了所有气力：
“新年快乐。”
“小叔。”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淡漠下去。
直到大学结束后的毕业典礼，叶燊一身西装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缓步走到我身边，我没好气地说：“小叔真是风华绝代，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叶燊却一脸的孔雀开屏，甚至还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是吗？新买的。”
我撇了撇嘴，别过头不再搭腔，他却不生气，头向我倾了倾，低声说道：“一会儿仪式结束后，我有礼物送给你。”
我懒得理他，看着本次的状元陆时安，上台致辞。
“Today，I’m glad to stand…”
“长得挺帅，你们班的？”叶燊眉毛微挑，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拉回台上。
“不认识。”
我不耐烦地看着陆时安，打过几次照面，但从未仔细看过，被叶燊一说，的确是清风朗月的长相，比叶燊多了几分清冷。
他读稿子读得很快，礼堂很安静，连他换页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I want to say……我喜欢你，叶沁。”
一句话，炸了锅。
我和叶燊同时直起了身，而台上的陆时安也跟着蹙起了眉。
在翻了翻演讲纸后，轻叹了口气，眼光迅速扫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我拿错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混到演讲结束的。
直到叶燊一把扯起我，手腕处传来的痛感才让我回神。
“你谈恋爱了？”
虽是极致的忍耐，但能感受到叶燊压抑的怒气。
“我长大了，不应该吗？”
“叶沁！”
“叶沁。”
一声怒吼，叠着一个温柔的呼唤。
陆时安小跑过来，淡漠地瞥了一眼叶燊，嘴角微珉：“你哥？”
我试图甩开叶燊的手，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
“不是。”
陆时安眼神一怔，呆呆地问了句：“你后爸？”
“……”
“……”
趁叶燊没开他的宾利撞死他之前，我轻咳一声：“我小叔。”
陆时安这才安下心来，示意我走到一边。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毕业各奔东西，你和沁沁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叶燊像个孩子一样，将我一把拉到身后，忽视我无声的抗议。
陆时安却笑了一声，一身校服，浩然少年之气。
“有些事，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呢……小，叔。”
他突然一字一顿地喊着叶燊，手腕处的疼痛感又多了几分，我刚要制止，叶燊却突然笑了一声，松开我，轻手将我推了出去。
“我说呢，这么眼熟。陆时安……是还要靠助学金才能上大学的那位？”叶燊总是能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便轻而易举地击碎别人的自尊心。
陆时安的身子僵起来，叶燊这才满意地笑着。
“沁沁，好好和同学叙旧。毕竟9月，你就要和我去国外生活了。”
叶燊说完，丢下一脸懵的我，和一脸阴寒的陆时安。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我礼貌而疏离地拒绝，可陆时安却笑意岑岑地看着我。
“沁沁，这些年，叶家把你养得很健康，你是不是已经康复了？”
我蹙起眉，盯着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可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
“沁沁，你不记得我了？”
我盯着那块表，秒针是米老鼠的胳膊，一顿一顿的……
回忆也如瓢泼大雨，倾泻而出。
“你是……”
我捂住嘴，哭得不敢发出声音，一把抱住他。
丝毫不顾远处车旁眸子瞬间冷下的叶燊。
我管不了那么多。
此刻我心里，没人比陆时安更重要。
哪怕是叶燊。
毕竟若不是他，我连出现在叶燊面前的机会……
都不会有。
叶燊一把将我从陆时安怀里拽了出来。
看到我满面泪水的时候，他愣在了原地。
“我不要出国。”我红着眼看向叶燊。
“我要和陆时安在一起。”
叶燊不可置信地低声沉吟：“你再说一次……你要什么？”
我坚定地看着叶燊，甩掉他的手。
“我说。”
“我要和陆时安，在一起。”
我被叶燊扔进车里，还没来得及和陆时安说上一句话，他便被远远甩在了车后。
我怯生生地缩在后座，假装不知道叶燊正透过后视镜看我。
重逢陆时安，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孤儿院一别，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我依稀记得，叶家夫妻来孤儿院那天，本来是要领养陆时安的。
我自小身体就弱，动不动就晕倒。
那天，我流了鼻血，吓得嗷嗷哭，生怕没人愿意要我。
陆时安大我一点，一边拿着手绢帮我擦鼻血，一边哄着我。
“沁沁别怕，我有办法。”
他的办法，便是带着那块沾了血的帕子，去见了叶家夫妻，让他们误以为他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退而求其次，领养了我。
而我被领养后不久，听说有一对开早餐店的老夫妻，领养了陆时安。
我和他的命运，就此天差地别。
“下车。”
冷冷的一声，我猛地回神对上了叶燊那双发怒的双眸。
我并未理会他伸出的那只手，径直走进了屋。
叶燊僵在原地，双唇紧抿，脸色发青。
随着“啪”的一声车门的巨响，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他拽着拉上了楼。
刚进到房间，他就将我甩到床上。
“你疯啦！”
我握着手腕，怒视着他。
“疯？”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即气得笑出了声，扯着领带透着气。
“这么多年，我小心翼翼护着你……你皱下眉，我的心都得跟着缩一下……如今你跟我说，你要跟一个刚认识的小子在一起？”
他满眼猩红，咬牙切齿道：“我没开车撞死他，就不叫疯……”
我没见过这样失控叶燊，想着逃离，却在起身的一瞬间，被他一把拽住抵在沙发里。
“沁沁，我养你，珍惜你到现在，难道是为了将你拱手送给别的男人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祈求。
我看着他的那双眼，不禁嘲笑道：“叶燊。”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现在，爱上了我吧？”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逐渐向下滑着。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试探性地靠近，用颤抖的声音问他：“叶燊……你敢吗？”
呼吸一滞，叶燊猛地起身，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苦笑一声，一滴泪无声滑过。
“叶燊，你终究是个胆小鬼。”
他大口喘着气，极力地平复自己的声音。
“准备一下，两个月后我们出国。”
“叶沁，你不能违背我。”
我开始背着叶燊和陆时安见面。
他带我去了他家的早餐店。
那是一个昏暗的巷子，盛夏的7月，到处都是刚出生的蝇虫，我皱眉向后一躲，却撞上陆时安那双受伤的眼。
“对不起，我……”
“我知道。”他强颜欢笑地替我赶着虫子：“把你带到这来，是我不对。但我妈妈做的豆腐脑是一绝，我很想让你尝尝。”
我立马讨好地迎上前：“我很期待。”
他养父母是很好的人，但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陆时安和他们之间，生疏得很。
“安安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姑娘，来，吃点。”
他妈妈满脸堆笑地看着我，将那碗套着塑料袋的豆腐脑朝我面前推了推。
我偷看着周围的环境，昏暗，腐臭又潮湿，又一脸愧疚地看向陆时安。
他正毫无表情地朝碗里加着辣椒。
“要吗？”
我笑着摇摇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尝了尝，立马皱起了眉。
我不是没吃过路边摊。
但陆时安妈妈做的，着实不好吃。
甚至像坏了好几天的样子。
“是不是很好吃？”
陆时安笑着看我，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着，我不想显得矫情，只能强迫自己咽下去。
“好吃。”
他突然看着我，怪怪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吃不惯。这东西，你得天天吃，顿顿吃才能吃习惯。”
我怔住：“你每天，吃这个？”
他微微一笑，看着我的眼睛：“是啊，自从来这个家，一直如此。”
我地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看着陆家父母忙碌的身影，又想起当年若不是陆时安，现在困在这里的，便是自己。
“我带你看看我的房间。”
我失魂落魄地跟着他，走进了更狭隘的空间。
说那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个地窖。
绕过歪歪扭扭的水道，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铁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好在里面的陈设还算整洁。
书下垫着塑料袋，桌子也不知是哪儿捡来的废品，早已斑驳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坐床上吧，我这……没有沙发。”陆时安的话中，带着些许的窘迫。
我故作轻松地转了个圈，笑着坐下。
“你这屋子倒像是我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我开着玩笑，陆时安只是轻笑一声，转身拿了瓶水给我。
我却瞥到他角落里的书，零零散散的像是被人撕碎了，又重新用胶袋粘好。
“你这么爱书的人，也会在考试完把教科书撕掉解压啊？”我自以为是地开着玩笑。
可陆时安的脸却垮掉了。
“这不是我撕的。”
我的笑僵在那里，眼神躲闪着看向墙上的毕业照。
正是我们刚刚拍完的，而旁边的几张，是他的小学，初中……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陆时安这样的环境，上的竟然一直是国际私立。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疑惑，他慢慢起身，走到我身边。
“我从小成绩就很好，所以很多私立会挖我过去做状元……”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学费不仅全免，每年给的奖学金还不少……”
“可在有些人眼里，读书是最没用的东西。所以他们手握着比我好的生活，比我多的财富，去践踏我的努力……”
他转身拿起那几本书，眼眶微红，好看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阴狠。
“他们起先不过是在厕所朝我吐烟圈，我不理，便把我的书夺过去，扔进马桶里泡着……”
我站起身，想安慰他，却发现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温柔地看向我。
“没有想过转学吗？或者，告诉叔叔阿姨？”
陆时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终跌坐在椅子上，歪头看我。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我们这种家庭能做什么？对他们来说，和不用花钱还拿奖学金的上学的机会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委屈……”
他突然缓缓看向我。
“更何况，这是我唯一接近你的机会。”
我愣在原地，看他慢慢走近我，手抓住我的肩膀。
“沁沁，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无视资本，才走到你身边……”
“高一那天，你那么光芒万丈地出现，我不敢与你相认，怕你忘了我……”
“直到那天，我站在台上，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你……我知道时候到了。”
“沁沁，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你。”
他说着，头慢慢低下来，就在马上触碰到的时候，我轻轻一躲。
可狭小的空间容不下两个人太大的动作幅度。
吊灯被他的头碰得摇晃，屋内光影交织。
他的脸，晦暗不明。
我尴尬地往门口挪了挪，故作轻松地说着：“我是偷跑出来的。回去晚了，小叔会找我的。”
“沁沁！”
我刚走到门口，就被陆时安叫住。
回头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却把他的话听得清楚：
“再见。”
回去的路上，我遇见了陆时安邻居家的阿婆。
她一把拉着我，非要问我是不是安安带回来的女朋友。
“我们只是……”
我刚准备否认，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太好了，我们安安，总算有人疼了。”
“姑娘，你一定要对安安好啊，你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我们都劝陆家那口子，生不出来就别生了，这条件也养不起……”
“可他们不听，非要领养，这不是作孽吗？小小年纪，起早贪黑，又要念书，又要卖早餐，放学回来先干活……学习好，还要被那些个小混混欺负，小时候天天一身伤回来……”
阿婆哭得更难受了。
“苍天啊，怎么忍心让我们安安，来这儿过苦日子啊……”
我听着，心中酸楚泛滥，连带着愧疚和自责。
这原本属于我的人间苦难，是陆时安替我背负了这么多年，而我竟都无从可知。
告别阿婆，我心中已然决定，要好好补偿他。
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
开灯，正对上叶燊那双疲倦又隐忍的眼。
“去哪儿了。”
我没有理会他，换着鞋：“去看不见你的地方。”
我没看他一眼，但从他身边走过时，还是被他一把抓住。
“沁沁，你小时候最喜欢粘着我……”他的声音透着丝丝难过：“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强制把你拽到身边了。”
我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收拾一下，提前出国。”
“我不！”
叶燊的声音又哑又沉，透着极致的压抑：“是为了谁？那个年级第一？”
“叶沁你脑子放清楚一点，即使他真是什么潜力股，就他目前的经济情况而言，你需要陪他多少年，才能看到他成才，等他有权有势之后，你又有多少把握，他能对你始终如一？”
“你是叶家千金，为什么要选他？”
我咬着嘴唇，眼噙着泪，死死盯着他。
“那我选谁。叶燊，你说，我该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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