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日，我跪在大学士甘扶面前。

他问我想要什么。

我只说：“我娘临死前告诉我，不想烂在这吃人的皇宫，便爬出去。”

他笑意不减，用手中的笔挑开我的领口。

“那就要看十四公主，能给微臣什么了。”

……

先皇育有二十个子嗣，在我这个年龄，个个都早有了封号。

只有我没有，于是大家只能按我排在第十四，称我一声十四公主。

原因无他，只因为我娘是先帝醉酒宠幸了一名末等宫女后，才生下的我。

为此等辱没皇家威严之事，皇后动了气胎气，因此流产，血崩而薨。

所以我和我娘的日子在宫中实在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说畜生不如。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而这位新帝正是先中宫嫡子。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逐羽，孤恨不得啖尔肉，食尔骨，断尔筋，饮尔血。”

他差一点就做到了。

那天他喝的醉醺醺，半夜闯到我寝殿中。

寝宫的门本就破败，被他一踹，发出“砰”的一声，随之倒在了地上。

我惊醒，一睁眼就看到皇兄沉沉立在我床边。

“皇兄……”我瑟缩在角落。

他似是冷笑了一声，黑暗中，他就像一匹狼一样扑了上来。

举过我的手制在头顶，不由分说地扯我的衣裳。

他眼神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扒掉一层皮。

“孤身在地狱，凭什么你还活得如此恣意，逐羽，孤见不得你活得比孤快活，所以，你便来地狱陪我吧……”

他的吻铺天盖地，见到我半裸肌肤，呼吸重了许多。

在恐慌与窒息的绝望中，我哭喊出声。

“凛之哥哥……”

他忽地一下停住了，把我摔在床上，踉跄着跑了出去。

身形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

第二天就有宫女太监传十四公主按耐不住深闺寂寞，深夜私会男子。

这点风很快就吹到了皇兄耳中。

此刻他正批着奏折，连眼都未曾抬一下，就连开口的语气也漫不经心。

“既然孤的皇妹按耐不住，正好北部突厥屡屡向我大周提亲，正好十四不日及笄，可解孤之急，大学士以为如何？”

甘扶挑了挑眉“圣上圣明。”

“甘扶你少来和孤这一套，孤坐上这皇位，有一半可是你的功劳。对了，来人，传令下去，孤不喜宫中有乱嚼舌根之人，孤希望日后不会再听见这些风言风语。”

天子一句不喜，后宫又少了数十条人命。

与此同时我朝政事殿跑去，跑得太急，路上还掉了一只鞋子。

不顾下人的阻拦，我硬是闯了进去。

守卫手里的剑出了鞘，划破了我的手臂，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裳。

后来我再去找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侍卫。

一进去我就猛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皇兄，臣妹不愿远嫁突厥，求求你，不要让我嫁去！”

皇兄皱着眉，冷声开口“冒冒失失，一点皇家脸面都不顾，逐羽，千氏就是这样教你的？还不赶紧退下！”

千氏是我的生母，生前死后都没有一个名分。

母亲身边的邬似，在母亲死后也被赐死。

甚至我的名字羽，也是取轻于鸿毛的轻贱之名。

我跪趴在原地不愿走，可惜换来的是更他残酷的回答。

“逐羽，孤劝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与突厥和亲，算是你能为孤，为大周，尽职尽责了。”

我的脸白了又白，最后只能缓缓站起身走出殿外。

逐凛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逐羽，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的。”

是啊，我逃不掉的，可我该怎么办呢？

甘扶一身墨色袍子迎面而来，我低着头低了低身子。

他却停在了我跟前，随着一股清风。

他说：“公主，想要离开这吃人的地方但是又完成自己的目的，或许，你可以求求别人。”

我抬头，却见他远远离去了。

及笄那日，我出现在了甘扶房间内。

我跪在地上，甘扶在案前执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少顷他才慢悠悠开口问我。

“十四公主深夜来访，微臣受宠若惊，那您想从微臣这儿得到什么呢？”

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大学士今日所言，不就是让我来求您吗？羽不愿远嫁突厥。”

“哦？”

“娘亲生前同我说过，若想离开吃人的皇宫，就爬出去，莫要与朝堂之人有半点牵连……可如今，我不愿看母亲死后连衣冠冢都没有，我要为我娘亲讨回一个公道。”

“这个宫中，我没有信得过的人，所以求大学士垂怜，帮帮我。”

甘扶点点头，嘴角漾着意味不明的笑，用笔末端挑开我的领子。

“那就要看十四公主，能给微臣什么了。”

我咬咬牙，解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光洁的肌肤。

甘扶眼神暗了暗，这种眼神让我没由来想起逐凛之，我慌乱地低下了头。

甘扶却是蹲下身来，将我的衣服一一穿好。

“公主，微臣虽觊觎公主已久，却也不是那般不择手段之人。”

我讶异抬头，刚好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疼。

细长的眼眸里只余一片平静，恰如深海无息。

“微臣想问问公主，公主可愿嫁我为妻？”

有风将案板上的纸张吹起，落在我面前，上面画着的正是我的模样。

我正想细细瞧，甘扶却急忙收了起来，耳后根透着可疑的红晕。

据说，甘扶去求娶我的时候，逐凛之发了很大的火。

连他最宝贝的十色琉璃瓶都打碎了。

那是先帝在他五岁生辰时送给他的。

我当时怯生生躲在母亲身后，看到这个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的瓶子，又是喜爱又是羡慕。

等到寿宴结束了，我就蹲在荷花池旁，母亲说了，如果想要活下去，一定要讨好凛之哥哥。

我给他亲手绣了一幅山河秀丽图，女红一向是我最拿手的手艺，连宫里的绣娘都比不得我。

为了绣这幅图，我不眠不休了几日，将我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丝线和布上。

我巴巴地把东西送到逐凛之面前，乖顺开口“凛之哥哥，这是羽亲手为你准备的生辰贺礼。”

他讥笑了一声，接过我的刺绣就往地上丢，还嫌弃地用脚碾了碾。

“像你这种下贱之人，也配喊我的名字？收起你这恶心人的玩意儿，我嫌脏！”

他又看到我的眼神正偷看他怀中的十色琉璃瓶，摸了摸怀里的瓶子又说“人啊，得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该想的就别想，否则哪天招来杀生之祸……”

他看着我的脸白的和纸一样，哼了一声就走了。

我在原地强忍泪水，有人却捡起了我的刺绣，轻轻拍干净上面的尘埃递到我眼前。

“公主，人贵自重，莫要太在意他人的想法。”

我抬头一看，正是甘扶。

我有些犹豫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刺绣，用力攥在手中。

甘扶的皮囊甚是好看，眼中不见对我的半分轻贱。

夜间的时候，逐凛之又闯入了我房里。

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醉酒。

但是刚修好的门依旧被他一脚踹坏了。

他狠狠捏着我的下巴，眼神凶的像一头狼。

屋外忽然响起闷雷，接着就是一道闪电，一瞬间照亮了房间，我也看清了他额头青筋暴起，俨然是暴怒的边缘。

“很好，逐羽，你忘了我当初的话，又勾搭上甘扶了？我看你是不是太缺男人？不如就让我来满足你。”

“不……”

话还没说完，他便将我制住，一双手被反剪身后，动弹不得。

我怒目而视，心中绝望而又无能为力，只能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的味道瞬间蔓延在口腔，他却更狠了，动作愈发急躁粗暴。。

我内心开始绝望，甘扶的身影占据了我整个大脑。

甘扶，羽恐怕不能再嫁给你了。

正当我绝望放弃挣扎之际，屋外雷光一闪，一道颀长的身影就立在了那里。

“凛之，停手。”

听到甘扶的声音，不仅是我，连逐凛之都愣住了。

他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眼神晦涩地看着出现在我寝殿门口的甘扶。

开口的声音还有一丝来不及褪下的情yù。

“甘卿，深夜闯入后宫，恐非人臣所为。”

我害怕极了，根本不顾身上的衣裳已经七零八碎，从床上跳下，赤着脚飞奔到了甘扶的身后。

甘扶结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我身上，感受到我的颤抖，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才转向逐凛之淡淡开口：“臣若是不来，今日圣上就要铸下大错了。”

逐凛之眯了眯眼，却对甘扶身后的我怒喝道“孤给你三秒，滚过来。”

我疯狂摇头，一双眼睛求救似的看着甘扶。

“公主莫怕。”他和往常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孤倒不知，孤的皇妹何时和甘卿如此郎情妾意了，实在令孤惊喜至极。”

“圣上言笑了，公主冰清玉洁，是臣要求娶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