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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要不是看他长得人模狗样,还是个病人,我真想一巴掌赏他脸上。
我掏出来哄小孩喝药的蜜饯袋子,柔声道“喝完药,给你吃好吃的。”
他神情有些不屑,但终是扭回了头,我看准时间捏住他的鼻子,就着碗灌了下去。
他喘着粗气,涨红了脸,拧巴好看的眉眼大声呵斥:“谢之喻,我……我要扒了你的皮……”
他话音未落,我就从蜜饯袋子里,掏出一枚果干塞进他嘴里。
又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快睡吧,等你好了,再想着怎么扒我的皮。”
平常不可一世的将军,竟然被我灌了药。他胸膛不停起伏,看来气得不轻。
见他又要发作,我立马借口配药跑了出去,谁知道管家,还有裴瑛的贴身侍卫小九都在门口,正一脸佩服地看着我。
小九往里面看了看,疑惑着说道:“我们将军,以前可不这样,别说是药了,就连吞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如今连喝个药也要哄着了?”。
管家眼睛发亮,毫不夸张的说,自我来府上,管家还是第一次这样,平常他都是不苟言笑的。
他用手肘碰了碰小九嗔怪道“人家如今成了亲的人,难道还跟你们在战场上似的。”
小九不服气地回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喝个药就……”
管家气焰更盛,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骂了起来。
晚上裴瑛发热了,烧得浑身滚烫,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
我只能不停给他擦身子,今天我摸了摸他的脉,他这身子亏得厉害,想来是常年行军所至。
忽然他十分痛苦不堪,眼角流出泪水“师傅……你再等等我……师傅……”
这是烧得糊涂了,我想拍拍他的脸叫醒他,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攥紧,放在胸口“裴瑛……一刻都不敢忘。”
这人生病了力气还这么大,我扯了好一会儿都没把自己的手扯出来。
我叹了口气,任由他拽着,谁知道后来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的手竟然划到了他的里衣里面,摸着他滑溜的胸膛,我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好与那冰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睡挺好啊!”裴瑛冷声道,我连忙抽回了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他嘴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时候我的丫鬟苏果儿急匆匆地跑来了,她站在屋子外面急切道“夫人前几日你做的衣裳好了,掌管的请你去取。”
我听出了苏果儿的话外之音——青楼那边出事了,我心一沉,对裴瑛道“听小九说你今天要去上朝,记得顺便去太医院把药换了。”
裴瑛艰难下床“我可没那功夫去太医院,今天回来你给我换。”
见他这样,我只好退了出来。
苏果儿拉着我的袖子急切道“青楼那人醒了,现在吵闹得厉害,你还是赶紧去一下。”
不枉我费尽心思救他,之前我就一直对我爹的死有怀疑,他说太医院的人排挤他,他不乐意待了,可是自我们游医的那天,追杀他的人就没有停过。
我爹那性子,不至于和谁结仇,应该是他发现了什么,亦或是得罪了宫里权贵?
不然他的爱徒张珺又怎么会半死不活地倒在荒野,而且他那伤口出自一等一的杀手。
张珺在太医院又没有担任要职,用得着一等一的杀手吗,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或许是天命难违,让我遇到了他,我在皇城没有住所,唯一能想到安全的地方,就是青楼,并且我之前救过的琴师也在那里,也算有人照料。
只是没想到我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怒吼:“都给我滚,这腌臜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
不愧是我爹教出来的人,那清正味太过强硬了。
我试探地叫了声“张珺哥哥”?
他眼神亮了一下,目光扫向我,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眼中有了薄泪,带着一丝不敢相信“之……之喻吗?”
我也喜极而涕,总算是把他救过来了,我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徒弟。
他激动地从床上爬起来,亦是泪眼朦胧“我还以为你和师傅都已经离开人世了,幸好你还在,你可好,可有人追杀你?”
我把我的婚事,还有如何救他的事,都告诉了他,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欣慰的点头“好啊,裴瑛这个人不错,值得托付,你好好去过日子,不必管我。”
他这把我往外推的样子,让我更加肯定,这里面的事大着呢。
“张珺哥哥,你就别瞒我了,父亲之前被追杀,你也被追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慌张地别过了头“哪有什么事,你也知道我性子傲,有些仇家罢了,至于师傅……”说到此处他哽咽了一下“听说你们是遇到了流寇。”
看来他是一点不打算告诉我了,什么流寇会追着两个身无长物的人跑?
可他现在刚刚恢复,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如今打死不张嘴,我也只能先从别处查了。
我叮嘱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和琴师说,让琴师递信到将军府。
今天可不能久留,裴瑛傍晚回来,还得给他换药。
这人还真是,最近就可着我折腾。
我回去后坐在裴瑛房间前看书,突然一个背影挡住了我的光,我不耐烦地抬头,就看见裴瑛一脸审视地看着我,“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连忙低下头糊弄道“没有,就是熬药的时候,熏着了。”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这些事你让下人去做就行了,好好的将军夫人整天的身上都是药味。”
我就知道这人好话不过三句。
我合上了书“既然你嫌弃,那我让下人来给你换药,听说小九就挺会换药的。”
他身后的小九立马露出一丝笑容“是啊,我可会换药了,以前都是我给将军换药,说不定夫人还没我……”
小九看着裴瑛那骇人的眼神慢慢地没声了。
裴瑛又转过头看我一眼,冷言道:“别想着把自己的事情丢给别人。”
我气呼呼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反正他怎么说都有理的。
微黄的烛光下,我给他上着新药,他疼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一面给他换药一面问道“下个月听说宫里有夜宴,好多女眷都会去吧!”
他垂眼看着我问道“你也想去?”
我自然而然地说道“你还没带我去过宫里呢,要不带我长长眼?”
他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宫里没什么意思”
我管他有没有意思,只有进宫,才有机会去太医院。
裴瑛一脸复杂。
就带我进个宫而已,举手之劳的事,有这么难吗,难不成他害怕我插足他和长公主?
也是,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有我在,他们肯定不好做些什么。
“那个……你不用担心的,你和长公主我都知道,我不会说什么的,我就是想进宫去……”
这怎么越说脸色越难看,难道我药上得太疼了?
吓得我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气红了脸“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用他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来压他“你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
那天晚上裴瑛直接用一只手,拦腰抱起我,把我给拎了出去。
小九看着我被拎了出去,一脸得意洋洋“夫人,我就说你换药不行,还得是我来”
他屁颠屁颠跑到门口冲里面喊道“将军,明天我给你换药吧!”
“滚”里面传来裴瑛震怒的声音。
小九兴致立马下来,又蹲房梁上去了他嘟囔道“这人怎么越来越容易生气了。”
后面连着半月都是我给裴瑛换药,这厮明明还有只胳膊能动,却偏要我喂他喝,我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每天傍晚都在他房间前等他。
或许是被我的医术打动,他竟然答应带我进宫了。
在进宫前几天,裴瑛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空闲下来了,就写信去了青楼,想知道张珺的伤如何了,他是医者自然知道如何调理自己的身体,只是那地方缺少药材,若是少什么,我也好给他送去。
等了几天不见回信,却等到了满脸阴沉的裴瑛,他把那信甩在我面前,我转头看向苏果儿,苏果儿怒目看着小九。
原来她去送信的时候见着了小九,那小九是裴瑛身边的人,心思比苏果儿只多不少,他暗中跟着苏果儿,发现了琴师,不过好在是密信,上面乍一看,只是些撩拨的话。
不过裴瑛的怒气倒是真的,作为将军夫人流连秦楼楚馆确实不妥。
我原本以为裴瑛发发脾气也就过去了,谁知道我吃了几天的心肝蜜饯也没用。
他总是阴郁着脸。
还剩几天就是进宫的日子了,若是他不带我进宫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我就殷勤地给裴瑛做了个药囊,他夜里难以入睡,这药囊有安神的功效,正好助他入眠。这样一来他也许就承了我的清,不再追究青楼之事了?
我送去的时候,他正在院子练剑。
见我巴巴地立在一旁,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忽然他几个转身到我旁边,利剑入鞘。
他轻微喘着气看着我,我呼吸一滞,立马露出笑容“将军的剑法真好。”
他微微牵动嘴角,又冷声问道“与你那个相好的琴师比如何?”
我笑容僵硬在脸上“这琴与剑如何比较,那也不是我相好的,只是他琴技超群。”
裴瑛轻轻扫我一眼,将剑鞘从我肩上拿下朝书房去“什么事?”
我狗腿子似地跟上他,拿出了药囊“听小九说将军夜里睡不踏实,我做了个药囊,将军夜里可放于枕边,白日可挂于腰间,有安神之效。”
他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目不斜视地接了过去,攥在手里,看起来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不过好在不生气了,我进宫那天,特地早早地起来打扮了一番,毕竟要进宫面圣。
裴瑛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穿一身玄衣,腰间青色的药囊十分显眼。
见我盯着药囊,他故意药袖子遮了一下,开口道“你就这些寒酸首饰吗?”
寒酸?我摸了摸头上有些旧的簪子。
这我平常都舍不得戴,今日还特地戴上了。
裴瑛从袖子掏出一个长盒子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然是根步摇,上面坠着翠绿的玉石,倒是与我今天这身月牙色衣裳很搭。
这样上乘的玉石,裴瑛果然有些家底。
很快到了皇宫,我正四处看着,裴瑛忽然站在我面前低声警告“别到处看,小心你眼珠子。”
我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忽然,他牵起了我的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向前走了。
我这才发现裴瑛原来这么高,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由于我的出神,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他手上稍稍使劲,把我拽到他身边,与他并排,嘴角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想是因为要见到长公主了,他心里偷着乐呢。
很早之前,我就听闻长公主美艳无双,风华绝代,如今见着了,我都晃了神,这美人美得堪比天仙,如此冰肌玉骨,不像凡间所有。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裴瑛还牵着我呢,虽说我们是夫妻,可是长公主可是他相好的啊,我赶紧抽了抽手。
谁知道裴瑛攥得更紧了,我吃痛只好放弃挣扎,长公主莞尔一笑,轻抬下巴“阿瑛不介绍一下,我还未见过这姑娘。”
裴瑛微微低头,眼里暗流涌动薄唇轻启“这是我夫人谢之喻。”
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立马又带上和煦的笑容,伸出手想摸我的脸,我怔愣在原地,裴瑛微微挪到了身子,挡住了她的手。
我这视线完全被裴瑛的背影遮住了,只听到长公主低笑几声“阿瑛大可不必这样”
裴瑛微微颔首,带着我落座,他脸色很不好看,即便坐下了,还攥着我的手。
我慢慢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疼,疼,别握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我。
我收回被捏红的手,叹了口气,看来他对长公主的执念很深啊,唉,这世间唯有情字难解。
只是这长公主我不大喜欢,她极力追崇巫医之术,听信江湖术士的话,用处子之血入药,想让自己美丽永驻,这实在太荒唐。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去太医院。
裴瑛看我看得紧,应该不会让我离开他身边。
所以只能想法子受点伤,被送去太医院,我正想着如何受伤,就看到裴瑛手里切炙羊肉的小刀。
我笑盈盈看向他手里的刀“你这手还没完全恢复,我来给你切吧。”
说罢不等他反应,我就拿过了他手里的刀,学着他的样子切羊肉,他终于露出浅笑“算你有点良心……”
他话还没说完,那刀就划到了我的手掌,我故意“啊”了一声,丢掉了刀。裴瑛立马扯过我的手,本来我也想划小一点,可是那样也许就去不了太医院了。
我忍着痛,看着血不住地往下滴,裴瑛扶着我低声说道“去太医院。”
他竟然就这样带着我离席了,都没有同长公主说一声。
随着药香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说实话我还不知道太医院长什么样子。
很快裴瑛就把我送到了太医院门口,许是看着他将军的身份,立马有两位老者凑了上来。
看他们的服制,应该也是太医院举足轻重的人,裴瑛把我血流不止的手递了上去“烦请太医包扎一下。”
他们连忙拘礼“将军莫担心,只是伤及皮肉,不过这伤口这样长,恐怕要留疤。”
这时候要想办法支开裴瑛才行,我摸了摸头发,假装惊讶“唉呀,我的簪子不见了。”
这簪子当然是我故意弄不见的,裴瑛不耐烦道“不见就不见了,那寒酸物件,等回去我买新的送你。”
他能这样我感激不尽,可我还是坚持道“那簪子伴了我很久,用久了也有感情了,要是不见了,我……”
“行了”裴瑛打断了我的话“你在这好好包扎,我去给你找,包好了也别乱跑,在此处等我回来。”
我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嘱咐了一番就走了,替我包扎的老太医见他走远,不仅感叹到“将军很疼夫人啊。”
他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看我,与我对视的一瞬间,他怔了一下,停住了手上的事情,又迅速低下头“夫人……长得很像我认识的故人”
我僵硬地牵扯嘴角“大人还有这样的故人。”
他哑然失笑,又低头给我包扎“夫人的眼睛像他……”说着他又向后面招呼“你们快来看,这姑娘的眼睛像不像老谢。”
他话音刚落,后面切药材,配药的人都围了上来,把我围住,不停打量。
“果然像啊”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不仅眼睛像,那劲儿跟老谢一样一样的”
说罢众人笑起来,像是真见到他们的故人一样,明明爹爹说他被排挤,如今看来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替我包扎的人看见我的不适,立马出来解围“姑娘不要在意,我也是跟那老匹夫同门二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像他的人。”
说着说着他有些哽咽,那些围过来的人也渐渐沉默,我顿了顿直接开口道“我是谢道的女儿,谢之喻。”
面前的老者愣在原地,后面的人也怔住了,也不怪他们不知道,毕竟和裴瑛成婚的时候,连一个亲朋好友都没有,就只是象征性地穿了婚服。
他们又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各做各事,替我包扎的人,皱着眉头“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我们也不会说,以后别进宫来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追究。”
又是这样,我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可我不能不管,我爹不是死于流寇”
他哑然失笑“孩子,你如今安然无恙,我们很开心,这样便是最好了。”
说话间,他已经给我包扎好,便转身想走,我追了上去“伯伯,若我爹真招惹什么事,你告诉我便好,我不会连累太医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爹若在世,也不会让你孤身犯险,以后别来了。”
我还想追问什么,裴瑛已经来了,手里还拿着我故意落下的簪子,我只好闭嘴。
回去的马车上安静地可怕,裴瑛那么聪明,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我偷偷瞄他,摸着手上的伤口,在想该如何开口。
“什么事都没必要让你做到这样。”裴瑛淡淡道。
他盯着我,眸子里有一丝怒气,这话我揣摩不出意思,只能继续把戏演下去了“那刀太利了,我一不小心就……”
“到底是刀太利还是你太笨了,我是你夫君,是朝廷重臣,你怎么就不让我帮你。”
裴瑛严肃地说道,他把我当将军夫人,我可不能蹬鼻子上脸,心安理得地做将军夫人。
我刚想辩驳,裴瑛又开口了“你是不是从没把我当过你丈夫,宁愿求着我带你进宫,费尽心思去太医院,也不愿多开口问我一句,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这一席话,说得大言不惭,明明也是他说井水不犯河水的,虽然我心里委屈但还是说道“我还是很感激你当初能娶我。”
“感激?”他气得双颊通红“谁要你感激了,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要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他磕一个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裴瑛欲言又止,恰好马车到了,他留下一句“你自己想去吧”就跳下车了。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这人得亏有个将军名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姑娘呢,扭扭捏捏的。
苏果儿也在一旁摇头,我凑过去问道“你说他到底要什么啊!”
苏果儿神神秘秘看我一眼“夫人,这你还看不明白吗,将军这是肝火太旺。”
我盯着苏果儿半天,赞同了她的看法,裴瑛最近总是咋咋呼呼的,看来是时候给他开一点药了。
回去之后,我就给裴瑛配了药,让小九盯着他服用,谁知道这火没下去,反而像添了一瓢油,他每天都看我不顺眼。
我整理药材的时候,他非要拉我去吃饭,我们成婚后也没在一起吃过饭。
我不去他又在一旁叽叽歪歪“于将军的夫人都亲自给他做饭,陈统领的夫人日日都给他炖汤,我只是叫你陪我吃个饭你就……”
我不想听他叽叽歪歪,就打算去厨房给他做饭,谁知道他又不让我去,说我这手只会把脉,哪里端得动锅。
后来即便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了,他也有理由说我,说我老是把药晒院子里,远远闻着一股药味,于是就给我匀了一间药房,虽然不大,但是工具都齐全。
我没什么事做,呆着看医书的时候,他就把我拉去各个村子义诊。
我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了,我可以慢慢追查那些事,直到……长公主来了。
那天我正练习针灸,长公主被人簇拥着来了,大张旗鼓。
我忙站起来行礼,裴瑛也面色凝重地从书房出来。
他将我挡在身后,恭敬道“不知道长公主,所为何事。”
长公主朱唇轻启“我不是来找将军的,是来找将军夫人的。”
“有一位故人要见夫人,不知道夫人想不想见。”
我正竭力想着我有什么故人时,张珺被拖了上来,一身白衣,鲜血淋漓,还撑着一口气,被那些人丢到我面前。
我顿时心下一凉,想冲上去扶的时候,张珺先开口了“什么……故人……我张珺何时认识这样……的高枝了。”
他抬头望我一眼,那眼神意在让我不要挑明这层关系,我掐着手指,忍着没有上前。
长公主冷笑一笑,一脚踩在张珺头上“你这条贱命,确实不能留了,不过我看将军夫人也不见得不会救你。”
张珺嗤笑一声“长公主失策了……我哪里攀得上这关系?”
长公主缓缓扫过脚下的张珺,像看一只蝼蚁,“是不是我太过仁慈,所以很多事才不了了之。”
她说罢又看向我“你说是吧,将军夫人。”
我掐着自己的大腿,极力忍耐,一旁的裴瑛察觉出来了什么,牵起了我的手。
这一幕落在长公主眼里,像是点燃了她的怒火。
她随手抽出一旁侍卫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插在了张珺身上,他闷哼一声,颤颤巍巍地开口“如今巫医横行……但……我医家正统……绝不会……后继……无人。”
说罢他粲然一笑,又长叹一声“师傅……说请……我喝……酒,如今他是……躲不……了了”
我红着眼看向长公主,浑身气得发抖,唯有咬着嘴唇,来控制自己清醒,她挑衅地看着我“裴瑛,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她给我跪下磕头,我就饶她一条小命。”
我看向裴瑛,他面无表情,我知道他向来不多管闲事,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如今长公主大权在握,如果此刻我贸然翻脸,那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以她的疯魔程度,说不定会牵连整个太医院。
我咬着牙,慢慢屈膝,心想忍着一时就好了,却被裴瑛一把拽了起来“你男人还在这儿呢,跪什么跪。”
裴瑛把我拉到身后,语气平平:“我家夫人做不来这样的事,长公主若是不痛快,那裴瑛可以跪。”
长公主脸色巨变:“就这样一个乡野女子,你护着她?”
裴瑛更加义正言辞“男子汉大丈夫护着夫人有何不妥,再者她可不是什么乡野女子,她是大夫,有一身治病救人的本事。”
我盯着裴瑛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可真好。
长公主没想到裴瑛要与她撕破脸,一脸诧异,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她恶狠狠地开口“裴瑛,看来你是全然不顾往日情分了。”说罢她就青着一张脸走了。
张珺死后我消沉了三天,这三天时日,朝中已经是天翻地覆。
待我出门时,大街上都流传着一个消息,说裴瑛起了反心,当日街上的兵马都多了起来,每个人都惶惶不安。
这时候裴瑛却不见了踪影,不过小九却被留了下来,他只说要留下保护我,却不跟我说裴瑛去了哪里。
等裴瑛回来已经是子时,我一直他书房等他,他见到我时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我也不避讳地问道“如今人心惶惶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会反吗?”
他轻笑一声“你相信我会反吗?”
我一刻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脸色却沉了下来,良久他才正色道“我确实要反。”
我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亲耳听到,我都不信是他说出口的话。
他瞧着阴沉沉的天喃喃道“如今皇上重病,长公主暴虐无道,朝中权臣也有点各自为政的意思,此时不反,苦的可是黎明百姓。”
我看着他闪烁的眸子,也陷入了沉思,难怪他之前要脱离师门,应该是早料到了今日。
他若揭竿而起,自然会背上数不清的骂名,我不懂政治,只知道若是长了毒瘤,想要去除,也少不了割肉刮骨的痛处。
他见我不语又说道“早前我与她周旋,是看在一同长大的份上,如今看来她是救不回来了,你知道皇上为何重病不起?
我思量了一下答“是长公主做的手脚吗?”他点了点头“一开始皇上只是小病,经过她送去的巫医之手,身体就日渐衰退,那时候你爹还在太医院。”
这一下我就明白了,爹爹肯定看出了端倪,只是斗不过长公主,但是也不放弃救皇上,直到长公主发现,所以他不得不离开太医院,他走之后,就是张珺继续顶替他的位置,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我这些想法都在裴瑛处得到证实,他撩起衣袍直接在书房前坐了下来
他搓着手,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过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反了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你嫁给我确实是……委屈你了,明日我就给你休书,送你离开,这世道……要乱了。”
我低垂着头,眼泪已经蓄满了,一颗一颗落下,他慌了,扯着袖子给我擦眼泪,“你别哭啊,小祖宗,你这哭得比刀子落我身上还疼。”
我别过头去,带着哭腔质问“我就知道你后悔娶我了,也罢,我明天自己走。”
“我才不后悔娶你!”他嘟囔道,见我依然别着头,又起身转到我面前蹲下“只是我担心照顾不好你……”
“所以你就要休了我?”说罢我把头伏在膝盖手,大声哭了出来,裴瑛急得跳脚“你别哭了行不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心一横抹了把眼泪,“行,休书给我,我明天就走,不在这儿碍你的眼。”
说罢我气冲冲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就收拾包袱准备离开了,路过他书房的时候,里面没有动静,我只好把要给他的信交给了小九。
走出府门的时候,苏果儿拉住了我“夫人,你好好想想吧,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将军对你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是再流不出一滴泪了,我们从不像寻常夫妻那样,既然他要快刀斩乱麻,那我也能撇得干净。
我本就是四处漂泊的人,爹死后我就没有家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如今盛世将倾,我虽为女流之辈,但也有医术傍身,听说关外已经有许多流民,我倒不如去治病救人,也不荒废一身本事。
当马车行至城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住了,我探出身子一看,就看见裴瑛那张死人脸,于是马上缩回了车内“要给你说的事,已经给你说清楚了,你还追来干什么,我可没拿裴府的一针一线。”
他一脚蹬上马车,硬挤进来“什么一针一线,整个裴府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还真想抛下我去找别人。”
我白了一眼他,这厮是忘记他自己昨晚说过什么了吧,
我阴阳怪气道“我可担不起,是你要休我的。”
他又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说权宜之计,若我败了你不用跟着我受苦,这掉脑袋的事,我才舍不得让你死,你会医术,去哪里都能活得好。”
我依旧面不改色,他拉起我的手“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马上嫁人,要等三年过后……”他声音越来越小,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嘴又说道“我才不会死呢,我命硬,一想到你要嫁给别人,就算我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也要拖着半条命回来。”
我被他这蠢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立马涨红了脸“你可别盼着我死了去嫁给别人。”
“别一天到晚死死的,你不是说我有一身的本事吗,你去了阎罗殿我也能把你拽回来。”
我话音刚落,他就喜笑颜开,拉着我的手,把我拽进了他怀里“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要不然怎么会哭呢。”
我靠在他怀里,鼻子又酸酸的。
他把我拉出来,见我眼眶红红又急了“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比挨刀子还难受。”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郑重道“反正我裴瑛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我先派人送你出去,关外路途遥远,记得照顾好自己,等我这边尘埃落定,我就去找你。”
就这样我被送去了关外,裴瑛原本说半年之后就会结束。
可我等了一年都没有结果,每次去信都石沉大海,要不就是回一个,不到时候。
快一年半的时候,我开起了医馆,听说皇城中已有新君,长公主已经伏法,可是依旧没有裴瑛的消息。
我已经不抱希望,或许一别两宽是最好的结局,只是我心中似乎多了一处缺口,必须要每天忙到昏天黑地才能弥补。
一天,傍晚来看诊的人寥寥无几,我让苏果儿准备闭馆,谁知道刚收起东西就有一位戴斗笠的人来了。
他也不问是不是要关门了,就自顾自坐下,他蒙面也不稀奇,这关外来来往往的人多,也复杂,不想被人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何处不适?”我开口道
“心里苦闷,辗转难眠。”他淡淡道。
我瞄了他一眼,觉得他是来找事儿的,不过还是给他把了脉
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我接着问道“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有!”他一口答道。
我放下手中的笔,正眼看着他“说来听听。”
他长叹一声“这心里想着一个人,想要又得不到,只能日思夜想,心结难舒。”
我托着下巴,在心里思量了一番:这人戴斗笠来看病,肯定是有难言隐疾,不过刚刚给把了脉也没有肾气不足,体虚之症,看来是心里的问题。
我尽量委婉地开口“这位兄弟,我看你也没有肾气不足之症,既然是那方面的问题,我看……”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跳了起来,摘了斗笠“什么玩意儿,谢之喻你试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
那张脸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呼吸一滞“裴……裴瑛?”
他绕过看诊的桌子,气急败坏地把手伸道我面前“你再好好看看,我是不是不行。”
他见我不把脉,又拉起我的手望他胸膛上靠“你自己摸摸,这虚吗?”
这坚硬的胸膛确实不虚,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他这个蠢样子,我红了眼睛,一下扑进他怀里。
在日落黄昏的街道,晚风尤其温柔,他轻笑着说道:“谢之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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