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了义气，把我许给了一庄农户。　

　　我安心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但那农户却恶言相向：“你和我那早死的妹妹一样贱。”　

　　我冷冷的瞧着他，既然他给脸不要脸，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

　　我十七岁生辰那日。　

　　父亲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男子。　

　　“这是我昔日好友之子萧云，要来府上借住几日。”　

　　男子身材略胖，一脸麻子，头发一缕一缕地缠在一起，身上还有一股馊味。　

　　他抬头痴痴地盯着我。　

　　母亲不喜地哼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向我们行了一个滑稽的礼。　

　　他被安排到了松云院，就在我隔壁。　

　　父亲唤来下人，把他带走以后，这才向我们解释。　

　　“他是萧原之子，当初我行军受伤，多亏了他的收留，我向他许诺，以后定满足他一个愿望，如今他找上门来，希望给他的儿子安排一个婚约。”　

　　母亲皱着眉头：“可你把他安排到霜霜院子隔壁作何？女儿家的名声多少得顾及着点。”　

　　父亲尴尬一瞬，坐在上位：“那萧原想和我将军府攀亲。”　

　　“什么？他一个农户的儿子，怎配得上我的霜霜。”　

　　我心下不喜欢，虽然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但前几日，母亲还拿来京中各大公子的画像，我都没有瞧上的。　

　　今日父亲却要把我许给一个农户的儿子？　

　　父亲喝了一口茶：“我也不愿意霜霜受苦，以后成婚多补贴着些。”　

　　“我不同意！”母亲黑了一张脸：“此人行为粗鲁，小门小户，不堪重用，就是让他给马场打扫卫生我都嫌，现下要当我将军府的乘龙快婿，没门！”　

　　父亲面露不悦：“大丈夫一诺千金！你是要让我当一个小人？”　

　　你答应他的事，和我的霜霜有什么关系，要让霜霜嫁给他，除非我死！”　

　　“你……”父亲气急败坏，连摔了两个茶杯：“愚妇，我告诉你，这婚，她嫁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见状，跪拜在地：“父亲息怒，母亲只是不愿我去受苦，刚才那人，既是父亲恩人之子，那品行定然没问题，世上女子最难的便是找一个品行端庄的夫君，这人，我嫁。”　

　　母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示意她稍安勿躁。　

　　父亲听完我的话果然心情好了许多：“霜霜能想清楚，那自然是最好的。”　

　　转头又对母亲说：“不像你，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言罢，一甩袖子，夺门而出。　

　　我盯着那没动过一筷子的菜，苦笑一声。　

　　真是荒诞的十七岁生。　

　　父亲走后，母亲问我：“为何同意你父亲之言？”　

　　我笑了笑：“母亲，您刚刚大概是气糊涂了，父亲说过的话，可曾有收回过？”　

　　母亲不置可否，但却沉着一张脸：“你真要嫁那粗鄙之人？”　

　　我微微颔首，女子这一辈子，嫁谁不是嫁呢？　

　　况且嫁给农户，可能更自由一些。

　　第二日，我带着萧云外出。　

　　这是一大早父亲吩咐的。　

　　他走在我旁边，时不时地碰一下我的胳膊。　

　　我略有不满，给了钰莹一个眼神，她乘势而上，走在了我们中间。　

　　我走在了一间成衣店，问萧云：“你喜欢哪件衣服？”　

　　他深情的看着我：“只要是霜霜妹妹挑的，都好看。”　

　　我压抑着内心的不适，给他选了几件衣服。　

　　“呦，这不是苏小姐吗？这是和未来夫君一起逛街来了？”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望去，是御史家的刘小姐，我从小和她不对付，每次见面免不得讽对方几声。　

　　不过听她这语气，我凭空有一个未婚夫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倒是传的快！　

　　“萧郎，那件蓝色的衣服不错，很衬你，你去试试。”　

　　萧云受宠若惊的拿着衣服去试了，我则是盯着周围的一圈人说道：“萧公子的父亲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我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　

　　刘阮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满脸生气地走到我面前，气狠狠地说道：“你的傲气呢？被狗吃了？他一个守着一分三亩地的卑贱之人，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家小姐，难不成后半辈子要跟着他去种地？”　

　　我心里诧异，这刘阮今日吃错药了？怎么瞧着像关心我的样子。　

　　我面上不显，提高了音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小姐不要妄言。”　

　　她瞪了我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可她却没听到，周围的人都是夸我有义气，夸我不轻贱百姓，夸我是整个京中女子的榜样。　

　　不一会，萧云出来了，我说他有气质，接连给他买了十几件衣服。　

　　又去酒楼吃了饭，才回了府。　

　　这一路上，除了刚出门那会儿他有意无意的碰我，其余时间倒是守规矩，话也很少，不像是个能闹事的。　

　　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得调查以后再说。　

　　我回府后，钰方已经侯着了。　

　　钰方和钰莹是一对双生子，一男一女。　

　　昨日钰方连夜出发，去了萧云所在的村子打探。　

　　我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连忙关了窗户，让人在外面守着。　

　　他第一句话便是：“萧云的父亲死了，就在昨日，当着老爷的面自刎了。”　

　　我内心震撼，他是拿自己给萧云铺路。　

　　我闭了闭眼：“还有呢？”　

　　钰方说，这萧云一家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十几年前偶然救了父亲，得到了一些银子，这才能吃饱。　

　　生了萧云之后，萧家还生了个女孩，名叫萧男，十岁变卖给了一家人家做妾，十二岁便被折磨死了，萧父萧母知道后，骂了一声贱蹄子，去要了十两银子便没了后续。　

　　还有这萧云，仗着父亲母亲的溺爱，在村子里无恶不作，前年甚至险些玷污了一个女孩。　

　　也因着这个名声，没人愿意把姑娘嫁给她。　

　　萧父见儿子娶不下媳妇，整日忧愁，然后忽然想到了若年前将军的一个承诺。　

　　我牙齿咬的滋滋作响：“这就是父亲给我选的好夫婿。”　

　　还有这萧云，装的人模狗样，内里确实这么一个渣子。　

　　看来，嫁给他的这个主意，得改改了。

　　以父亲的脾气，若是我要退婚，他肯定恨不得杀了我。　

　　但若是萧云主动退婚呢？　

　　我摆了一桌酒席，唤了萧云过来。　

　　“萧郎，我知你对我的心意，可我本就无意嫁人，不想居于后院，所以你……”　

　　“你想退婚？”他一脸不满。　

　　我愣了愣：“若萧郎愿意，我愿奉上万两银子，还有五间铺子。”　

　　瞧见他面露不悦，我又忙道：“萧郎放心，我没有因为要嫁给他人而退婚，我可以再此立誓，我此生绝无嫁人之意。”　

　　“好啊，”他说道，我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又勾起一抹笑：“不过，我有个条件，从今日起，你要事事顺我，直到我腻了你，我就去和伯父说退婚事宜。”　

　　我虽不满，但毕竟是我无理在先，便应了他。　

　　从那天起，我几乎天天带着萧云出府，给他买这个买那个。　

　　他心里飘飘然，还交了几个朋友，经常约着一起鬼混。　

　　在我面前也不在畏手畏脚，而是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霜妹妹，我赌坊输了一百两银子，你去替我还一下。”　

　　“霜妹妹，今日我要和兄弟们出去吃饭，你在一旁给我们布菜。”　

　　……　

　　我从不抱怨，这让他越发高高在上。　

　　你瞧，人的欲望、野心就是这么无穷无尽。　

　　不光这些，男人们对女人还有一种变态的控制欲，仿佛能让弱小的女子们对他们言听计从，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萧兄还真是厉害，苏小姐从前对我们可是我眼高于顶，现下却被你制的服服帖帖。”　

　　萧云讽笑一声，满脸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女人啊，就不能惯着，你对她越好，她越不把你放在心上。”　

　　“是是是，萧兄说的对。”　

　　萧云朝我伸出手：“霜妹妹，过来，给我兄弟们敬个酒。”　

　　我吐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萧郎，这不合规矩。”　

　　与他同桌的这些混混，平时哪个不得跪着迎接我，现在让我敬酒，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混混中的一人也看出来气氛不对，拉了萧云一把：“萧兄，算了，咱们兄弟吃饭就不要让女人在边上碍眼了。”　

　　可萧云偏偏看不出来不对，反而像被点燃的炮仗：“滚，我教训娘们关你什么事？”　

　　他仗着喝了点酒，伸出手拽着我胳膊：“老子就知道，你从来没看得起我，认为我高攀不上你。　

　　“我告诉你这个贱人，你这辈子除了嫁给老子，没别人会娶你。　

　　“你和我那早死的妹妹一样贱，女人就该听男人话，你敢反抗我，婚后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冷笑一声，唤道：“钰方。”　

　　“啊——”萧云痛吼一声：“你个贱人……”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萧郎大概是醉了，把他扔外面的湖里好好醒醒酒。”　

　　我坐着马车回了府，相信今天过去，京中定会传言，苏小姐对未婚夫百般宽容，换来的却是他的拳打脚踢。　

　　我心里暗叹，萧云，你若就此收手，我们两不相欠，可你若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了。

　　第二日一早，我没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我问钰莹：“萧云昨日没回来吗？”　

　　“他被将军的人接回来了，但是听说路上遭遇了刺杀，被砍了一只胳膊。”　

　　“什么？”我瞳孔一震，这个节骨点，他出个事，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我。　

　　若是父亲……　

　　“小姐，老爷让你去一趟。”门外恰好响起了敲门声。　

　　我垂眸，看来父亲怀疑我了。　

　　我依旧不慌不忙，没做的事，难不成还会按在我头上？　

　　“父亲。”我朝上位行了一礼。　

　　并无回应，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他走到我跟前，我毫无防备，他扇了我一巴掌。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却不想如此糊涂，良辰吉日我已经看好了，两月后出嫁，你回去乖乖准备嫁妆，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我捂着脸颊，没想到父亲没有给我丝毫解释的机会，就这么给我认了罪。　

　　父亲啊父亲，既然你如此不念情面，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之前的计划，是时候得改改了，萧云算什么东西，我现在最想看见的，是父亲后悔的神情。　

　　这些年以来，父亲府上只有母亲一人，他享受着世人赞赏的目光，说他重情重义，情比金坚。　

　　但我却知道，他养了个外室，那外室的女儿比我还大两个月。　

　　他既想成全他的大义，为何不让那外室之女嫁了萧云？　

　　我回到院子里，出乎意料的，看见了刘阮，她怎么来了？　

　　我正想上去调侃几番，却看见她欲哭流涕。　

　　见到我以后，她扭捏着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对不住，我不知道刺杀萧云会给你带来如此多的麻烦。”　

　　我惊诧：“昨晚的刺杀是你的人？”　

　　刘阮点点头，又傲娇的抬头：“我才不是为了帮你，我就是看不惯他如此羞辱你，顺手而为而已。”　

　　我面色复杂，我与刘阮关系并不亲近，从我记事以来，她每次见了我都得讽几句，但也不痛不痒，所以我从未放在心上，反而当成了一种乐趣。　

　　她似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小声嘀咕道：“谁让你小时候长的那么好看，一出现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走了。”　

　　我哑然失笑，揉揉她头：“昨晚的事没关系，你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惊慌失措：“谁让……你摸我脑袋的？”　

　　说罢，便急匆匆跑出去了，连规矩都不顾了。　

　　我摇摇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　

　　我看向隔壁院子，眉头一挑：“钰莹，和本小姐一起去看看父亲的恩人。”　

　　少了一只胳膊，怎么没把两只胳膊都砍掉，可惜了！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这么快就醒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这个婊子，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啊——”　

　　门被打开，府上的郎中被踢了出来，连带着药箱也被扔了出来。　

　　萧云一抬头就看到了我，他目光阴沉，一手扶着桌子，满头大汗盯着我。　

　　良久，他露出一抹邪笑：“霜妹妹来看我了。”　

　　我示意钰莹别动，我孤身一人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霜妹妹可真是主动，竟然迫不及待来献身了。”　

　　我面无表情，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在他即将摸上我脸的时候，　

　　“啪——”　

　　他捂着脸，满目喷火，脸上的笑瞬间荡然无存。　

　　“呵，我就知道你都是装的，你个婊子，啊——”　

　　我又是一巴掌。　

　　“萧郎既然不会说话，那我就教到萧郎会说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