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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死后变成了一只云雀,像一只无头苍蝇飞了数日后,终于在头七那天,回到了家。
却见灵堂之上,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正哭倒在我夫君的怀里。
而我的夫君赵远成,为美人儿轻抚泪珠的同时,一只手不忘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着美人的雪臂。
......
眼看那只手越来越过分,我的心也越来越凉。
潋宁似乎刚反应过来一般,吓得后退两步:
“姐夫,姐姐正看着呢。”
美人儿瞟了瞟我的棺材板儿,声线娇软,分明是在拒绝,却听得人心痒痒。
赵远程顿时冷了脸,不屑道:“放心,那个女人活着掀不起风浪,死了还能翻天不成?”
“当年他们宋家这么欺负你,宋希匀有今天是她的报应。”
我的心狠狠一沉。
我叫宋希匀,家里是扬州数得上名的富户。
数日前,我到郊外的庄子盘账,回来的路上马儿突然受惊。
马车撞上巨石,我身受重伤当场死亡。
等我有意识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云雀。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名随从,颤巍巍的给我收尸。
嘴里还碎碎念叨:“夫人您可千万别来找我,要找就找您的夫君,是他让我给您的马下药的。”
原来是赵远程杀我。
得知真相我没有想象中难受,我与赵远程本就两看生厌,若不是贪图我手里这点银子,他早就休了我了。
就是不知道如今这个样子,还有没有机会取他狗命。
我不想再看赵远程那张恶心的嘴脸,扑棱着翅膀跟在妹妹宋潋宁身后。
赵远程好色,以前还起过纳潋宁为妾的心思,被我拿钱搪塞打发了,他才再没提过这事。本以为他已经断了这个念头,但显然我想多了。
潋宁孤身一人来奔丧,我担心她羊入虎口。
......
我隔着窗户,立在树梢上,看着潋宁把我的衣服首饰一件件都整理出来,细细抚摸着。
似乎在追思什么。
我有些心酸,妹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挂念的人,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天人永隔。
还没等我把眼泪憋回去,就听宋潋宁自言自语道:“姐姐,我一定会取代你的。”
我愣住。
什么意思?
“我会替你坐稳赵夫人的位置。”
宋潋宁抬头,眼中浮现一丝狠意,和刚才的小白花形象判若两人,我狠狠地打了一激灵,心头那点酸楚瞬间消失殆尽。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潋宁吩咐我的贴身婢女春儿把首饰盒子都搬过来,春儿冷着一张脸,颇不情愿的掏出钥匙。
眼见着宋潋宁把首饰一件件装进包裹,春儿急了:“这是赵家的东西,小姐生前待你不薄,你怎么能抢她的东西?”
啪一声,宋潋宁甩了春儿一巴掌:“你敢管我?”
“姐姐自己嫁了京官,当了威风凛凛的四品京官夫人,却给让我嫁给一个穷酸书生,当真是待我不薄啊。”
雀儿捂着脸,恨恨道:“我现在是赵家的人,二小姐凭什么打我?”
“赵家的人?”潋宁语气微缓,冷笑着反复咀嚼着这话。
“赵家的狗才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姐姐死了,这些东西就是你的了?”
“你一个贱丫头还敢觊觎主人的东西,等我禀告了姐夫,看他不发卖了你。”
说完,一脚踢在了春儿的腿窝,春儿一个不稳,捂着肚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们小姐尸骨未寒,你就想着抢占她的东西,你不要脸。”
“对啊,我不光要拿回姐姐所有的东西,我还要抓住远程哥哥,让他对我死心塌地。至于你,再敢啰嗦,我就把你送到妓院。”
宋潋宁嚣张跋扈道。
春儿似乎不服气,但是碍于她的淫威,只能不情不愿的下跪认错。
我有些同情春儿,她跟在我身边时,也是锦衣玉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还娇惯许多,脏活重活更是从没让他沾手,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同时也有些不解,宋潋宁是什么时候眼瞎的,放着蒙尘的金窝窝不要,看上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赵远程。
我这个四品京官夫人就像一具华丽的空壳子,外人看着金光闪闪,实际上过得举步维艰。
虽然宋潋宁前面十几年挺苦的,可我自问我从来没有亏待她。
她何至于恨我到这种地步。
......
宋潋宁收拾了些东西,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孔。
重新回到了我的牌位前,哭的花枝乱颤。
做完最后的告别,便背着包袱要离开。
赵远程听到了动静,急忙出来阻拦。
宋潋宁甩开赵远程的咸猪手,正色道:“远程哥哥,姐姐既然去世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的身份不适合呆在这里,你让我走吧。”
两人极限拉扯间,春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转头对着赵远程告状:“爷,您千万别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她同我们家小姐的关系一向不好,这次也不过是借着奔丧的名义,顺走您送给小姐的首饰。”
说完一把拽过宋潋宁身上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洒了一地,随着叮当一阵声响,赵远程变了脸色,眼神复杂的看向春儿,春儿也看傻了眼。
只见地上不过碎银几两,外加一只手帕和几个香囊。
宋潋宁先是一惊,然后发疯一样捡起手帕,哭诉道:“这是姐姐遗物,我不过是想自己留个念想,再怎么样,她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姐姐。”
然后屈辱的扭过头,把几块香囊捧到赵远程面前:“这是我亲手做的,这些香囊有静心凝神之效,远程哥哥近日心力交瘁,这个就当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心意吧。”
赵远程此番也是感动不已,刚才的一点疑虑也被愧疚取代。
扭头啪一下打在春儿脸上:“你个刁奴,敢诋毁主子,夫人生前将一多半的宋家家产送给了潋宁,她怎么会贪图夫人的那点首饰?”
春儿被打蒙了,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宋潋宁计谋得逞,挑衅的朝春儿看了一眼。
我默默望了一眼灵堂,不禁伤感起来,这台子看似是为我搭的,台下的人有谁真正看我一眼呢。
可怜,我宋希匀临了连个真心实意为我哭的人都没有。
不仅被自己的枕边人害死,连找了多年的妹妹都想着取代我。
......
最终,借着为我操持后事的名义,宋潋宁留在了赵府。
厨房的徐妈妈端来了京城有名的点心,宋潋宁一高兴,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金鱼扔了过去。
徐妈妈高兴地合不拢嘴:“谢......谢宋姑娘,小的们能遇见您,是小的们的福气。”
宋潋宁嘴角泛起一个完美地弧度:“我知道我姐姐那个人,平日里精打细算惯了,对待下人严苛了些。”
徐嬷嬷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她的脸色,讪笑道:“先夫人怎么能跟您比呢,有一次奴婢的爹摔断了腿,夫人也不过才给了二两银子。”
徐妈妈说完谄媚的笑了笑,这几天发生的事,这个人精早就明白了七七八八,眼前这个明面上是来奔丧的,实际上是来勾引姐夫的。
“要我说,先夫人这么短命合该如此,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这不是有命赚没命花嘛。”
“不像您,一看就是有福的人。”
我呆愣住,我明明吩咐春儿拿给她二十两银子啊,怎么成了二两。
难道是春儿......
怪不得那之后徐妈妈看到我,非但不亲近,反而远远躲开。
宋潋宁似乎听故事听上了瘾。
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府上的丫鬟小厮见了个遍。
只要是背后中伤我,说我恶毒、短命、活该的通通有赏,而且一个比一个领得赏赐多。
听多了我便发现规律,光说我如地上尘不够,还得说她宋潋宁如天上月;只说我傻不行,还得夸她宋潋宁聪慧过人;说完我有眼无珠必定要将宋潋宁的慧眼识珠吹捧一番,势必要将我们俩搁一起比较一番,那寥寥几个中立的,宋潋宁都用红色朱砂记在纸上。
我怀疑她想搞事情。
......
人都走后,我还在努力消化自己听到的各路měng料,连宋潋宁什么时候朝我走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才猛地回过神。
宋潋宁正细细打量着我:“小雀儿,怎么不叫了,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今日倒安静的很。”
“是不是觉得人心很可怕,为了几两银子就能昧着良心口出恶言,中伤曾经的恩人。”
“宋希匀,这么多人都盼着你死,你死的不冤。”
我怒气上涌,挣扎着翅膀,用嘴巴疯狂啄她手。
宋潋宁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松开手任由我飞上树梢。
“你这么生气,是觉得宋希匀死的很冤对吗,傻鸟!”
我气得差点昏过去,这才是宋潋宁的真面目。
原来她真的巴不得我死。
我气不过,重新飞过去啄她的手腕,却在看到手腕上的疤痕时生生顿住。
......
宋潋宁这么恨我,也算情有可原。
我和她原本是一对双生子。
我一出生便皱巴巴的,丑的要死,长到如今勉强担的上清秀二字。
宋潋宁就不同了,小时候粉雕玉镯,长大了更是出落得出尘绝世。
但是,我比她运气好。
我们一出生,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竟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
祖母遍寻名医,却无人能治的了父亲的病。
一日,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道士,指着潋宁煞有其事对我父亲说:“要想救你的命,就把它送到慧心庵,此女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一切亲近之人,十四岁之前不宜待在府上。”
潋宁被送走以后,父亲的身体果然日渐好了起来。
也是自那以后,父亲开始求仙问道,不问俗世,家里的生意开始停滞,偌大的宋府坐吃山空维持到了今日。
十岁那年,母亲临终前告诉我后山上的慧心庵我还有个妹妹。
于是我便乔装打扮一番,偷偷溜进庵堂里。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和我眉眼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孩,深冬季节,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粗布单衣,袖口随着担水的动作散下来,竟然连手臂都遮不住。
两只手被冰水冻得红肿,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笨拙的往比自己还高的木桶里倒水。
我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她一个趔趄,直直掉进井里。
幸亏我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将他拉住。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向井口滑去,我不敢乱动,只能死死的咬着牙,拼命往外拉。
宋潋宁倒是一脸玩味,不慌不忙道:“傻子,把那条绳子给我放下来。”
我不敢松手,一边用牙咬着宋潋宁的袖子,一边腾出一只手拉井绳。
宋潋宁接住绳子,熟练的绑在身上爬了上来。
我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在井口喘着粗气。
她丝毫没有脱险的紧张感,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这么弱的小身板,脑子看起来也不聪明,究竟哪里比我好了。”
我是趁着夜色偷偷跑来的,不敢惊动任何人,听到脚步声传来,宋潋宁也害怕了。
拉起我,把我藏到一堆杂草后面。
我刚藏好,那尼姑就进了后院。
看都没看一眼,抡起碗口大的棍子砸在了宋潋宁身上,嘴里骂骂咧咧:“懒鬼,又想偷懒是不是,一晚上连几桶水都提不满。”。
我看傻了眼。
宋潋宁什么都没说,拿起水桶默默舀水。
那姑子骂骂咧咧一阵,许是觉得无趣,便住了声。
慧心庵的后院鲜少有人,我静静地躲在草垛里。
看着宋潋宁那小小的身板,打水、砍柴、洗衣、做饭,像个老鼠一样,谁来了都能踢两脚。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宋潋宁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不敢去想。
那天回府之后,我病倒了。
醒过来时,我求父亲把宋潋宁接过来。
父亲一脸失望,劈头盖脸质问我是不是想让他死。
......
宋潋宁对赵远程果然是真爱。
位子还没坐稳呢,先自掏腰包,花重金给赵远程谋了个好差事。
这一举动直接把赵远程收的服服帖帖:“潋宁不愧是我的知己,有眼光有才华,知道我的才华和抱负,与一般女子不同。”
“是吗,一般女子指谁?你是在说姐姐不好吗?”
我翻了翻眼皮,无语的很。
我用爪子想都知道她没憋好屁。
果然这一问,让赵远程打开了话匣子,他叹了一口气道:“希匀眼里只能看见银子,却不知道夫君的前途才是赵府繁华的根本。”
我呸,所以这就是你杀我的理由?
他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当初,我带了宋府一半的嫁妆来到赵家。
赵远程黑着一张脸,质问我怎么就这么点嫁妆。
宋家家底厚实抗造,母亲更是早早把值钱的铺子暗地里留给我,我手上的嫁妆虽然不足一半,却也不算少,养活赵府百来口人几辈子也绰绰有余。
我如实相告,说给了我唯一的妹妹。
他竟然连装都不愿意装,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恬不知耻道:“那我娶你有什么用,早知道我就娶那宋潋宁了。”
新婚之日不欢而散,他明目张胆和青楼的妓子鬼混一夜。
那之后,我便看出自己嫁了个混账。
要不是世袭了自己亲爹的一官半职,凭他的本事在官场活不过三天。
如今想来,赵远程本对我就没多少感情,当初娶我不过是因着赵府门楣渐冷,我家是扬州有名的富户,又只有我这一个受宠的女儿。
要不然一个官宦之家,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商贾之女。
当然,这些都是我在赵家摔了无数次跟头后,才知晓的。
赵远程对宋潋宁有真心,但那是看在宋家家财的面子上。
不知道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妹妹什么时候才能看清。
......
自从换了公职,赵远程每天忙得脚不离地。
赵潋宁在府上闲得无聊,亲手给我做了个鸟笼,还是不带门的那种。
“雀儿呀雀儿,看你这么喜欢我,舍不得离开我的份儿上,我亲手给你做了个黄金笼子。”
我就等着看你作死。
我暗自腹诽。
“你不喜欢?”她眨着眼看向我。
我扭过头,不去看她那双迷惑人的带水的眸子。
奈何她手上的小米太香,我又好多天没正儿八经进食,最终没抵得过美食的诱huò,埋头吃了起来。
一个没门的笼子能奈我何。
我叽叽喳喳朝着她直叫唤,表达着我的不满。
她若有所思,让人把春儿叫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才几日不见春儿似乎胖了点儿,气色也很差。
“你,去给本小姐的爱鸟捉虫子。”宋潋宁指着春儿的鼻子嚣张道。
春儿不情愿:“你还不是赵家的夫人,管不了我。”
潋宁脸色一冷,我以为她想动手,着急的在笼子里上下扑棱。
没想到她眼珠转了个圈,掏出一锭金子,递到春儿面前。
“一锭金子换一颗虫子。”
赵潋宁是疯了吧,我从自己手里劈出一半嫁妆留给她就是让她这么霍霍的吗?
她以为谁都能被金钱收买吗?
“希望二小姐说到做到。”说完还怕宋潋宁反悔似的,忙将那锭金子揣进袖口。
我当场石化,脑袋狠狠磕在笼子上。
赵潋宁倒是很高兴,歪坐在凉亭里,边喂鱼边欣赏在树上瑟瑟发抖的春儿。
当春儿端着满满一食盒虫子,笑眯眯找赵潋宁邀功时,我彻底陷入沉思。
宋潋宁一脸嫌弃的接过,看了我一眼。
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我才不要吃那些丑东西。
她要敢让我吃捉虫子,我就一头撞死在笼子里。
谁知宋潋宁一松手,食盒“啪嗒”一声落入池中,虫子被跃起的鱼儿一抢而光。
“你还真是傻,一只虫子一锭黄金,你还真敢想?”宋潋宁毫不留情嘲讽。
不知怎么的,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望了一眼春儿,她直接傻眼,但是碍于宋潋宁的淫威,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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