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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校园暴力我的人说要和我在一起。
我拿出自己在镜子前排练无数遍的表情，微红的眼眶，眼神里既期待又无辜。
“真的吗？”
邵辰坚定地望向我：“当然是真的。”
我抱住邵辰，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是喜极而泣。
只有我知道，我在极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就在前不久，他用烟头在我胳膊上烫伤的印记，到现在都还没能结疤。
转来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被人针对了。
同桌是个化着浓妆，爱照镜子的女生。
班主任让我坐在她旁边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还对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你好，我叫百郦。”
“沈江江。”
我向她回之以微笑，然后就继续翻着自己的书。
我看到了，就在刚刚。
百郦眼里没能掩饰好的厌恶和嫌弃。
下课的时候，百郦坐在她的座位上正涂着指甲油。
她轻轻吹着还没干透的指甲，然后对着我含笑说“江江，我不方便，你能给我打个水吗。”
说罢，她用眼神示意我去拿她的粉色玻璃水杯。
我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打完水回来，就看见我的位子上坐了一个男生。
夺目的金色头发，穿着篮球服，和百郦靠得很近说悄悄话。
我有些不好意思，把水杯轻轻放到百郦桌子上。
男生抬头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没在意，转身去了班长那里去拿需要的新课本。
“新同桌？”
男孩不咸不淡地了一句身材应该不错。
我忙着核对新书，没有机会看到，百郦眼里的嫉妒阴冷。
班长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圆润的身材，圆圆的鼻头，脸上带着点雀斑。
把最后一本书递给我的时候，班长没有松手，她把书拽得很紧，然后低声跟我说了句，“小心你的同桌。”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班长又神色复杂地向我低语了一句。
上课铃响了。
我没能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字。
邵辰。
当我被百郦一群人围堵在巷子里，我想现在怎么小心我这个同桌也没用了。
“我好像，并没有惹到你吧？”
我看着眼前的百郦，出声询问。
百郦把她对我掩饰的讨厌彻底暴露出来，她鲜红的指甲拍着我的脸，这次倒是笑得真诚。
“我就是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
说罢，她一巴掌扇到了我的脸上。
“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狗啃的刘海，那么土的眼镜框，就这样还能也配入辰哥的眼，真是恶心！”
我从来不知道，轻轻一句话落在少女的心上，能衍生出无边无际的恶意。
但是我从来都不喜欢任人宰割。
“啪”的一声。
我敢保证，百郦脸上的巴掌印要比我的脸上的深刻太多。
百郦被我打蒙了。
她没有想到，那么多人围着我，我还敢还手。
这下她变得歇斯底里，用她鲜红的指甲指着我让周围人一起上。
不知道她往常欺负的人是不是很好拿捏。
但我不是。
她们越是打我，我就越是发狠，有人踹了我一脚，我一拳抡回去，被扯住头发，我就努力把别人头皮都要扯下来。
我一直都很讨厌我爸。
没想到现在还得“感谢”他。
要不是他让我吃得那些苦，我怎么会比别的女生力气大。
百郦她们一群女生看着我不要命的样子，都有些退却，没有再继续往前，只是用眼神凶狠地盯着我。
就在我跟她们僵持的时候，传来一阵嬉笑声，我看见了今天坐在我位子上的男生。
他就是邵辰。
就是因为他一句话，让我现在成了百郦的眼中钉。
百郦看见邵辰，哭着就跑过去跟他说着什么。
邵辰忽然对我笑了笑。
带着少年的天真和对我不在乎的残忍。
“还挺硬啊，沈同学。”
邵辰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后几个男生就已经上前强制地把我按在墙上。
我拼命反抗，奈何男女的力量差距过大。
邵辰走到我面前。
他的眼里充满兴奋，像是看见有意思的玩具。
离他最近男生给他点上了烟，他吞云吐雾。
烟气呛得我咳嗽。
接着，邵辰把烧着的烟头径直按在我的胳膊上。
我难以抑制地叫了出来。
疼痛夹杂着，我听见百郦得意的笑声传过来，像针一样刺着我的大脑。
邵辰扔掉烟头，抬起我的下巴。
“叫得真好听啊沈同学。”
他亲昵地抚摸着我的脸庞，再到耳垂，然后是刚刚他烫过的伤口处。
他用戴着戒指的手看似无意地按了下去。
潮水一样的尖锐痛感迅速涌上来。
我疼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只是看着眼前的邵辰，把唾沫吐到他脸上。
“有本事，今天就弄死我。”
因为过于激烈的痛感，我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浑浊。
邵辰皱着眉，百郦狗腿地拿出纸巾给他擦脸，邵辰却没有理她，自己用手抹掉。
百郦尴尬地僵在原地。
“我可真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宝贝。”
像情人的私语。
我看见旁边的百郦脸都白了。
“回去好好休息，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邵辰轻轻帮我把一缕碎发挽了上去。
于是最后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巷子。
4
回到家里，沈万正在桌子上喝得满脸通红。
他对着李凤千笑地憨厚温和。
一看见我，瞬间变了脸。
“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我没理他，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沈江江！”
屋外是他的吼声。
李凤千拉着沈万，一脸担心。
“老沈，别这么凶啊，你看刚刚江江进门的时候头发那么乱，衣服也脏了，肯定是开学第一天跟他们班同学闹矛盾了。小孩子嘛，这个时候脾气都暴躁。”
李凤千看似劝慰的话让沈万更生气。
他扯着嗓子骂起来：“才给你转学第一天，你就学着跟人打架？你真是给老子讨债来了！怎么，翅膀硬了？去找你那个病死的……”
我踹开门，定定地望着沈万。
沈万不说话了，梗着脖子僵在原地。
我想我现在的眼神肯定跟我妈一模一样。
就这么一瞬间，我就想起来太多。
想起沈万吃着我妈的软饭那副虚伪的嘴脸。
想起我妈临死前他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孝子。
想起我妈死了不到三个月，李凤千那时候都快生了。
我拎着书包，越过沈万摔门走了。
还没到楼下，就听见他骂声响彻楼道。
我走的步子更快。
就在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身体上的痛苦远远小过心灵上的折磨。
他曾经在我的家里是一个体贴爱我的父亲。
现在他代表着别的家庭来凌虐我所剩无几的回忆。
夜晚的天阴沉漆黑，淅淅沥沥的小雨隐没在夜色里，浸湿衣服，贴到皮肤表层，我感受到空调冷风把身上每个毛孔都冰冻住。
“您好，要点点什么？”
我抬头，一个眉眼温润，长相俊美的男生噙着职业微笑问我。
我回过神，要了饭量最大的套餐。
在男生吃惊的眼神下，我坐到松软的座位上。
等他把饭端过来的时候，我正在位子上看英语单词。
吃完饭到前面付账后，男生递给我一个小兔子的挂饰。
“送给你，本店优惠大酬宾，买套餐送礼品。”
我接过，带着迟疑的眼神看着他。
他眨眨眼睛，我连忙道谢。
“你们这里，可以……嗯……让我在这过一晚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可以。”
男生的回答轻快又认真。
这是个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我一直学习到深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熹微，发现自己身上披上披着一件外套。
昨天的那个男生就在我的旁边，正在睡觉。
他的脸埋在臂弯里，露出黑鸦般长的睫毛，神态像幼猫一样。
我轻轻扯开毯子，发现昨天自己的书本已经被收好放到书包里。
旁边还有一个袋子，上面贴了个便利贴。
“早饭好好吃，努力去学习吧，小朋友。”
我摸了摸袋子，余温犹在。
6
早上赶到学校，回到教室里。
我是班里第一个到的。
但是这时我的桌子不见了，只有一个凳子。
也被砸过，现在看着歪歪扭扭。
我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办公室。
我把今天桌子没了和昨天巷子的事情和他说完。
班主任挺着肚子，戴着眼镜，面露严肃。
“你说他们群殴你？”
班主任提高了音量，带着尖刻。
“你有什么证据？”
我露出昨天被烫伤的地方给他看，包括校服上被踹过的鞋印仍未消失。
“沈江江同学，虽说你是一中转来的学生。但是我听你妈妈说，你跟家里关系不好，经常闹矛盾是不是？”
说罢，班主任扶了下镜框。
“诚信很重要，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跟同学们有矛盾，但是你这样信口雌黄也不行啊。”
我看着班主任一脸油腻，说得大义凛然。
只觉得好笑。
也对，如果他真的可以处理这种事情，那百郦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嚣张？
是我天真了。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劝了劝我要和同桌搞好关系，甚至让我跟邵辰去道歉，把误会化解。
我没有说话。
最后班主任大度地让我自己去搬了一套新桌椅。
至于之前桌子里的新课本。
班主任说要重新交钱才行。
我木着脸，拿出手机给他转了过去。
班主任收完钱，仍要教育我态度不好，不尊敬师长。
我强忍着反感听完，拿着新书走出教室。
刚回到教室，发现刚搬回来的桌椅已经被掀翻在地上。
这时教室里的同学好多已经都到了。
大部分都带着看戏的表情望向我。
我把新书放到一边，低下身子去扶桌子。
把椅子也要拿起来的时候，一阵剧痛蔓延到手上。
一只黑色高跟鞋的鞋跟压着我的左手。
我抬眼往上看去。
是百郦！
她今天穿了露脐辣妹装，黑色超短裙，配上艳丽的妆容，像童话里的恶毒反派公主。
“呀，这不是我昨天勇敢坚强的小同桌吗！”
她笑出声。
我用手推开她的鞋，她出乎意料地提前收回脚。
然后把我桌子用力地踢到另一边。
她低头看着我，摸了摸自己昨天被打过的地方，出声温柔地说“江江，我可以不追究你昨天对我的不懂事。只要，你今天当着同学们的面……”
她歪了歪头，看我的眼神像赏赐。
“让我扇够十下，然后跪在眼前磕三个头。”
“这样，我们继续愉快地一起做同桌，好不好呀？”
放回凳子，我站起来和百郦对视。
左手不用看就知道已经红肿一片了。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百郦，直接向她走去。
百郦向后退了几步。
我把桌子搬回来。
清晰地听到百郦松气声。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
有两个和百郦走得近的女生没敢过来，但是暗戳戳把脚伸过来想要绊我，可惜没能成功。
我把桌子放好，整齐地摆好书。
百郦看我不理她的账，撂下一句“你等着”就走了。
周围同学看见没有热闹瞧，也都失望地散开。
只有班长皱着眉看我，她的目光甚至能说得上悲悯，好像看到我的未来注定是悲剧一样。
上课的时候，桌子上飞来一个小纸条。
拆开，上面用红笔写着“别信班长！”
猩红色的叹号很显眼。
我回头看了一圈，但是班里的同学要么趴在位子上睡觉，要么就是玩手机，只有班长和几个前排同学在那里听课。
感受到我的目光。
班长和我对视后，腼腆地笑了笑。
然后转过头继续听课。
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到底是谁给我写的这个小纸条？
还是说，故意有人写了这个纸条让我去跟班长产生隔阂？
没想太久，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搁置下来，听完课再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进食堂就看见周围的人看到我就立刻躲开，其他远距离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打完饭之后，整个餐厅有空的位置都被其他人占了，走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
我只好把饭菜带到教室里吃。
门口的两个女生捂着鼻子拦住我。
“沈江江，你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在食堂吃饭，就你一个刚转来的拿着饭到教室吃？”
“就是啊，大家都在教室里面学习，你带着饭进来多影响大家啊！”
另一个女生环手附和。
“那为什么他可以？”
我指了指正在屋里零食的几个人。
他和三四个男生一起坐在我的位子周围，我的位子上都是他们吃剩过的垃圾。
我推开拦着我的女生，攥着手走过去。
邵辰戏谑地看着我，他的手里拿着今早便利店男生送给我的兔子挂饰，毛茸茸的兔子被他放在手里捏来捏去。
桌面上已经是狼藉一片，碎掉的薯片渣滓，碎掉的烟灰混着啤酒，做过笔记的书本被撕下来被铺在桌子最下面，上面原本密密麻麻的笔记现在却已经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抹得泛黄油腻，字迹已经看不真切。
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得笑着说“哎呀，江江同学，你不会这么小气地连桌子都不舍得借一借吧。”
邵辰拽掉兔子挂饰的一只耳朵，看着我僵在原地，将那只小耳朵随意扔在我的身旁“怎么会啊，沈同学这么大方的人，怎么会介意我们用她的桌子，撕她的笔记呢。”
说完以后，邵辰旁边的几个男同学都哈哈笑起来“我们八中好不容易能有这样的学霸转过来，上课还这么认真，好让人感动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副小人得意的样子。
只是把目光聚集在邵辰手里的那只兔子挂饰上。
早上的时候它被人满怀温柔地送给我。
现在他在邵辰的手里，一点一点地趋于破碎。
就像我现在看不到头的未来。
被撕碎的笔记，满地的垃圾。
我的心似乎被一个大手用力揪起来，之后随随便便地扔到地上。
我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应对他们的恶意，应对老师的不公，应对同学的冷眼，但是当我看到邵辰扯坏的那只兔子，无力感让我全身冰冷。
我红了眼，把装着饭菜的袋子举到邵辰头上，粘稠的饭菜，冒着热气的油从他耀眼的金发上滑下来。
“沈江江你想死吗？”
邵辰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
旁边跟着他的小弟手忙脚乱得拿出纸巾给他擦脸。
邵辰让他们滚。
呼吸越来越艰难，邵辰掐着我面露狠色，突然他停止用力。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砸到他的手上，他一愣，手上松了劲，我趁机掰开他的手，拿掉自己厚重的眼镜，露出一副无助悲伤的表情。
邵辰眼里有些东西瞬间亮了。
他一定看到了，平平无奇的沈江江拿下那个厚重的眼镜后，配上楚楚可怜的破碎感，那一双眼睛，戳中了他的内心。
换种游戏方式吧，邵辰。
不能你来一直主导，我也该有点主动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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