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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师父从小告诉我要一心向善。
可他不知道。
从我八岁那年手刃仇人开始。
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
“扑哧”我利落地抽出刀子,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人咽气。
南街铺金器掌柜的陈胜平,第二十八个。
现在,就只剩下魏国公魏政,以及魏国公夫人,也是当朝长公主——沈思贤。
十年的汲汲营营,我马上就要大仇得报了。
可突然,紧锁的门扉被人打开。
“啊——杀人啦!”门口小丫鬟尖叫着跑开。
啧,被发现了。
我拉上面巾,闪身跃上房顶。
没成想,被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这人是何时出现的?为何我一点觉察都没有?
我心底一沉,或许这个人的功力远在我之上。
我摸向身后的武器准备迎战。
“月儿。”
熟悉的嗓音不由令我浑身一僵。
师……师父?
那人转过身来,虽然也戴着面巾,可那入鬓的长眉,微微上挑的凤眼,以及眼里始终平淡如水的冷漠,都显示出了这个人正是我的师父。
安平王世子,掌管天下秘闻的揽月阁阁主,姑衍。
我心慌了一瞬,镇定反问:“阁下是何人?想来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似是料到我不会承认,他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只凉凉看我一眼,“苏慎月”。
我身子一抖,没应。
“装傻?”男人冰凉的指尖落到我下巴上,慢条斯理的摩挲。
我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却又被人强势拉回。
随即,姑衍的气息靠近,一个不容拒绝的吻隔着面巾落在我唇上。
男人带着惩罚意味地加重力度,喃喃:“你不乖。”
他吻技实在太好。
好到我就连何时被人带到荒僻的树林,何时被人拽掉了碍事的面巾,都无知无觉。
沉迷在他用温柔和亲吻编织的巨网里,不知归路。
不,我不能这样。
脑子一恢复清明,我双手用力推开他。
“怎么?”男人声音带着沙哑。
当视线触及他红润中隐隐带着水渍的薄唇,我脸轰然发烫。
想要质问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转过身落荒而逃。
知道姑衍暗地里是揽月阁阁主的人,除了我,只有他的心腹清流徐太傅之子,大理寺少卿,徐子崇。
而我为何知晓,是因为,我是重生而来的。
上一世,我本是大雍朝左相苏获之女,却在我七岁那年,朝廷找出我爹私藏龙袍、与翰国往来意图谋反的书信。
一夕之间,全家一百二十口,无一幸免。
而被爹爹提前送走的我,被嬷嬷五两银子卖到乐坊,成为供人羞辱取乐的伶人。
最后因乐坊得罪权贵,也被尽数灭口。
在临死前,我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正是姑衍,他身边的人恭敬地叫他“阁主”。
一朝重生,我发现我回到了被抄家灭门之日,一砖头砸晕嬷嬷,我凭着记忆跌跌撞撞跑到了安平王府门口。
成功被姑衍捡到,以徒弟之名在安平王府扎根,凭着满腔复仇的怒火苟延残喘,至今已然十年。
而这十年,我在安平王的藏书阁苦读兵书和修炼内功的秘籍,就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
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也回不了头了。
……
等趁着深夜悄然回到住处。
没想到直接被人来个瓮中捉鳖。
看着被紧闭的房门,我无奈转身。
“师父,您要怎样?”
“过来”男人没搭茬,淡淡命令。
顶不住那漫不经心的目光,我只好认命走近。
辅一靠近,眼前的男人长臂一伸,我惊呼一声,就被带坐到他强健有力的大腿上。
“用过饭了?”
我努力忽略腰上存在感极强的大手。
微不可查应了一声。
“可有受伤?”
我乖巧摇头。
他眉目似有舒展,我这才发觉他换了身儿衣裳。
是套月牙色长袍,衣间绣着精美的云纹。
许是刚沐浴过,长发仅用一根红色发带束着,显得眉眼清俊,丰神如玉,全然不似已至而立之年的老男人。
在玉京,姑衍公子的美貌早已盛名在外,真真郎艳独绝。
“师父,你不问我吗,不问我为何……”杀人。
“你想说之时,为师自然洗耳恭听。”
避开他专注的视线,“师父,我要出去几日。”
他也不问,只淡淡应声:“好。”
我也没想太多,姑衍向来就是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的人。
想来他对于我为何要杀人,出去要做何事,也都无甚兴趣。
他不问,也就不会阻挠我的复仇大计。
这也好,这很好。
看着身旁呼吸逐渐平稳,已然陷入沉睡的男人。
我蜷着身子转过身。
和我名义上的师父同床共枕这件事,纯属意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更何况,他还是掌握天下秘闻的揽月阁阁主,平常也是风光霁月,凛凛不可侵犯的高贵模样,我又怎么敢。
那是我杀的第十五个人,昔日父亲惺惺相惜的旧友,被人收买以借书为由,再将与翰国私通的密信夹在书中,害得我家破人亡。
如今拿着我全家上下的买命钱,在烟云楼日日花天酒地,好不潇洒。
我在宰了他之后,不想却中了烟云楼秘制的情香。
第二天醒来之后,身旁睡着的俨然是我亲爱的师父,姑衍。
是他,替我解了药。
再后来,我就被迫搬到了他的清风苑,安平王府上下,包括他的幕僚,都称我为“夫人”。
……
不知道昨夜是如何睡去的。
翌日醒来之后,我从姑衍的怀里慢慢爬出来。
没空整理微散的衣襟,提着鞋子蹑手蹑脚走出去。
没注意到背后男人瞬间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这十年,参与陷害我爹背上叛国骂名,以致全家被灭门之人,我已揪出七七八八。
接下来就是魏国公府,也就是雍朝的右相大人魏政。
而我的目标,就是他唯一的儿子,魏照清。
“月儿,别愣着,国公府到了,快跟上”一个舞娘模样的女子拍了拍我。
我回过神,连忙抱着琴紧随其后。
能这么顺利以乐伎身份进入魏国公府是我没想到的。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
恶贯满盈、心狠手辣的魏国公夫妇居然生出了如此不谙世事,眼睛里不染一丝尘埃的儿子。
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面前的魏照清一身翠色锦袍,头上仅以一根白玉簪束着。
闲散地斜靠在榻上,听着丝竹靡靡之音,一派落拓的风流雅士之姿。
据说,他爱音成痴。
上一世在乐坊数十年的浸染,竟也让我练出一手好琴技。
琴声一响,魏照清灼灼的目光就朝我望来。
我素手拨琴,不为所动。
他急忙下榻,光着脚疾步走到我面前。
“敢问姑娘,此曲名何?”
我微微福身,“回世子,此曲名为《逐尘烟》。”
愿霞光万道,远逐尘烟。
那是一个女子怨恨无力抒发,只能依托琴音的无可奈何。
魏照清目光熠熠,拍手叫好,“逐光山野近,月落满尘烟。好一首《逐尘烟》。”
我一愣。
逐光山野近,月落满尘烟。
这个名字原来还能这样解读。
一曲毕,我如愿被留了下来。
日日陪着魏照清弹琴赏月,饮茶听音。
魏照清在乐理上的确有不小的造诣,有时兴起还会拿着萧与我合奏。
他常常在我耳边念叨,“月儿乃胥之知音也。”
子胥,是魏照清的小字。
“子胥,若有人残害你的父母家人,让你流离失所身陷囹圄,你会怎么做?”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满满的恶意。
魏照清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问,愣了一瞬。
他笑容恬淡,眼神悲悯,说,“俱往矣。”
好一个俱往矣……
家愁旧怨,两世,数二十年的噩梦。
他怎么敢,怎么敢轻飘飘地说出俱往矣这样的话。
我大笑出声,越笑越癫狂。
“果然是世家子弟,期你感同身受,是奴婢天真了。”
没心思再管身后人是什么表情。
我连礼数都懒得顾及,直接扭头走了。
自和魏照清上次不欢而散已过三日。
我打算收拾好包袱准备另辟蹊径。
没想到,小厮来传话说,魏国公夫人要见我。
很好,虽然过程差强人意,但鱼儿还是上钩了。
不枉我虚与委蛇这么久。
“奴婢拜见夫人”我垂着头福身。
约莫过了半刻钟,我微曲的腿开始不住颤抖的时候。
头顶上方才传来傲慢又冰冷的女声,“起来吧,抬起头让本公主看看。”
我收起沉郁,装作惶恐不安的神情慢慢抬头。
那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犹如看死物的眼神扫过我的脸,那冰冷的视线犹如毒舌吐芯。
我强忍着恨意与她对视。
片刻后她才移开目光,“果真是低贱的货色,凭着一张脸来勾引主子,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这句话多耳熟啊,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年少时在追爱我父亲被拒之后怀恨在心,暗地里在玉京的贵妇人圈诋毁我母亲。
说她以色侍人,自甘下贱。
我父亲被害之事,也少不了她因爱生恨,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话音一落,下头人都噤若寒蝉。
她又不耐烦啧了一声,“罢了,子胥既然喜欢,那便纳了吧。”
“左右不过一个玩物,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是何意?
“月姨娘,还不谢恩”魏国公夫人身旁的老虔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我反应过来,急忙俯身跪拜,“多谢夫人恩典”。
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我忍不住想,原来这魏国公夫人是要我做魏照清的妾啊。
虽然与我的初衷有悖,但也不是什么问题,甚至算得上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是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我畅快地笑了笑,事情比我想象中顺利多了,想来我报仇之日指日可待。
回去之后,我满足地拥着被褥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被床头的人影吓得一激灵。
欲脱口而出的尖叫被来人的大手眼疾手快地捂灭。
“嘘—”
姑衍面色沉沉,捂住我嘴唇的手在缓慢收紧。
他在生气?
我放松惊诧的脊背,才惊觉我们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半抱着我倒在床榻上,因为右手捂着我的嘴,所以整条右臂都圈在我的脖颈上。
而我的大半个后背都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他从头顶轻呼出来的气息,压迫感十足。
虽然更亲密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但还是近,太近了。
近到让我忍不住屏住呼吸,喘不过来气。
我挣开他的手,快速起身,“师父,你怎么来了?”
仿佛见我抗拒的姿态,他面色有些不悦。
声音也冷冷地,“我不能来吗?”
“可是国公府……”我猛然反应过来,“你跟踪我?”
他缓缓撇开头,似是心虚,“我只是派人在暗中保护你。”
派人保护我?看来是暗卫了,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那我这些天做的所有事情,岂不是事无巨细地被他的好暗卫据实相告?
我压下心中的不快,“多谢师父,不过我不需要人保护,我完全可以自保。”
“那你想要谁来保护,魏照清吗?”
他声量加大,语气更是冷成了冰渣。
我只觉得他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反唇相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这件事就不劳烦师父了。”
我侧过身,摆出送客的姿态。
“月儿,不要胡闹了,跟本世子回去。”
看看,平常都是称我,现在本世子都用上了,看来这是真动怒了。
“师父,我还有要事没有完成,恕月儿不能从命。”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
人走了?
我松了口气转身查看。
却不想被人强硬地按在床榻上,姑衍带着怒气的吻席卷而来。
一改往日的温柔,像一头冲破牢笼伺机而动的野狼,那幽暗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吞吃入腹。
我的唇瓣被他的粗暴动作吮吸地生疼,隐隐约约透出些血腥味儿。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我忍不住泪水涟涟,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也似察觉到了,压在我上方的身体僵硬一瞬。
片刻后,一声不吭地翻身下床。
“你想要做的事,我帮你。”
我泪眼婆娑地抬眼看他。
他眼神触及到我的嘴唇,平日里冷漠无情的凤眼里,竟生出了几分欲念。
我陡然一惊,不敢多想,更不敢多看。
见我不搭话,他语气突然放柔,“月儿,你不是想要报仇吗?我帮你。用不着你去给那魏照清做什么妾室。”
听到他的话,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遭遇了重击。
“你说……什么?”
那了然的眼神告诉我。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我背负着什么样刻骨的仇恨,知道我杀了多少人,知道我满手鲜血,十恶不赦。
原来他从来都不问,不是因为信任我,或者对我有特别的心思。
而是他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只有我,像一个小丑,被耍的团团转。
我一瞬间如坠冰窟。
我十年来第一次反抗他。
像是受伤的小兽,被亲近人无情背叛的愤怒和羞恼几乎要将我压倒。
可最后还是被姑衍无情镇压,一个手刀落在我脖颈上,我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清风苑,姑衍的床榻上。
而他,不见踪影。
撂倒几个小丫鬟,我猫着身准备逃出安平王府。
路过书房的时候,偶然听到“苏小姐”之类的字眼,我顿了顿。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我悄然靠在门边侧耳偷听。
“阿衍,魏国公的胃口是越养越大了,三皇子那边投了橄榄枝,现在就等着你的诚意。”
这是……徐子崇的声音。
见对面没有回话,他又开始苦口婆心,“阿衍?苏小姐那里得加快进度了,她手中苏家军的虎符才是制胜的关键,有了虎符咱们才好和三皇子投诚不是……”
听到这些话,我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开始还想来他姑衍天之骄子怎么会看上我这小小孤女,甚至还不惜用十年的时间苦心积虑与我周旋,到头来,都是为了我手里的虎符啊。
枉我平白活了两世,还傻傻的,傻傻的心存期待。
真的可笑,可笑极了。
我抹了把脸上不知何时盈满的泪,正欲闪身离开,却不想一个踉跄,手臂轻轻地磕在了门扉上。
房间里姑衍警觉地厉声喝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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