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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跟叶坤离婚了,在我们结婚纪念日这一天,办妥了所有手续。
民政局给我们办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在系统里看见了我们之前的登记记录,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是巧合还是你们特意选的日子啊?”
叶坤没说话,我替他说了:
“特意选的,有始有终。”
七年前结婚的时候我穿的是一身红色,和殷红的结婚证相得益彰。
七年后的今天,我一身黑,连耳钉都是黑的,给我们的婚姻举行葬礼。
……
办手续的过程中我俩都没怎么说话,工作人员也保持缄默,拿到本儿我们就走了。
站在民政局门口,叶坤伸出左手,礼貌地跟我道别。
迎着初夏的骄阳,灼目的日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没看他,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赫然摸到了他左手中指上的那道疤,心口一滞。
那道疤是我留下的,虽是无心之失,却是在极度愤怒下失控的恶果。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个晚上。
他晚上应酬回来喝多了,整个人陷入醉酒后的混沌与疯癫,以至于发给情人的短信胡乱之中发到了安仔的幼儿园班级群里。
“晚安,蔚蔚,我的爱。”
还配了一对可爱鸭鸭说晚安的小表情。
那个时候我们结婚六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晚安,也很久没说过爱我。
而那个蔚蔚,在我们结婚之前就已经存在,是叶坤口中一个所谓的“关系很好”的姐姐。
确实关系很好,各自结婚这么多年了还在纠缠。
那一刻,我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怒意。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发现两人的聊天记录。
之前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叶坤发了一张安仔的照片给她,心里莫名就觉得不对劲,晚上趁着他暂时离开手机没锁屏,我点开了蔚蔚的头像。
没有太露骨的话语,基本都是日常的生活分享,从早到晚,穿衣吃饭,带娃遛娃。
可是那一刻,我手脚冰凉。
后来又有一次,蔚蔚深夜给他打语音,被我看见了来显,叶坤装作若无其事,大冬天穿着薄衫站在阳台上跟她聊了四十分钟,回房间我问他是谁,他说:客户。
这种看似平常、无关痛痒的分享欲,就像是赤裸裸的告白,更像无色无味的剧毒,融于对方的生活里,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一个人的心。
我讨厌这种毫无距离感的异xìng关系。
我质问过,我愤怒过,可是很显然,无济于事。
醉酒这天晚上,我摔了他的手机,噼里啪啦地狠狠打了他好几下,仍是不解气。
而叶坤呢,都喝成那样了居然还知道爬起来去把手机捡起,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我的理智战胜不了情感,我不受控制地冲过去想要夺下他的手机,叶坤一边疯癫地傻笑着,一边仍然死死攥住,抠得我手指都快抽筋了,才把手机扒拉下来。
我抖着手点开微信,蔚蔚发来了信息,对话框上却显示着免打扰的标识,叶坤居然还知道掩耳盗铃。
前面的记录全删了,最新的两条是蔚蔚刚发的:
“你要乖乖的呀”
“听见没”
叶坤大概是看见我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伸手就想把手机抢回去。
我火气越烧越旺,准备把他关在房间里,刚巧叶坤的手扒拉到门锁金属扣的位置,我攥着门把手狠狠关门,只听见一声惨叫,等我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的手指被门锁夹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那个场景,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那之后,他收敛了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蔚蔚离婚了,他又开始断断续续和蔚蔚偷偷联系,不清不楚,不干不净。
我实在累了,主动提出离婚,他倒是欣然同意。
就这样,我握着他的左手,摸着那块增生的伤疤,站在盛夏的骄阳之下。
“对不起,给你手上留了道疤。”
我哽咽着,却强忍住眼泪没有留下来。
“没事,反正也都过去了,以后看见这道疤,就能想到你。”
“那还是别看了,改天抽空找个机会去做个除疤吧。”
叶坤倒是笑出了声来,笑得轻松自在,笑得惬意坦然。
我松了手,一边戴上墨镜一边说了句:
“以后除了安仔的事情,其他时候没事别找我。”
没等他开口回答,我先走一步。
在落寞的时刻,我也想要保住最后一点面子。
安仔,我们的儿子,抚养权归他。
不是我狠心不想养孩子,也不是养不起,而是基于对小朋友充分的尊重,这是安仔自己的选择。
当时儿子面对我和叶坤的问题,来来回回看了我们好几眼,才很小声地说:
“跟爸爸。”
好吧,都走吧,都离我远远的。
我开着车,一路从民政局开到了滨海大道。
九十公里的车程,我流着泪开到了滨海大道的栈桥边,在海浪拍打礁石的浪涛声中,尽情地哭了一场。
离了婚,日子还得过,工作还得做。
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我还得面对叶坤,这让我挺尴尬的。
我和他是同事。
早年间工作往来频繁,一来二去的就喜欢上了。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天天找我聊天,天天给我分享,事无巨细,就连大夏天吃坏肚子蹿稀了,蹲坑的时候都不忘发微信给我:
“妈的厕所里好热啊。”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会跑去和别的女人分享日常了呢?
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了。
不出半个月,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们离了婚。
我俩也都没藏着掖着,被问起的时候就大大方方承认:
“啊,离了。”
鬼知道我回答他们的时候心里是怎么咆哮的:
关你们屁事!
办公室小姐妹雯珺替我鸣不平,小姑娘本就脸皮薄,看着我说:
“姐,要不咱换个工作吧,你这样我看着都觉得心疼,整天被人问来问去的,没个完了。”
我眉头一皱:
“工作又没得罪我,每月还给我发工资,我为什么要换?我是离婚,又不是离职。”
就这样,我以超出自己预料的勇气和毅力,坚挺地熬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闺蜜们想方设法地给我介绍各类优质男性,年龄从20+到40+不等。
她们都知道我的脾性,看人先看脸,外型得过关,所以给我介绍的男人几乎都是样貌端正取向正常,这回我还特意加了个标准:
身高必须180以上。
叶坤个子不高,当年全凭我眼瞎才蒙混过关,这一世要再爱,不能再瞎了,更不想将就。
见了好几个,感觉都还行,但是我怎么都提不起兴致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
说起我跟叶坤当年,谈的也不算轰轰烈烈,回想这么些年,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对他付出,他却鲜少主动回报,给我提供的情绪价值寥寥无几。
可见女人不能太善良,不能太体贴,更不能爱得太多,男人容易蹬鼻子上脸。
这天周五,下班的时候接到小咪的电话,来接我去赫弗斯酒吧。
今晚是老姐妹妖妖的生日,在赫弗斯开趴,说是打着过生日的幌子,实则要给我物色男人。
我哭笑不得,我说你一年过一次生日,今天你最大,别惦记我的事了。
妖妖眼睛一翻:
“说什么呢!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要给你找一个绝世大帅比,有颜有钱,不再让你受委屈!”
一句话说的我眼睛酸酸的,这年头,还是姐妹靠得住。
说实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进live house,也没有什么适合的衣服,就穿着上班时的通勤装。
老远就看见妖妖在朝我和小咪招手,寿星今天穿得花枝招展,我一身白色中袖衬衫搭配米色半身A字裙,显得格格不入。
妖妖见了我啧啧两声,拉我到身边小声嘀咕:
“你怎么都不打扮一下?”
我说我只有通勤装,下班就过来了也来不及换,就这样吧。
小咪一听,就开导我:别离了婚就放弃自己啊,也别觉得再也遇不到好男人了,没准渣男的离开就是给你的真命天子让位的。
可我心里知道,我那颗少女心,早已风化。
生日趴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特别嗨,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一群人没心没肺地大说大笑。
期间有几个男的过来跟我喝酒,都说是妖妖的朋友,或者是她男朋友成钧的朋友,也就和他们聊了几句,加个微信,不过如此。
只是偶尔抬头的时候,总感觉有目光落在我身上,仔细看看,又找不着来者。
临走的时候,妖妖已经喝高了,搂着我亲亲抱抱,抱着抱着就哭了起来。
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为什么哭。
当初我和叶坤结婚的时候她跳出来第一个反对,因为她总觉得叶坤对我不够好,而我那个时候被自以为的爱情冲昏了头脑,飞蛾扑火,万死不辞。
现在这般境地,我内心深处埋藏着的伤与痛,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被我封得死死的,不会轻易被触动。
除了她。
那天和叶坤办完离婚手续去海边大哭一场,是我给妖妖打了电话,说着说着,开始嚎啕大哭一发不可收拾。
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妖妖没跟我提起过离婚的事情,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刻意安抚我的情绪,可我知道,她比谁都惦记。
我和她就这样,在夜店里相拥着,互相落泪。
成钧看着我俩,直呼吃醋:
“妖妖跟我在一起这么久都没为我落过泪,抱着你哭这么伤心,孟小柔你才是妖妖的真爱啊。”
我俩哭得稀里哗啦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妖妖和成钧认识了很多年,之前总在一起玩儿,成钧也看着妖妖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后来看不下去了,说干脆跟我吧,我对你好。
妖妖那个时候正愁着要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结果俩人越谈越上头,下一步就准备结婚。
成钧眯着眼睛叼着烟,看我俩哭得满脸是泪,伸手准备抽纸巾,结果茶几上的纸巾盒不知道哪去了。
正四处找着,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手,捏着纸巾盒子睇到我和妖妖面前。
成钧一看来者,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周老板你终于出现了。”
妖妖也跟着说道:
“一晚上都没见你跟我喝两杯祝我生日快乐,这都要走了,周老板才跑出来递纸巾。”
这位周老板人高腿长,倒是谦和,笑着说:
“谁让你过生日的这个日子好啊,今晚客人多,估计都是赶着来给你庆生的吧,我忙不过来。”
一句玩笑话,大家都笑了。
妖妖给我介绍:
“小柔,这是周敬,这儿的老板,你有印象不?”
我哭笑不得:“我今晚第一次来这儿,我……我怎么会对人家老板有印象?”
妖妖眼睛一翻,问我:
“你没觉得他挺眼熟吗?”
我这才敢抬头正视周敬,确实觉得在哪儿见过。
周敬看着我也笑了,说妖妖你这不是难为人家吗?以前上学时候都没说过话的,你现在问人家对我有没有印象,这话让她怎么接?
成钧在一旁这才解释道:
“周敬跟我们都是校友,附中同一届的,当时是校篮球队队长。”
我这才恍然有些浅显的记忆,好像以前经常在篮球场见到他的身影。
我点头寒暄,算是打了招呼,妖妖便拉着我往外走,边走边说:
“你这社交圈子太窄了,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一不早恋二不逃学,到大学也没谈恋爱,工作了才遇上那么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所以才会被叶坤那个混蛋拐走。”
好几个月过去,这是她第一次提到叶坤。
我说我这不是已经幡然醒悟了吗,妖妖翻了我一眼:
“早干嘛去了!”
这场聚会在夏末初秋的晚风中圆满收场,一晚上有七位男士加了我的微信。
第二天一睁眼,微信里又有一个好友请求,简介非常简洁,两个字:周敬。
我迷迷糊糊的,点了通过。
此后的一个月里,这些加我微信的男士不断发起聊天,有热络的,也有端着架子的。
唯独周敬的头像自始至终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信息。
我也只当他是被妖妖找来的各路男士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直到部门团建的那天晚上。
国庆节前,部门主管眼看着长假在即,大家都无心上班,索性组了个局,吃个饭团建一下,增进一下部门同事间的感情。
吃完饭大家都还兴致冲冲,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提议二场,众人也没反对。
我跟着他们一起,又一次来到了赫弗斯。
没想到,他们把二场定在这里。
雯珺说这里的live house每到周末都请来一些独立乐队,人气特别旺,一卡难求。
“咱部门新来那小伙儿,挺会玩啊,居然能在周五的晚上订到这里的二场。”
我笑了笑,说年轻真好。
还能玩得动,还有心情玩。
不像我,好像心已经被水泥封住了,岿然不动,那些男人委婉的或露骨的示好我都视而不见。
这个晚上,我感受到久违的朝气,在一群年轻人的簇拥下笑得格外爽朗。
要说年纪,我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是自从离了婚之后,内心苍老了很多,甚至越来越不自信,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我很失落,也很不甘心。
可是好像无法抗拒这股劲,挥之不去。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高声欢呼,举臂摇曳,其实我挺羡慕的。
一阵躁动打破了我的思绪,卡座突然冲过来几个男的,喝醉了酒闹事,大概是我们部门那个年轻的弟弟和舞池里某个女孩子互动频繁,惹到了他们。
一阵怒骂,夹杂着玻璃瓶破碎的声音,我们主管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大姐,人挺不错,怕小年轻闹出事来不好收场,硬着头皮上去拉架,我们也都跟了过去。
推搡之中,喝醉了酒的男人更是耍起了酒疯,拿起酒瓶子哐当一声砸在了茶几上,他握着那截碎酒瓶子指着我们说:
“敢招惹老子的人,你们他妈的今晚别想走了!”
声势之大,惊动了周围一圈人,大家纷纷看了过来。
我们这儿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服软,作势就要冲上去干架,被其他同事拉住,结果对方反倒来了劲,骂骂咧咧的也要动手。
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人群里走过来一个人。
“孟小柔?”
男人的声音很沉,喊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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