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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你,过来!”

御前的掌事姑姑又来浣衣局挑人来了,她这一句话,刚刚还在说笑的小姐妹纷纷丢下搓衣板后退三步,没反应过来的我一抬头,跟她对视三秒。

“就你了。”

“收拾收拾吗?”

“缺人,直接走吧。”

没来得及擦两下手,我就被姑姑带走了。

身后的小姐妹看着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同情。

我才进宫三个月,才洗了三个月衣裳,要搁以前,能去御前伺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些姿色的,说不定还能一下子飞上枝头,从奴婢成了主子。

可如今,庆安十七年,御前的差事人人避之不及,照他们的说法,跟御前比起来,倒夜香都成了美差。

这是因为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李模是摆设,真正说了算的是丞相,温时。

好像是让出这天下大权的补偿,傀儡皇帝李模总是极尽奢靡,丞相也并不在乎这些,普天之下最好的玩意儿都给他搜罗过来。

皇帝是傀儡,耽于享乐,丞相是奸相,富可敌国。

当然,这与我们这些下人无关,让大家害怕的是李模的脾气,精细,喜怒无常。

案子上落了一粒灰,衣服上多一道褶子,茶水凉了一星或热了半点都会被拖出去打板子,打一回板子就是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进宫三个月以来,我已经是第二十七个被拉到御前的人了。

“你倒乖顺”,路上,掌事姑姑感慨道,“总有人哭爹喊娘地被拖过去,去了也呆不长久。”

我当然乖顺,因为我进宫就是想到李模跟前去的。

“叫什么?”

“小人姓赵。”

我叫赵合吉,今年十七,与圣上同庚,我爹是御史,朝中清流,他本想将我嫁给李模做皇后,吹吹枕边风,或者夫妻伉俪的话,便能叫李模改改身上的毛病,他再带领朝中为数不多的忠臣良将,扳倒温时,把权力夺回来。

只可惜这一切还未实施,我爹就被人害死了,家中奴仆四散,我侥幸逃脱,无处可去,便进了宫。

我也想看看,我爹一直拥戴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掌事姑姑给我安排了住处,换完衣裳,她又嘱咐了我一些事,我都仔仔细细地记下,我得在他身边留得住。

“泡杯茶我尝尝。”

我照姑姑教的泡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她浅浅泯了一口,抬眸审视我一番: “你很聪明,陛下身边,该有个长久的人。”

“姑姑谬赞。”

“浓淡,温度,都刚刚好,泡茶是最难的,剩下的没什么难得倒你了。”

我进寝宫时李模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舞女,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把玩着舞女腰间的系带。

舞女掩唇轻笑,媚眼如丝,一副活色生香的场面。

见状,我连忙避到靠墙处,低下头,以免打扰了他们。

突然,一阵香风刮过,抬头看,那舞女已经扭着细软的腰肢出了门,李模斜坐在榻上,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皮肤很白,只有眼睑微红,给人一种莫名的微压感,许是刚饮了酒。

“新来的?”

“是。”

“过来。”

我小步走过去,朝他行礼,他懒洋洋地乜我一眼,忽然眼神就撞上了,他将身子坐正,我慌忙低头。

我们曾经,是见过的。

是十岁那年,年关,宴请百官,我与母亲也作为家眷进宫,李模就坐在龙椅上,可群臣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对象确是下首的温时。

我见皇帝竟是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孩童,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做得直直的,神情严肃,却又透着拘谨。

回府后父亲问我,觉得圣上如何。

我想了想说: “他像羔羊,被拴住了的羔羊。”

那天宴上还有一件事,温时举杯笑着问父亲,我今年多大了。

父亲竟当众拂了他的面子,未答话也未饮酒,怒目而视。

温时则显得格外大度,自饮自答道: “要是我没记错,令千金该有十岁了。”

众人纷纷夸赞丞相好记性,这时正襟危坐的李模终于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他端详了我许久,开口道: “你没丹娘好看。”

我有些疑惑,他朝那舞女刚刚离开的地方抬了抬下巴。

他果真并不记得我。

“小人是做粗活的,用不着好看。”

我反驳,没由来得竟有些气恼。

“你来这儿之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李模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问起我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来。

“浣洗局。”

“你看着与朕差不多大。”

“小人年十七,进宫不过三个月。”

说完这话,他脸上没了笑,似是想起了些什么。

三个月前,父亲企图将我的籍册还有生辰八字呈至李模却在礼部被温时拦下,他自己也被迫害致死。

“掌事的说,小宫女们都不愿意来御前。”

很快李模就笑着把话接了下来。

原来他是知道的,那还总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你为什么来?”

“掌事姑姑选中了小人。”

“你觉得你能待多久?”

“只要小人想,小人就能一直待下去。”

“哈哈哈……”

我说完他就开始笑,从榻上站起来,在殿中转了几圈,又回到我面前,弯腰凑近,几乎与我脸贴着脸。

“你要能待够三个月,朕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自与他定下这三个月之约以后,我整日什么都不想,只是仔仔细细地擦掉殿中的每一粒灰尘,晨起时为他准备好衣袍,还有让茶水既不过烫也不过凉。

而他则日日待在寝宫里饮酒作乐,歌舞升平。

舞姬,乐妓左拥右抱,明目张胆地调情,丝毫没一点皇帝的样子,对此我早有耳闻,便也没太惊讶,但掌事姑姑私下里却跟我说,他从前只爱独自饮酒,偶尔召乐妓奏曲,近日却越发不像话。

我不知掌事姑姑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可我总觉得她是把李模当孩子看的。

我知道姑姑的话八成是真的,除了这些貌若天仙的妓子,李模的后宫里头还有不少嫔御,都是温时赏的,个个貌若天仙。不过李模从未碰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虽没什么权力,但脑子还算聪明,对于温时来说,孩子永远比大人更好控制,如果后宫中有任何一个女人生下孩子,那李模,恐怕连做傀儡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时,忙碌中听到殿内传来靡靡之音,我会忍不住想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忠心于他的大臣为他付出了什么,他就什么都不做吗?

也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

接下来两个月相安无事,他听他的曲儿,我干我的活儿。

我忽然觉得,他也没大家想得那么可怕。

这天,李模不知发什疯,抿了一口茶后突然就黑了脸,随即摔了茶盏。

明日就满三个月了,之前约定好的,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想反悔,所以就无理取闹。

雪白的碎瓷飞溅,地上还的茶汤黏着茶叶。

我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我确定着茶水一定是刚刚好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他抬眸,似乎是我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小人并无过错,为何要怕?”

他忽然笑了,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

“你想回家吗?”

他忽然换了话题,让我有些措不及防,他该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世了吧。

“小人不想。”

“唔。”

我以为他会问一句为什么,但他没有,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想赌一把吗?”

他忽又开口,认真中带着点狡黠,没了往日那副半死不活的昏君样子。

“赌什么?”

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勾唇,然后起身,将手附在我耳边。

他想让我杀了掌管军政的太尉,而太尉是温时的人。

“好。”

我答应了,没问他筹码是什么,他也没说。

温时已位及宰相却不过三十而已,但他一手提拔的太尉却已是知命之年,久不上战场,好色,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不过他有威信,没有野心,也没有手段,温时需要这样的人。

李模一口气与我说了许多太尉的生活习惯自己日常行踪。

因为父亲从前就有让我进宫帮扶李模的打算,所以朝中事务从不避讳我。他是御史,监察百官是份内的事,李模说的我大多都知道,甚至比他知道得更详细,却还是装作第一次听的样子。

李模没有权利,没有亲信,能打探到这些消息已是不易,而且,他除了饮酒作乐,应该也是干了点正事的。

“陛下是想让小人色yòu太尉?”

他说得委婉,我直截了当点明核心。

李模低头,轻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

“小人却还记得陛下曾说小人不好看,这么多舞姬乐妓,都比小人更合适吧。”

我一定会去,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任性,又在这件事上较了真,非要他给个说法。

“你当然好看,只是,没有一点妩媚,全是风骨。”

风骨。

原来他这样看我,只是他不知道简简单单的风骨二字,背后有多少辛酸血泪。

我低头不语,他似乎有些紧张赶紧补充道: “我说得可都是实话,而且我只相信你,”

“为什么?”

“嗯?”

“为什么选我?”

“我也不知道”,他又想了想, “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同,你也确实是最好的,我见过的人里……”

他想得认真也说得认真,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

“泡茶最好的?”

我笑着打断他,他一愣,随即也笑了。

自然不止。

“可惜小人总是做粗活,手都肿了。”

我伸出双手跟他开玩笑,他却认真了,翻出一盒油膏,又叫我坐下来,他亲自给我仔仔细细地抹上。

颇有些寻常夫妻举案齐眉的味道。

“小人该怎么出宫?”

我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此刻的温馨。

闻言,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我。

“这是先帝留给我的,你拿着它,后日清晨,找那专管宫内采买的老太监,他会送你出去的。”

我拿着那玉佩,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先帝遗物竟只能使唤得动一个管杂事的太监。

“小人出宫总得有些金银细软用来打点的。”

李模,面露难色,他身为皇帝,江山都是他的,自然也没有俸禄,突然要钱,他却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这寝宫里的东西你觉得值钱的都拿去当了吧。”

有些狼狈,但也只能如此。

我担心这样会被当成偷东西的被拦下。

李模想了想说,挑些小件的,别被人看出来。

第二日我照常端茶倒水,李模也照常花天酒地。

入了夜,他却突然大驾光临我颇为简陋的住处。

“再给我泡杯茶吧。”

“小人这里没有好茶,恐怕陛下喝不惯。”

“无妨。”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照做,他锦衣玉带,拿着粗瓷的茶碗,很不协调。

“这次出宫,你若不想回来,就可以回家了,……至于赌资,若是其他人,荣华富贵足够了,再不济,皇后之位,可你,我看不懂,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一定知道我是傀儡,皇后与我一体,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位子……”

他放下茶碗,似乎有些无奈。

他忘了,我说过我不想回家,也许他没忘,只是不信。

“小人不一定有命活着来做选择。”

“是……可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人。”

“你……你还是努力活着,遇事先保自己,算是天子的命令。”

他嘴上说着命令,可语气却是在哀求。

“那是自然”,我朝他笑, “说不定,小人一出宫就卷了钱逃之夭夭了。”

听了这话他脸上才有了笑容。

其实我大概率不会保自己,自父亲母亲离世,我已不知自已为何而活了。

许久无言,他转身离开,没入夜色。

我起身叫住他。

“陛下!”

他驻足回身。

“三个月了,到今天。”

我站在门内喊道,烛火摇曳。

“陛下答应过小人。”

他笑了,他没忘。

“陛下答应小人,就算处境艰难,也尽力,做个好皇帝。好吗?”

一字一句,小心翼翼。

“好。”

他迟疑了一秒,但还是答应了。

“你真像……像赵大人……”

他喃喃道,有些失神,声音很小,可我听见了。

我父亲曾做过天子师,那时李模不过十岁,我也是,大概是教得太好了,于是就被温时给撤了职。

“要不,你别去了……”

自语完,李模忽然抬头说。

“陛下说笑了。”

说完,我关上门,将他隔绝在夜色里。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换了宫女的衣服,穿上从家中带来的衣服。

趁着天还未亮,避着巡夜的侍卫和早起做事的宫人,一路到了供外出采买的小门处。

我没和李模告别,怕他后悔,也怕我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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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3 7: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