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后，我的未婚夫屠戮了整个皇族。

当剑指向我时，我跪行到敌国摄政王身边，抓着他的袍角求他救我。

本在看戏的冷峻男人用脚将我踩狠狠地在地上，却也救了我的命。

他与世人皆说我下贱，可多年后，他却抱着我的尸身要给我殉葬。

……

我醒来时，朱晏已经上朝去了。

服侍我梳洗的婢女们，看着我身上青紫的痕迹，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讽刺。

我本是南国最受宠的小公主，如今却成了北塘国摄政王的宠妾。

由着摄政王朱晏对我任意亵玩。

我虽然是朱晏的女人，可北塘却无人将我这个灭了国的公主放在眼里。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早在南国国破时，就应该跟着我的父皇和母后一起死了。

我抚摸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精致的眉眼，白皙细腻的肌肤，不点而诛的唇瓣……

这每一寸皮囊都是我复仇的上好利器。

贴身婢女知柳客气又疏离的给我布好早膳，便悄悄退了下去。

我刚喝了口粥，就听到侧屋响起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据说丞相想把苏小姐许配给镇南王。”声音有些尖锐的婢女压低了声音道。

另一道较为温和的声音惊讶道：“可是苏小姐不是喜欢咱们王爷吗？”

尖锐的声音又道：“整个北塘国谁不知道苏丞相和咱们王爷素来不和，况且王爷又有了屋里那位……”

不待她说完，知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议论主子？”

然后就是两道远去的求饶声……

我夹起一块芙蓉糕，轻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芙蓉糕压下了嘴里的苦涩。

沈时卿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是我父皇最信任的宠臣。

幼时我调皮时，皇姐拿着马鞭要教训我，沈时卿总是会及时出现，将我护在身后。

他会摸着我的脑袋，温温柔柔的说：“落笙要乖。”

明明只比我大四岁，却总像个老夫子。

沈家是南国的护国将军，深得父皇的信任。

可沈时卿却在南国国破时，带着敌国的铁骑，踏着南国将士与百姓的血，攻破了皇城。

我看着他亲手取了我父皇母后的首级，看着他用剑一一刺死了我的皇兄皇姐们。

温热的血溅在了我的脸颊上，我只能呆呆地跌坐在地上，无力地看着他屠戮着我的亲人。

当他终于将剑指向我时，我连哭都忘了。

沈时卿用力掐着我的下巴，用冰冷的语气道：“李落笙，你怎么就不哭呢？你不是最爱哭的吗？”

“为、为什么？”我仰起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

沈时卿似乎是在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然后嗤笑起来：“大概是人往高处走吧。”

“落笙，我真有些不忍心杀你，但是从小到大你最记仇了，安心去吧。”

在他的剑落下之前，我连滚带爬地跪行到沈时卿身后，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摆：“求求你，救我。”

我知道，这个人是北塘国的摄政王朱晏，是唯一能从沈时卿的剑下救下我的人。

一袭黑色蟒袍的朱晏，收起了看好戏的表情，声音有些玩味：“哦？本王为何要救你？”

我匍匐在他的脚下，有些瑟瑟发抖：“只要你肯救我，落笙愿意为奴为婢。”

执剑而立的沈时卿，本来嚣张的脸色露出了一丝龟裂。

他有些急切的对朱晏道：“摄政王万不可信了她的话，南国皇室只余李落笙一人，若是今日她不死，日后恐有南国余孽借势。”

朱晏用脚尖勾起了我的下巴：“如此绝色，若是杀了岂不可惜？况且，本王也想看看那些已经成了丧家之犬的南国余孽能有多厉害。”

“苏小姐，后院不能进……”

刚用完早膳，院外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随即就是一声有些趾高气扬的女声：“大胆，我们小姐可是丞相府的千金……”

我带着知柳走出去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外面的人见我出来，皆是愣了下。

“你就是李落笙？那个亡了国的公主？”为首的清丽少女微抬着下巴看向我。

我不语，只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明明是一副讨喜的长相，怎地生了一张歹毒的嘴。

“我是苏瑶。”苏瑶见我不说话，蹙了下秀眉，微微扬了扬下巴。

北塘国丞相之女苏瑶，在王府的这些日子，我总能听见婢女私下议论。

苏瑶挑剔地上下打量了我一会，轻哼了声道：“难怪你能在南国灭国后攀附上晏哥哥，倒是长了张狐媚子的脸。”

我心下微叹，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鲜衣怒马少年时。

“苏小姐若是想见王爷，怕是要等上一会了。”我语气淡淡，不经意抬手撩了下发丝。

抬手间，袖子向下滑了一截，露出了手臂上些许暧昧痕迹。

苏瑶眼神一暗，咬牙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闻言，我一乐，我本就是靠着这副好相貌才侥幸活了下来，又怎会在意她这几句话。

“是啊，可是我瞧着苏小姐有些羡慕我这个不知廉耻的人呢。”我轻笑。

苏瑶气的发抖，忽然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知柳吓得忙上前检查我的脸，她虽然也有些看不起我这个南国人，可我到底是摄政王的人。

“你给我等着，很快我就会成为晏哥哥的王妃，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状似无意道：“那我可在这好好等着您来呢，只不过听说苏丞相有意将您许配给我们南国的前少将军呢。”

苏瑶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嫁给你们这些低贱的南国人。”

说完带着丫鬟佛袖而去。

沈时卿啊沈时卿，你一心想攀上丞相府，却不知在人家心里，也不过是和我一样，亡了国的低贱之人罢了。

晚间朱晏回来时，见我有些红肿的脸，朝我招了招手。

将我抱在膝上，朱晏摸了摸我的脸：“听知柳说，苏瑶今日来了？”

我将头贴近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有那么一瞬间，想拔下头上的金钗刺进去。

他是北塘的实际掌权人之一，若是他死了，北塘定然会大乱……

“怎的不说话？”朱晏将我的脸捧起，我这才回过神来，敛下眼中的情绪。

“王爷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我委屈的看着他。

“少惹那丫头。”

我乖巧的应了声，那可是他未来的王妃呢。

我带着知柳去京里最大的金玉阁里挑选首饰时，见到了让我恨入骨髓的沈时卿。

本在看钗鬟的他，似是感受到了我灼灼的恨意，抬头看了过来。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有些愣神。

我走了过去，拿起他面前的并蒂金钗：“镇南王是为心上人选的？”

多么可笑，镇南王，这个封号就是对整个南国最大的讽刺。

沈时卿眼中有很多我看不明了的东西，他看着我手中的金钗，伸手接过，在我与知柳的讶然中，将金钗戴在了我的头上。

“算起来，本王也算是你的兄长了，自小看着你长大。”他顿了下，又道：“这根钗就算是本王送幼妹的礼物。”

我摸了摸头上的金钗，到底是没有将它拔下来。

我直直地盯着他，嗤笑：“那便多谢我的好兄长了，只不过那日苏小姐，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咱们摄政王，瞧不上你这个低贱的南国人呢。”

沈时卿脸色一黑，语气里带了几分火气：“这便不用你操心了，我如今可不再需要看你们李家人脸色了，李落笙，你好自为之。”

我转身将走时，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道：“我定会好好看看你，将来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父皇母后，还有万千因你的出卖而死的南国将士，都在下面等着你呢。”

晚间朱晏来时，脸色有几分难看，看到我头上的并蒂金钗后，抬手就将它拔了下来，顺手扔了出去。

他掐着我的下巴，幽深的眸色看的我心慌：“以后少收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你的东西。”

随后朱晏从袖间拿出个檀木盒子，拿出里面的一根凤凰步摇插在我的发髻上。

朱晏拍了拍我的脸：“想活下去，就乖一点。”

我揽着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王爷，您救了奴的命，奴的心里可只有您。”

朱晏一把抱起我，走进了内室，情浓之时，一滴眼泪悄悄从我的眼角滑落，没进了发丝里。

整日雌伏于仇人的身下，看着那人踏着我亲人的鲜血步步高升，我太恨了……

再次见到苏瑶时，我正依偎在她的心上人怀里。

朱晏揽着我的腰，将下巴放在我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让我脖子痒痒的。

苏瑶红着眼睛看着我们，死死咬住了下唇：“晏哥哥，我爹已经答应将我嫁给沈时卿，他明日便会上门来提亲。”

朱晏的手指敲击在栏杆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

良久，朱晏终是轻叹声：“阿瑶，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沈时卿是我们北塘唯一的异姓王爷，论身份，与你也是极配的。”

“我不要！我不信我的心意晏哥哥不明白？”苏瑶看着心爱之人冷淡至极的样子，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哽咽着说：“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和她一样！”

看着指向我的苏瑶，我只是默默地将头埋进朱晏的怀里。

虽然很是同情她，但是朱晏可是我用来复仇的唯一依仗，她想染指，现在可不行。

但凡这个苏瑶有些脑子，也不该在明日要订婚了，还跑过来与她爹的政敌示爱。

我止不住的有些兴奋，激动的手都有些抖，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苏丞相与沈时卿知道后的难堪。

这是我自成了亡国公主后，第一次如此兴奋。

这偌大的摄政王府，可藏不住秘密，更何况，朱晏似乎也并不想保守秘密。

果然第二日，满城都在传苏丞相的女儿心仪摄政王，宁愿给摄政王做侍妾，也不愿嫁与镇南王沈时卿。

刚刚在北塘国扎下根的新贵镇南王，一时间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丞相府和镇南王的亲事要作罢时，沈时卿带着长长的聘礼队伍，骑着高头大马就去了丞相府。

我坐在茶楼的雅间，看着马背上眉目清朗的沈时卿，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我此时方才明白，沈时卿此人生性凉薄，惯会伪装，明面上眼眸清明、温润如玉，实则狡诈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耳边彷佛还响着他和我订亲时和我说的话：“落笙，待你十六了，我便八抬大轿、三书六礼的迎你过门。”

一月后，苏瑶便嫁入了镇南王府。

因为婚期匆忙，苏瑶的婚事极简。

这日朱晏休沐，他心情显然很不错。

“今日本王带你去郊外骑马。”朱晏摸了摸我的头。

知柳替我选了套深红色骑马装，将我的头发都束在了脑后。

“姑娘今日，可真好看。”

我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就有些恍惚。

我也曾意气风发的跟着皇兄去马场骑马，肆意驰骋在皇家猎场。

我与朱晏刚到马场，迎面便遇到了沈时卿和苏瑶的马车。

苏瑶掀开马车的车帘，泫然欲泣地看向揽着我坐在马背上的朱晏。

沈时卿也眸色沉沉地看向我，话却是对着朱晏说的：“真是巧了，摄政王也来骑马？”

“是啊，今日得空，带着落笙出来走走。”朱晏扶着我下马。

我路上骑马有些累了，便在侧室里歇会，朱晏自己去骑马了。

“落笙。”

一阵珠帘晃动，我抬眼就瞧见走进来的沈时卿。

“镇南王此时来这，怕是不大好吧？”

沈时卿俯身将我困在两臂之间，压低声音道：“你我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出了一些意外，你会是我的妻子。”

“哈哈哈哈哈哈，沈时卿啊沈时卿，你这刚刚大婚，苏瑶是没有俘获住你的心？”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身后微微晃动的珠帘。

“那贱人将要与我订婚前一日还跑去和朱晏献媚，若不是碍于她爹和她外祖家的面子，我早将她扔出府了。”

他语气微缓，眼里似有万千柔情：“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

我一把推开了他，低垂着眼眸道：“可我如今已经是摄政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