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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是大邺朝的六公主,却生长在教坊司。
只因皇室无子,公主争储。
六岁时,我便成了皇权的牺牲品。
生母涉案巫蛊,圣旨将我赐死。
我的三姐却暗中将我藏进教坊司。
“死何其易,活着才难,六妹,此后余生,教坊司是你的归处,千人骑便是你的宿命!”
十年之后,我重回皇宫。
我的五姐则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嘲讽我蝼蚁贱命也敢与她争锋。
既如此,那这皇权帝位,我偏要争上一争!
……
被三公主傅辛夷藏到教坊司的时候,我刚六岁。
除了母妃惨死时的面容,别的我一概记不清了。
后来挨饿的次数太多,我连母妃的脸都忘了。
还是傅辛夷命人送来了我母妃的画像,并将其日夜挂在我房中。
意在让我以后接客时,都能时时刻刻感念母亲的恩德。
这份大礼,我铭记十年不敢忘。
是以在三公主府贴出重金求医的告示之后,我马不停蹄带着阿紫就去了。
“主子,我们去做什么?”
“当然是……报恩啊。”
报她救我性命,再将我抛下深渊的大恩。
……
母妃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污蔑成邪术巫蛊。
我学艺不精,苦学十年,也只得其医书精髓七成。
此刻,我正在用当年三公主口中的‘邪术巫蛊’为其治病。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我连续数年悄悄送进三公主府的夜昙花生了效。
花种经过略带毒性的药材浸泡,其色艳丽,其香浓郁,久闻便会有气虚体乏之感。
傅辛夷府中豢养的面首成群,寻常太医和大夫只会觉得有此症状再正常不过,所开药方大多滋阴补气一类。
然而药不对症,傅辛夷久服无果,大发雷霆,将那些给她瞧过病的人当众杖责。
翌日,府外便贴出了重金求医的告示。
有当众杖责的前情,自然是谁也不敢登门。
不过我敢。
毕竟毒是我下的嘛。
……
回到教坊司,崔妈妈身旁的婢女来唤,“姑娘,妈妈的头风症又犯了,这几年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疼得都撞墙了,姑娘快些去瞧瞧吧!”
我面上忧虑非常,心下却是十分平静。
若非有此病症依赖于我,凭崔妈妈浸淫教坊司多年的手段,岂容我在此安活十年。
接过阿紫手上的药箱,便随她一起去了崔妈妈房中。
半个时辰之后,我收回银针。
崔妈妈瘫在床上,阴狠的面容也因病弱而少了一丝厉色。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她的救命稻草。
“重烟,幸好有你……”
“妈妈待我这般亲厚,又庇护我十年,能为妈妈效劳,是重烟的荣幸!”我说得情真意切,大有破开胸膛,捧出一颗忠心献给她的架势。
她满意点头,“你是个懂事的。”
“只是这张脸,不挂牌接客,倒是可惜了。”
她神色惋惜,似乎眼前有大把的银票飞走。
但钱和命孰轻孰重,她自是分得清。
我的真实身份,崔妈妈并不知晓,只以为我是哪个府上的罪奴。
当然三公主也不敢让她知晓 毕竟当初她是违抗圣旨将我送来的教坊司。
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半个教坊司,还抬出了一具六岁女童的尸体。
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她叫季重烟,早我半年被带进教坊司,因为不听管教,一直被囚在暗牢。
我们一同被关了数月,每天只有少量的米汤吊着两条残破性命。
一日傍晚,铁窗外扔进来一个馒头。
她匍匐着爬过去将馒头攥住,两秒之后,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将馒头递给了我。
我将馒头一分为二,抬眼的瞬间,是闪着幽光的尖利牙齿。
她咬下了我手臂的一口血肉,作为交换,我用银针取了她的性命。
此后,我便成了季重烟。
第二次公主府来请,是三公主亲自带人来的。
我偶尔来坐堂的医馆大门被人从外面破开,馆内病患被一群带刀侍卫尽数驱赶。
“三公主鸾驾,闲杂人退避!”
大邺朝皇室无子,公主争储,风头最盛的,便是三公主。
她的生母,是与邺帝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地位仅次皇后的如贵妃,三公主自出生起,便是邺帝最宠爱的女儿。
御赐玲珑鞭,一品大员亦可打得。
平头百姓一听三公主的名号,自是避之不及。
顷刻间,医馆空荡无人。
傅辛夷高居銮驾之上,上挑的眼角配上那副普通的面容,显得凌厉又刻薄。
从前,她厌恶容貌美丽的女子。
现在,她厌恶容貌美丽的年轻女子。
她今年三十岁了,那张塌鼻扁平的脸上已见细纹。
是以在侍卫扯下我脸上的面纱之后,鞭子随之便抽在了我脸上。
几乎抽烂了我的半张脸。
我按住阿紫躁动的手。
看她缓缓收回玲珑鞭,神色是目空一切的漠然,“教坊司的妓子,也敢四处招摇给本宫瞧病?”
分列两侧的侍卫中,有那日引我入府的两人。
“殿、殿下饶命!”
只是鸾驾之上的一个眼神,他们便被拖了下去,神情惊恐又灰败。
“季重烟,前太医院院正季如松之女。”漠然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鲜红的薄唇一张一合,“十年前你父亲被处决那日,还是本宫亲自监刑。”
“权欲熏心,连狸猫充太子的把戏都敢耍。”三公主笑起来,眼尾脂粉零星掉落,“人家三言两语,就让他巴巴地抱了自己儿子进宫,不过也算他本事,瞒了八年事情才败露。”
此案在当年震惊朝野,邺帝将那孩子如珠似宝地养了八年,到头来才发现是一场阴谋。
皇后一口咬定对此事毫不知情,是季如松野心勃勃,试图混淆皇室血脉,才会偷偷将自己刚刚出世的儿子与五公主对调。
最后,她成了无懈可击的受害者。
而季如松一家,男子全部处决,女子贬为官妓。
我抬眸直视她的目光,“为刀者,尚落了万劫不复的下场,那持刀人,又凭何夜夜安眠?”
三公主大笑起来,“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将我带回了三公主府。
当天夜里,教坊司抬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据阿紫说,属崔妈妈哭得最为惨烈,到了乱葬岗还抱着尸体不撒手。
“哭吧,很快,她们就连哭的机会也没有了。”
阿紫正了神色,“何时动手?”
“不急。”我翻动书页,“更无需你动手。”
一连半月,每隔三日,我需替三公主施一次针。
中秋家宴时,她觉得自己已然大好。
从宫中回府的路上,便借着酒气强抢了一个容貌昳丽的贵公子。
公子自然不从,但又碍于身上捆着的玲珑鞭,不敢强行挣脱。
是以在我用银针刺了三公主的昏睡穴之后,他神色感激地看向我。
“多谢姑娘,在下薛湛,日后若有需要,可凭此信物到镇西侯府寻我。”
他递给我一块玉佩。
触手温凉,上面刻着小小的‘湛’字。
其实,我与他是曾见过的。
五年前,在教坊司。
彼时薛湛才十五岁,被朋友一路拖进来。
他是教坊司内唯一一个逛窑子像踩刀子一样痛苦的客人。
我倚在二楼窗边,将他时刻紧绷的稚嫩面容尽收眼底。
很滑稽,也很有趣。
看了半晌,婢女提醒我该去给崔妈妈施针了。
我提起药箱,出门便有一个醉酒的男人撞了上来。
我后退几步,主动道歉,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扯下我的面纱。
教坊司隶属官府,来这的客人权势加身,我一个都得罪不起。
我深知这个道理,是以这些年我尽可能藏在房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那日,麻烦终究找上了门。
崔妈妈忍着头痛出来赔笑,说我是乐籍伶人,卖艺不卖身。
那男人却不听,执意要我作陪。
最后是薛湛救了十一岁的我,还将腰间坠着的玉佩递给我。
“这个小姑娘,是我薛湛护着的人。”
见着镇西侯世子,那醉酒男人突然就醒酒了,灰溜溜告罪退下。
他摸摸我的头,“别怕,以后若有麻烦,可凭此物去镇西侯府寻我。”
薛湛是第一个主动朝身处深渊中的我伸出手的人。
我记了他十年,从曾主动寻他的踪迹。
却不想,在今日遇到。
我摩挲着玉佩,“逢人便送玉佩,是世子的特殊喜好吗?”
薛湛一愣,“……姑娘何意?”
世人皆传威武雄霸的镇西侯,有一个看上去比玉石还要温润的世子,传闻果真不假。
可惜少年被保护得太好,尚不识得如今这世道的险恶人心。
我没再说什么,只垂眸接过,“多谢世子。”
……
我私自放走薛湛,三公主自然怒不可遏。
“殿下虚症未好,我身为医者,不能任由您胡来!”
我一副赤诚模样依旧没能打消她的怒火,她命人将我押在院子里鞭笞,在我数到第七十四下的时候,她晕在了廊下。
甚至都不用我抬手,便有人将银针捧到了我跟前。
这一病,我直接让她在床上躺了十日。
期间薛湛悄悄来看过我,他见我连手背上都有鞭痕,怒急之下,说要带我离开三公主府。
他问我户籍何地,亲人几何。
我一概摇头。
教坊司内,无论是季重烟还是傅云婴,都已不复存在。
那么此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六岁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自我有记忆起,便被人关在一处农庄,前阵子被人接入帝京为三公主治病,才知道关我的人是三公主。”
“关在农庄?”薛湛皱眉,“那你的医术……”
我将母妃的医书拿出来给他看,“是这个,我自小带在身上的书,平日无聊,我只能看它。”
在看清封面左下角缀着的两个簪花小楷时,薛湛变了脸色。
“云、禾。”我指着那两个小字,“公子可知有谁叫云禾吗?或许这个人就是我的亲人。”
对上我期翼的眼眸,他别过眼。
“未、未曾听闻。”
怎会未曾听闻呢。
十年前后宫那位因巫蛊邪术而被赐死的云婕妤,不就是单名一个‘禾’字吗?
第十一日,三公主才从床上下来。
大抵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她按时服用汤药,不再追究我放走薛湛的事,甚至连府内面首都不再召见。
一心只想着该如何用好‘季重烟’这颗棋,好扳倒五公主。
她拿不定主意,我只好替她拿主意。
九月初,邺帝当朝吐血,陷入昏迷,夜间偶有梦魇痛苦之色。
太医轮流诊治数日无果,坊间又开始有了‘巫蛊邪术’的传闻。
我假装不经意在三公主面前提起,她却勃然大怒。
“住口!”她盯着我戴面纱的脸,目光狠厉,忽地,她神色一顿。
“你这双眼睛,倒是让本宫想起了一个故人。”
“我每次照镜子,也能想到他。一个为了女人,将全家拉入炼狱的蠢货!”心中的戾气涌上眉间,我顺势献上计策。
“殿下,坊间言论,或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三公主眸光微闪。
她今年三十岁了,可五公主才十八。
她明白,她已经不能再等了。
有人推波,自然就有人助澜。
坊间传闻便如星星之火,迎风瞬间燎原。
三公主将我扮作她的侍女带入皇宫,在邺帝寝宫前,遇上了探完病正打算回府的五公主。
她朝我们这方淡淡看了一眼,随即便摆出嫡公主的架子,轻哼一声,与我们擦身而过。
“怎么,连声三姐都不知道叫了吗?”
“哦,原来是三姐,脸色这么差,本宫差点没认出来。”五公主掩唇轻笑,神色睥睨。
“想来五妹幼时在季府的八年并不好过,才长成如今这般缺养少教的样子。本宫年长,自是不会与你一般计较。”
被季如松抱去季府的八年,是五公主的逆鳞。
她的怒火腾然而起,“你是为长,可我为嫡,若论尊卑,你该是我的脚下泥!”
“找死!”三公主神色骤冷,握上腰间的玲珑鞭,
五公主不躲不避,“怎么,三姐要动手?”
此番一触即发的争锋,我幼时已见过太多。
甚至还曾见过二十岁的三公主,亲手将大公主溺毙于未央湖中。
那是充太子的狸猫被人发现,五公主被接回宫中后的半年。
母妃一早就告诫过我,这里是吃人的魔窟,不要去看,也不要去听。
可我那日,却不小心看见了。
连闭上眼都来不及,三公主就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
“告诉三姐,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没、没有——”
她灿然一笑,骄阳映衬下的普通面容显得尤为可怖。
“没有看见,那便是眼睛出了问题,来,过来,三姐帮你洗洗。”
她声音温柔,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口鼻掼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猛烈的窒息转化为极致的刺痛,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傅辛夷松了手。
她一下下拍打着我的脸。
“玉琢般的美人胚子,这样死了多可惜,放心,三姐马上就给你找个好去处。”
她口中的‘马上’,便是三日。
三日后,巫蛊案发。
邺帝昏迷,后宫诸事皆为皇后裁断。
三公主再暴怒,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们处置自己的机会。
交锋又一次消散。
这把火没烧起来,我却等得有点累了。
于是我加了一把柴。
我告诉三公主,邺帝梦魇昏迷,是因为他中了一种名叫‘荆弥’的毒。
此毒生长于北疆,极为罕见,却并不致命,只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消耗人的元气,最终缩短寿命。
邺帝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
长此以往,国丧只需三年。
“北疆……北疆?”
阴鸷在三公主眼底一闪而逝,“是皇后!”
她的生母再如何得邺帝宠爱,也只能做个贵妃。
因为在北疆王扶持邺帝登基那一刻,后位便注定是他妹妹的。
“此毒如此罕见,数十太医诊断数日都瞧不出,你又是如何得知?”
三公主审视着我,目光冰冷。
似乎只要我答错一字,她便会立刻将我撕了。
“季如松是北疆人。”
甚至是为了皇后,才不远万里、背井离乡去宫里做的太医。
医馆那日三公主说错了,季如松将自己的儿子抱进皇宫并非为了权势野望。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皇后一人。
这些,是季重烟告诉我的。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冷漠得根本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我们相互倾诉彼此糟糕的命运,并约定此后做对方唯一的亲人。
可后来她饿极了,一个馒头救不了她。
她想吃我的肉,然后我杀死了她。
……
三公主对我再无怀疑。
我顺势献上了扳倒皇后和五公主的计划。
太医联合会诊之日,我扮做三公主府上的侍女随她进了宫。
按照计划,我等在邺帝寝宫外的凉亭。
只待三公主在宫中的人手布置好一切,她便带我进去给邺帝治病。
让他亲眼见证自己妻女的罪行。
一盏茶凉透,我等的人也没来。
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他拽起我就跑,远远离了邺帝寝宫才停下。
“你怎么敢来这里?!”少年呼吸微微急促,“快,随我出宫!”
在此碰到薛湛,是我没料到的。
但此刻鼓锣具备,就等好戏开场,我是万万不会走的。
“三公主带我进宫为陛下治病,我还不能走。”
“谁都能出现在这里,但唯独你不行!”
“为何?”我笑着问。
“因为——”他只急急吐出这两字,便再无下文。
因为——我是大邺朝的六公主,而六公主是个早在十年前就已被圣旨赐死的人。
“因为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歪着头,抬手指向刚进了延乐宫的明黄背影。
“可是你看,陛下服了我的药已经好了。”
我与薛湛站在那处,听了几句路过宫女的闲话。
“陛下可真是数年如一日的宠爱如贵妃,你瞧,这病刚好就去延乐宫看望贵妃。”
“贵妃娘娘可真是好福气。”
“谁说不是呢。”
……
这些艳羡惊叹的话只维持了短短半刻钟,宫人们便听延乐宫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大批大批的禁卫军涌入,各式勾画着血色符咒和写满邺帝生辰的木偶被搜出。
与当年在我母妃宫中搜出的东西如出一辙。
满院宫人被当场斩首,哭声混合着血腥气,几欲冲天。
如贵妃被人堵住嘴拖去了幽廷,血迹一路蜿蜒。
三公主被拖走的时候,余光扫到了薛湛身旁的我。
惊疑、震怒、恐惧与怨毒,在她眼中轮番变换。
昔日辉煌鼎盛的延乐宫门将永久闭合。
断成两截的玲珑鞭也被弃在宫外的甬道上。
路过的宫女太监都远远绕开,不是不敢踩踏,只是单纯不想沾上晦气。
眼前的鲜明色彩与记忆中的黑白灰败逐渐重合。
还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事情比我预想中进行得顺利。
只是和三公主的预想有些出入。
其实说起来,出入也不大。
不过是邺帝苏醒的时间提前了,而那些为皇后准备的符咒木偶尚未来得及从延乐宫转移而已。
薛湛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分说将我带出了皇宫。
我顺从地跟他上了马车,请他将我放到偶尔坐堂的那间医馆。
马车停下的时候,阿紫正在那里等我。
与薛湛道别之后,我便静静等着黑夜来临。
等了太久,久到连这最后三个时辰都觉得煎熬。
踏入幽廷那一刻,煎熬的心情刹那间平复。
这是胜利者宣告胜利的重要仪式,三公主向我宣告过,现在,该我还她了。
……
“是你!”她的声音阴毒尖厉。
“是我。”我道。
“唆使季如松狸猫充太子的是皇后,你竟然和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联手!”
我如实回她,“也不算联手,我只是好奇,若是如贵妃和三公主沾上‘巫蛊邪术’的罪名,会用何种手段脱罪。”
“现下明白了,原来无论多受宠爱,只要沾上这四个字,都逃不过一个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短短半日,她已比从前暴躁数倍。
“以上皆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苦思十年,却始终想不出脱罪之法,本想请三姐教教我,可惜呀,三姐也想不出。”
我说完,她看向我的目光几番变换。
“你、你叫我什么?!”
“十年不见,三姐认不出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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