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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微微挪步,缓缓的躲在裴景的身后,怯生生的抬眸去瞧裴玦,眼底似有红意。
裴景轻笑:“兄长别这么凶,吓哭宁儿了。”
裴玦淡淡然的坐下,终于将眼睛从我身上挪开。
我在屋内布菜,裴景被裴玦叫到了廊下:“兄长,您说过,我可以娶宁儿的,她虽没有显赫的身世,但到底是官宦之家。”
裴玦抬眸朝门口看了一眼,我忙隐身在门后,不敢暴露行迹。
“二郎。”
裴景梗着个脖子:“我已允诺了宁儿,不日就会娶她进门。”
裴玦终是败下了阵来:“你见过她的家人么?”
裴景忙点头:“见过的,沈家虽是末流小官,但家风严谨淳朴,我和宁儿相识一年,她从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裴景是裴玦带大的,有道是长兄如父,我若想进裴家,就必须要过了裴玦这一关。
好在裴景对我情深义重,裴玦也没过多阻拦,就允了我们的婚事。
杀伐果决的裴家大郎,一人之力护佑裴家氏族,多少高门显贵的女子想要嫁进裴家。
最后却被我这个末流小官的女儿捡了便宜。
和裴景成婚后,我就只余三月多了。
我一直以为,三个月就够了。
洞房夜裴景撩开我的盖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瞧着我:“宁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我险些流下泪来,看着他,心里只剩下苦涩。
裴家没有家长,只有家主裴玦。
第二日行礼请安,只用给裴玦请安即可。
我命下人布下早膳,裴景有些闷闷不乐。
“夫君,你怎么了?”
裴景搅着稀粥:“宁儿,以后我们用膳,可以和哥哥一起么?”
我心下一喜,这简直是在给我制造机会,但我佯装为难:“这会不会不合规矩?男女同桌而食,怕惹人闲话。”
裴景握着我的手:“我们成婚后,兄长就只能一个人吃饭了,我……”
裴景心善,裴玦对他实在太好,好到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赠予他。
“兄长比你还要大上好几岁呢?怎地还未成婚。”
裴景嗫嚅了两下,似是不想说,眼睛里却染上了雾气:“兄长定亲了的,兄长此生也只会将那名女子认作妻子,所以……”
我不欲多言,也不想问裴玦定亲的人是谁。
但第二日开始,我们用膳就去了正堂,三个人同桌而食,裴玦坐在主位,我和裴景坐在他下首的位置。
就连早膳时,裴玦也会过问裴景的功课。
裴景每日的功课很满,不论是武学还是读书,排得满满当当的。
裴景是临渊城里最快乐的公子哥,整日里无忧无虑,最最伤脑筋的事,大概就是被他大哥问功课了。
每每看到裴景像个小孩子般被裴玦问功课时,我都有些恍惚。
兄长也很喜欢在用膳时询问越妍的功课。
每每越妍答不出来就抱着兄长的衣袖撒娇。
满桌子的人都会笑越妍是个小泼猴。
裴玦喝了一口鸡丝粥,皱了皱眉头,我心头一震,他发现了么?
“兄长,可是有什么不合胃口的,我在鸡丝粥里加了点百合,能清凉败火,若是不合胃口,我下次不放了。”
裴景也急忙转头去看裴玦。
我看到裴玦的下属站在一边拿出了银针,好在我用的不是寻常的毒药,即使用银针也验不出来。
看着裴景的样子,裴玦倒也没多说什么。
但我看到我们走后,裴玦的下属还是在他的属意下,探了银针。
他是真的亏心事做多了吧,所以这般谨慎。
“宁儿,你去兄长的书房帮我取《异物志》来吧。”裴景正在看书,我在一边描字帖。
闻言忙站了起来:“夫君,这会不会不好?我……”
裴景摆摆手,笑得一脸的璀璨:“宁儿怕什么?你如今嫁于我为妻,你和我和兄长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的。”
我捏了捏掌心,平复了下心情:“行,放在哪里了?”
裴景歪着头:“我也不知道,你书架上找找,我得尽快把这本书看完,兄长回来要考我的。”
我忙行礼退下。
桑枝跟在我身后;“姑娘,会不会是他们在考验你?”
我沉思着,我也不知道,那慢性毒药我已经下了很久了,剂量控制得很好。
裴玦每每见到我时,都只是点点头,从不多言,我自问在府里也是时时刻刻谨守着规矩。
半分越矩都没有,他们不会怀疑我才是。
但我不得不铤而走险,若是真的可以在裴玦的书房里找到些什么。
那与我而言是有利的。
裴玦的书房里有两个书童,听见我要找《异物志》,只是随意的给我指了指一个书架。
指完就要出门,我忙道:“那个,你们还是在这里待着吧,待我找到你们再离开,兄长是重臣,我怕自己翻乱了。”
书童瞧了瞧我:“无妨,今日日头好,我们就在门外晒书,家主说您是二公子的妻子,是裴家的家人,就算翻到什么也没关系。”
说完,书童抱着书直接就走了出去。
我一时顿在原地拿捏不住裴玦的心思。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硬着头皮开始翻找。
裴玦的东西很多,我一边警惕书童,一边找着东西,只感觉浑身冷汗涔涔。
脑子里像是一直紧绷着一根线。
《异物志》倒是找到了,但其它的东西却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书桌上有一个檀木的小盒子,已经被摸得油光水滑了,想来是裴玦经常会动这个东西。
我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准备上前拿起盒子。
“你在干什么?”
盒子还未打开,就听见了裴玦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盒子立刻掉在地上。
我忙拿起《异物志》,对着裴玦行了个礼,两个书童也走了进来。
“兄长安好,相公说让我来替他找《异物志》。”
两个书童也连连称是,裴玦莫名的看了我一眼,突然眼睛盯在了地上。
裴玦直接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我,我被推得一个踉跄,余光却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裴玦如珍如宝的将那合欢花簪子捡了起来,极宝贝的吹了吹,然后又珍惜的放进了盒子里。
我如坠冰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自己的心情。
裴玦这才得空看我,我揉着手臂,桑枝上前来搀我:“姑娘,您没事吧?”
裴玦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对不起弟妹,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不免着急了些。”
我垂着眸子咬着下唇,生生咬出了血来才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兄长勿怪,是我唐突了,差点弄坏了兄长的东西。”
随后,我拿着书离开,一出了书房门,桑枝忙搀着我。
我半个身子靠在桑枝的身上才能够站稳。
最珍贵的东西?
可笑,真是可笑啊裴玦。
你最珍贵的东西是越妍的簪子,你这话说了也只有你自己信了吧。
人都已经被你害成了那般,你做这些又做给谁看?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桑枝猛的推了推我,我被回忆拉扯,只感觉撕心裂肺的疼。
裴景从远处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将下唇咬了个稀巴烂。
连忙按着我的下唇:“宁儿,别咬,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裴景我像是看到了支柱,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把揽住他,抱着他就开始哭。
裴景吓了一跳,不住轻声哄着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桑枝在一边不知所措,见我不说话,裴景干脆托住我的双腿将我横抱了起来:“我们回房,没事了,我在呢,我在呢宁儿。”
我埋在裴景的脖颈间恨不得将眼泪流尽。
裴景只是抱着我,将我放在腿上不住的安慰:“没事的,宁儿,我在呢,没事的。”
待我哭干了泪,抽噎着,裴景才得空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梗着气回答:“我把兄长书房里一个檀木盒子里的簪子摔到了地上,差点摔碎了。”
裴景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
我看裴景的表情不对,连忙抓着他的衣襟询问:“怎么了?我是不是闯了大祸了。”
裴景见我是真的怕得紧了,连忙拍拍我的背:“没事没事,你不是没摔碎么?没摔碎就没事。”
我垂着眸子低声询问:“那簪子对兄长很重要么?”
裴景叹了口气,点点头:“那是兄长心爱之人的遗物,也是兄长未婚妻仅存世间不多的遗物了。”
心爱之人?
我扯着苦笑:“心爱之人么?那他后悔吗?”
裴景的眼神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后悔不后悔。
大哭耗尽了我的精神,我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一夜。
睁眼却只看到了桑枝:“夫君呢?”
桑枝连忙低声告诉我:“裴玦身子不适,请了郎中来。”
我皱着眉头,若是裴玦现在解毒,是能解的,难道被他发现了?
神医只告诉我毒药一旦入了心脉,就药石无医,但此刻还未到心脉。
我忙招呼桑枝给我穿衣,一路跌跌撞撞的去了裴玦的院子。
裴景刚从屋内出来,看到我连忙迎了过来:“你怎么来了?身子骨还未好全,快回去休息。”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桑枝说兄长病了,我来瞧瞧。我已经没事了,就是被吓到了,又怕兄长怪我,兄长现在没事了吧?”
说完,我小心的斟酌着裴景的神情,生怕遗漏了什么。
“没事,大夫说兄长就是忧思过重,调理一下就好了。”
看他不像在说假话,我装作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因着每日和裴玦同膳的机会其实不多,裴玦朝堂上的事情太忙,我下药的机会也不多。
但我时日无多了,我必须加快我的行动。
“大夫可开了药,我给兄长熬药吧。”
裴景摸摸我的头:“没事的,你别担心,兄长没有怪你。”
我低着头:“怎能不怪呢?若不是我差点摔碎了兄长心爱的东西,兄长也不会这般,夫君,你就让我为兄长做点事吧。”
裴景莞尔一笑,他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待我熬了汤药进到房里,裴玦斜躺在床上,就算此刻了,也不放过裴景的功课。
见我进来,裴景连忙端过我手里的汤药,递给裴玦:“兄长,这是宁儿给你熬的汤药。”
我抖了抖指甲里的药粉,直到确认那药粉没有了,我才安下心来。
裴景更忙了,整日里都和裴玦窝在书房里。
因着裴玦病重,朝堂上也许久都没有去了,我的身子也渐渐颓败。
但裴玦还没死,我只能强撑着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死在裴玦的前面。
裴景拢了拢我的腰:“怎地养了这么许久,腰上还是没有肉,我都怕自己给你掐断了。”
我嗔怪的拍了一下裴景:“混说什么呢?”
“我让人寻了些天山雪莲一类的珍贵药材,宁儿,你多补补,身子养好了,我们还有未来的几十年呢。”
我心下一疼,未来几十年么?
对不起,我从不愿伤害裴景,但时至今日,事情早就不受我控制。
做戏做戏,我用尽真心去做戏,却发现自己早就早早的将真心给交付了出去。
裴景啊裴景,若是你知道,我是害你兄长的人,你还会对我这般好,事事依着我,顺着我,将我放在心尖尖上么?
我擦了擦流出的泪:“今日的药还没给兄长送呢,夫君,你别想着我一个人,兄长待你那么好。”
裴景点头:“知道,娘子教训得是,我们现在就去送药。”
一路端着汤药过去。
裴玦躺在廊下的躺椅里,一直瞧着院子里的合欢树。
但这棵树不知为何,从未结过合欢花,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也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对裴玦的深情嗤之以鼻,更不可能因为他的深情而忘记了越妍的仇,忘记了我越家的仇。
裴景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快步上前去搭在裴玦的身上。
“这些下人怎么回事?怎也不给你盖床毯子?”
裴玦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颓败下去,连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知道,他快了,我也快了。
裴玦的眸子越过裴景的肩膀,远远的看向我。
迷迷蒙蒙的,猛的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人。
唇边现出一抹轻笑,缱绻情深:“妍妍,你终于舍得来瞧我了。”
裴景的身子一顿:“兄长……”他没有看到裴玦看着我说的。
裴景握着裴玦的手:“兄长,越妍已经……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捏着托盘的边缘,生生的嵌进肉里,他做这副样子给谁看的?
裴玦像是没有听到裴景的话,自顾自的说着:“妍妍,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连你最爱的合欢花都舍不得开给我看。”
裴景终于失声痛哭:“兄长!”
我就站在那,听着裴玦诉说对越妍的想念,听着裴景的声声忏悔。
裴景的披风落下,裴玦的腰间赫然别着个紫色的香囊,那上面绣着两朵并蒂的合欢花。
我险些坚持不住,桑枝连忙接过托盘里的药,递上前去:“二公子,药要凉了。”
裴景和裴玦如梦方醒,裴景擦干了泪接过药碗。
我死死的看着那个荷包,看着那并蒂合欢花,不过一眼我就看出来了。
那是越妍绣的,因为这样的荷包,我有十好几个,都是越妍绣给我的。
看到他这般情深难抑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现在的裴玦,就算我不给他下药,他也活不久了,我不愿意再见他了,多瞧他一眼,我就抑制不住自己滔天的恨意。
如今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看着裴玦死。
而在我死之前,我想再为裴景做点事,弥补我对他的愧疚,终是我利用了他。
“姑娘,别绣了,眼睛都熬坏了。”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绣寝衣,外衫,荷包,香囊。
“没事,我也是闲来无事,你别管我了。”
桑枝看着门口:“哎,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府里老是来些面生的人,一来就把公子也叫去了,一聊就聊一整日。”
夜里,裴景裹着寒风进来,在门口的火炉那,把自己浑身都烤得暖暖的才过来抱我。
裴景近日越发的黏我,一有空就死死的抱着我,见我还在绣寝衣,嗔怪的瞧着我:“你都给我绣了十好几件寝衣了,怎地,你是要把我后半辈子的寝衣都绣好么?”
我看着裴景,心里无比的悲凉。
裴景啊裴景,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这样一直陪你到老。
“还不是你自己,最近武艺越发的精湛,练得身子强健,往日的那些寝衣都越发不合身了。”
裴景伸手探进我的衣摆,说着浑话:“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我么?”
“走开啦。”
……
眼睛越发的不好了,人也越发的畏寒。
裴景被裴玦支出去做事了。
我捧着针线盒子却再看不清楚,只能一点一点的摸索着绣。
将我对裴景的愧疚和爱意,深深埋藏在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上。
桑植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裴相来了。”
他不是已经病重了么?
怎么又起得来了?
我仓皇的从床上爬起来,刚披好外衫,裴玦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的心猛的一沉。
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他这样,哪有半分病重体弱的样子?
裴玦轻轻勾了勾唇,对着我露出一抹冷笑:“怎么?看着我一点事都没有,是不是很可惜?”
我礼仪周到的对着他行礼:“大哥这是说的哪的话?怎么会呢?宁儿希望大哥早日康复,万事顺遂呢。”
裴玦笑了笑:“我对你的身份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应该差不离了,不知弟妹,你可知道越家?”
两年的艰苦培训,我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淡淡的说了一句:“大哥是在说通敌叛国的越家么?”
裴玦挑了挑眉:“看样子弟妹知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看大哥屡屡为越家姑娘伤心,我和夫君想为大哥分忧,就去了解了一些。”
“了解到了什么?”
我死死的掐着掌心:“也没什么,就是看着大哥在越家姑娘死后还对她深情不移,那越家姑娘却不喜欢大哥,为大哥可惜罢了。”
不知道裴玦到底将我当成了越妍还是越宁,我只能赌一把,赌他觉得我是越妍。
果然,我刚说完话,裴玦像是怒极了,一双眼猩红,一把将站在我面前护着的桑枝推开,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你凭什么那么说!凭什么!你凭什么说她不爱我?”
桑枝吓了一跳,扑着就来拉裴玦。
我冷冷的看着他。
耳边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盛怒下的裴玦哪听得到。
我豁出去了,对着裴玦勾了勾唇。
裴玦一愣,下一刻我直接将衣衫扯到肩膀,一口咬在了裴玦的手上。
裴玦吃痛,一把将我扯到了床下,我扯着衣衫爬起来,一边喊着“不要!”一边朝着门外跑去。
刚到门口,就撞到了裴景的怀里,我又惊又惧的喊了一声:“夫君!”
然后直接在裴景手忙脚乱的惊慌中,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桑枝在我的旁边小声的抽泣着,见到我醒了过来,飞快的扑了过来:“姑娘,姑娘您醒了?您怎么样?”
我喉咙痛到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她。
桑枝凑近我:“裴相和姑爷大吵了一架,今日二人被皇上派去了城外,但我们院子外,守卫增加了至少二十人。”
我点点头,那只是我情急之下做出的决策,裴玦既然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那必定会告诉裴景。
有了昨天的那一出,裴景虽不至于完全站在裴玦那边,但至少会对裴玦在那般状态下做出的事情有所怀疑。
想着若是裴玦冤枉我的又怎么办?
但想起昨日裴玦的样子,下毒没有成功,但我怕是再难找到另外的机会了。
桑枝看我满脸忧愁,小声道:“下毒虽然没有成功,但裴相夜里一直都睡不好,还屡屡做噩梦,梦里都是二姑娘的名字。”
就这么一条消息,不知道桑枝费了多少心。
我握着桑枝的手:“桑枝,我快没有时间了,我真的快没有时间了。”
桑枝眼眶一热,流下泪来:“那怎么办啊?姑娘,我们……”
话音未落,窗上落下了一只信鸽,竟然是沈家的信鸽。
沈家绝不会轻易的联系我,难道是越妍出事了?
摊开信纸:妍危,速回!
“桑枝,快,快,去沈府,妍妍……”怕是不行了。
桑枝一脸着急:“但是现在,府里现在戒备森严,我们怎么出去?”
“狗洞,我们这院子不是有狗洞么?”
桑枝连连点头。
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沈府走,我头重脚轻,好几次都差点摔在地上。
一出了相府,才发现街上连人影都见不着,大白天的,摊贩的摊子东倒西歪的四处散着。
来不及多想,只能朝着沈府赶。
赶到沈府密室的时候,越妍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但床边有一摊鲜血,像是刚刚呕的。
看到我,越妍的眼泪猛的流了出来:“阿姐。”
我扑了过去:“妍妍,阿姐在,阿姐在。”
越妍无力的抬起手,描着我的脸:“阿姐的脸怎么不一样了?”我不敢接话,越妍笑了笑:“不过没关系,阿姐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我笑了笑,眼泪无声落下:“你这是夸自己呢吧?我们可长得一模一样。”
越妍想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阿姐,我……我要走了。”
我只能握着越妍的手:“不会的,有阿姐在,不会让你走的,妍妍,你乖,听话。”
“对不起啊,阿姐,我一直不敢走,怕爹爹娘亲和兄长怪我,但是怎么办啊?我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去见爹爹娘亲和兄长啊。”
“他们一定是怪我的,我做了三年的梦,梦里他们连瞧我一眼都嫌脏,怎么办啊?阿姐,你说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去见他们啊,阿姐。”
我哭得急了,连话都说不完整:“不会的,不会的,妍妍,爹爹娘和兄长不会怪你的,一定不会的,你是妍妍啊,你是我们的宝贝啊,不会的。”
越妍想摇头,却做不到,只能无力的握着我的手:“不会的,阿姐,他们不会原谅我了,阿姐,对不起了阿姐。”
“阿姐……”
不管我再怎么呼喊,越妍都不再应声。
“妍妍,求求你,你看看我,我是阿姐,我是阿姐啊,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你别丢下我……”
我只能无助的摇着越妍的手。
越妍死了,那个将我护在手心,连死都不敢死,只能当个活死人一样活着的越妍,带着对越家,对父母亲的愧疚死了。
连死都不能安宁。
我趴在床边咳嗽,却呕出了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我筹谋三年,却还是只能这样下去见他们么?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裴玦还没死,他还没死,我怎么可以死呢?
桑枝在我旁边哭得撕心裂肺,我手里紧紧的攥着越妍给我绣的并蒂合欢花。
只能这样了么?真的只能这样了,妍妍,别怪阿姐。
“桑枝,去把箱子下面,那套越妍最喜欢穿的嫩黄小衫找出来。”
桑枝看着我,有些不明所以:“姑娘,您这是?”
“去吧。”
那套小衫,是越妍和裴玦初见那日穿的,一直被越妍珍藏着,连裴玦上门定亲那日都穿着,说要给裴玦留下回忆。
我只能拼这一把,若是裴玦夜夜都是关于我妹妹的噩梦,那我若真的成了我妹妹呢?
因为我发现,有关于越妍的一切,都会让他失去理智。
裴玦和裴景回来的时候,我正穿着那套鹅黄色的小袄倚在廊下赏月。
一切的一切总要做个了断,我知道,裴玦知道,就是不知道裴景知不知道了。
一看到我,裴景眸底的难过还是溢了出来,他不知道这套衣服的典故。
看着我因生病苍白的脸,很是心疼,急行了两步:“宁儿……”
我略略对他扯起一个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
跟在裴景身后的裴玦猛的向我走了过来,一把扯住我的手腕:“你到底是谁?你怎么……”
裴景惊呼了一声,我看向桑枝,桑枝连忙挡在裴景的面前:“姑爷,您先等一等,裴相现今正在生气,待姑娘解释一下就好了。”
裴景哪听得到这些,一把推开桑枝就要走,被桑枝刺了根银针,无声无息的带到了旁边。
盛怒下的裴玦根本就不知道裴景已经被弄晕了。
我看着裴玦扬起笑脸,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勾唇一笑:“裴哥哥,我绣的并蒂合欢花好看么?”
我将腰封上的荷包取下,递给裴玦。
裴玦手心紧紧的攥着那个荷包,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荷包。
我胸中翻腾,那荷包上有剧毒。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我转身直接朝着屋里走,裴玦踉跄了两步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满屋的桐油味,裴玦像是压根就闻不到一般。
“妍妍,你听我说,我……”
我知道裴玦怀疑,只是他不确定,我到底是越妍还是越宁,毕竟我们是双生子。
他不知道,我们活下来的,到底是哪一个?
待看清床上的尸体,裴玦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妍妍!”
但越妍永远不会再回答他了。
我将火石点燃,丢在了桌子上,看着小火一点一点的燃起来。
我手里握着刀,一步一步的朝着裴玦走过去。
“裴相,哭什么?她不是在三年前就被你害死了么?你这会装什么情深义重?”
裴玦像是听不到,只是死死的握着越妍的手,没有温度,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越妍的手。
许是闻到了里面的火烧的味道,护卫很快跑了进来。
好在裴景和裴玦为了和我对质,一开始没有让护卫进来,毕竟裴玦自负,他坚信我早已穷途末路,不会再有任何手段对付他了。
我举起刀,狠狠的劈向裴玦。
却见裴玦猛的转过身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狠狠的将我甩向一边。
门外的护卫已经开始四处找水了,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你到底把越妍藏在了哪里?你真以为我半点防备都没有么?”
“你以为你扮成越妍的样子,将越妍的尸体放在这里,我就会上当了么?”
五脏六腑像是要被融化一般,疼得我冷汗涔涔掉。
裴玦一脸的自信,只皱了皱眉头。
不过裴玦那个轻轻一皱的眉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你逃不掉的,裴玦,那个荷包,这身衣服,我妹妹的尸体,满屋子的桐油,每一样,每一样都是剧毒,你进屋后,你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有毒,火一烧,只会发作得更快,你觉得他们真的来得及救你么?”
大火很快蔓延起来,而外面一桶一桶的水要从厨房那边提过来,很费时间。
我用自己做铒,用妹妹的尸体做饵,只是为了确保,裴玦必死!
裴玦站了起来,满眼猩红的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我,脚步却有些踉跄:“你!你竟敢用越妍来骗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一边直起身子爬向越妍,嘴角的鲜血却一点一点的流了出来:“杀吧,即使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太久了,死前能够让裴相作陪,我和妹妹,都会很高兴的。”
“你!噗……”裴玦终于吐了一口血。
我爬到越妍的床边,伸手去够她的手:“妍妍,对不起,让你死后还要遭受这些,我把他带来向你赎罪了妍妍,我们带着他到地底下,一起去向爹爹阿娘还有哥哥赔罪,他们会原谅你的。”
裴玦还在望门口爬,但炙热的大火加速了毒发,他只气喘吁吁的爬到一半就没有了力气,趴在地上:“我……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多可笑啊,喜欢到害她全族?
“裴玦啊裴玦,你的情深,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半分么?你做梦!”
我们三人的衣服都被火烧了不少,外面的火已经开始灭了,而房梁已经开始倒塌。
“宁儿!”
听到这个声音,我和裴玦都猛的一震,我只感觉自己的心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裴玦趴在地上开始笑,笑了又开始咳:“哈哈哈,咳咳咳……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越宁,你对我弟弟,不也是利用么?你利用他,杀了他最爱的大哥,你说,咳咳咳……你说他心里又该如何恨你?还是更恨自己爱着你,就像我一样!啊!咳咳咳……”
我不敢回头,怕会看到裴景。
只能死死的握着越妍的手,看着地上的裴玦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停止了呼吸。
恨么?爱么?
都不要了吧。
我希望他不要恨我,更不要爱我。
我希望他忘了我,忘了我曾来过,忘了我们的曾经,忘了我的背叛和谎言。
那样……
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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